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道上山后,许文龙的神情就显得特别的紧张,毕竟耶律白斯也曾经威震一方,对他是相当的忌禅。
在他的亲自过问下,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将整个山寨布置得像天罗地网一般,连只苍蝇都没法飞进来。
对此,宋行完全不以为意,制造紧张气氛,加多岗哨,是必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耶律白斯一种假象,但固定岗哨则完全没有必要。
宋行虽然对这盗匪没有好感,但要让他白白去送死,也做不到,杨再兴跟马扩都是军人世家出身,见宋行这个文弱书生安排起来,可谓头头是道,对他不禁竖起大拇指。
安排完这些,已是中午时分,吃过午饭后,宋行照例跑去午觉,有杨再兴马扩张毅三人坐阵,只要他耶律白斯敢来,就断没有擒不住的道理。
这几天每个人都在忙着,最无聊的当数完颜兀鲁,不但他们谈的事她插不上口,连他们做的事也插不上手,而宋行只要一谈完事,要么是吃饭喝酒,要么就是蒙头大睡。
这让她很受伤,所以当宋行刚躺下没多久,她便偷偷地溜进宋行的房间,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羽毛,轻轻地掏弄着宋行的鼻头。
宋行在一阵酸酸痒痒中醒来,看着完颜兀鲁那张调皮的脸,还有那不怀好意地笑,心里就觉得有气,“大中午的,你不好好睡觉跑这儿干什么?”
完颜兀鲁坐在他的床头,单手托着腮,对着宋行左看看,右看看,轻轻地嘟咙道:“小南蛮,我睡不着,你起来,我教你骑马射箭!”
教宋行骑马射箭,完颜兀鲁突然找到一件事做,心里显得特别的开心,也不管宋行同意不同意,拉起他便往演武场跑。
刚出门口,便撞着杨再兴,宋行正想跟他打招呼,让他来解困。
可杨再兴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总在关键的时候变得傻呼呼的,对宋行的遭遇视而不见,自顾跑到马扩的房中喝酒去了。
宋行感到很无助,也很无奈,只好跟着完颜兀鲁来到演武场,演武场的场地其实并不大,完颜兀鲁的小红马根本就跑不开。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终于可以单独跟宋行在一起了,连那个对宋行形影不离的傻头傻脑的虎子都没有来打扰。
这让完颜兀鲁很满足,宋行能不能学会骑马同样不是重点,重点是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抱着宋行,抱着宋行在这块十丈见方的空地策马奔腾。
宋行其实很不习惯这种男在前,女在后的骑马方式,好几次都想挣脱下来,但每次都是事倍功半,这个时候,他才想起练武其实也有好处的。
在演武场中连跑十来圈,完颜兀鲁见玩得差不多了,再玩下去,宋行估计得散架了,如果因此引起他的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即勒住小红马,随后从马背上轻飘飘地跳下来,再将宋行接下马背,说好的是教宋行骑马射箭,马已骑过,接下来自然是教他射箭了。
宋行瞧一眼完颜兀鲁那只用精铁打造的弓箭,双手微摊,笑笑道:“你看我这拿笔的手,连鸡都杀不死,能拉得动你这条弓吗?”
射箭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宋行最不喜欢做的就是这些力气活,不管完颜兀鲁如何央求,宋行就是不愿意做这种力气活,直气得完颜兀鲁眼圈儿红红的。
宋行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忍,但要让他真去苦练射箭还不如一刀杀掉他,沉默好半晌才叹口气道:“我是真的不能练这个,再说练这个对我也没什么呀。”
“谁说对你没用?”完颜兀鲁轻咬着嘴唇,小脸蛋显得有些微红,期期地道,“你以后是要娶我的,如果你不能骑马射箭,如何能过阿玛这一关?”
草原儿女的性格就是这样的率爽直接,完颜兀鲁觉得自己喜欢他,在哪儿都可以骄傲地说出来,没有丝毫的扭捏之态。
难怪她动不动就要自己骑马射箭,原来存的是这种心思,宋行看着略显凄婪的完颜兀鲁,心里突然充满着一种爱怜,伸手摸摸她的脸蛋,笑道:“你呀,真是个傻姑娘!”
完颜兀鲁既漂亮,又爽真,有着草原儿女那种天然的美,宋行其实很喜欢这种美,因为他在跟完颜兀鲁在一起的时候,有的只是愉悦,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
更何况完颜兀鲁虽然喜欢粘着自己,但在自己做正事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从不加以过问,不管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完颜兀鲁见宋行说出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着天,不着地的,心里也颇为着急,追问道:“你到底是学还是不学呀?”
对完颜兀鲁来说,她教的不是宋行骑马射箭,她在精心谋划着自己的幸福。
宋行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看看天色,微微叹口气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今天晚上咱还得会会那个耶律白斯呢。”
完颜兀鲁见宋行没有明确的回答自己的问话,心里也是感到一股淡淡的忧愁,轻咬着嘴唇,略有不甘地道:“今天你骑下午马,也的确是够累的,这箭咱们改日再学吧。”
宋行笑笑,没有说话,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接过马缰绳,牵着马往马棚中走,拴好之后,又回到聚义厅,杨再兴他们正端坐在两旁等着他。
见宋行进来,杨再兴首先站起来道:“猴子刚刚传来消息,说今天下午耶律白斯就已点齐兵马,看样子今天晚上肯定会摸上山寨。”
“今晚摸上山这就对了,如果再行拖延,等完颜娄室的大军一到,到时他就算救得家人,也跑脱不掉。”宋行点点头,表示对这个消息的认可。
耶律白斯要摸进山寨,虽然早在许氏兄弟的预想中,但这次由杨再兴亲口说出,宋行亲口确认,神情又不免紧张起来。
许文龙霍地站起身来,刚想吩咐再加岗哨时,却被宋行拦住了。
第五十九章 请君入瓮()
月黑风高,并非都是杀人夜。
山寨的巡逻看似很严,巡逻的队伍川流不息,但队伍与队伍之间则有不少的空隙,对一个稍微有点观察能力的人都能找到这个漏洞。
耶律白斯是中京留守,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其观察能力来源于长期的征战,像这样看似严密却又漏洞百出的巡逻方式,很适合山寨的土匪。
对于这种疏漏,耶律白斯没有丝毫的怀疑,毕竟许氏兄弟只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不是久经战场的将军,相反如果没这些疏漏,那才叫不正常。
兵在精而不在多,耶律白斯对许氏兄弟还算有些了解,虽然说不上脓包,但绝对称不上英雄,若不是看在他兄弟三人月月给自己上供的份上,早就派兵将他们剿灭了。
他的大队人马在山脚,摸黑进寨的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亲兵,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找到家人的关押处,然后凭他们十几个人就完全可以据守。
这时再发信号给山下的部队,便可以一举踏平山寨。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骨感的,看守小院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拿银枪的少年郎,一个是拿锤的小屁孩。
耶律白斯自然没将这两屁孩放在眼里,吩咐手下的亲兵,待他出去跟这两人缠斗时,他们趁机抢占小院,那这件事就结束了。
守院的小屁孩不是别人,正是杨再兴跟吴虎,许氏兄弟早将耶律白斯的像貌向他们详细地描述过,所以当耶律白斯从黑暗中走出来时,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杨再兴的行事准则,所以当耶律白斯刚一露头,他的银枪便如一道匹练闪电般地抵在耶律白斯的咽喉处。
跟着小院的四周火把通明,在一片火把中,宋行从黑暗中缓缓地走出来,看着耶律白斯似笑非笑地道:“你就是耶律将军吧?在下宋行,在此恭候多时了!”
“宋行?”耶律白斯打量着眼前这个嘴巴都没长毛的少年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没法接受自己会败在这样的一个少年人手中。
宋行微微一笑,很肯定地道:“没错,我叫宋行,请耶律将军来此,自然是有事想同你打个商量。”说到这儿,转头对杨再兴道,“杨兄弟,把枪收起来吧。”
“这”杨再兴有些犹豫,毕竟宋行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耶律白斯是久经战场的将军,两人相距三尺,如果耶律白斯突然发难,自己想救援都不及。
宋行知道杨再兴的担心,淡淡一笑道:“放心吧,耶律将军是个明事理的人,绝对不会拿他家人的性命来搏宋行一条命的。”
宋行的话很明白,杨再兴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遂将银枪收回,静立在宋行身侧,以防耶律白斯挺而走险,孤注一掷。
“你的家人都在里面好吃好喝地待着,耶律将军可以进去瞧瞧,宋行就不作陪了!”宋行稍微侧身,指着身后的院落对耶律白斯道。
耶律白斯半信半疑地看一眼宋行,随后一言不发地走进院落。
刚一进去,便听到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过得好半晌,哭声才慢慢消停,耶律白斯则铁青着脸从里面再度慢慢走出来。
宋行没有伤害他的家人,这点让耶律白斯很安慰,缓缓来到宋行的面前,缓缓地道:“说吧,你如此处心积虑地将我引到此处,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耶律白斯的确不是耶律白痴,见宋行到现在还在善待自己跟家人,必然是有所求了。
耶律白斯是聪明人,宋行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先是让张毅把耶律白斯那十几个亲兵都带下去,随后又将耶律白斯引到聚义厅。
待到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才说道:“宋行要你做的很简单,就是在完颜娄室的大军到来之前,你得协助本人管理好中京城,等到完颜娄室的大军一到,咱们再做移交。”
宋行说得轻描淡写,但耶律白斯却听得心惊肉跳,“宋公子,我耶律白斯虽然笨,但却并不糊涂,等到完颜娄室的大军赶到,我跟我的家人还有那三千将士还有命在吗?”
“为什么没有?”宋行感到很奇怪,反问道,“只要你协助我把中京城管理好,我敢保证等到完颜娄室的大军一到,你们不想留在中京的任何人都可以安然离开。”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的一句话我就视三千将士的性命如儿戏?”耶律白斯的声音有些嘶哑。
金国人的凶狠他是领教过的,虽然他们在攻城之后,对城中的百姓进行怀柔,但对契丹的官员及将士则从来都没有手下留情过。
宋行淡淡一笑,道:“此时此景,你也只能相信我,你跟你的家人都在我的手中,你的将士正处于群龙无首的阶段,如果我要杀进城去,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们既然能杀进中京城,占据中京城,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处心积虑地将我引至此处?”耶律白斯越来越糊涂,他到现在都弄不明白宋行到底要他干什么。
中京城他们原本就打算弃守的,宋行他们原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占据中京城的,他们这样做,跟脱掉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宋行冷冷一笑道:“很简单,我要的中京城是个秩序井然的中京城,而不是哀鸿遍野的中京城,你站在寨门口好好地看看中京城,这完颜娄室的大军还没到,整个中京城便已乱成锅粥,到处是烧杀,到处是抢掠,到处都焚烧,这些都是你们的杰作。”
不用站在寨门口,就可以看到中京城的火光,而且这些火大部份都是他耶律白斯下令烧的,因为辽帝耶律阿果在逃往西京的时候就说过,不能留下一座完整的城给金国。
从某种程度来说,耶律白斯也是在遵照圣旨办事,宋行看着远处的火光,冷冷地道:“我留你们下来,很简单,扑灭大火,救助灾民,安抚百姓,还一个安宁祥和的中京城!”
第六十章 杀人立威()
宋行的话就是命令,耶律白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接受宋行的命令,更何况这把火是自己放的,宋行要求他去灭火,也是理所应当。
见耶律白斯不吭声,算是默认自己的说法,当即安排起下面的工作来,“马兄,你带着张毅等人留守在山寨,看好耶律将军的家人,我跟杨兄、虎子随耶律将军一同回中京城。”
“不行!”完颜兀鲁第一次在宋行商量大事的时候提出反对意见,“我不能让你孤身涉险,我得陪着你!”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表达的是生死与共的意愿,宋行没有拦住她,因为自己如果连个女人都护不住,那就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这次,马扩没有争着跟宋行同行,因为他知道,宋行的安全不在中京城,而在这山寨,所以,看守山寨,必须得自己亲力亲为,许氏兄弟是靠不住的。
这几天最辛苦的当数猴子,但他乐在其中,为宋行跑腿,就算跑折腿,就算跑掉命,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因为相对在沙门岛,他现在至少是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有用的人!
事情既然决定,便没必要再哆嗦,以耶律白斯为首,宋行紧随其后,完颜兀鲁则不离宋行的左右,众人回到中京城。
中京城的大火仍在继续,失去家园的百姓正缩在街头的角落无声的哭泣,当耶律白斯的身影露过他们的眼前时,每个人的眼中都不约而同地射出极度怨恨的目光。
那目光恨不能将他撕得粉碎,只不过这些无权无势手无寸铁的百姓虽然怨恨,却没有几人敢于直面反抗的,最多是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吐上一口唾沫,狠地来句干你老娘。
这便是他们最大的发泄,留守的将官没有维护城内的治安,他们在阻止百姓们救火,他们在城中制造混乱。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他们要留给完颜娄室一个破碎的中京城,以此来耗费他们精力,拖延时间。
夜色虽然很深,但宋行没有睡意,他来到中京城原本就不是来睡觉的,来到军中帐后,第一次事便是让耶律白斯下达命令,让城中留守的将官们前来大帐听令。
传令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粗暴,就是擂中军帐前的那面战鼓,随着震天的鼓声响起,那些将官们连衣服都没有穿戴整齐便匆匆来到帐前。
耶律白斯坐在帐中,旁边坐着的是宋行,在宋行的旁边站着完颜兀鲁,黄金刀已经出鞘,握在手中,双目充满着警惕。
在宋行的身后,站着的则是杨再兴,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冷峻,目寒似冰,在人群中不停地扫来扫去,以防止意外发生。
至于吴虎则是手持擂鼓瓮金锤神威凛凛的站在阶下,作为宋行的第一道防护,将他跟那些将官们分隔开来。
事关身家性命,耶律白斯也不敢怠慢,见众位将官都来得差不多了,轻咳两声,清清咽喉后,便将宋行的想法跟大家说了。
“不行!”耶律白斯的话音刚落,一位副将便站起身来反对道,“咱们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等完颜娄室的大军赶到,咱们这些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的话没错,咱们凭什么相信这个黄口小儿的保证?”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既然有人带头反对,其他的将领们也开始鼓躁起来。
耶律白斯看一眼宋行,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的表态,当即问道:“那依你们的意思,咱们该当如何?”
那副将嘿嘿冷笑道:“事情很简单,这四人胆敢独闯军营,那咱们就把他们拿下,然后再来个走马换将,换回大人的家眷。”
说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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