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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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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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以谁为援才好呢?明摆着的,同乡出身,曾官至中二千石,又是掌权的曹司空的姻亲,那便只有是勋是宏辅了。故此王修把两个儿子都推给是勋当门客,希望是勋顾念同乡之谊,从此带携他王家一二。

    并且王修也提醒是勋,你虽然在本乡居住的时间并不长,可千万不要忘了老家人啊。青州之士。皆可为你的党羽。你也需要培植这些党羽。好让自己在朝中站得更稳。

    是勋想想也是,如荀氏叔侄所举荐的,就多是兖、豫两州的名士,换言之,这两个州是荀氏的基本盘,别人动摇不了。自己若要与荀氏相争,也必须牢牢抓稳某些地区的士人之心,有形或无形地把他们绑上自家的战车。呀。自己从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过这一点?自己所拔擢和举荐的人才,天南海北哪儿都有,基本上就是照着《三国志》按图索骥了,这地域一分散,就很难抱得起团来啊!

    似吴质、秦谊等单家子还则罢了,他们本身就未必见容于家乡的豪门大族,想往上爬只好牢牢地依附着并非同乡的主君——也就是自己。象司马懿本就是河内大族,完全可以扯旗自立,董蒙翌日若真返回族内为长,腰杆也会逐渐硬起来。未必肯紧抱着自己不撒手。自己若想用得最顺手,那还得要靠家乡人士啊。

    虽然这事儿挺扯也挺可笑。但这年月的时俗便是如此,与其嘲讽之,不如利用之。

    全怪自己是冒充的是氏,此前根本就没有丝毫地域归属,觉得全天下人人齐平,不定哪位就可能是自己的支祖。所以光想着在郑门弟子中寻求支持了,光想着靠招收门客、举荐人才来寻求支持了,但相比引荐同乡来,那真是事倍而功半啊。

    嗯,荀家的基本盘是兖、豫二州……如今,可以算是三个州了。

    自从分州司隶和青、冀获得基本成功后,曹操又把自己控制下的其余数州也都加以拆分。兖州拆成兖、泰二州,豫州拆成豫、谯二州,其中谯州是以谯县为中心,勉强可以算是曹氏和夏侯氏的基本盘,荀氏不易插手,故此只剩下了兖、泰、豫三州。

    司州之人,多以弘农杨氏为领袖;冀州之人,多以安平崔氏为领袖。并州、朔州、瀛州、雍州、庐州(割扬州江北的庐江、九江郡而立)尽皆残破,士人多徙他处,类似于游戏中的空白城池,暂且不论。剩下的青、登、海(原徐州北部)、徐四州,是勋就完全可以争取一下了。

    是氏为北海国营陵县的显姓,如今营陵出身的是仪为青州刺史、王修为登州刺史,是勋皆可利用他们招揽当地士人,形成一大势力。话说老青州前在袁谭治下,新近附曹,士人多未出仕,自己若能拉扯他们一把,很容易就会被目为领袖人物啊。

    还有原本的徐州,如今的海、徐两州,琅邪诸葛氏自己可以拉至麾下,同郡的王氏,也跟自家有姻亲关系——是家老四是纡是文通,便是迎娶的王氏小姐为妻。琅邪王氏人丁繁盛,要按照原本的历史,数十年后便会出现“王马共天下”的王敦、王导,南迁后成为江东四大世家(王谢禇沈)之一。要是自己能够抓住这王家,就绝不会比河内的司马家差啊。

    还有广陵陈氏,亦为自家姻亲,陈登陈元龙今为广陵太守,其父陈珪在州内亦有极大的影响力。这也是必定要扯上贼船的。

    其实是勋本无引朋援党、争权夺利之心,只想好好地辅佐着曹氏,使得天下一统,归于太平。但一则曹操是个多疑之主,自己势力过大,固然会使其不喜,自己要是毫无势力,也容易在别人的谗言中败下阵来。最近请辞朔州,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是勋可不想壮志未酬身先死……哪怕身先退隐也不划算啊。

    再说了,荀氏迟早会成为曹操迈向最后辉煌的绊脚石。曹操最终是不是篡位,还是如同原本历史上那样,把机会让给继承人,是勋也并不在意,但他知道,如果形势真到了那一步,那么想要破坏曹氏篡汉,就等于同时破坏了整个曹氏集团的团结,很可能造成滚雪球似的可怕的连锁反应。到那时候,若有荀氏阻路,是勋是必须协助曹操将其铲除的。虽然并不希望真有那么一天到来,但也必须预作准备。

    再往远一些想,待得天下大定,或者只是中原大定以后,豪门世族必定会在陈群、司马懿等人的努力下妄图卷土重来——这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儿,即便是勋再如何器重司马仲达,两人再如何的和睦,其势若成,也无法阻止仲达那么做。到时候是勋就领着吴质等一群可能刚成长起来的、散沙一般的庶族跟他们斗?难度系数也未免太大了点儿吧。最好的办法,就是推动世家斗世家,中心开花,打个两败俱伤,他好从中渔利。

    所以说,为了自家的安泰,也为了理想的达成,青、登、海、徐这四州的士人之心,甚至世族之心,是勋都必须要牢牢抓住不可。

    无数念头瞬间闪过脑海,最终是勋非常诚恳地朝王修深深一揖:“长者有命,焉敢不从?”

    王修手捻胡须,满意地笑了起来。

    在扶郑玄灵柩还乡的途中,朝廷允准各人辞奏的诏令也追了上来,崔琰、刘琰颇露喜色,郗虑却不禁面如死灰,黯然神伤。某日晚间,郗虑特意来找是勋恳谈,委婉地表示不愿意离开朝廷三年的意愿,希望是勋能够把话传给曹操。是勋敷衍他说:“曹公爱才,必有所虑,兄勿忧也。”

    等到把郑玄落了葬,是勋别出心裁,跟师兄弟们商量,咱们不如给老师作一篇墓志铭,刻于碑上,以便后人垂吊吧。

    墓碑之制,据说始于周朝,但一般仅书官职、姓名而已,不书生平,也就是说没有后世常见的墓志铭。直到汉代,墓志都是刻石以后直接埋在坟里的,不摆在外面给祭祀者看。是勋说老师的学问、功业,都足以垂范千古,应当把墓志立在外面,让路过的士人皆得慕其风采。

    虽说是玩的新花样,一心哄抬老师身价的郑门弟子立刻全都举手表示赞成。任嘏就说啦:“既为是兄之策,还须仰赖大笔。”是勋连连摆手,说我跟随老师时间太短,老师早年间的行事所知甚少,这篇文章我可写不来。随即注目郗虑:“郗兄可愿为之?”

    给老师写碑铭,这是件光彩事儿,郗虑认为是勋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同时也希望藉此坐实自家郑门继承人的地位,因此忙不迭地就答应下来——二“琰”也不好明着跟他抢。于是郗鸿豫闭门苦思三日,写成一篇骈四俪六的华彩文章,由门人中书法最好的崔琰书写,当即招募工匠刻石。是勋还建议,把前来给老师送葬之人的名字全都列在后面,郑门弟子在前,再传在次,最后是关系不大的,一个都别落下。

    墓志刻成,墓碑立起,众人皆大欢喜——只有郗虑不喜,因为就写碑、刻碑这么几天,二“琰”领着众门人弟子,也不跟他商量,已经在坟前扎起十来个草棚,准备守丧了。郗鸿豫也不好一甩袖子,说丧事已毕,我这就走了,只好苦着脸跟在他们身后打晃。

    好在这个时候,朝廷又有新的诏书到了。宣诏者为侍中贾诩,直接以天子之命,征召许慈、任嘏等人返京,重教太学,而且命令太学生们都必须在入夏之前回去上课。诏书中按照是勋当日所说,态度严厉地斥责众人,说他们置国事于不顾,不但不忠,也有悖于尊师之道,有悖于以师为父的孝道。

    是勋等人拜接诏旨,听着那华彩的骈俪文,是勋心中不禁念叨起来:“忠不异孝,孝不异忠,忠即是孝,孝即是忠,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听这行文章的风格,大概是出自王仲宣之手吧。

    同时,还征是勋为司空府长史,郗虑为太仆,余辞职者皆有所征辟——只有二“琰”跟他们的党羽未在征辟之列。这回,轮到崔琰和刘琰面如死灰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丞相司直

    侍中贾诩赴高密宣诏,征郗虑、是勋、许慈、任嘏等郑门弟子前曾为官者出仕,至于再传等为太学生者,也都限期勒令返都就学。可是偏偏这群人里面就漏了几个名字,崔琰、刘琰不禁黯然,随即对是勋是怒目而视。

    倘若朝廷在允准了众人的辞奏以后,皆不即辟,那大家伙儿自愿的也好,被迫的也罢,就必须都留下来给郑玄守丧,二“琰”作为首倡守丧之人,也正好趁此机会把郗虑给拉下马。倘若朝廷全都征辟呢,郗虑肯定屁颠颠地就跑回许都去了,二“琰”偏不应征,亦可藉此大涨声望。然而朝廷偏偏征了郗虑等绝大多数人,却不及于二“琰”——那是什么意思?朝廷不需要我们了?

    是勋心说这手够狠!自己当日跟曹操说可留一二人给郑玄守丧,但没点名儿,原本的意思是找几个不那么重要的,甚至此前并未出仕的郑门弟子、再传即可,没想到曹操直接把力主守丧的二“琰”给圈上了。也不知道是曹操本人的坏心眼儿呢,还是谁给他支的招儿。

    眼神一瞟,便瞧见二“琰”仇视的目光了。是勋心说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恨就恨曹操,恨我干嘛?再一转念,当初众门人是请自己去跟曹操关说,请准辞奏的,故而二“琰”误认为这是自己的主意了吧?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还不好开口分辩……

    于是只得报以苦笑,暗示二“琰”,这真不关我的事儿。至于二“琰”信是不信。是勋也不在乎了。左右两个腐儒而已。曹操都不愿搭理他们,我又何必要讨取他们的信任呢?反正郑门必将分裂,自己若相帮郗虑,或作壁上观,迟早会跟二“琰”翻脸——再说了,谁让你们出主意,大家伙儿一起守丧的?想趁机把郗虑拉下马来倒无所谓,但很有可能也暂时斩断我是宏辅的仕途啊。岂能容你!

    是勋这些天再无公务缠身,遂暗中与郗虑、许慈、任嘏等商议郑门日后的发展方向,每晚与诸葛亮同眠,也研究自家返许后应对朝局的策略,很多问题想得更加透彻了。在自己的宏图大志面前,这二“琰”又算得了什么?

    总之,活该!

    放下五六人为郑玄守丧不提,其余的郑门弟子、再传则在郗虑的率领下,皆应朝廷所征,陆陆续续离开了高密。临行前。刺史王修设宴款待郗虑、是勋等人,即在大庭广众之间。公开将二子王忠、王仪托付给是勋为客。是勋也趁便请郗虑、许慈等为证,唤诸葛亮过来朝自己磕了三个响头,授以一部新印得的《春秋》,确定了他郑门再传的地位。

    ——建安石经已经主体上竣工了,五经、《孟子》和春秋三传皆已竖碑,就光剩下《孝经》和《尔雅》二书,估计年内即可刻石。

    约在开春时候,郗虑、是勋等便即返回许都就职。是勋在往赴高密之前,即遣门客去西河迎回曹淼、是雪,可惜路途遥远,尚未归家。不过是勋也不寂寞,正好一天呆在城外庄院中陪着管巳和儿子是复,一天在都中宅邸内陪着甘氏——长期奔波在外,难得有妻妾相伴,他都有点儿乐不思蜀,懒得再去上班了。

    某次前往拜会曹操,曹操就问他,说宏辅你也歇得够了吧,啥时候来司空府中办公呢?是勋笑着摇摇头:“且待主公晋位之后。”你这就要升任丞相了,到时候朝中、府中结构都会有所变更,还不知道把我搁在什么位置上呢,着什么急啊。

    其实是勋还有一层意思没敢说出来——易职、交替之际,事务最是繁杂,还容易惹麻烦、得罪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就让别人来吧,我才不干呢!

    曹操撇嘴微笑道:“若吾得为丞相,宏辅即为丞相长史矣。”前汉丞相、后汉三公并大将军等,开府议事,皆置有长史官,就相当于秘书长的职务,权力既重,事务又繁。权力重是勋是满意的,事务繁就有点儿心里打鼓,于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曹操请辞:“勋理庶物,不如公达(荀攸)、公表(王必)远矣……”前一个例子是真心实意举的,是勋真心佩服荀攸,后一个例子是随口举的,王必那真是除了一颗忠心以外,啥本事都没有……

    相处时间长了,曹操也基本上摸清了是勋的脾气,他但凡推辞什么差事,那一定是要讲条件了,但凡推辞什么职务,那一定已经有了心仪的选择——“然则宏辅欲如何助我耶?”

    是勋微微而笑:“请复司直。”

    理论上说,汉代的监察体系在上层是非常完善的,深入地方就有点儿困难——不过也正常,就算地方行政,也往往采取小政府形态,官少吏少,诸事皆仰地方豪族相助,更何况监察系统呢?即以前汉武帝时代论,中央有丞相司直、御史中丞主管监察,还有司隶校尉察都畿及朝中百官,地方上则设置了十二部刺史。如今司隶校尉已成地方行政长官(比方说钟繇这个司隶校尉,其实就应当改成司州刺史,才算实至名归),御史台权力下降,御史大夫既非副相,御史中丞的监察权也大肆萎缩,故此是勋建议恢复丞相司直制度,直接由相府掌握对官吏的监察大权。

    曹操说这主意不错,可是司直是个容易得罪人的职务,这恐怕未必合宏辅你的心意吧……

    是勋心说曹操看我看得还挺准,我当然不是想趁此机会整顿吏治啥的,而是别有用心——“勋一人自然无从得办,司直当设多人,或控中央,或巡各道也。勋无他能,愿为主公出巡。且……”

    这就要说到关键内容了,他瞧瞧左右没有闲杂人等,只有曹昂和曹政旁听,于是略略往前一凑,压低声音说:“前中原板荡,士人多徙,刺史、郡守,已不敷荐举之能,愿以司直之名为主公出巡,以品评、招揽天下才士为用。”

    是勋真实的用意,是把握荐举权而非监察权,想到各地去走走瞧瞧(当然主要指青、登、海、徐四州),拉拢当地士人,向朝廷推荐人才。你荀文若仗着家族底蕴雄厚和年轻时交游广阔,光呆在都中就能大肆举人,我这点比不上你,不过勤能补拙,我可以现去寻找,去发掘啊。

    曹操低头沉吟少顷,点头道:“此计甚好,且待来日再议。”算是基本上同意了是勋的建议,但是——也得等我先当上了丞相再说吧。

    三月初三为上巳日,例登山、踏青。是勋正好还请假在家,老婆也没回来呢,就打算带着管氏、甘氏和儿子是复,到郊外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玩个一整天。可是没想到行李都捆扎好了,突然曹操遣人来请,说明朝上巳日要在郊外别业宴饮府内文学之士。

    是勋心说哎呦,这半年多以来忙着军务、政务,先在冀州打仗,又前赴朔州镇胡,吾不作诗久矣——就前些天抄给是魏的那守《白马篇》,改的最后几句,自己瞧着都汗颜——如今曹操摆明了宴请“文学之士”,到时候不是作诗就是作赋啊,自己一个不慎就可能露怯!

    也不敢装病推辞——终究昨天才刚见过曹操,今儿还出门去拜会过王仲宣,探望过蔡文姬,自己装病是有前科的,再装容易露馅儿——只好一晚上窝在家里,苦思冥想地默写前世所读过的诗词,现修了十来首,好第二天跑去应付事儿。

    曹操的生活一向很简朴,不追求豪屋广厦、佳肴美味、绫罗绸缎,只要有女人,他曹老大就能舒舒服服地活下去。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许都郊外置办了多处别业,主要目的便是如同此次一般,要宴请、会聚各种类型的同僚、下属,联络感情,并且炫耀文治。

    这回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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