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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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 第6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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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真是走的多了。”张瀚说道:“这事原来是你干的,我这回真的记得你了。”

    众人皆是忍着笑,家属就在外头不远,不能笑出声来。

    张瀚自己也不笑,不过还是认真看了张春牛几眼。

    这一下他真的对上号了,杨秋和王勇的报告里都提过这人,行事缜密精细,胆子也大,就是有正经的小市民和商人习气,不想吃苦也不愿真的去冒着生命危险打仗,几次想调到军司系统里来都没成功,不过在辎兵里干的不错,辎兵比较尴尬,敢打仗的军官一般都在战兵里,纯粹的吏又在军司体系,辎兵又需要缜密细致能做事的军官,又要求在遇敌时能打仗,这个标准下合格的高级军官不多,张春牛算是把路子走对了。

    “职下循旧路一路过去,虽然没有路,不过冬天也走过好多回,知道哪里积雪浅易于行车,知道哪里应该绕道,从青城到天成卫城五百多里,我带着车队每天走一百二十里左右,进了长城还能再快些,四天时间准定能到天成卫城,再分道送家属回家,也都是一天左右的路程,大不了初一到家,禀报大人,还是要以安全为第一,送人回家过年当然是好的,不过职下还是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说的很好。”张瀚用赞赏的眼光看了这个黑大个一眼,转头对赵世武道:“就这样安排吧,这样我就很放心了……”

    这算是相当高规格的夸赞,众人都是用羡慕的眼光看向张春牛。

    “职下有个不情之请。”张春牛这时没有退下,反而上前一步,对张瀚道:“一会儿军政司举火火化遗体,有一个柴堆,职下想亲自动手。”

    “是亲朋故旧吗?”

    “嗯,是卢三,职下和卢家老二,现驻台湾步兵第四团营指挥卢大富交情很好,卢家我也去过好多次,和卢大,卢三,卢四都相与的很好……”

    “哦,是卢三战死了?”

    张瀚轻轻一叹,对卢家几兄弟他还真是很了解,卢大现在在台湾也得了勋章,卢四更是锐气英发的青年军士长,卢大富则步步沉稳,立功受赏到了战兵营指挥的地步,而这个卢三声名不显,比他几个兄弟都混的差,但也是辎兵军官,拿着不菲的俸禄,听说不久前刚娶了媳妇,突然间就战死了……

第一千二十二章 投火() 
“近来有何战事?”张瀚道:“他是在哪里战死的?”

    吴齐上前答道:“在西北方向运输物资,被一伙西北方向过来的马贼伏击。军司正在查,看看是真马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一次伏击,辎兵战死十余人,在年前是一次很大的损失,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次仪式,此前和察哈尔人战事中阵亡的将士早就送回内地或是在青城这边安葬和供奉神主了。

    这时家属们已经用完了饭,张瀚示意众人随自己过去,这一次他一眼就认出了卢家老俩口,上前一步,执住卢父的手,说道:“老丈一家四子都在我商团军中效力,这一次老三光荣战死,我心中感觉十分悲痛,卢老丈若有什么请求,只要说出来,我一定答应。”

    在场的人都看着卢家老者,张瀚的意思是很明显了,卢家四子都在军中,现在已经战死了一个,若是再战死一两个,恐怕卢家这老俩口会承受不住,所以只要老头子说句话,可以叫一个儿子退伍回来养老,而这样的情形下,张瀚也定然会给退伍的安排较好的位子,不会比在军中效力差。

    张春牛此时倒是没有了羡慕,军中虽然危险,但机会和机遇也比在军司要多些,还是看各人如何选择了……他上前对卢家二老道:“大人的意思大伯和婶子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卢父嗫嚅着道:“不过咱家老大老二老四几个都做的不错,我夫妇两个身体也还康健,家里有几个媳妇还有帮工的,要他们回来做什么?”

    老头倒真的一脸困惑的样子,张瀚道:“兵凶战危啊老丈,留在前方还是有危险的。”

    “现在这样的日子,不去当兵打仗哪有这好日子过?”卢父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袖着手拱起来道:“大人不必悬心哩,咱还有三个儿哩,将来总会有留下来给俺们养老的,穷人小户讲究不得太多,过好日子延续血脉才要紧,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都有身孕,总会留一儿半女的下来,还有老四也娶了亲,咱卢家香火不会断,这就中了!”

    张瀚未预料会听到这样直白的话来,要说眼前这老农无情,其实眼中尚有泪水,要说有情,却又说出这么算计的话出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微微点头,又走开去和别的家属说话。

    此时张瀚心中若有明悟,怪不得有人说若是家人相处不好的家庭,巴不得商团军将士战死,那优厚的抚恤下来,恐怕关系不好的家人能把嘴巴笑歪。

    当然张瀚也不会有改弦更张的打算,优厚的抚恤和军医官制度是保障军队士气最要紧的东西,将士们知道身后事不必操心,知道受了重伤也可能救得回来,这才会在战斗时心无旁骛,所谓技战术体能训练只是外在,如果内心怯懦的话,再好的铠甲和训练也没有意义。

    此时一切都准备好了,军政司的副官司李楚雄跑过来请张瀚,孙敬亭等人也聚集过来,张瀚宣读祭时,不少家属哭出声来,在场的军司人员都见多了,并无太多触动,不过人人面色严肃,待祭读完,孙敬亭下令举火焚化。

    张春牛早就等在柴堆边上,上头放着卢三。

    他心里有些怪异,这一次是他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也是头一回焚化自己的熟人。

    卢三的遗体已经精心打扮过了,军政司有专人做这样的事,笔挺的军服穿在身上,铜扣军分纪系的严密整齐,圆顶军帽戴在头上,创口似乎是在脖子那里,也被精心遮掩住了。天气冷,军帽下露出来的头发上还结着冰,脸色也是有些惨青,下巴上似乎还有刚冒出来的胡茬子……

    张春牛不敢再看下去了,卢三也是辎兵体系内的,按说比战兵要安全的多,加上是军官,其实不用披坚执锐,结果还是这样,这一刻又叫他担心起自己的安全来。

    这时军哨声响起,所有人都将火把投到柴堆上,张春牛也是手臂一振,把火把投了上去,熊熊烈火腾的一下烧起来,烟火迅速把卢三围绕在内,瞬息之间,这个曾经活生生的大活人就被一团烈火吞噬,而且再也不会存在于世间。

    看着眼前的场景,张瀚对孙敬亭道:“我们的每一场胜利,都不该忘了这些忠勇的将士。”

    孙敬亭道:“只盼你二十年后,仍然能记得眼前这一刻,知道所有一切都是这些普通人的奋斗与献身才获得的。固然大家是在你的引领下前行,但没有这些渺小的人,再高贵的人也不可能获得成功。”

    张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已经是大年三十的早晨,李明礼涮了些浆,将花了十三个铜钱买来的春联张贴在了自家短小房屋的正门上,贴了联,又在门上倒粘了福字,这个简短而充满仪式感的事情才算是做完了。

    大丫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外张望了半天,笑道:“贴的不错,没歪。”

    李明礼笑道:“你还不赶紧进去,外头冷的邪乎。”

    “我要去灶房了啊。”大丫道:“响午开始做饭,你随便垫巴点,傍晚开始吃饭守岁。”

    各地的规矩也是不同,不过大体上这个年月的汉人是真的守岁,也就是从晚上到第二天黎明是一夜不睡的,给祖宗上贡,吃年夜饭,一家人围着守岁,再往后就各地都包扁食,也就是饺子来度过漫漫长夜,南方是汤元,总之从腊月祭社开始,每天都有不同的讲究,不过多半都是和祭祀还有吃食有关。

    大丫退后几步,看了看贴在门上的字和春联,满意的笑道:“字儿写的不错,这铜钱花的值。”

    李明礼笑道:“原说叫你自己写,十来个铜钱够……”

    “够啥?”大丫道:“铜钱都快没地方使了,也就够买个萝卜吧。”

    李明礼叹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打进入年尾之后粮价就是涨的厉害,从夏天时的二两银一石一路飞涨上去,到年前已经涨到了十两一石,涨的越厉害,出粮的人就越少,现在粮食资源已经完全不在汉人的掌握之中,后金地盘内也不存在什么汉人士绅或是地主了,田亩全部被女真人掌握,连汉人将门也失去了实力,被撵到各处的屯庄当备御守备,大量的汉人直接从汉军或自由民沦为旗奴在各个官庄替女真人种地,女真人每月都有免费的口粮可领,虽然还不能够保障女真人全家不被饿死,但凭他们种地和奴役汉民的所得,还有战场缴获,大多数女真家庭都能在粮荒中生存下来,少数女真人也被迫逃荒,而相比之下,汉民的生活压力要比以前大过百倍。

    在年前的最后时间,大量的自由汉民因为家中储粮不足被判定为无粮之人,他们沦为各旗的旗奴,或是成为女真贵族的旗下人,这一次风潮几乎无人能够逃脱……自万历四十七年以来,大明的辽东明军将领和普通明军通过投降来希图获得好处,或是能在女真人这边生存下来,八年时间过去了,事实证明他们开始的选择就是大错特错,他们不仅很难在女真人这边获得荣华富贵,相反连生存下去都很困难了。

    李明礼想说粮价年后可能还会涨,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涨,但总是有这种感觉。

    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已经多年没有出现了……在女真人这边,他这样孔武有力擅长作战的汉军也是能混的下去的,何况他已经抬旗,成为旗下的开户人,在政治地位上是和女真人一样,虽然真正的女真人从未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但这几年来日子还过的下去,现在的一切却叫李明礼有一种风雨俱来的沉重的压迫感。

    只是身为顶门立户的男子,李明礼把这种严重的不安感给压了下去……他在年前已经把份内的鱼交了上去,屯垦的土地没落下什么粮食,七成以上都上交了才交够了他名下的份额,有很多女真人交粮都有困难,好在他们有包衣,可以令包衣多开土地交粮,也能叫包衣忍饥挨饿,把包衣的口粮都交到公中去抵数。

    “黄老先儿的字写的真好。”大丫又夸了一句,眉眼间都是满意的笑意。

    李明礼情不自禁的有些惭愧和自卑,他认得的字都不多,六岁开始学了三年,也只是在沈阳卫所的卫学里开的蒙,由于家贫,也没有什么纸笔叫他写字练字,勉强背下来的几个字也多半还给了那老塾师,大丫倒是不同,丁家好歹是有功名的香世家,连女孩子都接受了系统的教育,只是大丫是女人,门户上贴的字不好自己来写,不然写出来的字,也未必比姓老黄秀才这个老包衣差多少。

    大丫挪动着身子去厨房,丁氏已经在里头生了火,年菜是一个熏猪头,煎鱼贴饼子,加上肉炖萝卜,还有韭菜包的扁食,从眼下的境况来说,这已经是这个农家小院能拿的出来的最丰盛的一顿饭食了……

第一千二十三章 无谷() 
李明礼也没闲着,提着铡刀去后院切了会草,喂给自己的战马和家里养的一头羊,又到前院西侧喂了鸡,家里养着一只公鸡和五只母鸡,日常下的蛋除了给大丫补身子外,多余的鸡蛋也是拿去换粮食,当然换不到精粮,只是找女真人换一些杂粮就谢天谢地了。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李明礼也是十分专注,他原本是个长相俊秀,面色白皙的小伙子,在沈阳城的时候他虽然是军户,由于世代居住在城里,其实就是一个标准的城市里的小伙子,平时也并不操练,只是在校阅时才扛着枪穿着破旧的鸳鸯战袄站个队就完事了。平时也不需要象城外的军户那样替卫所军官们种地,只是在将门府邸里打杂做一些杂务,自己家里有小买卖做,生活过算过的去。后来当了募兵,战败后被俘,辗转坎坷至今,已经是一个老兵,农田里的所有活计也是全拿的起来。现在的李明礼,身形比几年前壮实了很多,多了几分彪悍气息,脸部的表情看似柔和而专注,但眼神一转时,才叫人发觉他眼中的冷厉彪悍。

    两手已经布满了老茧,以前是在虎口处有厚实的茧子,那是练习刀剑和弓箭时磨出来的,这半年多来一直在做着农活,两手已经磨出了厚实的老茧……

    李明礼的弓马刀剑也没有敢抛下,在后金这种地方,不论怎样武艺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做完了这些杂事,李明礼回到厢房坐着喝茶,灶间传来烧柴时的噼啪响声,他们的这屋子其实相当的简陋,和流浪的辽民搭的窝棚差不多,地基挖的很低,房子只露出半截在上,没有窗子只有门户,睡觉的房子砌了坑烧柴取暖,最少保证睡觉时要暖和,厢房里没有烧火,屋子里其实冷的很,不过有一壶热茶,上了锁的柜子里有粮食,地底下还埋着好几升粮,这些都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有事没事,李明礼都会到这屋子里来坐着。

    墙壁上挂着李明礼用的硬弓,这是典型的清弓,弓背长大厚实,劲力比明军的小梢弓要强的多,甚至由于弓形不一样,开弓和用力的技巧也是几乎完全不同,李明礼原本喜欢打猎,弓术底子不弱,在后金这边练了几年,已经每天不开弓射箭就不舒服,弓术射术都是突飞猛进,他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弓,心里有些可惜自己的射术没有用武之地,后金各官庄管理十分严格,没有批准是不准擅自打猎,正如那些野梨树杏树被查清算作官产一样,各地的野兽也是老汗的财产,不是汉军们可以随意射猎的对象了。

    曹振彦已经个把月没空过来,年前托人带了些年货到李家,并不算多,看来曹家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年前最大的动作还是清查无粮之人,家中无五斗之粮的汉人,不管是汉军还是自由民一律被划为包衣,分配给大大小小的女真贵族奴役,也有大量的汉民被划为各旗的官庄旗奴,由自由民沦为被限定屯田耕作的奴隶。

    在清查无粮之人的时候,不少汉军和汉民都未能过关,整个辽东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通过了检查,他们在此时还保留自由民的身份或是被抬入女真八旗,到了天聪年间几乎所有的汉人都被编入汉军八旗之内,要么是包衣,要么是汉八旗,也有少数幸运儿始终保持着满八旗的身份。

    李明礼现在还是镶蓝旗的旗丁,身份是有马的跟役,在他上头到牛录额真就有五六层身份比他高贵的女真人,在旗下他这样汉军出身的并不被看重,好在他和本牛录的牛录额真塔拜关系较好,加上家中粮食充足,在清查无粮人时李明礼就顺利过关了。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响,李明礼十分警觉,立刻起身将墙上的顺刀取下,挂在身上。

    “当家的,好象庄西头出事了?”

    大丫也听到动静,脸色苍白的小跑过来。

    “你有身子就小心些。”李明礼皱眉道:“天塌下来也有我,你回灶间去,要真有不对就和你娘先钻地窖子!”

    “我们等你来。”

    “少他娘废话!”李明礼怒道:“老子几千里路一个人都跑的掉,你个妇道人担心我做甚。你不躲,我也不敢跑,不是一家子都死了。”

    大丫不敢再回嘴,两眼原本有泪花,被这么一吼,反是镇定了下来,这样的乱世之中,妇人也被锻炼的坚强很多。

    李明礼没有再多说,这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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