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 第84部分

倒是琉璃瞧着她这么个模样，又思及先前瞧见的，便回了章荣几次。无奈那章荣不知怎么得，竟是在书房里肆意吃酒，醉醺醺地说不得什么话。到了后头，琉璃也是无法，只得将顾芊当做婴孩一般照料着，吃喝之上也比照着自个的肚量，处置得颇为妥当。

及至到了夜里，琉璃伺候着顾芊睡下，又想着吃一点小零食，便吩咐了外头屋子的两个小丫鬟一些话，自己出了门往厨下走去。不承想。那章荣虽然吃了酒，但精神也还是有的，琉璃几次来报，他先头还是硬撑着不说话也不动弹，但吃酒多了，醉意朦胧之时，到底惦记着深切，竟是跑到了顾芊的屋子里。

那外头的两个小丫鬟哪里拦得住章荣。再说，这顾芊居于房内，她们早就有些猜测是与公子有些关系的，自以为是。竟相互对视一眼，嘲笑两声推了出去。

那章荣打起帘子，东倒西歪地扑到顾芊的床榻之上。那顾芊方是被惊醒过来，却不想抬头一看，竟是章荣往自个床榻上爬来。

这一惊非小。

虽然对章荣存有一段心事，但顾芊也是有自个的骄傲的。她不屑也不想拿什么东西缠着章荣。君既无心我便休，若是百般事情都是无用，还不如任光阴消磨去那些春花秋月。虽然这会子，她知道自己对章荣的情意仍旧深浓，可她也相信一切都是会被岁月磨去，自然不愿发生什么事情。

因此，看着章荣醉眼朦胧地往她这边爬来。顾芊咬牙往后推了推，便忍不住想要起身往外头跑去。只是，这章荣虽然现在醉了，到底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又是心心念念着顾芊，竟是忽然得了甚么大力丸一般，猛然一扑，就是将顾芊压在自己身下了。

“顾芊、顾芊、芊儿、芊儿……”他低着头，将酒气喷在顾芊的脸颊脖颈之上，却也没有再动手，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顾芊的名字。

顾芊原也是在挣扎的，可她一个弱智女流，平日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如何能挣扎出来。待得香汗淋漓没了气力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惊慌过头，章荣压着自己却不曾对自己有什么动手动脚的地方，只是一声声一句句念着自个的名字罢了。

被紧紧压在身下，顾芊脸颊绯红，连呼吸间都是章荣的气息，再听得那一声声呼喊，她心里头仿佛也醉了一般，只静静看着章荣。

两人对面而视。

“章、荣……”半晌后，顾芊终于耐不住心里头的伤感，勉强挣扎地伸出手轻轻拭去章荣额上的汗，又一点点擦拭着那酒醉后通红的脸，一点晶莹的东西在她眼中闪过。迅速地顺着那皎洁白皙的脸颊滑了下去。

章荣仿佛被那一点泪光所迷惑一般，笨手笨脚地想要拭去那一点泪珠，口中喃喃自语着：“别哭、别哭……我、我不喜欢你哭……”

这结结巴巴含含糊糊的话，顾蘅听在耳里，忍不住破涕而笑，带着一点嗔意，静静着道：“连醉了也不忘使唤人。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我又不是大姐姐……”说到最后，她微微一愣，声音不由得暗沉下去。

是啊，章荣所爱之人并非是自己，他至始至终喜欢的还是大姐姐，不惜一切、不顾一切的那种。对自己，也就这种疯狂的一个指尖而已。

“不。”章荣虽然听不大清楚顾芊话中的意思，但他也能察觉到几分否定的意思，他迅速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顾芊：“你哭，我就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不应该的，不应该是……”

顾芊何曾听过章荣这么清楚地说出自己心思的话，她原本只是因为章荣过于接近而有些羞恼，忽然被那种惊喜、惊诧与羞涩的情绪所压制过去。整张脸连同脖颈耳垂都是红彤彤火辣辣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迷迷瞪瞪地想着事情。章荣难道喜欢自己的？那大姐姐呢？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在自己已经放弃的时候，忽然给了她希望？

她带着一点审视地盯着章荣，眼神却是一片迷茫。到了后头，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莫不是，莫不是这不过是个梦而已？

自己的梦境，方才有这么一段话的。至于手指尖的触感，从对方身体上传来的热力，不过是幻觉而已，而已。

顾芊心里头这么想着，脑子中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念头再转动：这，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为什么这梦境会是这么的真实？或许、或许……

这或许来没想出来，那章荣已经凑了上来，轻轻吻了顾芊的唇一下，一双眼睛带着些微迷茫，极是认真道：“芊儿，我喜欢你。”

第三十七章　一梦

第三十八章　恍悟

第三十八章　恍悟

这一句喜欢，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使得顾芊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而后，不是狂喜，不是欢欣，而是不可思议。

顾芊看着自己身上的章荣，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后仿佛整个轻松了下来，慢慢闭上眼睛睡去，心里仍旧是说不出来的惊诧讶然。

“姑娘。”就在这时候，那琉璃回来了，她听得外头的丫鬟如此这般回了话，脸色立时苍白了起来。这两个小丫头片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她却是长了眼睛的。不说公子的态度，单单这顾芊的行事说话，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

公子又是醉了的，那姑娘是明明正正的好人家出来的，若是性子烈一些，说不得直接碰墙死了也是不一定。这两个小蹄子真真是眼皮子浅的没用货！亏得平日看来，行事说话还有些准头，能守得住嘴巴！

心里头虽然将那两个小丫鬟狠狠伤笞斥责了一番，但琉璃也没心思没时间说这个，忙就是打起帘子赶了进去。一面还光明正大地喊了一声。

顾芊沉默了一会，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睡去的章荣，虽然有些羞愧，但也不能让这情况就这么下去，略微想了想后，便是道：“我在这儿。”

琉璃赶了上去一看，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忙就是笑着上前帮忙，想要将那章荣扶出来。怎奈章荣虽是睡了，可那一双手却仿佛铁做的一般死死抱着顾芊。琉璃费尽气力，也是没法子松动。顾芊看了，只得让琉璃将章荣的睡姿翻动一番，两人对面侧躺着，倒也不至于压着她喘不过去。可心中的羞惭之意，却是遮掩不过的。

看得这般，琉璃也是有眼色的，忙就是松了一盏茶过来与顾芊吃了一点，问了没旁的事情，就忙忙地退了下去。

如此，便是过去了一日。待得翌日，章荣与顾芊这一番骚乱且不必说，只说那顾府。连着两日过去只得那么一个信息过来，自然担心之极。特别是顾蘅，她深知这事情的源头就在自己这里，挣扎了两日，虽然不至于想嫁与章荣了结了事情，却也耐不住性子。一意想往章家走一趟。

“这事原就是与我相干的，二妹妹只不过是被带累了。事到如今，就这么一个信儿传过来，我怎么放心的下！若是二妹妹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个。”说及这里，顾蘅也由不得泪流满面。她看着自己亲娘、大哥、二哥有些犹豫，便有加了一层筹码：“再者，我过去也是虚应故事，瞧瞧二妹妹如何。并不是真的动了那等不合时宜的心思。再怎么样，总得见二妹妹一面，若是、若是……”

说到后头，顾蘅已经是说不下去了。那章荣在她眼里有时行事卑劣下劣，连着两日没信儿，事情到底会不会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连她自个也是说不准。也因此，她煎熬了两日，明明知道那章府是龙潭虎穴，也是咬牙拿准了注意想要闯一闯了。

“阿蘅！”看着自己亲生女儿这般说来，那颜婉虽然知道这话说得不差，可也止不住地担心：“那章荣说不得就是生了这么个念头，方是连一点信儿都不传过来。芊儿已是如此。你万不能再陷进去啊！”

“母亲说得不错，阿蘅，这件事情上，你若是过去了，显见着就是狼入虎口的局面。”顾祈咬牙想了一会后，要是摇头：“那章荣既是能派遣出这么些人，还能掠走芊儿，可见那府里好手也不少。若是到时候对峙起来，我们也说不得能护得住你。”

顾祯虽然没说话，只是他眼神里透出来的意思却是无可置疑的：比起顾芊，他最为看重的还是阿蘅，固然这对顾芊不公平，她也是无辜受累的，可想到阿蘅……也只能对不住顾芊了。

虽然知道这事情大抵是没法子让亲娘、哥哥松口的，但顾蘅却还有一些不甘，她想了许久，才是抬头看向顾祈顾祯：“若是如此，那请章荣过府一叙，可还能？”

“章府连日听了我们的名字，便不让进去。就算托人送了信笺过去，也都是无用。他是拿着芊儿作伐，一意想要你过去。”颜婉神色憔悴了些，连着声音也有些疲倦，这一遭事情出来，顶头的就是她，那顾雍素来于子女上没什么心思，说两句就是自顾自吃酒取乐了。

顾蘅自然是知道这事情的，她也有她的想法，沉默一会。就是道：“既然那章荣想见的是我，只要我书信一封送去，一面咬定意思绝不过去，一面拿话请他带个而妹妹的信笺过来。那也是个有胆色的，我们家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之地，这全无损失的，料得他也不会不来。既在家中，我说话行事你们也是放心的，这可妥当？”

听得这话，虽然还有些不安，但颜婉与顾祈、顾祯到底也对顾芊有些感情，想着这也是对她好，又不会损及顾蘅，便都是点了点头，各自忙乎起来。

而那章荣得了信后，看着上面定的时辰，心里却是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多了一些说不出来的留恋不舍。这些自然不是因为顾蘅，而是因为顾芊。自那日一场过后，两人间仿佛多出了些什么，少了什么一般，相见时各有各的不自在，不见时。又都忍不住挂念对方。

就是顾蘅，章荣也不像之前一般挂念，反倒是对顾芊一日看重一日，心里脑里总不自觉地挂念着她。只是这种挂念越是深切，他却是越不能去看顾芊。到了现在看到这信笺，他心里头一个念头竟然是放了顾芊，任凭她去那里。

纵然，在这念头之后，章荣心中的不舍更是深切，对顾蘅也有些放不下去，可想到顾芊那盈盈珠泪。他便由不得将那放手的心更深重了几分来。

“我这是怎么了？”章荣用手锤了锤头，就像个小孩子一般有些茫然失措。可到了最后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往顾芊的屋子走去。既然决定放开手，有心有顾忌，那边让顾芊自己决定吧。

章荣心里头这么想着，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慢慢地将那些旁的心思都抛开了，一种欢欣的情绪涌了上来。

且不说这两人如何说谈，待得翌日，顾蘅坐立不安，总是忍不住往那外头看去，只四个字能形容：望眼欲穿。

就在这时候，外头一阵响动，除却脚步响动声，竟是默然无声。顾蘅坐在里头，心里一阵一阵地焦急：究竟是什么事儿，怎么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了？难道那章荣又做了什么见不到人的事不成？

正是想着，那边纱帘一掀起，一前一后走了两个人过来。

顾蘅抬头看去，前个是章荣，她就是化成灰也是认得的，后面那个，穿着竹青色薄绸衫袍，一双婉转远山眉，水灵灵的杏眼，不是旁个，竟是顾芊穿着男子的衣衫过来了。

这一惊非小，顾蘅张着嘴差点喊了出来，当下惊疑未定地往章荣看去——这男人脑子里究竟转着是什么年头？竟就这么堂堂皇皇带着二妹妹来了！

难道，他就是这么确定，顾家不能从他手中将顾芊救回来不成？这也太看得起自个了！不论如何，顾芊总归是顾家的女儿，她的妹妹，能藏得住一时，还能藏得住一世？

想到这些，顾蘅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往前凑了几步，想仔细看一看顾芊，口中却是淡淡地道：“香绫，贵客既是到了，还不快快端茶？”

“是，姑娘。”那香绫低着头连一眼都不往上看，只是极为迅速地端了两盏茶来，便退了下去，连一声咳嗽都没有，敛声屏气地站在角落里。

顾蘅忍不住再三打量了顾芊，见着她都还妥当，神色举止都没有甚么不妥当的，心底松了一口气，便微微露出些笑容道：“这茶是新的龙潭茶，加了一点子人参，最是滋润，两位不妨尝尝。”

看着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含笑说谈的顾蘅，看着那莹白水润的脸颊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虽然是带着笑，可是一点真心实意都没有。章荣心中有些空荡荡的，却意外的没有多少痛楚。

清楚了心底的那些情绪，章荣一时间也是有些空乏：这些年，他孤身奋斗，读书习字，盘算挣扎，争家产，打压嫡母嫡子，战战兢兢地经商，做善事铺展好名声……一点点一滴滴，奋力的目标就是眼前这个少女。可到了现在，坐在她的面前，仿佛这个目标又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了。反倒是另外一个人，渐渐占据了他心里的位置。

章荣转过头看向顾芊。她正是端着一盏茶汤，青瓷碗上那手指纤长白皙，轻轻地搭在上面，透着一股水润丰美。

看到此处，想到此处，章荣咬了咬牙，终于抬起头看向顾蘅：“先前种种，都是我的错处。芊儿是顾家的女儿，在我那里住着不妥当。”说完这个，他没有再说别的事，只深深看了顾芊一眼，就是起身打起帘子径自走了。

第三十八章　恍悟

第三十九章　渐渐

第三十九章　渐渐

顾蘅吃惊地捂住了嘴。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章荣消失在帘子外头，才是转过头看向顾芊——她低着头，看不大清楚神色，但手中握着的茶盏已经是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顾蘅总算是暂时将脸上的惊诧收敛了回去，慢慢走到顾芊的身侧，用巾帕将那些茶汤拭去，一面又吩咐香绫：“去将我的衣衫取一身来与二妹妹。”

香绫忙应了一声，眼皮子都不曾往上耷拉一下，便一路小跑赶回园子里去了。只剩下顾蘅与顾芊两姊妹对面而坐。

“二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蘅看着略显憔悴的顾芊，皱眉叹息了一声，便又轻声问道：“那章荣是怎么与你说的？我瞅着他今日的神情举止，似乎对你……”

“大姐姐。”顾芊打断了顾蘅马上要出口的话，她抬起头来，一双杏眼有些微湿润红晕：“若是、若是我、我和章公子……你能原谅我吗？。”

顾蘅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她仔细打量着仰起头带着深切渴望的顾芊，眉间微皱：“你说的什么话，我竟是不知道怎么回了。什么你和章公子？难道……”顾蘅想到一个可能，脸色猛然有些发白：“难道你现在要与我说。章荣与你两情相悦，他想娶你为妻，你也一般想嫁与他做他的娘子？”

顾芊低下头紧紧绞着双手，脸色苍白地如同一张白纸，一双眼睛忍不住总往顾蘅身上瞟：“不，他没说这个，他只是说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求亲，只是、只是……”

听到这里，顾蘅心中恼怒之极，可看到顾芊这苍白的脸，又是发不出火来，好半天过去，她才是勉强憋着道：“你的婚事，原就不是我这个长姐做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否情愿，这方是正经的。那章荣我是不愿见他，但若你真觉得那是个好归宿，做姐姐的我也不愿拦着你的好姻缘。”

说完这话，顾蘅再也没说别的，只坐在一侧默默吃茶。顾芊看在眼中，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张不开嘴。身为妹妹，她的确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想到章荣，她又有些扯心的酸楚：难道真是要放弃章荣？

这让她如何舍得？

就在静默中那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闯入了屋子里——香绫额间带汗。脸颊通红地赶了回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姑娘，二姑娘，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