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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蘅低下头，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心底暗暗数了几个数，那边的赵钰儿已经哭着扑到这边来：“娘，姨母……”
在这一瞬间，满堂都有些寂静，只有钰儿小姑娘的抽泣声一起一伏的。
“赵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朴统的脸色不大好，看向赵嘉的神情明明白白写出疏忽两个字。赵嘉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了。
朴统见他没话说，又询问了一番事情，就直截了当判了案子：“此案证据确凿，无可辩驳，着令去赵嘉氏官身，仅留功名，因其殴打岳母，着入狱半月。其女赵氏钰儿改名田氏，重归入田家。”
冷不丁的这一声判词，不但顾蘅田珑愣了，就算是赵嘉这时候也是恼怒起来，他心知这田家若是与他扳开了，他这名声坏了不说，没了银钱开道怎么能做事？若有赵钰儿在，就算田珑与他义绝，倒也不算什么，捏着女儿，这做母亲的也不敢怎么样，照样得拿钱出来与他花用。可这番看来，这一指望也算完全没了。
赵嘉如何肯轻易罢休！
当下，只见他猛然起身窜了过来，一准就朝田珑扑过去，口中还喊道：“都是你这个贱人！想要摆脱我，明告诉你，没那么简单！”
顾蘅看到这一幕，暗暗咬了咬下唇，右手紧紧握住早期准备好的东西——一块砖头，不等那边的仆役什么的扑过来，她先就扬手拿着砖头砸向赵嘉：“住手！放开姐姐！”
赵嘉这般的弱质书生，原就不算得十分的结实，又静了监牢里那么些事情，端是撑不住了，竟在这一拍之后就生生被砸晕了过去，额角在血色之后，也迅速涨紫发青起来。
……
看到这里，众人竟是无法说出什么来了。还是田珑不同一般的人，她冷冷地看了看赵嘉一眼，跪下身又是拜了几拜，才道：“田氏叩谢知州老爷主持清白！这赵嘉虽说是我本来的相公，又相处了这么些年，不能算是两无相干的两个人，但经过这么一遭，我也算认了这眼睛看不出好歹来。好在，知州老爷明察秋毫，为小女子伸冤。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完话，田珑死活拜了几趟，才算退回家中了。
有了女儿照料，又有母亲须得伺候，田珑虽然心底也不是不挂记着赵嘉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但也渐渐回转过来。顾蘅见着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眉梢眼角间一片温柔长存，也渐渐放下心来。
因着这件事，顾蘅对杜昀傅明漪两个人却是渐渐多了些好感，也不十分忌惮他们了。可是每次看到前者，她还是忍不住先颤抖一下。不因为惧怕之类的情绪，而是一瞬间的战栗。
杜昀虽不是那种精细敏锐到了极点的男性，但顾蘅多次如此，他注意到这后那些愧疚便更加深切了。只是没有什么好处置的法子，他多少有些挠头。到了最后，他也只能越发减少去见顾蘅的机会。真有什么事，也就让傅明漪过去一趟罢了。
今日，他就派傅明漪过去，说一件事。
“傅姑娘，你今日又来了。”顾蘅笑了笑，让苏合端出一叠糕点来放在傅明漪的面前：“多亏着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料，为我省了好些事情。这是我亲自做的桂香糕，虽然手艺不大好，可也算一片心意，你尝一尝，若是觉得好就多带一些回去吧。”
傅明漪自然笑着应了，她拈起一块尝了尝，就觉得满口余香，绵软细密，香甜之中透着一点软绵绵的质感，极好克化，当下不由赞道：“顾姐姐好手艺，这一手的糕点功夫，怕是连我娘也比不得呢。她做的核桃糕极好，可也比不得这个好吃呢。”
“既然觉得好吃，那就多吃一点儿。”顾蘅笑着吃了几口茶，又拈起几粒松子，轻轻吹拂去上面的细毛，方将它扳开取出松子儿：“对了，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的？”
傅明漪听了这一声询问，勉强咽下嘴里的食物，端起茶盏尝了几口，就放下来：“还能有什么大事不成？左右不过些小事情罢了。那赵嘉今日可就要放出来了，不论田家怎么说，到底他仍旧与田家有些关系，日后若是想要干净些，就早些做打算，免得以后那一家子又要出事儿。”
“原是为了这个来的。”顾蘅听了点了点头，面上却一点都没有变化，只看想傅明漪的神色多有些不同：“只是这件事，无人不知，就算我忘了，姐姐却是怎么也忘不了的。我瞧着不必我去说，她那里早就预备好了吧。”
傅明漪听了这话，倒也觉得极对，今日这件事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但杜昀既是将事情托付给她，她自然地好生说道完的：“你也是知道的，昀哥虽然与章公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们总归是住在一处的，自然有些事情也知道的。他让我给你的带一句话儿，说章公子似乎有了什么新主意，要你千万小心些。”
新主意，需要千万小心的？
顾蘅听到这些话，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加上之前又说到过赵嘉，两下已联系，她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了。先前这章荣就想插手田珑与赵嘉两人义绝、钰儿归属等两样事情，今儿似乎又要与那个章荣联合在一起了……
真真该死！
第二十九章 释放
第三十章 牵引
第三十章 牵引
顾蘅想到这一处。脸上不免露出些微异样来。只是她心思深，又是个素来谨慎小心惯了的人，虽想到了，却也不会将那些推测的事说到出来。因此，她这一厢只低头思量了半晌，就随口提起旁的话题来：“这事儿我记着了，你放心吧。对了，这糕你尝着好，除了这手艺上的事情外，还得靠园子里那一眼泉水的功劳。凡它浇灌出的，花是好花，果子也尝着不错，又茂盛又好，我尝了几次，都还好，到不知道你的脾胃如何了。”
说完这话，她便唤了个小丫头过来，吩咐端些新鲜瓜果并杂样的糕点。小丫头脆声应了，自然退下去做事儿。倒是一边的傅明漪见了，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连声推辞道：“顾姐姐当真客气。我不过过来坐坐，顺便带个话儿，值当什么。日日呆在唐家那里我还觉得闷呢。”
“当真如此？那我可得与唐夫人细细说一说，她若是急了，你可不许怪我。”顾蘅笑了笑，随口应了一句。哪里料得这傅明漪却说出一句她想不得的事情来：“姐姐说的什么话儿，我近来闲了，也是因为她有了身子，总不好老是往那里去罢了。”
“却不知道有这样的喜事，说道起来，与田姐姐那儿一凑合，倒也有些双喜的模子。”顾蘅略微沉虑了半晌，一边说着话，一边挥手招来苏合，使她去库房取了两匹上等的料子，又将两只一套的青瓷绘孩童嬉戏的瓷碗取了出来一并交与傅明漪：“既是听了这喜信，我也不能悭吝。这是一点心意，我原是该亲自送过去的，但唐夫人身子还不大好，不能见客，我也不能勉强，还请妹妹帮我带过去吧。”
这样的事并不算的什么，顾蘅说得又是在理，傅明漪点了点头后也就唤来自个的丫鬟紫鸳收下东西：“既是这么说，我少不得为姐姐走一趟。” 说完这话后，她抬头瞧了瞧窗外的日光，略微思虑后。便又道：“说道起来，瞧着这天色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再等一会子，这路上的人便要多起来了，虽有个轿子车马，路上却一发的难走动。”
顾蘅听了，起身笑着留了两句，见她主意已定，也没有再劝她再留一回，只唤了丫鬟将那糕点细果满满放了一个食盒，递给了傅明漪另一个丫鬟绛珠。这一番做好，事情也便差不离了，傅明漪不再耽搁，辞了顾蘅后就径直出了门上了车，一路慢慢而去。
倒是顾蘅见着她走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眉头紧皱地坐在那里想了半晌子后，就直接吩咐了小车：“苏合，你且去吩咐小车，我要去珑姐姐那边一趟。”
苏合轻声应了。
就这样，顾蘅略微整理一番装束，直接坐着小车。一路到了田府里。
此时已经接近中秋，略微迟了些过去，秋寒露重的，顾蘅才下了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后，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就在顾蘅打喷嚏的时候，田珑已经是迎了出来，见了这个场景，她忙是上前搂住顾蘅，一边往里面带，一边笑着道：“千岁万岁，千岁万岁。”
这打喷嚏后喊一句千岁万岁原是江南惯有的杂话儿，顾蘅听了心里一暖：“姐姐倒是越发有了老妈子的样子，我娘、奶娘听了我打喷嚏，也总这么说的。唉，这当了娘的人，总归是与我们不同的，就不知道唐府里的那位，是不是也这样了。”
田珑听着自己一句话，就招惹来顾蘅这么一通，她不由得笑了出来，屈指勾了勾顾蘅的鼻子，嗔道：“什么老妈子，我何时这么老了不成？倒是稚馨那边的事情，想不得你也知道了呢。”
说着话，她将顾蘅往椅子上一推，又亲手倒了一盏茶，递过去道：“我这里你急随意吧，茶虽不大好。原不是新泡的，可这点心确实不错，连我都忍不住吃了几个，你也尝尝看。”
顾蘅笑着应了，先低头尝了尝茶，再拈起一块糕点吃了，一边还打量着田珑的衣衫神色——看这样子，衣衫鲜明，容颜丰美，看着倒过得不差。
“好了，这死盯盯着我瞧什么？有什么事就直接与我会说吧。实话告诉你，这些日子我算是过得不错，娘也好了，钰儿也渐渐放开了，毓敏更不必说，竟是越发的贴心贴肺。我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你不必担心我什么的，该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这般就好。”顾蘅想了想后，也是觉得这话不能耽搁了，便顺着先前的话道：“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和唐家有关系的。你还问我为何直到唐家那边的事，原是傅姑娘来了一趟，说了几件事后，就略微提了提这事。我方知道的。”
田珑听到这猛不丁的几句话，前不搭村后没着落的，也是愣了愣，才是皱着眉道：“说了几件事？向你你要说的，也就是这几件事吧。”
顾蘅早已想好了怎么说话，待得与田珑说的时候，自然没有十分地提及章荣，只略微透了些风声，就将所有的重点放在赵嘉的上面：“姐姐，这事情虽是道听途说的，但俗话说的好。无风不起浪，那赵嘉已经没什么东西的，光脚不拍穿鞋的，若他把心一横做出什么来，我们这边可是受不住的。不论怎么样都好，好歹要使人盯紧了他，免得出什么事我们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听是这个，田珑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只是她经过这么些事情后，如何还敢大意，立刻就是点了点头：“阿蘅，你说得不错。我们不比赵嘉，他现下出来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难保不会想出什么招来。我倒也罢了，左右也是见识了，随他怎么样也没事儿，可娘和钰儿那里，我却不得不多考虑一分。这事，还得多谢你提醒了。”
“姐姐，你素日待我这般好，我都没说声谢，你这般不是打我的脸吗？。”顾蘅嗔怪了一句，才又叹息：“再说，这事情还指不定是我的缘故，若没了我的事，你也不必担心挂虑这么多，原也可以说是我拖累了你。”
“傻瓜！”田珑伸出手指头轻轻敲了敲顾蘅的额头：“不论怎么说着，他们也是冲着我来的，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我既然是姐妹，自然是一同担着这些事，有我笑的时候断然没有你哭的那刻，自然，你哭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觉得舒服的。”
这话一说，顾蘅还有甚么旁的说头，自然点头应是。如此。两人再说了些杂七杂八的话，眼瞅着日色渐渐黯淡了，顾蘅才起身告辞。知道这一去为的是冯徽，田珑自然不会留吃饭，只说了些嘱咐的话，也就放手让她离开了。
顾蘅这一去，就是几日。
倒不是为了旁的事情，正因为她那日匆匆赶过去，身上衣衫也有些单薄，不知道怎么地就是一冷一激，竟是得了风寒之症，连着几日都是鼻塞咳嗽，懒怠无力。田珑知道后过来瞧了瞧，听大夫说尚算小症候，又见顾蘅精神还好，便也渐渐放了心，转而谨慎专注在赵嘉那头。
这赵嘉果然不是轻易能放的手的人，他素日心大眼空，本就自认为看不上田珑的，谁想得上堂义绝之后，他陡然困窘起来，连一点手头上的余钱都没有，宅子也是旧日的破茅草屋子，不说任蔓儿自入了这里后，脸色一直不大好，就算他自个看到这破烂的屋子，也有些沮丧起来：“旧日我满以为自己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虽不比那些朝中大官，但过个十年八年的，必定也是差不多的。谁想的，一旦离了个田珑，竟就是落魄到这地步！好在，虽然官名被去了，这功名却还在，我就不信，没了那贱人，我还过不下去了！”
一边的任蔓儿早就后悔了，虽然她总想着高田珑一头，压着她说不出话，但落到这地步，她也是想不到的。毕竟，这赵嘉还是个官儿，不过是家宅中的争斗，怎么就闹到堂上去了？那田珑还生生义绝，竟连这个男人都不要了。
这女人放弃不要的男人，有几个是好的？
任蔓儿一手抱着自个的孩儿，一边皱着眉呆在一边瞧着，脸上一日比一日难看。只因，这个赵嘉，一日比一日颓废，一日比一日沮丧，到了最后，甚至还开始打起她来。
虽然话里话外都没有说出什么，但她瞧着赵嘉那神色言止，心里也是一钵水似的明白：这赵嘉是后悔了，却仍端着自个的架子，不愿说出任何一个悔恨的字眼，眼巴巴还望着田家那边来人呢。
可这田家也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会再和赵嘉这样的人联系？平白就是落了自己的名声脸面啊！心里这么想着，任蔓儿又撑了几日，终究还是耐不住赵嘉的打骂，把心一横，竟是跑到田家那里叩门，要求见田珑一面儿。
第三十章 牵引
第三十一章 鼓动
第三十一章 鼓动
这任蔓儿想进田府。原是顶尖的难事，不用旁人说，她自个也是知道，因此，她到了地方，就死活在门前抱着孩子磕头痛哭。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何曾见过这个，没多久就是聚成一堆的人来。
见这人多了，任蔓儿越发哭嚎起来，手指头却是王自己抱着的小孩子身上拧了拧，原是睡的人事不知的孩子顿时也跟着大哭大叫起来。
“哎呀，这都怎么了，听着小孩的声儿，哭的可真凄惨。也不知道这田府又有什么事闹出来的。”其中一个婆子看着这小孩哭得着实大声，呜呜奄奄的听着心惊肉跳的，不由得扯过身边的亲戚感叹道。
“这谁说不是呢。看着就是可怜，不论怎么着，也得让这娘俩坐下来歇一歇吧。这田家又不是没钱儿没地，给人留一线也是好的啊。”她亲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扭着头说了半日后，一盆污水就是猛不丁得泼了上去。
边上人这回也有跟着她们一般说田家的不是。也有说这女子的不好，更有些有眉有眼地猜测起来。一边大门上的几个仆役何曾见过这样的，先头就是慌了手脚，后头更是举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做了。
任蔓儿用袖子掩住脸，一双眼睛却是又尖又利，只往边上一圈剜了过去，就知道情况还在她的意料之中，当即就仿佛受不住一般瘫倒在地上，一行是哭天喊地，一行是磕头相求，这一番景象，竟是做得比唱戏地还要热闹。
直到里头的管事听见了声音出来瞧了瞧，喝，悄没声息的田府门前就挤了百来人，各个指指点点不停，看他来了，不少人还吃吃笑了起来，暗地里各色话儿不绝于口。
“你们这些狗东西！连一点世情道理都不懂！”管事又是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