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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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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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就是张炳安,换个人过来,杨善都能喷死他,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炳安何出此言?”

    “下官新近看了看江南传来的奏报,魏国公嫡子徐尚庸,如今在海上可是多有杀戮,数封奏报之中,便有近两千贼寇被杀。”张炳安担着几分小心,慢慢说道,没辙啊,自己这个上司能言善辩,也是京师闻名的,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被教育。

    杨善听了这话,脚下的步子就是一顿,鸿胪寺掌着四夷朝觐这块儿的,就是这个张炳安在负责,所以他能够拿到兵部那边的奏报,也是合情合理的,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稳坐中枢的鸿胪寺卿,反而对这些小数据不甚清楚。

    然后就听张炳安继续说道:“下官告个罪儿,这东南的倭寇,实际上便是这东南士族的内耗,故此大明立国至今,历朝多有征剿,却是野火烧枯草,烧之不尽。前些年焦侍郎南下备倭,也没有个好办法,只能以备倭都司应付,却是换汤不换药。”

    焦宏现在是朝廷里的大拿,张炳安搁这儿说他的闲话,要是被知道了,肯定是要吃挂落的,但是这话只有杨善听到了,就没什么问题了,毕竟他们是“自己人”。

    眼看着杨善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这张炳安继续说道:“虽说杀人的是魏国公的嫡子,可是这做主官的,却是他杨戬杨尚荆,土生土长的福建人啊,今时今日尚不见杨尚荆收手,保不齐……这建安杨氏已经算是说通了某些个士族,默许了他这行径的。”

    张炳安根本就没说战绩的事儿,战绩这东西最特么不靠谱了,有良心的加上几百个脑袋,没良心的翻一番,胆大包天的直接就是几倍的往上加,不过这也有个度,就是肯定是打了胜仗,而且真的剁了不少脑袋。

    杨善顿住了脚步,点了点头:“炳安所言甚是,老夫险些忘了这一茬。你我虽是京师之人,可这东南的情势,到底也是了解些的,那还上真倭寇能有几个?斩杀个三千,便算是斩草除根了,如今绞杀了如此之多,可贼势依旧,只能说……他杨尚荆得了东南士族的默许,开始清理一些小股的假倭寇了。”

    这个年代,南方士族的力量还是碾压北方的,虽然说科举有个分南北两卷的规矩,然而吧,师资力量、家族积累等等一系列的差距摆在那,没有闻一知十的能耐,北方人还是要差一些的,毕竟你连个卷子都做不好,谁还敢指望你能干成什么大事儿?

    既然杨尚荆已经得了东南士族的支持,最次也是默许了,他杨善在这儿拦人家一下,那不是平白地遭人怨恨么?前一阵外朝传出风声了,打算给他这个鸿胪寺卿弄个礼部左侍郎,从正四品升到正三品,以表彰他这么多年在外交战线上的功劳,这个时候再出昏招,这个风声可就真的容易变成风啊。

    所以他笑着点点头,拍了拍张炳安的肩膀:“炳安所言甚是,老夫险些误了大事啊。”

第四零零章 一番计较() 
    第四零零章

    照例防个盗……多担待

    因为害怕鸿胪寺、礼部里面有小瘪三捣乱,杨尚荆的信是写了两份的不说,还给胡濙写了一封私信。

    毕竟吧,胡濙和杨荣一样,都是宣宗皇帝的托孤重臣,一个战壕里的老弟兄了,而且吧,他和杨荣当年还是同年,都是永乐二年高中的进士,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和他通个气儿都是很有必要的。

    杨荣现在留下来的遗泽,能用就用吧,正所谓有人不用过期作废,别到时候菜市口咔嚓一刀的时候,他还想着谁谁谁那儿还有杨荣的人情呢。

    所以,就在杨善杨思敬加了个班,写了个奏疏给通政司送过去的时候,胡濙出了礼部,直接奔着内阁去了。

    因为杨尚荆在信里提了一句“据所俘倭寇交代,日本盛产金银铜等物,戬不敢擅专,特下令封口,进报宗伯知晓”。

    他胡濙老家是武进的,正宗的南人,不说出身什么对江南士族在海上的勾当不说一清二楚吧,也比出身京师大兴的杨善清楚多了,他很知道日本金银铜这些个贵金属特别多的消息,对于第三九三章

    大朝会上,浙江都察御史黄英异常贱格地站出班来,就给大家讲了个故事,故事的内容简洁明了,颇有一点儿儿歌的风味:浙江有座委羽山,山上有座太清观,观里有个老道士,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把文昌帝君的塑像造成了本县县令的模样。

    这简直太自不量力了。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生不开宗,死后成神”的规矩,哪怕是说谁谁谁天神下凡,那也是老百姓嘴上传一传,官方是不承认的,而且吧,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官方也是无视的,你看看那些道教的神仙,什么星君啊、太岁啊,哪个不是死后朝廷给追封的?再看看这个教派、哪个教派,哪个不是假托神仙之名开创的?

    别的不说吧,就说祖天师,汉留侯张良九世孙,这出身溜得一匹,吊打百分之九十九的大汉子民,但是他还是不能直接称宗道祖,哪怕他是秉承着汉朝整个朝廷的意志,或者说整个中原世家的意志,去给巴蜀给信奉巫蛊的野蛮人“开门,送教化”,他的天师道也没敢说自己做祖师。

    他的道统,是汉顺帝汉安元年正月十五的时候,太上老君传给他的,天师道的开派祖师,在官方上来说,实际上就是太上老君。

    再说同样溜得一匹的全真教祖师王重阳,他开宗立派的时候也没敢直接打出自己的旗号来,假借的是吕洞宾、汉钟离的名号,打的是“钟吕门下”的旗号,这特么还是宋末乱世里面。

    因为皇帝是“天子”,是“神”,如果突然蹦出来一个活神仙,那么是不是就能和皇帝平起平坐了?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世俗政权所要严厉打压的,毕竟哪怕是夏商周那会儿,大家还都玩巫教那一套的时候,“王”啊、“天子”啊之类的大拿,也是神权王权合一的,君权神授?不存在的!

    说白了,老百姓再盛传哪个大臣如何,本质上都是给朝廷长脸,毕竟……这大臣再特么牛逼,最后也得给皇帝跪下不是?那不就是说,皇帝他老人家真是真龙天子?是天下最牛逼的存在?

    总之,这一切都是有例可循的。

    然而黄岩县玩的比较大,也比较溜,他们直接把杨尚荆塑造成了活神仙了,这就有和朝廷打对台的嫌疑。

    所以朱祁镇当即就拍案而起:“竟有此事?简直岂有此理!”

    黄英点了点头,一脸的谦卑:“回陛下,当真如此。”

    朱祁镇右拳紧握:“传旨,将罪臣杨尚荆并太清观道士尽数械送京师,以儆效尤!”

    给个官儿啊、爵位啊、俸禄啊什么的,他朱祁镇给也就给了,毕竟“恩出于上”嘛,可是这直接给自己封神了,就是在抢他的饭碗,你说到时候黄岩县士子、乃至整个江南的士子考试考好了,祭拜文昌帝君的时候,会想着他朱祁镇么?

    偏生这帮南方人还就会考试,每年科举都压着北方人打,要说不用南方人做官他,他朱祁镇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所以别说杨尚荆本身就比较恶心他,还和他玩了一出三辞三请的戏码,就是没有那一出戏码,也必须干死杨尚荆,以儆效尤。

    然后文臣的班中又闪出来一个人,神经兮兮地说道:“回陛下,少詹事杨尚荆对此事并不知情,刚刚知悉此事不久,便派人封了太清宫,砸毁了文昌帝君塑像,今日早间,请罪的文书便已经到了通政司,微臣不敢耽搁,只能将奏疏戴在了身上,还请陛下过目。”

    朱祁镇听到这儿,就不仅仅是生气了,他的眼神扫向通政司的左通政李锡,就发现后者低着脑袋,似乎是在观察着脚底下的地面是不是有缝儿一般,根本就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好嘛,这通政司左通政李锡也倒向了外朝了,要知道,当年坑于谦于廷益下狱,一大半的功劳可都在通政司里面了,本来按照于谦的势头,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回朝做个兵部左侍郎,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到时候和李锡这个“夙敌”干上一场,都算是很克制了。

    然而这个当口上,李锡这个做左通政的,没管住手底下的小猫小狗,直接把杨尚荆请罪的奏疏,或者说是脱罪的奏疏带上殿来,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换句话说,李锡这个浓眉大眼的,也选择了背叛革命。

    所以朱祁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坐了下去,旁边自然有小太监将杨尚荆的奏疏呈了上来。

    嗯,封了道观,砸了神像,然后还顺手把道士给拘了,这标准的忠臣,邹书里面一口一个“微臣”一口一个“罪该万死”,简直太特么让人感动了。

    然而上疏的这个人叫做杨尚荆,如果今天朝堂上的局面彻底脱离了他朱祁镇的掌控的罪名要找一个罪魁祸首的话,一切的罪责都可以归咎于杨尚荆。

    所以这些词汇,是在恶心朱祁镇。

    “便是如此,他杨尚荆也少不得一个失察之罪……”朱祁镇抬起头来,语调放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

    然而他刚刚说到一半,就看见给事中里面站出来一个胆儿大的,咕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也不抬头,直接奏报:“回陛下,前日里宁王曾上疏朝廷,言浙江有上应文曲星之人,宁王号涵虚子,便是如今大明的道士之中,也未见得有他老人家资历老的,况且宁王曾与天师府四十二代天师交好,那委羽山太清观的道士又是正一门下,如此做法,却也称不上忤逆。”

    朱祁镇一口气没缓上来,好悬没憋死在那儿,太特么糟心了,你这时候把宁王抬出来,你让朕怎么做?难不成派人过去,把窝在家里修仙,老实的一批的宁王拿过来,治他一个妄言之罪?

    特么的你说的没错,宁王这辈分太老了,朕都得叫他一声太叔祖,这天底下的道士,也就当朝的左正一邵以正等少数能和他谈论谈论道法。

第四零一章 吔屎啦!() 
    第四零一章

    正统十年的大明朝,对比四夷来说,还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苍蝇啊、蚊子啊之类的,在耳边嗡嗡几声是正常的,甚至咬两个包也能容忍,但是敢越界的,都是直接拍死,一巴掌拍不到,拎起苍蝇拍子之类的多拍几下,总归是能弄死的。

    所以就在三月甲辰这天,北边传来了捷报,兀良哈,嗯,也就是朵颜三卫,又一次被大明精锐的边军摁在了地上狠狠一通儿摩擦,宰了多少人,也就兵部武选司那帮文官儿需要注意一下,论功行赏用,至于落在史书上,也就一个套路:“正统十年,兀良哈所部不服中原教化,寻衅北境,XXX奉旨征讨,大胜,乃归,因功……”

    如果杀人不太多,这个斩首的数量干脆就不用了,如果杀的很多,那么添一句“铸京观”就成了,详细数字不回去写的,写了容易自降逼格,这就好像五百年之后,你不能直接吹嘘自己取得了多大的成就,有形装逼不管怎么说,都比无形装逼差了太多。

    所以满朝文武异常欢喜,原本已经有些剑拔弩张的情势,也稍稍有了缓和的迹象,对外战争可以缓和内部矛盾,这是一条铁律,不过也只有战胜了才有用,战败了……死去吧。

    借着这个大胜,正统皇帝朱祁镇在大朝会上表示,朕要起复王振,让其重掌司礼监:“朕的大伴,忠心报国,积劳成疾,前日里形容枯槁,朕是见之伤心,故此让他在城东皇庄之中疗养些时日,如今北方大定,正是吉时,朕心意已决,让朕的大伴重回司礼监。”

    这就是乾纲独断,没有那具“众卿以为如何”,因为不论现在风光无限的内阁,还是权势滔天的司礼监,在大明朝的法理上,都是皇帝的秘书机构,只具备建议权,不具备事实上的反驳的权力,这就是君主专制制度达到顶峰的表现。

    具备封驳审议的,是科道官儿,然而那帮七品上下的小瘪三,谁敢在这个当口上站出来,给皇帝添堵不成?

    所以下面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前一段儿时间,大家都以为王振失势了,金英重新走上了前台,所以下面还有回转余地的,基本都在向外朝靠拢,也就相当于把王振得罪了,而王振这么个人吧,不按规矩出牌,鬼知道他重掌司礼监,重整旗鼓之后,会不会来个秋后算账。

    阉人……他不是完整的人啊,内心,可是很扭曲的,万一不按规矩来,打击报复、秋后算账,拿自己不就成了死螃蟹一只了?

    金英站在朱祁镇的身后,一脸的笑容,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改变,从让他掌管司礼监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么个结局,所以他把所有能做的事儿都做了一遍,等王振重新上台了,在他老死或者病死之前,没心情、没能力弄死他,就算是大功告成。

    杨溥等文官里的上层,一个个也是心里有数,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个傻子,也能从金英的一举一动中品出个三味来,所以一个个当即跪倒在地,就想要山呼皇帝圣明。

    嗯,皇帝换个秘书,私事儿嘛。

    结果这帮人还没等喊“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呢,外面的天就暗了下去,朱祁镇的眉头就是一皱,刚刚想问怎么回事,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带着点儿慌张地跑了进来:“陛下不好了,天狗食日了!”

    按照常理说,这年月天文学虽然依旧不是“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学术了,但钦天监的那帮人却是术业专攻的,计算个日食还是没啥问题的,要不然史书里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次“日当食,不见,礼官请表贺”之类的字眼儿了。

    然而这次日食……他娘的毫无预兆啊,说日食就日食,还赶上他朱祁镇要让王振重掌司礼监的当口上,这不是和他朱祁镇开玩笑么?日食可是大凶之兆啊,哪怕钦天监那帮神棍已经部分解读了日食的奥秘,但是作为封建帝国主义价值观的一部分,他朱祁镇也不敢说不鸟这玩意就不鸟啊。

    那会被士大夫们喷的满头是血的,这个时候他要是敢举起廷杖,那会塑造出一群的青史留名,然后给自己的脑袋上挂一个昏君的帽子。

    血亏。

    就在朱祁镇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缓不过来劲儿的时候,已经被内阁预定滚蛋,先去地方上雪藏几年,等风头过了再跑出来的那个兵科给事中姜启明,凭借着极强的求生欲望,爬出了班来,跪在地上就是一顿磕头:“陛下,臣有本奏!”

    反正他也看明白了,徐晞这个兵部尚书肯定是要平稳落地了,而他这个当初弹劾徐晞的兵科给事中,肯定是要有多远滚多远了,不说北边儿戍边吧,也得去南方的烟瘴之地和那些叛苗玩躲猫猫,一个不好,肯定是要被俯卧撑的。

    所以这个时候,就得敢一点儿让外朝大佬们很舒坦的事儿,给自己一个外调一个好地方让的机会,很显然,逮着王振这事儿喷,圣心不会愉悦,但是肯定不敢动他一根汗毛,但是外朝的大佬们开心了,他可能就要外调江南这种膏腴之地了。

    当然,直接喷王振是肯定不行的,因为只要不是傻逼都知道,王振冲账司礼监只是早晚的事情,但是拖延个把月儿的,还是没问题的。

    大殿之中很快掌上了烛火,也不知道是上面火光不够明亮,还是朱祁镇的心情着实太差,反正朱祁镇的脸上除了眼白和说话时候露出来的牙齿,剩下的地方当真是一片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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