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说得越发得深切的时候,边上觉得无聊的苏合,忽而在江面上看到一个小小的姑娘,再边上载浮载沉着,远远瞧着似乎快要……
苏合猛然打了个激灵,忙推了顾蘅一把,喊道:“姑娘,公子,快瞧瞧那里,那似乎有个小姑娘!”
顾蘅与冯徽不由得抬头望去。
第四十章 弱女
第四十一章 锦信
入目处,便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穿着一身粗布衫,小脸小身子被水泡的涨白发青,就那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前划拉几下,瞧着就快不行了。
顾蘅与冯徽原便是心善见不得这等事的人,且又曾落水还生过的,瞧着这么个小女孩这么样的惨状,心头一动,自然起了心有戚戚然的相怜相惜之感。因着如此,两个人没说旁的事,一个忙忙跑将过去,另一个也是提起裙子急急赶来,口中还忙不迭着吩咐苏合道:“且快快寻人过来……”
这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冯徽已是到了地方,一头就往水里扎去,没多久就冒出半个身子划到小女孩的身边,将她抱着往岸上划去。
看到这里,顾蘅与苏合倒也顾不得喊人这样的事,忙急急赶到岸边,下了岸边砌着的花白石阶,好不容易才让冯徽抱着小女孩上了岸。
“这小姑娘,瞧着当真瘦弱得很,俗语说救人救到底,咱们还是快将她送到医馆里,让大夫好好掌掌脉,万不要出什么事方好。”顾蘅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身子,觉得满手冰冷,再摸摸额间,却是滚烫的,当下忙说了一通。
“是极是极,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冯徽连连应了几声,也顾不得浑身湿透,头发还滴着水,就赶忙想要往一般跑过去。顾蘅见着他这样,倒是忙将小姑娘接过来,一边取出纱巾递过去,一边道:“虽然天气热着,但寒热交加,到底容易伤身子,你又才大病好转没多久,且快擦擦,小姑娘我抱着去就是了。”
这说话间,苏合也忙道:“姑娘,公子,两位切莫着急,这横竖百来米的路,我跑过去唤一辆车来方是正道,再近的医馆都有好些路呢。姑娘抱着这小姑娘走几步,我立刻就会来的。”
一番话还未说完,苏合早就提起裙子往前跑将出去,一边还急急张口唤道:“车驾,车驾……”
顾蘅与冯徽两个人对视一眼,顾蘅只抱着小女孩往上推推,与冯徽道:“子隽,你素日也不算身子康健的,且小心些。”一边说着,另一边就抱着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小步往前跑去。
冯徽站在那边,手中托着纱巾,只觉得一阵凉风拂来,鼻尖掠过一丝细腻香柔的芬芳,这仿佛是花草树木的清香,又似女儿家惯用的脂粉香味,眼见着顾蘅往前急急跑去,身姿绰约,肌骨莹澈,心中百般滋味齐齐涌了上来,一时间竟是愣怔了。
略略跑了一会,顾蘅就见着那边来了一辆车马,又有苏合的声音,她当下一喜,转过头去,却见着冯徽仍旧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呆愣。若是旁人,她许是会有别的想法,但冯徽这样的心性,顾蘅自然不会有别的念头,反倒立时生出几分忧虑: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儿,一时被日头晒着了不成……
才想着,那边苏合便喝止了马车,停在顾蘅的身侧,微微喘着气道:“姑娘,且快上来吧。咦,冯公子呢?”
有些焦虑地回头看了冯徽一眼,顾蘅双颊通红,口中仍喘着气说不得什么话,却忙着将手中的女孩儿递与苏合,自己顺着车辕攀爬上来,方与车夫急着道:“快去河边!快点!”
这话说完,她颇有些耐不住性子,愣是伸出手拍了马臀一下,又推了车夫一把,眼见着车夫回过神来赶车,才嘘出一口气,浑身都有些发软。
苏合安置好了小姑娘,在车里弯着腰走了两步,就觉得车轿晃动,忙伸手把住轿子边上固定的物什,一边喊道:“车夫,车夫,姑娘还未上来,你怎么就赶起车来了……”说话间,她抬手掀起车帘子,却见着顾蘅歪在一边喘着气,眼睛还只往一边望去,立时愣住了。
“姑娘……”苏合跪下身,将顾蘅扶起来,正想说些什么,猛抬头就瞧见冯徽正站在前头边上呆愣着,他面色通红,一滴滴水珠子从发上衣襟上落下来,身上还带着些水荇绿色的叶子,当下立时想到顾蘅所想的事,忙与车夫道:“且快些停到那位乌衫公子的边上,唉,这救人的可别陪着生一场病方好。”
这最后的一句话说来,那车夫立时将心头原想着的甚么八卦心思抛开,倒起了几分钦佩,一边连声应着话儿,他一边将那马车赶到地方,停下车子跳将下来道:“这位公子,这位公子……”
冯徽原是一身湿漉,又在这大热的天下站了许久,心头情绪起伏倒也罢了,只一冷一热过去,又不算康健的,一时间倒是有些发昏,虽没有个大症候,却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自然,这车夫的话,他半日都没有回过神来。
见着他这般模样,顾蘅忙强撑起精神,挣扎着就要下车搀扶,那边的车夫已然忙扶着冯徽上来,一边还劝道:“这位姑娘,您啊,且缓着点,这位相公瞧着只是一时昏阙了些,没甚么大碍,我这就扶他上来。”
说话间,这车夫就将冯徽扶将上来,苏合见着也忙将顾蘅扶入车轿里,又瞧瞧那小女孩,看着没甚么大碍,方松了一口气,只将冯徽扶靠在一侧,立时吩咐车夫往最近的医馆去。
车夫大声应答了声,就挥着鞭子,赶着马车向一处急急飞驰而去。
顾蘅歇了一会,看着苏合正将自己随手提着包袱抖开来,取出里面的细巾,帮着小女孩擦拭,便也俯身取来一条,帮着冯徽细细擦拭去满身的水珠。
苏合已是将小姑娘身上的湿衣衫全都褪了下去,只用细毛巾整个包住,然后抱在怀中不停地摩挲,想着能温暖一会。而冯徽,经过一段时间后倒也缓了过来,抬头看见顾蘅正抿着唇角,帮自己细细擦拭着,心头立时砰砰乱跳起来,脸上更是通红。
“可好了些?”看着冯徽神色虽然有些异样,但眼见着他神智已然恢复过来,顾蘅倒也松了一口气,只问了一句,就放下手中的细巾。
冯徽点了点头,颇有些羞赧着道:“原便没什么事,只是一时有些头晕罢了。”
点了点头,顾蘅正松了一口气,那边苏合便又道:“姑娘,你瞧瞧这个,这么个女娃娃身上怎么有种锦缎?”
顾蘅抬头一瞧,却是一块极柔滑细腻的白绫,上面隐隐约约绣着些字。
第四十一章 锦信
第四十二章 寄养
微微抖去些水渍,顾蘅将其展开,只见白绫上用黑丝绒线细细绣了黄豆大的字,点竖横折,竟是清晰秀丽之极,由不得她赞了一声,方细细看来:
恩公在上,且受妾身田胡氏三拜。妾本淮南安和人,嫁与田郎诚宁六年有余,膝下二女一子,家和人兴,向安乐也。然郎君为慷慨激扬之人,意报惊天莫逆之案于上。妾虽不愿拦阻,然实惶恐也,故遣散家人仆从,绣纹于绫,以为女儿临之赠。
若此莫逆事发,贼人伏首,恳恩公将我女送还,必有厚赠。若事未曾发,我二人必为其所戮。妾家散人亡,俱为此也,不求恩公雪田家之冤,只求略与孤女一命,妾来生必牛马以还。
最后还绣了两个字:田欣——想是这小姑娘的名字。
只看了前两句,顾蘅的面色已是略微透出一丝苍白,看到后面,更是面色青白唇色发紫,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去了。冯徽看着她这么一副模样,不由得上前两步:“阿蘅,你可还好?这上头绣的是甚么?”
“没甚么,只是一件与女儿的信物罢了。回去后,我再与你说罢。”顾蘅心中慌乱,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这个地方,忙随口扯了一句话,就将东西细细收拢放置妥当。
冯徽与苏合两人瞧着她神色颇是不对,想着这么个小姑娘也出不了甚么大事,自然将这个抛到脑后,一个掀起车帘子询问车夫何时能到地方,另一个小心探查一番后,又抱着小姑娘慢慢摩挲安抚。
看到两人这么一番举动,顾蘅愣怔了半晌,倒也渐渐将心中的那些心思抛到一边先,转而仔细地看着这小姑娘:先前瞧着这小丫头,容貌很是有些熟稔的感觉,特别是那弯弯地如同画家笔下极力描摹过的秀眉,眉间微蹙,一片轻烟淡扫的味道,让她心中总隐隐冒出个影儿,就是一时说不出是甚么人来……
这顾蘅还在想着,那边的车夫长长的喝了一声,将马拉住:“里面的公子姑娘,这医馆已是到了。”
听是到了医馆,三人忙是将小姑娘送入医馆,细细说了来由,让大夫好生瞧了开出药方子,听着说没什么大碍了,他们方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事儿过去,心头略略一想,三人立时想着一件事来:这小姑娘该安置到甚么地方去呢?不论顾蘅还是冯徽,第一个想到的是田府,但第一个放弃的也是田府这去处。毕竟,两个人非亲非故的已是打搅了田家,费了田家不少银钱,怎能再带个小姑娘上门去?
再如何,救助也得看自己的能力,此时的他们,的确不是能就得了这小姑娘的人——连他们自己都靠人过活的,如何能安置的了这小姑娘……
三人一边等着药,一边商讨这事儿,半晌也提不出甚么好法子。就在这时候,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叫唤:“蘅姑娘,冯公子,你们怎么在这儿?苏合也在一边的……”
顾蘅转头看去,却并非旁人,正是新蝉来了,她一边瞅了瞅顾蘅三人,又看了看里头躺着的小姑娘,一边很是诧异:“蘅姑娘,冯公子两位可没事儿?这衣衫湿了,却得换了方好,不然平白得了病,可不好了呢。呃,这个小姑娘是甚么人?”
“新蝉,你这么一通噼里啪啦的下来,谁一时听得清明啊,这事是这样的……”苏合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通后,又叹道:“只是不知道这会该怎么办方好……”
这话一说,新蝉也是有些踟蹰,半晌后,外头又传来玉蝉的声音:“新蝉,你去哪里了?怎么……”这话还没说完,她就瞅见顾蘅三人,登下愣了愣,方过来问:“冯公子,蘅姑娘,你们怎也在这儿?”边说着,她边打量着,很是有些疑惑。
顾蘅无法,便将事情又粗粗说了一番。
听是这么一回事,玉蝉略微想了一会,便道:“若说旁的我也没甚么法子,但这小姑娘却可暂时安置在我母亲那边。她没了老伴,只有我一个女儿,素来又总当差不在身边,正觉得孤单。再者,她极爱孩子,新蝉苏合也知道的,平日没事儿总爱招些小孩儿到家中的,有她在必是怜爱这小孩儿的。”
这话一说,众人都觉得妥当。顾蘅冯徽出于一点私心,倒对这孩子多少有些恋恋不舍的,但想着自己两人眼下的处境,却只得放手了先。
既是说定了,几个人候着小姑娘吃了药,也不大发烧,又听着只需调养一阵子便好的话,方一齐将这小孩送到玉蝉的母亲,骆嬷嬷的住处。
知母莫若女,果然,玉蝉所说的与骆嬷嬷素日想得极对头。她年老孤单,正愁着家中日日没甚么声息,也不是没想过收养孤儿,只瞅着自己是家生奴,怕孩子大了,反倒怨她。因此,只得日日招些孩子玩耍,看着他们嬉闹而已。
这时得了这么个瘦弱可怜的女孩儿,又不比收养的,心里倒也欢喜,再者顾蘅冯徽与了些银钱,更是满口答应要好生照顾一番。
顾蘅冯徽等人坐了一会子,新蝉玉蝉便说着要得回府回话儿,她们原是田珑遣去采买些胭脂水粉并素日用的针线丝缎等精细东西的,这时候已是晚了,自然得回去。再者,冯徽身上的衣衫湿透了,虽则是夏日,却也得小心几分的。
这么一来,顾蘅与冯徽固然颇有些不舍,也只能嘱咐了几句后与她们一并离去了。
“姑娘似是极喜欢那小丫头?”玉蝉瞅着顾蘅与冯徽几眼,心里颇有些疑惑,又见着回府还有段路,便开口道。
顾蘅笑了笑,伸出手掠了掠发鬓,瞧了冯徽一眼:“同是落水人,又是那么个瞧着极可怜可爱的小人儿,自然会多几分心思在上面的。”
“蘅姑娘冯公子当真是好心。”新蝉听了半日,总没说话儿,这一会突然叹道:“我们太太这么个好心人儿,既是遇到了老太太、姑娘、公子这般的好心人,为甚么却嫁了那么个人!”
这话里透着一股愤愤然的心气儿,顾蘅听得一愣,侧眼看去,只见玉蝉满脸无奈,伸出手扯了扯新蝉:“这话不是我们能说的,切莫呱噪,免得惹来甚么祸事……”
第四十二章 寄养
第四十三章 弹压
虽然知道这等事原不好多问的,但顾蘅瞅着左右无人,又想着田珑素日待她的好处,听出这里头的不好,便忙抓住玉蝉的手,皱眉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儿,惹得你们两个也愤愤不平起来?”
新蝉听得冷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忿,张口就像说出来,倒是玉蝉见着她这么一个摸样,忙伸手拉了几下,又看了冯徽一眼,方眼神闪烁着敷衍:“姑娘,过日子不就是那么个样子似,一天总出些大小事来的。今儿,姑爷那边出了些事,所以……”
这话虽然说得清楚,但究竟是什么事儿,那玉蝉却咽下去不愿意说了,顾蘅与苏合见着她抿紧了嘴唇不说话,新蝉也是咬唇没说话,也明白这事不好遇冯徽说,便也没有追问,只顺着话带出别的事来。
冯徽是经过世情的人,岂有想不到的,当下陪了一段路就想告辞而去。顾蘅看着他身上的湿衣服已是干了大半,田珑那里又怕出什么事,便让苏合送冯徽一并去,自个与新蝉玉蝉她们一并向田珑的屋子走去。
这一段路上,她问了几句,方知道这事情的缘故来。原来,那个姐夫,赵嘉,他突然发了疯似得跑过来斥骂田珑,说她不守妇道,嫉妒狠毒,竟然连一个小妾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而这源头不过是那小妾蔓儿这段时日吃不得多少东西入腹,送来的汤药也都偷偷地倒了,这落到那赵嘉的眼里一个是苛刻地连一点食物都不赐予,另一个自然是恶毒得可怕,那汤药里许放着甚么红花之类的打胎药。
听到这里,顾蘅脸色微微有些黯沉:“这也是一时误会……既然已经清清楚楚了,姐夫,他怎么说的?”
“若他自承错了,倒也罢了。”新蝉听到这里猛然甩开玉蝉抓着她的手,恨恨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他算甚么姑爷!这么些年我们姑娘哪里对不住他?哪里待他不好?那么好的性子那么个容貌,谁见了不爱?偏他这么一个入赘的,抬头低头门缝里看人!恶毒、苛刻,我呸!”
新蝉越说着越愤慨,最后还呸了一声,玉蝉见着她说话越发的大声,拉了几下都没拦住,忙伸出手堵住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这府里耳朵多,眼睛多,你瞎嚷嚷甚么!”
顾蘅这时候已经是愣住了,半晌说不得话来。虽然这些事她也不是没有听过想过的,但田珑这么个女子,那赵嘉这般诋毁,真真是……
想到这里,顾蘅猛然一顿,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先前遇到过的人,心底一阵阵地发冷,这真真是甚么呢?慢说田珑如何遇到赵嘉这般的人,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为何会被杜昀、章朗欺凌折磨的,不是么?
顾蘅便没说话,只深深叹了一声。
新蝉见着她这么样,越发的受不住,只骂骂咧咧着走着,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玉蝉看了看顾蘅,也只能叹息着拉了拉新蝉,劝说几句而已。
只是不凑巧,就在新蝉没什么新词,只低声指着赵嘉的名字骂了几句罢息的时候,那转角突然走出两个人来。
顾蘅、新蝉与玉蝉三人没有堤防,瞧见那鞋袜时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去,只见赵嘉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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