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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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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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你想看的是这个结果。即便是在最后的关头,我舍不舍得让你去死。

正文 05 纤梦

“卓少梓,你知道你在这里拔剑意味着什么吗?”穆千黎扬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

卓少梓懒洋洋地握着剑,“当然知道,最坏不过是我周国与华国战火复燃。”他的剑上缀着红色的络子,络子上穿了一粒珍珠,不大,泛着莹润的光泽。“本来就是虚假的平和,早一点破碎和晚一点,没有什么两样。”

穆千黎笑一笑,“卓少梓,我怀孕了。”

卓少梓的手不易察觉地颤了颤。她居然有孩子了。

“你应该很清楚,这是谁的孩子。”她继续说道,“这就是命运吧,其实你也想不到会这么巧吧。只有两次,就能让我怀孕。”

“千黎……你……”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穆千黎阖上眼睛,“一个和我有灭门之仇的人的孩子,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如果你不想见到他,我来养这个孩子,不会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卓少梓静静说道。

“我没有义务把他生下来。”

“你是孩子的母亲,不是吗?”

穆千黎从头上拔下一枚金簪。“我最庆幸的,是学了医术,它可以告诉我,我在哪里捅下去,可以让这个胎儿流产。”师父,对不起。您告诉我医术应当是救人的,而我却用它来杀人,“卓少梓,其实我很吃惊,你居然会在意这个孩子。”

怎么会不在意呢。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如果你不想让我这么做,就放下你的剑,束手就擒。”穆千黎手抚在腹部,“我知道你来这里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然依你的性格,不可能孤身涉险。”

卓少梓轻轻松开手,长剑掉落在地上,他邪魅地笑,“千黎,我真不该让你这么了解我。”

很好,她长进了,知道怎么威胁他。他亲手教会了她残忍,她就把这残忍反过来用在他身上。

她看着地上的剑,“值得吗?我以后可能连他的父亲是谁都不会告诉他。”

“我欠你的太多了,也该还了。”他对她说道。

侍卫上来将他的双手反缚到身后,他竟没有反抗,便被压了下去。

穆千黎有一瞬的呆愣。甚至分不清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是卓少梓。

她走上前去,拾起他的剑。这样一枚珍珠,并不大,也不显眼。她记得,是她那一日遗失的耳环。

“殿下,我很累。”她对华澈说。

寿宴草草收场。

华国的国风果然与众不同,待卓少梓被压下去,华王只哈哈一笑,“澈儿,你这王妃,想要守住,可不容易呢。”

“能歌善舞,聪颖美貌。这样难得的美人,自然难守。”华澈收起剑答道。

穆千黎和华澈乘一辆马车而去。

“刚刚微雪替我更衣时说羡慕,原来是这个意思。”头上的簪子很沉,她索性全部都摘了下来,收到衣袖中,“很遗憾,殿下,我配不上你。”

“你说这话的语气完全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

“无论如何,我是有夫之妇,还怀着别人的孩子。这样的女人,你会要吗?”

“我并不在乎。”

“可是我会在乎。”穆千黎看着衣服上绣着的华丽牡丹花纹。曾几何时,有个人也送了她一盆牡丹,被她生生摔碎在阶下。

“华国的男子敢作敢当,不会遮遮掩掩。穆千黎,我是真心爱你。你可以拒绝我,那是你的权利。”

穆千黎的睫毛颤了颤,爱,又是这个字。曾经,他们都说过。只不过,一个迫于父命,便轻易的抛弃了她。还有一个,甚至连爱也算不上了吧,只是单纯的利用。利用完了,她便什么也不是。爱,只是一个虚幻的字眼。高兴的时候,拿来摆设摆设,随后便忘了。倒不如功名金钱,来得实在。

“殿下。什么是爱?”穆千黎偏过头,问道。

“爱便是想与你相伴一生。如磐石之固,蒲草之韧。”华澈答得果决。

“可是殿下爱我什么呢?我们不过匆匆见过几面,萍水相逢,匆匆一瞥。”穆千黎淡淡说道,轻轻浅笑,“殿下爱的是我的相貌吧。可这副皮囊又能保持多久?总有一天,红颜老去,将军的爱恐怕也不复存在了吧。”

“我并不是爱你的相貌。”华澈沉声说道。

“哦,殿下是想说,自己比别人高了一个层次,爱的不是相貌,而是才华。才华是不会老去的呢,如此爱情就可以久远了吧。”穆千黎微微点头,目光有些涣散,似赞同般的说道。随后目光汇聚,严声说道,“即便是才华,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用。这样的利用一次就够了,我不要第二次。”遂又低*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华澈没有想过会被拒绝。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她只是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孤女。但她,仍然可以拒绝他。

华澈抓住她的手腕,她被他的力道吓到,很痛,他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轻易地折断她的手腕。

“穆千黎,我怎么会利用你?”华澈狠狠说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会利用一个女人!”

“胜,就光明正大的胜,败,就血气方刚的败。”穆千黎任他抓着手臂,“华澈,所以你永远不可能胜过卓少梓。因为你是英雄,英雄就注定要牺牲。以最后的血溅来显示自己的尊严。”

“你就这样爱一个灭了你家门的男人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爱不爱他。”她低头看着身上的华服,“你们华国的人很实在,不像周国的人,都很虚伪。就好像你们会把自己最好的衣服首饰都挂在身上,并以此为美。而在周国,则称之为粗俗。他们一方面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身份尊贵,另一方面,又要显得与众不同。”她*过那华丽的刺绣,“但我终究还是穿不惯这样的衣服。虚伪也罢,假清高也罢。我只爱一袭素衣。”

“三皇妹,你这酒喝了一回,忘不了第二回啊!”华澈用大钟饮着酒。

“二哥,你不是刚刚娶了穆千黎吗?怎么还有空到我这里来喝酒。”华萦专心的绣一块帕子,头也不抬。

“别提了。”华澈摆摆手,“三妹啊,这个穆千黎,真是个冷美人啊。我还没靠近呢,就快被冻住了。”

“真是难得啊,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华萦略带嘲讽的说道。

“唉……”华澈叹了口气。

“怎么,想放弃了?”华萦接着问道。

“怎么可能。这样的美人最对我的胃口了。”华澈掩去一脸的沉重,笑道。“倒是皇妹,你也不小了,有没有看中哪家的公子,二哥去给你牵个媒。”

华萦脸一红,“二哥,你什么时候当起媒婆来了。”

“从刚刚开始。”华澈一盅一盅地喝着酒。

“得了吧,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事吧。”华萦放下针线。

“表妹,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会怎么样?”

华萦笑笑答道,“那我此生非他不嫁。”

“但若是他不愿娶你呢?”华澈又问道。

“这……”华萦愣住。以往都是成群的媒人到家中来说媒,多少个公子皇孙挤破门槛想要娶她。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要是这个人连爱情都不相信,该怎么办?”华澈似自言自语的问道。

“我怎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华萦一句话驳回去,继续头也不抬地绣花。

可是他已经爱上了啊。一个连爱情都不相信的女人。

华澈继续饮酒,“三皇妹,你这酒真好。”

“喝吧喝吧,这是最后一坛,喝完了以后再也别来我这里喝酒了。”华萦狠狠地扎着针。

天色有些微黑。屋里寂寂无声。

酒坛已经见了底,华澈悠悠地喝着最后一盅酒。

“二哥,你醉了吧。”

“也许吧。”

“没有人喝了一整坛‘烈云’而不醉的。我们都知道,这是最烈的酒。再好酒的人,也只能喝半坛。”

“嗯,我知道,我就是想求一醉。”

“二哥,你还记得你上一次喝醉你说了什么吗?”华萦突然沉下声音问道。

“记得。我说我再也不会醉酒了。”华澈看着酒盅中剩下的半盅酒说道。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忘记。”华萦站起身来,将刚刚绣好的手绢塞在他手中,“替我送给二嫂,也算我给她的见面礼。”

她走出门去,只留华澈一人在屋里。

他低头看手中的手帕,满满地绣着*的牡丹。这就是华国的风格,却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还记得上一次醉酒,是从安城回来的时候,因为忘不了那个一剑刺伤了他的女子,饮了一夜的酒。

他以为那是恨,其实却是爱。

正文 06 风起雾阳

起风了。

穆千黎站在风里,轻薄的衣襟随风飞舞。

她把那套舞裙叠得整整齐齐退给了华澈,却不知结果如何。也许,此生,就如此了吧。她轻柔地*着腹部,这个小生命,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华澈风风火火地来到别苑,拉住站在门边的微雪,“穆千黎呢?”

“穆姑娘去雾阳河边吹风了。”微雪答道。

“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去?”华澈一听,脸色微变,斥道。

“殿下说不必限制她的自由。”微雪低头,重复他曾经说过的话,“因为她是自己来的,不必再自己走。”

“现在不一样了。”华澈捏住拳头,“难道你昨天看到那套衣服,什么都不知道吗?”

微雪将唇抿成一条线,不语。那是王妃的服饰,她服侍在华澈身边多年,怎么会不知道?

华澈不再理会她,翻身上马往河边赶去。

微雪看着他的背影。为什么没有拦住穆千黎?是嫉妒吧。也许心里,就希望她这么消失了,永远不要回来。

“王妃。”

穆千黎再风中回头,看见范奎,并不吃惊,“范奎,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找我的。”她没有盘发,只用缎带束着青丝。此刻青丝随风飘扬。

“你上一次在洛城放走了我,这一次想带我回去了吗?”

“王妃,我想让您去看一看殿下。”范奎垂着头,右手握着挂在身侧的刀柄。

穆千黎看了他一眼,“是他派你来当说客的吗?”

“这……”范奎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怎么会派你这么个傻子来当说客。”她笑,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他只得静立在一旁看她笑。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然后,她止了笑,“他说我了解他,其实是他了解我更甚吧。他知道如果派一个聪明的说客来。依我的性格,必然会和这个说客论理。即便论不过他,也要驳他几句。并且,无论输赢,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跟他走。”

她的声音很飘渺,漾在风中,飘忽不定,渐渐散开了,只剩余音。“所以他就派你来,因为他知道我不善于对付你这样的傻子。”傻子,怎么能不傻呢?起初是为了夏水菡,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傻子的理由,单纯得让人不想去听。

“王妃,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范奎低声说道。

“我怎么为难自己了?”她反问。

“王妃明明对殿下……”

她叹了口气,打断他,“不是我为难自己,是他在逼我。”穆千黎静静地看着他,微凉的目光让他不敢抬头,“如果是你,会怎样面对一个灭门的仇人?”

范奎沉默半响,方说,“王爷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这是圣上亲下的命令。”

“我当然知道是卓霄下的旨,否则卓少梓怎么会擅动穆家。”她的声音凉凉的划过他的耳畔,越来越低,“我知道如果他不那么做,灭门的就不止是穆家,还有北宁王府了。可是,他心中必定也有权衡的吧。毕竟,我的父亲是卓君樊的老师,而我是他的妻子。真正在作出选择的时候。也许,父亲会选择卓君樊吧。卓君樊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远比我这个女儿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要长。”说道最后,只剩下微微的颤音,“即便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不能是他啊,怎么能是他呢……”

范奎抬头,穆千黎早已回过头去,望着雾阳河中的水。有大片大片的阳光打在河面上,泛起一层一层的粼粼波光。

“王妃,你相信你的父亲,是会因为一杯毒酒而死的人吗?穆远萧少年得志,师出沈辽。他什么都没有料到吗?即便是我,也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死了。”

穆千黎微微阖目,阳光刺得她挣不开眼睛。她开口,“你不相信吗?可是我相信呵。”她轻轻抚着腹部,“我知道一个孩子对于父母的重要性。就好像我自己,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能要这个孩子,却还是舍不得呵。”

阳光将她笼罩在其中,给她单薄的白衣染上了金色。那犹如血色尽失的白总算有了一些温暖的颜色。

“我亲眼看见他喝下了那杯酒。我那不可一世的父亲,就在桃花树下饮了那杯酒,那样悲伤的神情。那一瞬,我觉得他也是可悲的。即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对策又如何呢?只因为那奉酒的小内侍传达了卓霄的一句话,‘穆远萧和苏利,只能活一个。’他没有动手,心甘情愿的去死。”

她顿了顿,“其实很可笑不是吗?在苏黎烨活着的时候,他完全不在意她。却在她死后,为了她的孩子甘愿赴死。为什么呢?”她问道,又自答,“因为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人对于第一个孩子,总会有些特别的感情。就好像卓霄对卓君樊。即便外面再传言他有多么宠卓少梓,难道我们看不出来吗?卓少梓心里必然也是清楚的,卓霄有心传位于卓少梓,他给卓君樊做得都是能立功,能威慑百官的事。比如边疆平叛,比如江南赈灾。而给卓少梓的,则是些无足轻重的事。只能让别人以为他运气好一些,多些不服而已。连去安城征粮的事情,他也宁愿交给我,而不愿交给卓少梓。卓霄也是知道的吧,他这个儿子极其聪明,因此一直小心压制。”

她的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进河里。

“所以,我恨的,不只是卓少梓,还有整个卓家的天下。”

范奎握了握手中的刀,“王妃,请务必和我走一趟。”

穆千黎甚至没有回头,“如果我不去,你就要拔刀了吧。”

范奎的手顿住。

她转过身,“我武功确实远远不如你,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将我带走。”

他犹豫着要不要拔剑。

她看着他,轻轻抿唇而笑,“真是傻。我为什么会敢一个人来河边,敢和你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还不走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远处有隐隐的马蹄声,范奎没有拔剑。

华澈看到穆千黎时松了一口气。她正在笑,笑得很厉害,都直不起腰来。

他有些好奇,“你为什么笑?”

“我只是觉得好想笑。”

“我总觉得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这么才能见到卓少梓。”她毫不避忌的答道。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气吗?”

习武之人的力道很大,抓得她生痛。她笑,“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穆千黎,你对我说你不相信爱,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对卓少梓念念不忘。”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因为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啊。”她答得轻快,将一切悲哀之色掩在挑衅的笑容之下,“如果殿下有一天也可以成为我的杀父仇人的话,我也会对你念念不忘的。”她推开她的手,“可惜,我已经再也没有亲人可杀了。”

他狠狠地瞪她,“穆千黎,你不要太嚣张了。惹怒一头雄狮,你以为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殿下,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时候,他就不会怕雄狮了。”她答得不急不缓。

“你还有什么可以惹我生气的本事吗?”

她摞开衣袖,一片淤青出现在她雪白的手臂上,十分显眼,“殿下昨天在这里留下了一块淤青,今天还想再留下一块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道重了,而她纤细的手臂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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