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无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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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无碑-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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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正声,我记得他是陛下远亲之子,论起关系差的远了,但总归是刘家的人,想必刘彧之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拉拢他,否则这么好的一个人才他怎么会白白放过。送给庆王?而殿下此前常年在外,就算他刘正声想投靠殿下也没有机会啊,朝中能做事的皇子也就他庆王一个,他不帮着庆王,还能帮谁呢?”

    楚沉夏目光定定地看着刘衍,神色异常飞扬,这让刘衍有些许兴奋,那一瞬间觉得从前的楚沉夏又回来了。

    刘衍稍加思考,正色道:“如果我向父皇举荐此人。而他此后却没有站在我这边的打算,仍想着为庆王做事,那又该如何?”

    “只要他不是刘彧的人,那就是在帮殿下。”

    刘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拧眉沉思,又来回踱步后,才坐下来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楚沉夏见刘衍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下来。心里似乎压着什么,不由问道:“殿下怎么了。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刘衍摇了摇头。眸色烈烈,语气却十分无奈道,“我总觉得司徒登死得太意外了。”

    “他死之前,在做些什么呢?”楚沉夏提醒道。

    刘衍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疑惑里裹着些许悲伤,“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想起景旡与他十分要好,那还是我在顺王府的时候,看到司徒登来找景旡,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可是,后来景旡为庆王做事,你也知晓,我很难不去猜想,司徒登也是为庆王做事。直到最近,才彻底明白,景旡是为刘彧做事,那司徒登呢?难道也是为刘彧做事?”刘衍有些不安地挪动着坐姿。

    楚沉夏听完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手指有节奏地击打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面前的道观与浩瀚蓝天融为一体,更有连绵的白云缠绕在其周围,如此仙气的一座道观,里面却住了一位心思毒辣的老毒物。

    道观的门虚掩着,明明轻推即可,景旡却几乎是用肩膀撞开的,门“彭!”地一声,将院子里的二人吓了一大跳。

    正在修剪花枝的黎络直起腰,怔怔地看着破门而入的他,怔忡道:“景?……景旡?”

    景旡将眼中滚滚怒意收起,勉强对她笑了一声,随即又看向她一旁的黎浮,他正坐在一旁一声不响,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黎大道长,我想和你谈一谈,可否移步观外?”景旡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黎浮仍然没有抬头,不以为意道:“你就是闲事太多,有什么可谈的,从哪来的就给我回哪去。”

    “我从哪来的?你还不清楚吗?不就是从死人堆里拉回来的吗?”景旡此刻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几近咆哮道。

    拿着剪子的手一顿,险些剪到手指,黎络意识到他们二人的异常,十分识趣地说道:“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景旡灼热的目光牢牢盯在他的脊背上,黎浮也保持着拿剪子的动作,一动不动,许久才迎着他的目光淡然道:“你想问我之前,我倒想问问你。”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面对黎浮忽如其来的问题,景旡有些不自然,低头在地上巡视了一回,才抬眸道:“总有人会认出来的,即使我不说。”

    黎浮忽然冷笑道:“对,认出来的人就必须要死,这一点我在九年前就和你说过,难不成你是今天才知道?”

    “外公。”景旡忽然改口道,这让黎浮大吃一惊,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以老头子称呼,从未这样叫过他。苍白的嘴唇急剧一抖,他难免动容,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掩藏了九年的身份,可是归根结底,到底是他最爱的外孙啊。

    “九年了,您说的对,九年了,这也意味着,我在这个世上的日子不多了,这几年,我随着你的心意去做事,去杀人,却连我最好的朋友也就救不了,是我在他最有抱负的年纪害死了他。”景旡脸上的愤恨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看着就难受的委屈,一如当年他在公堂之上的委屈。

    “这九年,我一直在想,我重新活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艰难痛苦地度过每一日,甚至还要靠偷别人的命为生,外公,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活我?起初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是你的外孙,才救下了我,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我只是你最听话的一把刀。”

    黎浮脸色一沉,翛然起身,震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黎家始终效忠晋朝,他刘彧侥幸得生,我们自然该鼎力相助,就算你那时候不死,等你长大了我也会让你和你哥哥为刘彧谋事的。”

    “大哥?外公想方设法想让大哥为刘彧做事,可是倒头来,他还不是选择了刘衍?”景旡冷笑了一声,别开脸道,“如果我有的选,我也会和大哥一样选择刘衍。”

    黎浮的脸色白灰的可怕,那双浑浊的老眼闪出来的怒意让人由心底生出一股害怕之意。

    “外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得人心者得天下。”景旡丢下这句话,愤愤转身,全然不顾身后的人被气得浑身乱颤。

    转角之处,有人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因为激动而哭出声来,她方才所听到的一切,如一把刀将她的心脏完完全全绞碎,多年来的思念和信任,换来的却是眼前这副场景。

    她倒宁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景旡踩着乱七八糟地脚步踏进关雎宫,月光从他上空倾泻下来,照的他这一身蓝袍耀耀生辉,一个小丫头忽然拉了拉他的手,轻声叮嘱道:“你怎么又来找公主了?公主每次见了你,心情都不好。”

    景旡慢慢蹲下去,努力看清面前的人,笑道:“是原清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公主每次看了我心情都不好?”

    “因为公主……反正就是心情不好,我不能告诉你,你别进去了,快走吧,要是被人发现,受苦的公主又不是你。”

    见面前的人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张望,景旡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清忙捂住他的嘴,着急地跺脚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让你走,你却要发疯,太子殿下本就对公主不好,你这样子,会连累公主的。”

    “永明过的不好吗?我去看看她。”景旡一怔,就要推开原清往院子里走去。

    原清吃力地抱着他的大腿,使劲往后拖去道:“你不能去,不能去,公主说了,不让你进去。”

    景旡终于停下了动作,伸手拍了怕原清的脑袋,温声道:“告诉公主,我不逼她了,只要她每天过的开心就好。”

    “好好好,我会一字不漏地转达的。”原清巴不得他走,忙连口应下来。

    景旡的目光在池中一顿,那是沙漠中特有的一种植物,只要连浇七日的水便会活过来,并开出极其美丽的花朵,他苦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吗?”永明望着院门,轻声问道。

    原清拍着胸口保证道:“他绝对走了,喝了不少酒呢,差点把我给熏吐了,对了,他还要我转告公主,说什么以后不会再逼公主了,希望公主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开心?我要那么多的开心有什么用呢?”永明眼眸一紧,转身回了房中。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物是人非() 
今日上奏之事,自然是围绕户部尚书,皇帝正襟危坐,目光一扫殿前,沉声问道:“司徒爱卿抱病卧床,恐怕是不能胜任户部尚书一职了,众爱卿有何人选?”

    裴尘东脚步一移,就要跨出去,刘衍忙抢在他面前疾步走出队列,躬身行礼道:“启禀父皇,儿臣觉得户部侍郎刘正声,心思缜密,为人本分,从未做过一件错事,户部尚书之位,他当之无愧。”

    此言一出,朝堂四惊,不少大臣面面相觑,对他举荐的人十分吃惊,毕竟刘正声之前是公开支持庆王的少数大臣之一,难道刘衍心中就没有芥蒂吗?

    就连皇帝也有些诧异地挪动着坐姿,探出半个身子问道:“你再说一遍?谁?”

    “户部侍郎刘正声。”刘衍字字铿锵掷地,有力又清晰。

    “敢问太子殿下,为何推举此人?”有大臣忍不住跳出来问道,不光是他,其实在场许多大臣都深感意外,也很想要知道为什么。

    刘衍回首看着他,故作不解道:“你居然问我为何?我推举刘正声还需要理由吗?他的所为难道你们不是有目共睹吗?刑部尚书的位置他不来做,还有谁能做?”

    说着又转向皇帝,正色道:“父皇,儿臣查过,那刘正声治理户部特别有一套,之前就立下累累功劳,只是他为人低调,没有宣扬出来罢了。”

    与其说是他低调,倒不如说是司徒珏抢了他的功劳,刘衍没有直说出来。大家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众卿觉得子顺举荐的这个刘正声如何啊?”皇帝虽没有表明态度,但他脸上的神色和说话间甚是欣慰的语气。已经间接说明了,他对刘衍推举的人很满意。

    殿前议论声一片。忽然有人出队列,躬身行礼道:“臣觉得,太子殿下所言甚是,高位向来都是贤者居之,既然刘大人对户部如此了解,不妨一试。”

    刘衍微微侧目看去,见是协办大学士宗挚,忙将他记在心中,因楚沉夏在今日上朝时曾提醒他。那些先跳出来支持殿下的,极有可能是将来愿意站在殿下这一边的。

    随即,刑部尚书陈阙、禁军统领王秦和裴叔东都一一跳出来附和刘衍,紧接着那些之前曾为庆王谋事的大臣也纷纷跟着跳出来。

    皇帝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将户部尚书一位定了下来,下朝后又将刘衍留了下来。

    屏退旁人后,皇帝由刘衍扶着进了梅林,金梅花季长,有许多枝至今还在开花。皇帝饶有意思地走了一圈,才进入正道。

    “子顺,父皇老了。”皇帝悠悠叹了口气,见刘衍要开口。便抬手制止他,继续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朕老了是事实。许多老毛病啊,现在都发作了。都是朕年轻时造的孽啊。朕仔细地想了想你当初提出的停战策略,也不是没有道理。百姓过得太苦了,这都是朕的错啊。”

    刘衍忙摇头道:“不,这不是父皇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是战争使然,百姓才会漂泊伶仃。儿臣知道父皇想要一统天下,万民归一,只是天下残破已久,怕是难以用战争来完成父皇的大业了。”

    “诶……”皇帝轻叹了一声,自嘲道,“朕上了年纪,常常叹气,早些年,朕东征西战的,视人命为草芥,现在老了,格外惜命,这才想起百姓的苦痛来,朕这些年,真的亏欠了万千子民啊。”

    “纵观九州,三十六郡,一百零二县,唯我南宋多数百姓衣食无忧,不用受那颠沛流离之苦。这些都是父皇贤明,造福了泱泱百姓。”刘衍正色道。

    皇帝一听便笑开了,但还是故作不满,责备道:“好了,这又不是上朝,你说的这么严肃做什么?朕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听听你对这天下的看法。”

    皇帝见他噤声不语,又忍不住道:“你看你,让你好好说话了,你又不说,朕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儿臣想去看看母妃。”刘衍忽然岔开话题,皇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也罢,去看看你母妃,今日就陪朕和你母妃一块用膳吧,朕都不记得,我们三人一起用膳是在什么时候了。”

    刘衍笑着回忆道:“是我离开金城的前几日,母妃觉得我小小年纪就要去军营生活,心情十分低落,父皇那时便来找母妃,安抚母妃,还与我们一同用了晚膳。”

    “哦?有这回事?朕怎么不记得了?”皇帝听见觉得十分新鲜,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儿臣记得很清楚,那一天,父皇特意命御膳房做了儿臣最喜欢吃的樱桃肉。”刘衍说到这里,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甚至喜道,“自从那日吃过御膳房的樱桃肉,儿臣就一直念念不忘,后来却也没机会吃着了,到现在还惦记小时候的味道呢。”

    皇帝听闻,开怀大笑,连连道:“好,好,好,今日朕就让御膳房再为你做这道菜。”

    高娴妃那时已准备用午膳了,见他父子二人有说有笑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大吃一惊,有些怔忡地迎上去行礼,却被皇帝拦下。

    “今日凑巧,朕与子顺来你宫中蹭饭,爱妃不会拒绝我们吧?”皇帝看上去十分开心,高娴妃反应过来,咧嘴一笑,扶过皇帝往里走去,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刘衍。

    “嗯?这几日已经冷了下来,爱妃的屋子里也太不暖和了。”皇帝瞧见那一盆快要燃尽的炭火,忍不住偏头斥责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照顾娘娘的,这么冷的天,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好?”

    一群人诚惶诚恐,忙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奴婢知错了。”

    “不是的,陛下,起初是有三盆炭火的,我觉得太热了,才让人移了两盆出去,这天气虽然严寒,但屋子里也不能太温暖,否则出门的时候容易得伤寒。”高娴妃忙挥手,示意那些宫女退下。

    皇帝由她扶着坐下,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十分怜惜地捂着她略微冰凉的手,抬眸看向刘衍道:“子顺,来,坐这里。”

    桌上只有几道菜,而且都是清一色的素菜,皇帝眉心一皱,忍不住问道:“朕记得你从前最爱喝酒吃肉,尤其是酒,餐餐必不可少,怎么现在吃起这些来了?”

    又偏头对身后的陈公公道:“朕让你去御膳房吩咐做的菜,做好了没有?”

    陈公公忙躬身道:“陛下,还差一道樱桃肉,这樱桃肉乃已故御膳司所创,他走之后,御膳房已经没有人会做了。我那时正想回来禀告陛下,有个小宫女忽然自告奋勇,说她会做,我便应了她,再有一会,就该送来了。”

    “哦?既然如此,我们就稍等片刻。”皇帝伸手去拿面前的酒壶,去被高娴妃按住,皇帝不解地看向她。

    她一边从皇帝手中抽离那壶酒,一边解释道:“陛下,这酒是冷的,天气又这么冷,伤到胃了可就不好了,还是拿下去让人热一热的好。”

    不等皇帝答应,她便将酒壶递给了一旁的宫女,柔声叮嘱道:“煮酒的时候记得按例放少许石蜜。”

    “石蜜?”刘衍觉得很奇怪,侧了侧身子问道,“母妃为何要放石蜜,难道放了石蜜的酒味道会更好吗?”

    皇帝也觉得奇怪,侧脸看着她,高娴妃见他二人如此好奇,偏偏卖起了关子,神秘笑道:“到时候你喝过就知道了。”

    “陛下,御膳房的人来了。”陈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此刻正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女。

    她将食盒打开,又把所有菜盘一一摆在桌上,这才垂首退后立于一旁,刘衍见到樱桃肉,目光一亮,不由自主拿起了筷子,正要去夹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顿了顿,将筷子收了回来。

    果然,听高娴妃责怪他道:“你这孩子,你父皇还没动筷子,你就先吃起来了,也太不懂事了。”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放在心上,反而轻推玉盘,和善道:“没事的,今日就我们三人,不必拘于礼节,你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快吃吧。”

    刘衍倒也不客气,夹起一块肉,大口咬下,肉味一入唇间,刘衍便不住点头,称赞道:“果然很好吃。”

    “赏!”皇帝大笑了一声,偏头对陈公公示意,陈公公应了一声,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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