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代恩依然没有下落。此番大搜捕,总计捕获陕暴一千二百零三人,还有近两千陕暴没有查到。”董福祥在向赖汉英汇报着大搜捕结果的时候,脸上带着歉意,“由于百姓们害怕报复,当然,也有甘愿隐匿陕暴的,所以,主动出首举报的百姓并不多。我们主要采取的是查对口音,凭借以往某些人的记忆来搜捕,看来效果并不是很好。”
“呵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了现在这样的成效,就已经很不错了,充分说明了将士们对天朝怀有极大的责任感。董将军在战场上是一条一等一的好汉,我想,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有任何疏漏。”赖汉英笑着安慰董福祥,“既然都在城内,那就早晚一个都跑不了,要开动脑筋,好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嘛。”
“是,卑职主要考虑到这些陕暴都是些人渣,哪怕多留一时,就多一份的危险,总是尽早都捉拿齐全的好。”董福祥连连点着头,心里依旧在焦虑地思考。固原一战仅仅是天军平暴的大战开始,没看见固原刚刚拿下,红十八军各部即已经奔往黑城子一带,赖参谋长下一步肯定是要连续作战,直取盐茶、同心这两个军事重镇。那么,固原就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完全安定下来,作为全军的后方支撑。另外,如果事情办的缓慢,自己的部队就要被粘在这里,以后的大战兴许会赶不上几个了。没有大规模的血战,用什么来证明自己对天朝的无限忠心呢?不行,必须要快。可用什么办法才能把那些隐藏到老百姓中间去的家伙们一网打尽呢?
“老弟啊,你可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了。”马彦龙望着面带焦虑的董福祥,呵呵笑了笑,“单单依靠口音来分辨,太不现实了。任武的陕暴里,后来募集起来的人马,大部分就是陕甘交界处的人家,口音基本接近。说上一两句话,你又如何能够分辨真假?不要忘了,陕暴虽然早到了这里一些时日,毕竟他们还不会完完全全地掌握这里。对于追随陕暴来到这里的家眷,不是已经甄别完毕了吗?陕暴们是不会藏匿到自己家中去的,他们都清楚得很,一旦回去了那就是自寻死路。难道老弟你还不清楚?能够随着来到这里的陕回,六十以下,十三往上的男子就没有一个不是陕暴的。所以老弟你……”
“多谢马老哥提醒!”董福祥果然是聪明绝顶,马彦龙画龙点睛似的一番话,顿时惊醒了他这个梦中人。他谢过马彦龙,立刻转身冲着赖汉英一抱拳,“赖大帅,卑职请求城内外各部友军配合,连夜将城内人口分为男女两营全部带出城去,经过认真核实、甄别后,再放百姓们入城。”
“哦,你有了具体的办法了?”赖汉英笑着瞅瞅董福祥,说心里话,他还是十分欣赏这个年纪轻轻、又办事痛快的家伙。唯一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这家伙的眼神里总是有着太多的俗媚。
董福祥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赖汉英听了,连连点头,“好啊,主意的确不错,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办。不过,做法上不能太过生硬,要跟城中父老做好解释工作。三天之内,必须要使固原城一切恢复正常,这里将是我们平息马化龙这些暴乱分子根据地。”
第三五○章 最后的选择(六)()
除去动员城内百姓分成男女两处,分别集中在东、西两城门外花费的精力较为大些之外,董福祥搞的这种甄别还是件说起来很简单的事情。
既然陕暴们都混杂进了当地百姓的家中,那好,无论男女,各自将家中住址、人口、姓名交代出来,两下一核对,假的马上就会浮出水面。
当然,也有例外。
马丘氏本来是由固原丘家远嫁到宝鸡去的女子,其实,说是嫁,还不如说是被卖更合适。但人穷志短,也只好如此。虽然未出阁前的马丘氏还是个汉人,可出阁之后,随着男人家的习俗,她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木头就只能抱着走的古训,当然也要求她这样做。由于自小出身在穷苦人家,又磨练的她不仅仅能够吃苦耐劳,还心灵手巧,贤惠勤劳的她在婆家内外颇受赞誉。即使她婚后多年也未能给身为独子的男人家中增添个一男半女,却还是得到了饱尝实惠的公婆的垂青。
在等待甄别的女人堆里,勤劳善良的马丘氏又一次在显示着她的独特之处。她不停地帮这个大姐哄哄孩子,替那个大婆揉揉腿,用她那极富温暖的语音,提醒着每一位她能够接触到的女人们,“男人们不容易啊,这都是咱的精血,能够多保住一个就争取多保一个下来,就是真主知道了,也会在天堂里祝福你的……”
在进行着这一切对抗天朝活动的马丘氏,难道就没有听到前面不停地在宣读的天朝惩治公告?难道她就不怕因为“藏匿陕暴拒不坦白者将承担连坐”?
呵呵,不知道就里的人还真想不到,马丘氏就是不怕这些。为什么不怕?她的脖子硬?不是,是因为她有前车之鉴。
当初天朝红军刚一出汉中,马丘氏的男人就奋不顾身地投身到了了回暴军的行列。由于迫于天朝红军的巨大武装压力,宝鸡回暴军一路撤退,其后又并入了任武的大军之中,直至最后撤进固原。
宝鸡的卫教大军走的时候匆忙,再加上她的男人没有任何头脸,所以,遗留下她和公婆白白地倚门四望、苦熬苦等了有些时日。最后也许是感觉到了这样等根本再也等不回来自己的男人,她一咬牙,在村子里毅然拉起了一支一百多口子的千里寻夫、寻子队伍,离开家乡挺进甘肃。
要说他们这支队伍在当时那种陕回已经把屠杀汉人的血雨腥风推高到了极至的环境下,如此轰轰烈烈的举动,应当是绝不会顺利的。可事实偏偏就不是这样。
他们这支完全由老小妇孺组成的寻亲队伍,一路打听着先是奔向大荔,行至半途得知新的消息,又掉头西来平凉。由于经过的都已经是被天朝红军逐渐控制起来的区域,沿途尽管他们没少遇到过对他们横眉立目的逃难汉人们,却并没有遭受到多少侵害。反而是在他们缺吃少穿的时候,那些自己都骨瘦如柴,满脸菜色的汉人们居然还能从自己的嘴里剩出东西来帮助他们。
当他们吃着这些口粮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有人为自己的子弟就是残杀这些穷苦人的一员,而感到有些不舒服。不过,凡是在这种情况下,马丘氏等人总会用一个最简单的理由来给那几个对前途产生迷惑的人解疑,消除他们那种根本就没有必要产生的怜悯心。“如果不是他们欠杀,他们还会回过头来帮助咱们?”
是啊,老百姓的头脑本来就是简单得很,善恶有报,你不作恶,咱们的男人就会去杀你了?笑话。因此,从那以后,他们更是吃得理直气壮,要得干干脆脆。
当然,一旦遇上了被男人们视为洪水猛兽的天朝红军,他们这支队伍就更是仿佛一步踏进了天堂的大门。好吃好喝好招待不说,还有人“犯贱似的”上赶着给孩子和老人们看病,一切都给你收拾整齐了之后,又是车又是马的大张旗鼓送你到下一站。他们顺利地“归队”了,顺利的喜悦之余,更多的人在心里无不是暗暗嘲笑那些什么狗屁的天朝红军的自作多情,还有令人想不通的愚昧。傻子都不肯这么干的,解除了人家的后顾之忧,人家杀起你来不更是不想不顾?
然而,回归的喜悦对马丘氏来说却仅仅就是一瞬,因为,她进得城来,虽然老房舍还在,但早已是一张新苻换旧符。久别的男人告诉她,两位老人连同她的两个兄弟都去了西安府。是啊,西安府那可是大地方,多少人家世世代代想去都去不成。能是真的吗?善良、忠诚的马丘氏宁可相信这是真的。
正是有了这些经历,马丘氏面对四周尽管是庄严肃穆的天朝红军将士,根本就没拿他们当成是一回事,至于他们的“连坐”戒令,她听起来心里都在好笑。说呗,谁还不会说呢?
现在,轮到了马丘氏站在甄别官员的面前。
马丘氏自己的男人早在固原的城头上就被天朝红军捕获了,破城之后,与她的男人相识的三个卫教军弟兄一同躲在了她的家中(由于男人到了没有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已经混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所以老房舍轻而易举就有归了她马家。自打嫁过去后,不能说是忘了,至少她很少提自己是丘家)。不过,当天朝红军一进城,马丘氏却口口声声开始叫喊着自己是固原丘家的嫡派长女。当着前来盘查的董福祥部下,她躺在土炕上的被窝子里,一口咬定自己抱着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另外炕下的那两个,小的是她的亲弟弟,老的自然就是她的亲舅舅。当盘查的士兵追问的有些过急,马丘氏生怕拖延下去会露出马脚来,居然掀起被子恐吓屋子里的董福祥部下。
结局是董福祥的部下逃了,因为,掀开被窝子的马丘氏还真的没穿衣服。
和对付去家里盘查的人一样,马丘氏冲着面带微笑的年轻甄别官员,几乎是带着义正辞严的语调,在继续讲述着自己编织的那一套假话,并且十分不满意地职责对方,根本就不像是真正的天朝红军,天朝红军从来不给老百姓添麻烦。
听了马丘氏的话,董福祥笑了,“呵呵,大姐息怒,不瞒你说,我还是真的刚刚参加天朝红军没有多久。”
董福祥说着,又拿起来面前的另外一份名册,上下瞅了马丘氏几眼,“大姐今年不过三十吧?”
“奴家二十有八。”马丘氏朴实的脸上露出善意的笑。
“哦,那就不对了。”董福祥轻轻拍拍花名册,摇摇头,然后疑惑地望着马丘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丘家在任武来到固原之后,就与其他汉人一起被斩草除根了。哪又冒出来了你的弟弟和舅舅?另外……呵呵,我就更不明白了,你的男人马鳖现在就在我们的战俘营里,怎么你家里又鼓捣出来了一个男人?莫非你们这里的风俗是一个女子可以同时侍奉两个男人?”
马丘氏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倒。天杀的,他们怎么知道的这样详细?真主啊,天堂里又要多了三个孤魂了!
董福祥看着羞愧间又悲愤异常的马丘氏,轻蔑地笑了笑,“不是我们不给机会,而是你太自以为是了。现在好了,我总算找到了一个警示旁人的样板,真是多谢你了。”
“来人啊,拉到前面去,告诉告诉那些还在心存侥幸的善良的人们,什么是危险。”随着董福祥的手轻轻一挥,桌案后面立即冲过来几个大汉。
“善良的”的马丘氏当众被悬挂在了绞刑架上,身体还在抽搐。她也许临死才终于闹明白了一个最关键问题,天朝红军的善意可不是没有底线的,玩火?玩不得!
“下一个……”董福祥瞥了眼马丘氏晃动的尸身,接着喊到……
第三五一章 马不停蹄(一)()
“呜……”
一列钢铁长龙呼啸着奔驰在江南秀丽的田野。在它的两侧,茂密的绿荫,连成条条长河,金黄的稻穗,卷起绵绵千重浪。
这是一列客货混编的列车,在六节满载着圆木的敞篷车厢与尾部守车的中间,加挂着两节票车车厢。
首节票车车厢的一个普通包厢里,看上去略显疲惫的郑南,认真审阅着面前长条桌上的几张图纸,不时地,在指着图纸咕哝了两句什么之后,还会再露出满意的笑,然后,再喝上一大口的浓茶,驱逐驱逐间歇涌上来的困意。
“殿下,休息会儿吧,连续几天您都没好好睡上一觉了,借这个机会正好弥补弥补。”对面铺位上半躺着的齐农,显然已经困的不行了,上下眼皮费劲地强睁着,哈欠连天。
“不是叫你赶紧抓紧时间好好睡上几个小时吗,怎么还不睡?”郑南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是不是怕我检查出毛病要来挨罚啊?”
“哪能呢。”祁农揉揉涩涩的双眼,嘿嘿地笑了,“回天京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您去处理呢,我是怕您……”的确,“宁王殿下”是不止一次地让自己赶紧休息了,可是,作为“学生”的他,“老师”还在坚持工作,他哪就好意思闭上眼睛去打呼噜呢?
接任了天朝军械局总监的齐农,不仅仅是郑南得意的助手,还是他带着的“研究生”。
自从跟上了“宁王殿下”之后,只能说是粗识几个字齐农不仅已经彻底扫掉了文盲的帽子,还在“宁王殿下”的严厉督促及手把手的教育之下,学习和掌握了从算术到代数、几何,再到化学、物理等多门学科的知识,用“宁王殿下”的话来讲,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基本上已经可以相当于初中毕业的水平了。
当然,这一切都还不够,用“宁王殿下”的话来说,还要向更高层的领域进军。“宁王殿下”不满足于当初发明了在刮刀上安装三副刀,一次就可以切出六条马步枪枪膛线及迫击炮弹尾翼熔焊法的他仅仅是个优秀的大工匠,而是想叫他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兵工专家。
这不,“宁王殿下”正检查着的图纸,就是殿下布置给他齐农的作业,“八一式”重机枪的几个零部件分解加工图。
眼下的“八一式”重机枪,其实就是去年开始试制、并在年初的天京大阅兵上展示给所有人看的“郑南式”。为了向即将到来的天朝工农红军的“八一”建军节献礼,郑南不久前由天京亲赴上海,集中天京科学院、军械所及东方实业的各路精英,终于解决了困扰多时的枪械材质、连续供弹不顺畅及如何适应批量生产等多方面问题。新的重机枪疲劳试验不仅效果可人,而且已经完全达到了实战需要的各项指标。当给上海东方实业即将筹备排产的重机枪命名的时候,郑南否决了林海丰曾经命名好的“郑南式”,正式定名为“八一式”水冷重机枪。
“嗯,不错,总体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这里还有一点儿问题。”郑南看到齐农还在那里强撑着没睡,就指着图纸,冲他招着手,“看看,这里丢了一个尺寸的误差,既然是加工图纸嘛,所有尺寸及所能允许的加工误差就必须都要标注清楚。如果要是按照你的这张图纸来排产,是不是就没法一定能保证将来的装配了吧?”
瞅着“宁王殿下”指出的错误之处,挠着后脑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描它的时候,我心里还在一刻不停地念叨,无论如何不能再丢三落四,可能是太困了,嘿嘿……”
“亏你还是好工匠出身,”郑南撇了下嘴,“一个描图都能描出错误来,要是以后完全由你来设计什么产品,那还了得?”
“是,殿下说的是,我马上就改,现在就再描十遍行不?”齐农小心地捧起图纸。
“算了,看在你进步很快的面子上,这次就免罚了。”看着齐农端端正正地坐下改着错处,郑南笑了,“记住,图纸出来后一定要反复审核、校对。现在是学习,以后可是还要自己出图纸,设计安排工艺流程以指导他人制作的。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累了、乏了的时候,要么可以暂时不做,要做就得精心,不能马虎将就。”
“嘿嘿,殿下说的是。”齐农收好图纸,“殿下,这次经过您亲自主持,反复改造后的八一式重机枪的试制成功,可是给咱们天军的建军节送上了一份厚礼啊。只是太可惜,时间仓促,赶不上供给北伐的前线红军将士了。”
“是啊,不过……”郑南揉揉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拿起茶几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