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一一道来,你们可明白了?”
冷千铎和李思齐同时长出一口气,上兵伐谋,这才是用兵之道。
李思业见二人能理解,心下欣慰,这才把思路拉回到眼前,他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完颜阿虎大败一场,断了他中都之念,好让我慢慢就中取事,我想了个法子,不过还得靠千铎来配合......。”
三天后,按照李思业的部署,李思齐在离中都以北五十里处扎大营,为虚张声势,他扎了大量空帐,夜里又让一万人悄悄离开,几天后再大张旗鼓返回,造成增兵的错觉。
李思齐并不进攻,他在等主公下一个指令,大量斥候被派往四面八方,象走马灯似的向他汇报着两军的动向、汇报着中都周围的地形、民居、水源,随即他又把这些情报整理后转到抚宁县,十天后,李思业等待的蒙金决战终于来临。
与蒙古军作战了近三个月的完颜阿虎突然得到情报,振威军居然从北面杀来,堵死了蒙古军的退路,他大吃一惊,立刻找来协同作战的冷千铎,追问振威军从北面出现的原因,但冷千铎却推说自己已经离开山东近三个月,并不清楚李思业的部署。
不管怎样,完颜阿虎吃尽了李思业趁火打劫的苦头,自己已经拼掉了蒙古军的大半实力,焉能让李思业再白白捡了这个便宜,他立刻整顿军马,再次向中都发起了猛攻,这一场大战遍及中都全境,完颜阿虎将他们所有的后备力量都投入了战斗。
完颜阿虎采用钳型攻势从两侧夹击中都,这一天阴云密布,雾霭蒙蒙,从中午起,天就阴沉得俨如冬日,这是早春的异相,黄昏时,竟下起雨来,细雨茫茫夹着雪丝,给大地披上了一件灰色的外裳,也给金兵的进攻增加了几分难度。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在城东五里处,鹰扬军约一万人用迅猛的攻击轻易地突破了蒙古人的第一道防线,直插宣曜门,此时已是夜间,两军短兵相接,马的嘶啸,应和着两军战士狼一般的嗷叫,战鼓咚咚地响和铜号角的呜咽,一声声回荡在中都上空。
完颜阿虎则率三万主力从正南方汹涌猛进,但这一次他却没有鹰扬军的运气,孛鲁亲率最精锐的八千铁骑军竟从左翼突杀而来,蒙古铁骑片刻功夫便将左翼的五个猛安军碾成了粉尘,一举杀进中军,完颜阿虎急得眼睛通红,他大声地怒吼:“该死的蒙古人从哪里来的?”但是再怎么喊也无济于事,蒙古人的铁骑瞬间便冲垮了敌人的阵型,把金兵一刀劈为两半。
天空的雨开始越下越大,在雨雾中已经很难辨认对方,尤其是骑兵和骑兵的对接,只有凭吼叫和直觉来搏杀。
另一支金兵开始有消息传来,鹰扬军是中了耶律楚材的诡计,所谓突破防线只是个陷阱,鹰扬军已经被蒙古军击败并向南溃逃,不管这些消息的真假,金兵的军心已经开始动摇,完颜阿虎见状,急令五百亲兵在阵地上四处巡查,若有敢传播谣言者,当场格杀无论,又命被分成两半的金兵放弃原来的阵型,将蒙古骑兵合围起来。
地上已经水汪汪的,泥土开始变得透湿、绵软,显然给骑兵的作战带了极大的不便,进攻的势头已不象最先那样锐利,此消彼长,金兵开始镇定下来,并开始反击,虽然雨中不便,但依然有大量的火蒺藜和震天雷扔进骑兵队里,在雨夜里闪过一团团赤亮的光芒和巨大的爆炸声,到处血肉横飞,使蒙古骑兵死伤惨重。
但这是一支精锐的蒙古铁骑,训练有素,见局面不利,并不和金兵硬拼,迅速找到了金兵的最薄弱处,劈开一条血路,象一条灰色的铁龙,快如疾闪,冲到了外围又猛扑回来,直向敌军的主帅营杀去。豪雨如注,雨水涌落,猛烈到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象天国打开闸门,将天河的暴洪倾注到人间,转眼,战场变成一派泽国。天黝黑黝黑,离几步远就别想见到对方的人,风声雨声,淹没了指挥官的口令,让一切火器都彻底哑了口。所有的士兵都浇得透湿,残酷的战斗转化成了对双方士兵意志的考验,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去,双方的力量都透支到了极致。
最后崩溃的还是金兵,崩溃是由右翼的振威军率先撤退造成,仿佛是有组织,有预谋,数千战士突然撤出战场,使金兵的阵型出现了巨大的漏洞,蒙古军一下子便捕捉到这个战机,将整个金兵的战线撕得粉碎,在黑暗和暴雨中,金兵的意志终于崩溃,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互相影响着,争先逃离战场,金兵一败涂地,完颜阿虎最后率领不到一万的残军仓皇向南逃去。
清晨,蒙古军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天依然晦黯,显得阴沉、湿润。狂风已息,但雨还在下,细微的雨点,俨如从筛孔里漏下来的。
蒙古军大获全胜,但孛鲁却没有追赶溃逃的金兵,他火速返回中都,他更担心北边那支山东军队,不到半个月便已增兵到了十万,他们已经夺取了辽东,连张柔也被他们杀得全军覆没,“自己手上连二万人都没有了。”孛鲁深深地忧虑起来,他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在返回中都的路上,他不停的考虑耶律楚材的劝告:此时已无退路,应趁机投奔蒙哥,重振成吉思汗的伟业。
中都的城廓已远远在望,三个月的鏖战,已经使这座城池千创百孔,大片倒塌的城墙露出里面黄黑色的泥土,丑陋不堪,此时的中都就象一个惨遭蹂躏后的贵妇人,已经无法站起,摇摇欲倒,一阵风或一声怒喝,都会让她彻底倒下。
耶律楚材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他阴郁地呆坐着,茫然地注视着墙角黑丑的蜘蛛,在忙碌地修补着它经营了半生的破网,他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内心痛苦而又困惑,他忠实地执行了窝阔台的遗言,却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后果,帝国即将解体,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瘦长的脸庞上,肌肉剧烈抽搐着、扭曲着,发出痛苦的哽咽声。
良久,他恢复了平静,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不是吗?铁木真的另一个孙子,不正在在按照自己设计的轨道行进吗?开科取士、推广理学、奖励军功、重视经济。改其父拖雷的一味残暴,刚柔并施,以马上取天下,却不在马上治之,古之开国者,也不过如此。
‘叛国?’耶律楚材微微地冷笑起来,国以德者居之,他耶律楚材绝不是愚忠的人。
......
五天后,蒙哥的手谕抵达中都:弃守中都,保存实力与忽必烈会合。
卷四 山东(上) 第二十八章 金都之旅 一
(更新时间:2007…6…12 8:26:00 本章字数:3200)
在早春的日子里,当四周一切都发出闪光而逐渐崩溃的时候,通过溶解的雪带来的浓重水气,已经闻得出土地的温暖气息。在雪融化的地方,在斜射的太阳光底下,黄鹂在天真烂漫地歌唱着,急流发出愉快的喧哗声和咆哮声,从一个溪谷奔向另一个溪谷,燕山的春天已经来临,但它的新主人已经无法体会燕山的春意,他带着从容更带着自信,远赴千里之外的金都南京,去将他的‘渤海战略’合上最后一个环扣。
早过了大名府,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五千铁骑正护送李思业南下,俨如一条黑色的长龙,在阳光下,黑色的铁甲闪着串串耀眼的光芒,杂沓的蹄声密集而沉重,象有节奏的鼓点一声声敲进人的心里,军中没有丝毫声音,在沉默中行军,骑兵的脸上充满冷峻,仿佛他们是在奔赴另一个战场。
此时李思业身在一辆华丽的马车里,车体宽大,可容十人同坐,车内铺着紫色的波斯地毯,厚重而柔软,车壁皆挂有幔缎,色彩艳丽,整个车厢内散发着浓郁的芳香。这马车自然是李秋宜的,却被李思业反客为主占了去,他已经脱去了戎装,换上一身青白色的长衫,头上也只用一块白色的方帕简单包裹,舒服地躺在靠垫上,正悠闲地读他最爱的《三国志》,嘴角微微上翘,目光恬静而柔和。
“太祖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故世人未之奇也;惟梁国桥玄异焉。玄谓太祖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李秋宜也无精打采地斜依在他的对面,乳峰随马车的颠簸而微微地颤动,她的面纱已经拿掉,眼光迷离,时而又闪过几分幽怨。
“自己到底算不算他的女人!”这是李秋宜现在最苦恼的问题,好象他很在乎,但有时却又浑然不把她放在心上。
李秋宜赤着脚,一双小巧玲珑的天足交叉搭在一只软垫上,珠圆玉润,十颗如豆蔻般的嫣红,在李思业眼前随车轻晃。
李思业若有所感,抬头看看她,笑道:“此书我已看了不下百遍,却依然不厌。”
“书中可是有颜如玉?”李秋宜侧过身去,浑圆的臀部呈现在李思业面前,她贝齿轻咬朱唇,媚眼如丝般向李思业瞟去。
李思业伸手捉住她的玉足,摩挲一阵,又深深吸口香气,这伸才个懒腰,洒然一笑道:“有美人在旁,看书却是另一番滋味,这三国在我看过百遍之后,今天竟又品出些新意来。”
这时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车外传来燕悲澜冰冷的声音:“主公,南京已经到了!”
......
南京即北宋都城汴京,曾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最大、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都会,商业繁荣,市肆极为发达,汴梁城东华门外,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靖康南渡后,汴京逐渐衰落,宛如半老的徐娘,只偶然还可看出一点当年的繁盛姿色。
李思业的队伍浩浩荡荡抵达了南京,兵部尚书、左丞李蹊亲自出城十里来迎,李蹊已年过半百,身材瘦小却精神矍铄,不等李思业开口,他便大笑着迎上来,用他那干枯细如鸡爪的手,紧紧地握着李思业,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审视一件回归的国宝,他叹气着,恨恨地对随从的官员道:“倘若我那犬子能有李总管的半分出息,让我再少活二十年也心甘情愿”众人应和,皆赞李思业年轻有为,乃是金国之大幸。
李思业的手被他握得异常紧,心里略略有些怪异,便笑道:“李相国可否给我介绍一下各位同僚?”
李蹊这才松开了李思业的手,李思业却突然觉得手心多了一张纸条,他瞥了李蹊一眼,见他依然笑容满面,眼神却有些异样,李思业领悟,便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收了起来。
李蹊又指着身旁一人道:“这位是兵部侍郎张天纲。”李思业闪目看去,见其年已不惑,身材高大,对他欠身笑道:“我曾在户部与张信之共事多年,他常来信给我提到李总管。”
李思业抱歉笑笑道:“我却是第一次听说张大人,孤陋寡闻,惭愧的紧!”
“那个攻取中都的李思业在哪里?即来南京,怎不先来见我!”声如轻柔,却让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正不知从何处发出,驿亭后却转出几人,众人见了纷纷低头让路,唯有李蹊脸色微变,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别头不理。
李思业见了微微诧异,便向来人处看去,只见当先一人身如弥勒,和蔼可亲,见到他时两眼笑眯成一条缝,偏那眼缝里却射出阵阵冷芒,让人不寒而栗。旁边一人面皮紫红,腰粗膀大,身着高品朝服,再后面一人他却认识,正是完颜阿虎。
”李总管,前面此人是我朝参知政事兼枢密院使完颜奴申大人,旁边是枢密院副使及左元帅蒲察官奴”张天纲在一旁低声介绍道。
李思业心中凛然,完颜奴申为金国第一权相,笑里藏刀,手段毒辣,上次徐州会战之初金兵惨败,便是此人压住了求救信,送了宿敌完颜陈和尚一命,不过此人将来会有大用,暂不能得罪,李思业不敢怠慢,忙施礼道:“李思业见过丞相大人。”
完颜奴申笑呵呵地伸出肥厚的手,紧紧握住李思业,将他身体的温暖,毫不吝啬地传给了对方,又仿佛是色中饿鬼遇见了美娇娘,他仔仔细细地把李思业的通身看个清楚,这才笑眯眯问道:“李将军妙龄几何?”
“思业今年已经二十有五。”
“已经?李将军真会说笑,想我二十五岁那年,还在走鹰斗鸡,可李将军却已是堂堂的两路总管,最近又为皇上拿下了辽东和中都,前途远大。不过老夫有一言相劝,李将军的路最好慢慢地走,太早就把路走完了可不是好事,尤其要走对路,老夫不才,今天特地赶来给李将军引路。”听得旁边的李蹊脸色大变。
话的意思是警告,同时也是拉拢,李思业焉能听不出来,他微微一笑道:“蒙丞相大人厚爱,不过我已习惯快走,慢了反而耐不住性子,不过路在我看来倒有很多条,让我一时无法选择,选急了说不定反而会出错,辜负丞相的美意,丞相,你说是不是?”
话里软中带硬,却在告诉对方,自己尚拿不定主意,不要太逼自己,完颜奴申依然笑容可掬,他向官奴暗暗使了个眼色,官奴上前拍拍李思业肩膀笑道:“好一个叱吒风云的振威军主帅,果然气质超群,正如军中所传言,让我等老将都自愧不如,我在归德府离山东颇近,今后我们可要好好亲近亲近。”
李思业早闻这蒲察官奴在金国横行无忌,手握忠孝军大权,也是一地方大军阀,连完颜守绪也拿他无奈,便笑着拱手道:“我在山东也久闻官奴大人制军严谨,今日得见,思业三生有幸,改日一定要请大人去我军中,让儿郎们看看何为名将风采。”
蒲察官奴闻言呵呵大笑,这些话他本来早已听腻,但今天却由风头正劲的李思业说出,让他心下十分受用,暗赞李思业会说话,方要和李思业亲热,却一眼瞥见李蹊在旁,便冷笑道:“李大人,皇上命尔等出二十里相迎,你等却在十里处等待,可算抗旨不尊?”
李蹊亦冷笑回敬道:“我是否抗旨不遵,由不得你来判断,我自会去和皇上解释,倒是你,皇上并未派你来,你却擅自前来,又该当何罪!”
“哼!老夫闲来无事,出城逛逛,也要你管吗?”
李思业见二人唇枪舌剑,火药味十足,他早听说金国朝野党阀分明,派系间斗争激烈,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他并不插口,只高高坐在云端,悠悠地看着二人斗口。
旁边的完颜阿虎见了,急忙出来打圆场道:“大家都是老臣,莫要让大将军看了笑话,来!来!大将军,我给你介绍一名我金国的后起之秀,在唐州以二千骑兵击溃一万宋军的蒲察将军,乃官奴大人的义子,他也久仰大将军的威名。”说完他从身后拉出一名年轻的金国将军又道:“蒲察将军现已升为武仙军下都统领,昨日已蒙皇上赐剑,皇上还赐他雅号‘玉狼将’,乃我金国的年轻辈中第一人。来!给李大将见礼!”
只见此人身材雄壮、容颜俊美,身着军服更添了几分威猛之气,他大步上前给李思业施礼,但却紧盯李思业眼睛,目光中电光隐现,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李思业见到此人,却脸色微变,瞳孔猛然收缩,暗暗忖道:“竟然是他!”
卷四 山东(上) 第二十九章 金都之旅 二
(更新时间:2007…6…13 8:34:00 本章字数:3026)
且说李思业见到这位金国新秀蒲察将军,心中大为震惊,他竟然就是在熊耳山与自己为敌的少寨主江玉郎,“他怎么成了蒲察官奴的义子?”李思业脸上神情微变只在一瞬间,随即又恢复正常,但却瞒不过奸猾如一只老狐狸的完颜阿虎,李思业神色的一丝细微异常,都被他捕捉而去,他顿时讶道:“大将军难道认识蒲察将军?”
李思业盯着蒲察玉郎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道:“当年曾有过一段交情,玉郎将军,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