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爷思虑得周全,走投无路时我们救他一命,这人,从今后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王爷。”富察氏道。
“雷帮主,雷帮主,少总督出事了!”一中年人急匆匆从外面走进一小院当中,那五十多岁的车轴汉子赶紧迎了出来。
“出什么事?是张凤藻认出他来了么?”
中年人道,“不是,是少总督逛窑子,让人给举报到了鞑子的巡城御史衙门,这满大街上的兵,都在抓他呢,据说,都上了鞑子的邸报了!”
“抓到了么?”
“没有。”
那被称为帮主的车轴汉子却突然笑了,笑不可遏,看得中年人一脸惶恐。
“振龙,这是好事,你不是一直担心给少督主挑明,他接受不了么?趁此机会,鞑子的官也没得作了,正好跟我们大干一场!”
“岳总督乃大洪朝的柱石,却遭鞑子暗算,自己的后代却给鞑子当起个六品的小官来,不知总督大人在天有灵,会如何看,如何想!”中年人道。
“别多想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少总督,你说,他会藏在哪呢?”车轴汉子道。
“不会在杨廷麟那里吧。”中年人道。
“好,那我们就去趟大觉寺。”车轴汉子道,“保住岳总督家一脉香火,这三十年来,也苦了他了。”
事不宜迟,二人出门跨马,往大觉寺飞驰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8章 余生很长莫慌张()
大觉寺。
白须方丈、黑虬汉子,禅室中相向而立,一时有万般思绪,竟相顾无言。
“玄甲军千总雷时声参见杨大人!”那车轴汉子满脸庄重,一下跪了下去。
“玄甲军百户于振龙参见杨大人!”那中年汉子见状,也跪了下去。
“二位请起,”悟心老和尚伸手要扶起二人,似也有不尽感叹,“大家都是故人,不必多礼了,老衲已皈依佛门,长伴青灯古佛,看惯秋月春风,这世上再无杨廷麟,只有老和尚悟心了。”
雷时声却如渊渟岳峙,岿然不动,“杨大人,您不要拦我们,这一跪,我们是替玄甲军五万弟兄们跪的,您留住了岳家一条血脉,当得起我们这一跪!”
悟心叹息一声,“起来吧,起来说话。”
雷时声与于振龙站了起来,“杨大人,”雷时声却仍不改口,“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总督的遗脉,三十年了,也不抱希望了,但振龙在大觉寺偶遇到您,才知您还活着!还得知您有一儿子!可我知道,您的妻儿都死于乱军之中了!”
他看看于振龙,于振龙接口说道,“那日与您争论,态度不恭,我在这里先给您赔罪了。您说您有儿子,可是您当了和尚,不能不守清规戒律吧?我也打听到您说的那儿子已经离世了,可是我上山后看到墓碑上空无一字,我不由地就犯了疑。”
“凑巧了,我偶然上街,恰巧碰到少总督,人我不认识,可是那把玄龙刀烧成灰我也忘不了,再一看,竟是那日大雪中上山之人,我就大胆猜测,他就是岳总督的后人!”
雷振声接着说道,“年前我就从福建赶了过来,却没想到在这能见到少总督,我在街上远远见过他一面,虽然三十年过去,眉宇之间,依稀还能看见当年岳象升总督的风采。”
当说到岳象升,二人同时起立,似那岳象升就在眼前似的。
雷时声看看悟心方丈,“少总督的年纪应在十五六岁,那他的父亲,也就是岳总督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定是您护着他脱离了乱军,逃出了虎口,想来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吧那坟里”
“正是他。”悟心缓缓道。
“真的?”雷时声惊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玄甲军余部,当年逃出包围,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悟心老和尚的目光仿佛穿透遥远的距离,“朝廷也有严令,包庇隐匿玄甲军余党,一律斩首示众。我带着公子,一路隐性埋名,重又回到京师。唉,公子成年后,娶妻荣儿,日子过得倒也安稳,但就在荣儿怀孕那年,公子却染上了了天花,生产当晚,不幸离世,荣儿伤心欲绝,不幸也撒手尘寰,只留下这么一个遗腹子”
“那为何少总督到了满人家里,还成了满人家里的二少爷?”于振龙却是不信,“我见少总督身上的刀弓,正是当年岳总督的遗物,他们会认不出来?”
“他刚出生,也没有奶水,恰巧福庆过来,他刚出世的二儿子也染上了天花,百般求医无用,知我懂些医术,他素来也供奉三宝,就到了庙里来求菩萨,可是孩子还是死于半路上,我就跟他商量,愿不愿意收养少总督,他却是不知少总督的身份。”悟心悠悠回忆道,“至于这玄龙刀,也不知怎么转到了福庆家里,三十年过去了,世上能认出的人很少了”
“可是张凤藻投靠了鞑子,还作了什么上书房首辅,他会认不出来?他那时可是总督账下最得信任的谋士!少总督如果被认出,那就如入虎狼之穴,还有命在吗?”于振龙大声道,“今天我们就是为此事而来,为少总督,您也得把他的身份告诉他!”
“杨大人,当年南京城下一役,您忘了吗?”雷时声一拱手,“您忘了,可是我们没有忘,玄甲军五万冤魂没有忘,人各有志,我们也不能强求,但今天来,一是见故人,二是少总督出事了,我们想救他,也想把他的身份告诉他。”
两人的目光都锁住了悟心老和尚,悟心长叹一声,“这世间,是非与成败,到老一场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让他安安稳稳度过此生,不行么?”
“杨大人,那年冬天,您不辞劳苦,豁出命去从京城赶到关中,与弟兄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玄甲军的弟兄们都认定您是自己人,这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国仇家恨,不能不雪啊!”
悟心缓缓地闭上眼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也不可得。”
他双手缓慢地拈动着手里的念珠,再也不看雷时声与于振龙。
“杨大人,”雷时声叫道,见悟心始终没有抬起眼皮,“少总督想做一介平民,如果这是他本人的意愿,我们说不出什么,可是,身负国仇家恨,又有宿敌在侧,想做一介平民也不可得啊!走,振龙,当前,救出少总督是急务!”
二人出得寺来,雷时声看看远处的旷野,“天理教那边有动静么?”
“还没,那帮乌合之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于振龙答道,“太过于优柔寡断,不成能大事。”
“不要断了联系,下山后,先通过他们把少总督找出来。”他看看山上,“既然少公子在山上,我也上去拜一拜吧。”
新春萝卜同梨脆,家家户户吃合菜。
韭黄、肉丝、粉丝、豆芽菜、嫩菠菜炒在一起,便是“合菜”,上面若再盖上一张摊鸡蛋饼,就是北京名吃“和菜戴帽儿”,北京人称之为“金银满堂”。
虽然现在早已过了立春时节,可是外面杨柳吐絮,燕语呢喃,大好的春光无法与惠娴纵马城郊,肃文只能朝着这些春天的吃食使劲了。
“那个刘晃找到了吗?”昏暗的灯光下,他优哉游哉地吃着炒和菜戴帽儿,唇齿留香,那叫一个舒坦。
“找到了,我给了他几个大子,又说了几句好话,就什么都撂了,说是咸安宫的两个官学生报的案。”对面笑着站立的赫然是南城净街虎冯三。
自从上次让肃文打断腿之后,查干老爷子又给他接好喽,这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知,冯三虽没到肃文的中医院混饭吃,但这二哥二哥的就叫上了。
这混混的思维可与正常人不一样,两方碰一块,天津卫那地界要比狠,刀枪都朝着自己身上招呼,北京城也比狠,可是朝着别人身上说话,谁狠谁就是爷!
再加上肃文手头阔绰,出手大方,时不时周济一下城南的弟兄们,这肃二哥的名头内城外城竟同时叫得响亮!
“去莳花馆查一下,顺便看一下柳如烟。”肃文对多隆阿说道,这两人这几天家都没回家,直接让冯三给叫过来喽。
“我们回来时顺道去了趟莳花馆,柳姑娘没见着,有弟兄在那候着呢,二哥,您猜,那两人是谁?”多隆阿笑着眨巴着眼睛。
“图尔宸,雅尔哈善,除了他们,谁还这么不要脸!”肃文使劲咬了一口春饼卷合菜。
“二哥,还真是这两丫挺的。”多隆阿咬了一口冯三递过来的水红萝卜,狠狠道。
“二哥,怎么办,现在满世界的兵都在拿你呢,我看你家跟医院周围都有暗哨,听说,前锋营、丰台大营的人也在找你。”胡进宝道。
“是啊,二哥,你一直这么藏着也不是个办法,那么多人拿你,你心里不慌吗?”多隆阿补充道。
“慌?余生很长,何必慌张!再说了,我不藏着还去投案啊!让他们拿了去脱掉裤子打屁股,象耍猴似的枷号游街?”肃文让多隆阿气得差点噎着,多隆阿赶紧递过一碗水来。
肃文使劲地捶捶胸口,才把这口吃食咽了下去,“咸安宫我是回不去了,我暂时也没有好主意,估摸着端亲王也保不了我,等过过风头,再说吧。”
几人正商量着,外面一混混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二哥,二哥,不好了,莳花馆的人说,柳如烟姑娘撞了墙,人也给关起来了!”
“噌”,肃文一下站了起来,手里的春饼马上被捏扁揉烂了。
“为嘛?”多隆阿看看肃文,急道。
“听说是刑部来人问口供,硬逼着她说是二哥与额驸为她大打出手,说二哥狎妓赎人,柳姑娘不说,被强按了手印,柳姑娘一气之下撞了南墙。”
“我操,还要脸不!那户部侍郎去找的柳姑娘,那兔子是去找像姑!”多隆阿不屑道。
“他们说,根本没见着有什么侍郎”
“我操,都说行院不要脸,还真不要脸!这是把我往死里刨啊,”肃文咬牙切齿道,“这莳花馆是开到头了!这几天屁股上都闲得生疮了,兄弟们过来!”
莳花馆,灯红酒绿,车马如龙,流金淌银。
前些日子的大打出手没有丝毫影响到生意,当多隆阿走进去时,仍是一派旖旎繁华,莺歌燕舞。
“哎哟哟,爷您来了,快里边请,里边请,哎哟,这位爷,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呢,哎,您是——”曹鸨的笑容有些凝固。
“呵呵,爷就是你说的那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倒贴都愿意的小爷!”多隆阿吡笑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9章 再砸一次,两清()
“爷,您这么快就又龙精虎猛了?”曹鸨那张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愉快来,满脸堆笑,是精捡着好听的说。
“呵呵,我又没有官身,他们还能一直押着我不放?”多隆阿小眼睛眨巴着,压低声音,“前晚上那位”
“凤喜,过来接客了,”曹鸨扬着嗓子喊了一声,“您这眼光,还真毒,这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这位是?”他看看跟在多隆阿身后的高个子。
“呵呵,我知道,哪位姑娘都是头牌!”多隆阿吡笑道,“这是我兄弟,我们这位兄弟想见一下如烟姑娘。”
“如烟病了,不能唱曲,我们馆里的姑娘有的是,个个天姿国色,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口好曲”
“不行,就要柳姑娘。”多隆阿脸一沉。
曹鸨抬眼看看那人,见那人身材高大,锦衣华服,却是一脸猥琐,哈拉子都快流下来了。
“行不行啊?给个痛快话儿!”多隆阿不耐烦了。
“爷,如烟是真的病了”
“见一面也成啊,我这位兄弟刚从云南过来,仰慕如烟姑娘,这北京城的地面刚踩着,就迫不及待地来你这莳花馆了,妈妈,给个面子吧!”
多隆阿笑着,顺手把一张银票插进曹鸨高耸的前胸里,低声道,“我这位兄弟可是盐商,侍候好了,花银子跟淌水似的!到时你可得”
“少不了您的好处,”曹鸨听到盐商二字,已是眼睛一亮,这有钱能使磨推鬼,她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上去看看姑娘,成不成不好说!”
多隆阿与高个子交换一下眼色,一会功夫,却看着曹鸨扭着屁股下楼,“就一眼啊,说几句话就成,这我也是好说歹说,姑娘才勉强答应”
“好来,兄弟,你去吧,”多隆阿挤挤眼睛,“我,就不陪你了,上次没干完的事,我得干完喽,干什么事都不能半途而废不是!”他摇着脑袋,挺着肚子,背着小手,一步三晃地往楼上走去。
这脂粉地,是温柔乡,更是销金窟,管弦嘈杂,钏动钗飞,纸醉金迷,却静悄悄地掏光了你的荷包。
多隆阿可不怕,一时间,红鸳帐里说情话,锦乡被里诉相思,听取浪声一片。
待他满意地从姑娘身上爬起来,犹自恋恋不舍,可是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
“爷,怎么魂不守舍的,你们男人哪,就是那一泡骚精,”
话没讲完,就听楼下传来阵阵叫喊声,“抓人哪,别让他跑了!”
“就在楼上,抓到了衙门里有赏啊!”
多隆阿立马抓起那把琵琶,“丫挺的,又来了,我跟你们拼了!”
那姑娘崇拜地看着他,“爷,就知道你是纯爷们!”
多隆阿刚要跨出门去,听到这句话又转回身来,摸了那姑娘一把,笑道,“你才知道啊,适才不是爷们吗?”
那姑娘刚要回话,外面已是厮打起来。
“肃文就在楼上,抓啊!”一伙人“蹬蹬蹬”上了二楼,就要往柳如烟的房里冲。
“这里没什么肃文,弄错了吧!”曹鸨扭着肥肥的屁股,跟在后面。
“他,是肃文的发小,我们兄弟们看见了,肃文就在上面,抓人啊,抓住了交到衙门里有赏啊!”那人大喊一声,指指刚出门的多隆阿,不是冯三又是谁!
“给我打!”多隆阿一把将琵琶拍向冯三,冯三一斜身子,琵琶砸在一大茶壶头上,那大茶壶哼了一声就昏死过去。
“快来人啊,打起来了!”多隆阿突然朝外面喊道,话音刚落,胡进宝就带着一帮人冲了进来。
两帮人很快就混战在一起,操板凳的,挥棍子的,一时间,莳花馆内,茶碗横飞,刀棍乱舞,好不热闹。
“哎哟,别打了,没有肃文,真没有肃文”曹鸨慌不迭地喊着。
一帮大茶壶提着棍子也跑了进来,“快,快让他们停下,再打下去,莳花馆就烂喽!”曹鸨拿着手帕的手颤抖地指了指两帮人马。
大茶壶们却分不清哪帮是哪帮,高喊一声,朝着两帮人一齐动了手,那两帮人反过来又跟大茶壶们打在一块。
“哎哟,我的瓶子,”曹鸨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那多隆阿冲她眨眨眼睛,手一滑,瓶子掉在地上,碎了。
“哎哟,我的碟子,”胡进宝却看也不看他,拿起桌上的碟子,当成砖头,一个一个飞向大茶壶。
“哎哟,姑娘们躲开啊,拳脚不长眼,伤了没法接客了”多隆阿怪声怪气地喊道。
曹鸨心如刀绞,徒劳地应着,哪来的这帮人,把这莳花馆都当成演武场了!
混战中,莳花馆一个大茶壶操起棍子砸向一混混,那混混倒也硬气,脑袋一歪,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棍子,手一扬,一包石灰面就撒到了大茶壶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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