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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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春-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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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婆子,边做事,边提姑娘的名字。我们便停了一会,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唠叨到姑娘身上。不想,她们说了些旧话后,其中一个就提到我们院里晚上常传出怪声,还说什么冤鬼,什么上身之类的话儿。说得好不活灵活现,我们心里害怕,就赶着回来了。”

虽然说到重点的时候,小红略有些迟疑,含含糊糊着说了几个字就一语带过,但在这时候,自然人人都认真听着的,各有不同。那小春固然与小红一般的脸色黯淡心中不安,苏合却死死皱起眉头,瞬间变了神色。

“就是这么一回事?”在三人越发不安的时候,顾蘅沉默半晌,终究微微抿了抿唇,眼里仿佛带着一丝笑意,又仿佛有些疑惑,静静凝视着小红,温声道。

这么一句话出来,小春小红连着苏合三人都是一愣,半晌方缓过神,在苏合的瞪视下,顶着顾蘅若有实质的目光,有些无措着喃喃道:“嗯、嗯,就是这样……”

“不必理会。”顾蘅淡淡说了一句话,一双眸子微微眯了眯,越发透出一股沉静如秋水般的质感,口中也慢慢着道:“不过闲言闲语罢了,只要没当着我们面说,倒也罢了。倒是你们两个,若当真心里惧怕,我便请珑姐姐另外分拨份差事与你们。”

“姑娘……”苏合踟蹰了一会,喊出一声后,再想了想,却又止了话,只看着那两人不说话。

小红与小春两人听了这话后,身子一颤,都有些说不出话儿来。这田府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有百来人口,她们年纪小,先前做得都是些粗使的伙计,若不是田珑想着两人已然与顾蘅见了面,索性留下,她们哪里得了今日的体面轻松?想到此处,便心里有些惧怕,两人也不愿重新归到原地,自然忙下跪,磕头流泪道:“姑娘,求姑娘不要赶我们走。”

“这、这不是赶你们!”顾蘅原是为了两下方便,免得她们惧怕,看着这场面,忙就伸出手搀扶道。苏合见了,心里有些松快,也忙过来帮手,好是三两句话过去,那小红小春方含着泪重新坐下。

就在这时候,外头倏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顾蘅心里微微一动,只与苏合等人使了个眼色,她们三人忙止了这话,又起身略作整理,各自分散在屋子里略作些整顿清理的小事儿。

此时,汪毓敏已然像个幼虎般直冲冲地掀了帘子,闯了进来。他今日一脸笑,又是难得穿了一身鲜亮些的雪青色绣狮缎袍,脚下蹬着青云靴,眼里闪亮亮的,极是高兴的模样儿。

见着是他,顾蘅心里一松,忙笑着起身,将冲过来的汪毓敏抱在怀中,笑着摩挲了一会,方道:“可是来了,我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是你这小老虎没来呢。”正说着,顾蘅觉得手中微微有些沉重,便松了手,拉着这小家伙做到案几边,边打量,边笑着道:“小孩子真真是一日日长成的,敏哥儿不过一日不见,就仿佛重了许多。”

苏合正提壶倒了两盏茶,送将过来,听这话后,她也是抿着嘴打量了汪毓敏一会,方放下茶盏,道:“姑娘若是日后当了母亲,必是那等心疼孩子的慈母。我若看了敏哥儿,先个念头必不是轻重身量,而是这一身难得的鲜亮衣衫。”

汪毓敏原笑得一脸甜蜜,听了苏合这话后,先是皱了皱脸,然后才露出一脸笑来,扯了扯衣衫,看向顾蘅道:“这是欢娘为我新作的衣衫,姨母觉得好看么?”

他一脸的笑,眼里满是企盼慕孺。

顾蘅瞧着,心里一酸,晓得这汪毓敏将她当母亲一般,忙没住口地称赞了又称赞,只将他逗弄着满心欢喜,方是笑着又道:“这位欢娘针线活儿真真极好,却不知道是哪位,敏哥儿,哪日姨母还得去你屋子里见她一面,学着些针法才是好呢。”

听顾蘅的意思竟是要往他那边走几次,汪毓敏自然高兴,他忙扯着顾蘅的手,再三确定了,方笑嘻嘻着道:“姨母说好了的,要多往我屋子里去,那我也不瞒你,欢娘就在外头呢。”

顾蘅心里微微一动,仿佛有什么灵光在脑中一闪而过,那汪毓敏已然向外头急急喊道:“欢娘,欢娘,你快进来!”

第十四章 欢娘

第十五章 怪异

汪毓敏唤了几声后,那软帘微微掀起,一个垂眉低眼的妇人慢慢走入屋子里,低身行了个礼,方慢慢着道:“公子,姑娘,唤奴婢作什么事?”

顾蘅看她礼数虽是周全,但言谈举止都有些生疏,不像是惯常做这些的。再细细打量了一会,见着她容貌粗粝,面色黄黑,手脚粗大得如同田地里劳作十来年的农妇,一身装束更是寡淡,她心里不由更为疑惑:汪毓敏是府里二姑娘的独子,原便是府中的嫡亲的血脉,田府丫鬟婆子亦是多的,怎选会选了这么个不知礼数无甚见识的妇人做他的嬷嬷?

心里这么想着,她脸上却不曾有丝毫显露,只打量了一会,就转过身迎了上来,笑着道:“嬷嬷不必这么拘束,原是我的不对,看着敏哥儿身上衣衫做得极好,便想见见你,这一会倒是扰着你了。”

那欢娘听得这话温和柔善,便悄悄地抬起头,往顾蘅脸上扫了一眼,就忙着又低下脸,口中只连连道不敢。

看着她这么一番模样,汪毓敏的脸皱了皱,仿佛有些不满,但瞅了瞅顾蘅后,他还是没说话,只跳下凳子跑到欢娘的身边,扯扯她的衣衫道:“欢娘,你也觉得姨母像娘一样,是不是?放心,娘是好人,姨母也是好人,你不要害怕。”

软绵绵的一句话,若是旁日自然罢了,但先前顾蘅等人才说及那事,听了这话后,自然也就想到几分。当下,小红小春都不由得白了脸,苏合更是又惊又怕——这事府里传扬也就罢了,这个欢娘竟是将这说与小公子听,难道就不怕惊着他?

若真的出了事,她担当得起?

不但苏合这般想,便顾蘅这个不愿管闲事的,这一会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欢娘看到这几人的神色变化,不曾说些什么,就忙不迭地伸出手,遮住汪毓敏的嘴,一脸的不安惊慌。

汪毓敏猛不丁地被她堵住嘴,不由得挣扎了几下,呜呜想要说些什么。看得他这样,欢娘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用力了些,只将他紧紧搂在身侧,半晌才急急抬头,挤出一丝不安的笑,张口呐呐着道:“姑娘,小孩子说话不知道轻重……”

“欢娘,你不必担心,且先让敏哥儿松一口气吧。”顾蘅看着汪毓敏呜呜挣扎不出来,生怕他呼吸不过来,忙赶过去,伸出手想将欢娘的手拉开,口中的话也带着一点焦急的意味。

欢娘听了这话后,脸颊发青,在顾蘅的手指碰到她的手腕后,下意识地一僵,继而更猛然挥了过去。

被她这么一推,顾蘅踉跄了几步,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忽而晃荡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右侧的帘帐处倒了过去。好在那小春小红眼疾手快,又离着近,忙赶来搀扶住。

饶是如此,顾蘅额侧也被撞出一片淤青,又是疼,又是慌,耳侧嗡嗡作响,差点儿便昏了过去。

苏合见着她这样,便知道原是顾蘅身子弱还经不起折腾,忙嚷嚷让小红小春扶着顾蘅躺在一侧的小塌上,又倒了一盏俨俨的茶,与她吃了几口,方转过身,恼道:“嬷嬷许是听了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方是这么做的。但鬼神的事,谁个能说清楚?若当真这般忌讳,您便不必到这里来,免得冲撞了贵体。”

欢娘不过一个奴婢,自然没什么尊贵的,按理说来,顾蘅这个姑娘的身份比她可是尊重多了,自然当不起这话。但素日里她有着汪毓敏做依仗,如何听过这等刺耳的话,脸上不由得一青,继而一白。半晌后,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得理的地方,抬眼又看得汪毓敏早已蹬蹬跑到顾蘅的身侧,一脸的焦急,心里更是不安。如此僵了许久,她只得忍下心头的不忿,往前几步,跪了下来,一双眼睛却不由得望向汪毓敏。

她这么一跪一看,原正在顾蘅身边的汪毓敏虽然担心着顾蘅,但想了想后,他还是跑过去,将苏合推开,又挡在欢娘面前,满脸通红,嚷嚷道:“不许欺负欢娘!”

虽然小孩子气力弱,但被这么一推,苏合也不由得踉跄几步,方站起身来。她素日也是个有脸面的,不过晓得分寸礼数,虽然心里羞恼,却没说话抵触,只是轻轻往那边扫了一眼——这欢娘已然抱住汪毓敏,低低啼哭起来。

“苏合,你可没事儿?”虽然她不说话,但顾蘅却不能让她受这样的气,当下忙站起身,将苏合扶了起来,让她坐在一边。

再瞅了瞅那欢娘,略一思虑后,顾蘅便与汪毓敏道:“敏哥儿,你见过苏合姐姐欺负过欢娘?”

“没有……”听顾蘅这么问,原直直盯着她的汪毓敏,满脸写着要保护欢娘的他不由得低下头来,半晌后方又喃喃道:“可是很多人都欺负欢娘,说欢娘的坏话,让我离开欢娘。”

顾蘅听得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汪毓敏的头,瞥了那欢娘一眼,方笑着道:“可是苏合姐姐没有这么说,是不是?她只是说,欢娘不喜欢我,就不要到这里来。就像你喜欢着欢娘,不喜欢别人让你离开她一样,她不喜欢我,就不必到我这里来的,不是吗?。”

“姨母像娘一样,欢娘也说过的,她怎么会不喜欢娘,不喜欢你!”汪毓敏先是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忙仰头看向顾蘅,拉着她的衣衫嚷道。

顾蘅微微一笑,眉眼温柔,轻声道:“这个我也不懂,但人和人总有不同的,我和你娘也是不一样的,自然,她也有喜欢你娘不喜欢我的道理。不然,这还第一面……”

说到这里,她忽而一顿,想了想后,有意将话儿往一边转过去,只慢慢着道:“对了,敏哥儿来了这么多次,我从没见过欢娘,欢娘前儿都不在的么?”

被顾蘅这么一绕,汪毓敏到底是个小孩子,当下也理会别的事,只皱着眉全神想了半天,才笑着拍了拍手,道:“欢娘有事儿,你来的第二天就走了,就在几天前,你坐在那里不说话的那天,才回来的。”

顾蘅虽知道是哪一天,却故意装出疑惑的神色,口中更喃喃着道:“那是哪一天?我怎么记不住了?”

这话一说,汪毓敏更忙往前几步,拉着顾蘅的袖子,嚷道:“就是那天,我来了你都不和我说话儿!”

“没有的事,我怎么会不和敏哥儿说话的……”顾蘅听了这话后,忙又是道。

看着汪毓敏的心思都放在顾蘅的身上,苏合瞅了瞅那没了眼泪神色恍惚的欢娘一眼,就微微一笑,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话:“那时候啊,就是赵大夫和纪老爷那一回。姑娘记得么?”

“就是那天!”汪毓敏活像一只花点小哈巴儿般猛点头,一边还带着些怅然黯然着道:“姨母怎么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顾蘅这才将这汪毓敏抱在怀里,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温声柔和着道:“怎么会呢,姨母啊,最喜欢敏哥儿的。不然,也不会每日都盼着你过来啊。那天,姨母心里想着一个很重要的人,想得入神了,才忘了和敏哥儿说话的。敏哥儿是个男子汉,就原谅姨母,好不好?”

听着顾蘅温柔的话,感觉那柔软温热的触感,汪毓敏的脸整个红了起来,心里无限欢喜,有些忸怩着低下头,低低着道:“好、好吧,我就原谅姨母了,以后姨母都不许那样的。”

顾蘅看他这样,心里一片温柔,忙低声应许下来,只是不经意间,她低下头去,却看得那欢娘脸颊苍白如纸,唇色铁青,如同见到什么猛兽一般,满脸汗涔涔的瘫在地上,惊恐地盯着自己。而就在对视的那一刻,她更忙不迭地往后爬了几步,方浑身发颤着停下来,低头没有说话。

想了半晌,顾蘅移开眼神,心里却生出无穷的狐疑。恰在这时候,外头倏然来个小丫鬟,说是冯徽送了一张帖子。

第十五章 怪异

第十六章 有言

有了这一个干扰,顾蘅一时间倒没说什么话,半晌后,她脑子里转了一圈,仍旧没说什么。毕竟,虽这欢娘看得有些令人诧异的地方,但她这么个人,就如同一叶浮萍般无所寄托,终归不能轻易得罪了人。

因此,这一日后,她却也没对汪毓敏多说一句话,只如同往常一般,细细教导些诗文经卷,便好言劝得他回去。

汪毓敏见得这样,心里自然不舍,但想着明日他又能再来这里,就也没太过抵触,再加上边上欢娘的眼神言辞逼迫,只得再三说了时间,他便转回到自个儿的屋里。

眼瞅着汪毓敏走得连影子都没了,苏合先便松了一口气,脸上难得也露出些嘲讽的冷意来:“没想到,她也有今日,总归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

猛不丁地听到这句森然冰冷的话,顾蘅不由得一愣,微微侧过脸,细细打量苏合几眼,看得她一双秀目冷若寒江,似是想到什么忿然的事情,她想了想,就伸出手推了推,道:“苏合,你与那欢娘,有甚么仇隙?”

若非如此,以苏合向来温然自若的性子,却也不会那么耐不住性子。

“姑娘才到府里,原不知道,这欢娘可是府里最可恶可厌的人!”听顾蘅这么一问,苏合低下眼没说话,边上的小春素日就看那欢娘不入眼,忙不迭插了一句。

小红看得她这样,忙推了她一把,有些担忧地往苏合脸上看去。小春被这么一推,立时也知道自己多嘴,忙回过头与苏合道:“苏合姐姐,真真对不住,原是我失口多嘴,竟忘了……”

“没什么。”苏合听了这话,脸颊微微有些苍白,眸中掠过一丝怆然,眼圈发红,终究忍不住胡乱扯了个活儿要做,得了顾蘅的话,就急急赶着离开了屋子。

顾蘅看得苏合神色不似往常一般,掀起软帘的那一刻,更有些眼泪流出来,伶仃可怜的,当下不由得皱了皱眉,看着小红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红与小春相互看了看,见着顾蘅连连追问,又想着素日顾蘅待苏合的好,犹豫了好一会,小红便推了推小春,让她将这话说道出来。

见识这样,小春倒也顺服了,当下就将事情一一详细说道出来。

原来这欢娘,原唤作王槐儿,是一个刘家村里的小寡妇,只余一个儿子,与田府并无甚关系。也是天意巧合,那日田琼投河落水,顺着水飘下来,恰巧她看见了,便救将上来。虽然最后田珑到底死了,但若非这槐儿跑来报信,田老太太并田琼慢说见不着自己女儿、妹子最后一面,便是田珑的尸身也难得完整。因着如此,老太太做主,将这寡妇失业的槐儿接了过来,与她改了名字,令府里人都唤一句欢娘,以示尊重。也是因为这事,不但汪毓敏待这欢娘越发的好,任是什么事都一意护着她,便老太太、田珑都对着她的事,也都极缓和极轻的。

而这欢娘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在这样的纵容下,便越发在府里称王称大,稍不顺心,便与汪毓敏等哭诉,非得折腾出鸡飞狗跳的局面,闹到自个称心如意的地步方才罢休。

苏合这件事,便是其中最严重的一件。她买入府里的时候,有个亲妹妹,原叫做什么倒也不晓得了,在田府里的名子唤作茜云。那是个最娇俏爽利的姑娘,生得比旁人都好,勤快爽利,针线活儿更是没人挑的,自然很得人意儿。

只是一件,茜云又极爱花儿,因此便常在空闲的时候打理些花木。这等心灵手巧的人,养的花也比别人好。有一日欢娘看她细心栽培的一盆白菊极好,莹润水嫩的,竟掐了去戴。因着如此,两人便闹了起来。到了最后,自然欢娘得了好,茜云不但被斥骂了一通,还被府里那些有意讨好欢娘的人日日嘲讽。那不过十一二的小姑娘,哪里经得起这些,一时想不开,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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