《正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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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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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的车把式打开车帘,很小心地问了一句。

    江南水乡多有湿气,这空气之中水气弥漫,便如同蒸笼一般,和北京的天气截然不同,饶是商辂自幼长在淳安,可在北京国子监进学日久,一时间却也没办法适应,便是坐在车中,这会儿也已经是满头的大汗了。

    商辂看了看身旁陪着的家人,擦了把汗,点头说道:“也罢,左右不急着进京,便去前面歇息一番罢。”

    车把式“诶”了一声,一脸欣喜地转过头去,马鞭挥的都越发的勤快了。

    商辂抬头,眯缝着眼睛看了看车窗外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路边的景致,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本来吧,会员、解元都拿到手了,他的科举之路可以说是勇不可当,这殿试之中若是再拿一个状元,便是千古的美谈了,就算不能和建文朝那位被废黜了的“六首状元”黄观比,把古往今来的科举考生吊起来打,九成也是没问题的。

    然而就因为殿试的时候一篇意气风发的策论,一番猛谈治国理政的雄文,一篇让他自己都爽的不行的长篇大论,他别说状元了,三甲都没进去,直接名落孙山,所以满心苦闷的他,也只能选择回家“静静”。

    他的学识,或者说做卷子的能力,那是好的没话说的,所以就算他连三甲都没有上去,但是却没人敢小觑了他,反而对他没有中三甲感到嫉妒——大明科举,中了三甲的,就不许再考了,一辈子也就只能盯着一个“赐同进士出身”的功名,在大明朝科举鄙视链的最低端苦苦挣扎。

    所以当他拜别国子监的教习、祭酒,打算回家“静静”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出言阻拦,也没有任何人阻拦与他,反而国子监的祭酒还和颜悦色地劝勉他:“一时失利,勿要挂怀,左右这国子监中死读书,于君而言也难提高,不若在外走走,了解些风土民情,开开眼界。古语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走走,总归是好的。老夫这里有一枚印信,许能帮扶你一二。”

    这话听着阴晦,然而商辂是啥人?民间俗语常说“长了毛比猴都精”,就他这智商、情商,往这话里套的话,直接就是“没有毛都比猴精”,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殿试那会儿的策论写的有问题,自我感觉良好没用,没拍到皇帝的心坎上。

    所以他满心感激地收下了印鉴,先回家呆了个把月的时间,然后想着慢慢走回京师,看看这风土民情,到时候配合一番朝廷里面的各种小道消息,也好能在三年后的殿试里面创造佳绩。

    反正……不差钱。

    商辂想着呢,车把式已经停好了车,帮着掀开了车帘:“公子,茶铺到了。”

    “好。”商辂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抻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番身子,这才往茶铺里面走,虽然是坐车,然而这年月的官道也不甚平整,坐久了也是腰酸腿疼。

    家人拿了包裹行李,跟在了身后,直奔茶铺去了。

    这会儿的正是天热的时候,茶铺里生意颇好,三人在小二的招呼下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刚点了茶水,要了些果子,就听见旁边桌子传来了一个颇为粗豪的声音:“嗨,老哥几个,我可是听说了,黄岩县那边儿又出事儿了。”

    “黄岩县”三个字一出,商辂的眉头就是一跳,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粗布长衫,一看就是商贾打扮的汉子正坐在那,端着一大碗的高碎,脸上全是“快问我”的表情。

    “黄岩县出事儿?还能出什么事儿?”背对着商辂这边的一个商人很配合地问到,声音里面满是讶异,“那边儿的县令据说是文曲星下凡,能镇妖邪,前次不还斩了好多恶鬼么,这次又是甚么事?”

    那商人哈哈一笑,咕咚咕咚先灌了半碗高碎,一抹嘴,这才笑道:“人家要在那边开书塾,但凡是黄岩县的子弟,十岁以下的稚子、打算考功名的士子,都能去书塾里面听课,束脩都不用缴纳,家中贫困的,连文房四宝都给配齐了,说这叫什么……有教无类。”

    “嘶……好大的手笔。”

    一桌上的人全都是惊叹的声音,在商人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无他,这年月读书的成本还是太高,且不说束脩了,就是文房四宝就能要了绝大部分家庭的命,不说一只好笔、一块好墨、一方好砚台如何了,就是纸,都能把人虐死。

    和五百多年之后一张好的A4纸也不过几毛钱的辰光可不一样,这年月白纸的产量低的让人发指,写八股文章又不是沙地上作画,画完蹭一蹭还能接着画。

    当然了,最要命的还是练字,练一手能拿得出手的台阁体,就能要了绝大部分士子的命,时间和金钱就在一个个蝇头小楷里面,慢慢地消失殆尽。

    “我还跟你们说啊,前日里在那边的委羽山上,不是有位翰林得了文曲星君点化,抛了世俗富贵,出家修道了么?人家可是答应了杨县尊,要去那书塾里面帮着给孩子上课,你想想,人家那是什么学问?翰林!”

    这大汉说到了兴头上,直接站了起来,一脚踩在了长条凳子上,大声说道:“翰林!”

第四四三章 见闻(上)() 
    第四四三章

    正统十年的六月,江南可以称得上酷热了,浙江一地,天气闷热,全仗着靠海,然而空气中水汽不多不少,闷人是够了,但是下雨……还差了那么一丢丢,从淳安往黄岩县去,一路上田中的苗稼都有些枯黄了。

    “今岁这浙江,只怕又要免征一茬夏粮了啊。”商辂看着田间地头的景象,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这年景,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啊。”

    去年浙江水灾,免了一茬秋粮的赋税,这今年再免个夏粮的赋税,整个大明朝的财政都得受到影响,没办法,江南一地本来就是大明版图里面少有的重税区域,再加上经过历朝历代的开发、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农作物生长周期,让这里成了整个大明朝的粮仓。

    可以说,江南一生变动,整个大明朝的粮食安全都要受到威胁。

    朱棣以降的帝王也明白江南的重要性,所以除了北直隶之外,还弄了个南直隶出来,这可不是什么新建个衙门,新添一点儿编制,给饥渴难耐的士大夫阶层们安排一下就业问题,更不是什么“遵循祖制”之类的问题,而是因为大明朝需要一个稳定的南方。

    无比的需要。

    所以走在这一路上,商辂看着田间地头那些皱着眉头,一脸愁苦的老农,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是今夏大旱,庄稼减产了,怕是又要来一轮人吃人啊。”商辂叹了口气,轻轻地敲了敲窗棱。

    旁边的家人一脸的呆萌:“少爷莫要杞人忧天,这朝廷减租免赋,再有官员前来赈灾,如何能有人吃人的场景?”

    商辂看了自己的家人一眼,也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家人算是商家的家生子,就是单纯地伺候他起居的,这辈子没有读过什么书,自然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勉强算得上识得几个字罢了,这民间的疾苦,休说在竹简木牍之中读到,便是亲眼看见的,都没有过。

    看着商辂不说话,这家人挠了挠头,自然是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马车一路朝着黄岩县方向兴趣,很快就到了黄岩县地界,在一座小桥旁,就站着几个穿着公服的巡检司弓手,负责盘查过往行人,这会儿人还不算多,有肩挑手提的,也有赶着车的,不过受检查的时候,脸上都没有什么不安的神色,反倒是一个个满脸笑容,有说有笑。

    这和其他巡检司查验行人的时候,状况截然不同。

    这也引起了商辂的兴趣,要知道,他在北京国子监的时候,也不是天天埋首八股文之中的,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天才选手,教习、祭酒等教职人员,可是真的会做到因材施教的,提前接触一些实务,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他掀开窗帘,对着最近的货郎招了招手:“这位老丈,前方可是黄岩县巡检司临时设卡,缉拿人犯的?”

    这货郎看面相足有五十多了,被叫做老丈也是应该的,一看见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和自己打招呼,连忙往前凑了凑,笑着答道:“回这位公子的话,正是。不过这卡设了能有小半年的功夫了,一直都在,算不得临时的。”

    顿了顿,这货郎接着说道:“公子这是外地来这儿求学的士子吧?如今这黄岩县里面也没甚么流寇之类的了,早被清剿了个干净,外地的流匪,但凡是消息灵通一点儿的,都不会傻呵呵地往咱们黄岩县里面钻。”

    “老丈这是如何看出来的?”商辂眉头就是一挑。

    “这些天的功夫,咱们黄岩县可是来了不少的士子,都奔着那书塾去了。”货郎干脆放下了挑子,笑着回答,“不说临县有名儿的那些个才子了,就是台州府那边,都来了不少人,别的不说,光是老头儿我这生意,都跟着好了不少。”

    商辂闻言,瞧了瞧这货郎的挑子,就见里面全是些胭脂水粉一类的物件,不由得心下了然。

    嗯,作为士子里面最出类拔萃的那一拨儿,他当然理解什么叫做“风流倜傥”了,或者说什么叫“士子风流”了。

    说白了就是去青楼里面装逼,吟诗作赋之余,来个一夕之欢,整出来一堆“连襟弟兄”。

    当然了,逛青楼什么的,你不能只撒钱,你还得送点儿文雅的、有情趣的东西,才能让人家记住你,否则,人家青楼里面的歌妓每天接客那么多,遇到忙的时候上下两张嘴一起不闲着,谁能记住你是谁?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送点儿墨宝啊、胭脂水粉啊、绫罗绸缎啊一类的东西了。

    第一个是墨宝,送墨宝对士子的要求是很高的,最起码你要出名,否则免谈,随便一个穷酸过来说要给提个字,然后来一宿白嫖……你当你玩崩崩崩还是窑子前线,随便氪点儿也能玩的很爽?护院的打不死你。

    绫罗绸缎嘛,对士子的要求也不低,最起码你得有钱,就算不是最顶级的苏丝,你也得送个差不多的,这和搁五百年后做糖爹一样,送“干女儿”爱马仕送不起,奥莱里面的驴牌你也得来一个吧?江南皮革厂的东西,人家敢接你送的出手?

    所以嘛,胭脂水粉这种东西,就成了消耗最大的产品了,你得挑着颜色鲜艳的,还得挑着味道喷香扑鼻的,也好在这年月的黄岩县里面,没有什么大牌子的胭脂水粉,寻常货色只要质量过得去,也能糊弄一番,五百年后,化妆品直接作假往外送的还少了么?

    毕竟……一般人只认识牌子,和驴牌啊、爱马仕啊,不对是丝绸啊这种一眼就能看出质量如何的东西不一样,有几个人还去研究化妆品成分对不对的?

    然后就看见这个货郎一脸神秘地凑了过来:“公子我告诉你啊,这城中最好的楼子呢,叫百花楼,最好的姑娘叫绮枫姑娘,最喜欢的可就是小老儿这水粉了,公子如此风流倜傥,寻常的姑娘怕是看不上眼了,要不要来上几盒,以备不时之需啊?

第四四四章 见闻(下)() 
    防盗,等下改过来

    不是那种靠着乡贤们用钱顶出来的官声啊,一个官员真正在乡野间拥有民望,在这封建年代可是很难的,一个是因为乡贤们的掣肘,另一个就是因为做出来了实事也不会吹,老百姓不吃这一套,上官吃不到这一套。

    杨尚荆在黄岩县的民望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实际上是多管齐下的原因,首先是上面的根子硬得很,北京有杨溥、马愉等一众大佬撑腰,南京有魏国公、徐琦等一众大佬力挺,到了浙江,特么的藩司、臬司长官都在他爷爷杨荣手底下混过,这么硬的门子,台州府这边敢从中作梗,给他杨尚荆添堵?

    至于下面,就显得复杂了不少,包含了经济、文化乃至军事三个方面,军事开道,经济文化紧随其后。

    军事上上他一家伙抄了黄家,直接就让本地的豪族不敢妄动,谁懂就弄死谁,毕竟黄家一家人踏上黄泉路太过孤单了,就是想要在黄泉路上结婚生子都不方便,伦理这个东西不仅仅涉及礼法问题,还特么涉及遗传问题,所以黄家很期待有人能够下去陪他们;对倭寇的节节胜利,虽然没有在民间大规模传扬,却也侧面助推了杨尚荆威望的形成与提高。

    经济上,杨尚荆利用黄家的一部分家底,鼓捣了一个养济院出来,老百姓最起码是看见了实惠,知道了这是一个清官儿;然后是治安整顿,整个黄岩县里面的市井小混混给收拾服了,弄了个治安司衙门,连带着城里有店铺的地方大族也跟着跪了,一家伙就把经济调控握在了县衙的手里。

    当然了,这些都是百姓看不见的,百姓能看见的,是自己织的布种的菜能换回来黄澄澄的铜钱了,管他是什么正统通宝还是洪武通宝,这是能看得见的钱,以前买东西,很多时候可是以物易物的,心里不踏实的很。

    毕竟徐尚庸鼓捣出来的那个从南京到黄岩县的“商路”还很好用的,黄岩县的衙役把牌子一亮,南京那边几个勋贵家的亲兵、家丁跟着一走,一来一回就是一堆的铜钱。

    至于文化上,杨尚荆当然没有直接从平民老百姓下手了,害怕士大夫们的殴打还在其次,这年月造纸术相比于五百多年之后还是垃圾的不行,他杨尚荆又不会更先进的造纸技术,单单是纸张的价格,一般的平民老百姓就玩不起。

    再加上一般的知识分子没有什么扫盲的热情,全发动起来强制摊派也不能充斥田间地头,再加上这么作太明目张胆了一些,容易被殴打致残,所以杨尚荆也就没敢乱动弹,只是把有限的、可控的教育资源集中在军营里面,先把手底下的队伍扫盲了再说。

    反倒是老蔡这一张牌打得很不错,封建帝国的高文盲率造就了鬼神之说的盛行,杨尚荆没有能力改善本地居民的识字率情况,也算是侧面肯定了这种情况,于是乎老蔡凭着一手装神弄鬼的本事,加上真真正正的“天公作美”,着实是在黄岩县赚下了偌大的名声,顺手就把杨尚荆推上了文昌帝君的神坛。

    想想吧,一个能够给本地老百姓带来硬扎的XX通宝的县令,一个能够对内镇压豪族、让利百姓的兵部郎中,一个施展过“神迹”、得到了本地当红辣子鸡仙儿过张三丰的蔡道长的承认的詹事府少詹事,怎么可能不是星君下凡?

    所以别说是一般没有什么见识的泥腿子了,就算是那些号称见多识广的本地大户,现在县衙前面经过的时候,都在琢磨着里面是不是真的坐着一位文曲星老爷。

    毕竟吧,被一个县令摁在地上摩擦,一定程度上来说是有失“乡贤”威严的,但是如果被文曲星摁在地上摩擦,就让人心里舒服的多了。

    这会儿杨尚荆正在二堂坐着,听取户房、工房关于修建从永宁江向南的若干条水渠的建议,严抓基础设施建设,保障农业用水,这也算是杨尚荆能够做的另一件大好事,也是在黄岩县一地可以进行试点的先进经验了。

    “……如今少詹事在黄岩县招纳流民,这人工、粮秣是不缺的,只不过这青石开采、沟渠挖掘,还需大量器具,户房这边虽然有所贮存,可若是同时开挖四条水渠,却也是远远不够的。”户房的胥吏一脸笑容地站在下面,给杨尚荆汇报着工作。

    杨尚荆点了点头,就把目光转向了工房那边,他就一个文科生,物理学也就是高一上学期的水准,做几个受力分析图什么的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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