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胳膊呢?郑位想支撑着站起来,可是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于是他想弯曲一下腿,可是只有一条腿顺利的弯曲了。
他站不起来了,只能勉强侧过身子。可是他发现自己的眼皮似乎不听使唤了,总是朝下沉。
郑位努力的把头转动了一下,用泥土去擦拭眼睛上浓稠的血浆。因为那不是他的眼皮,是他头上流出的血浆。
总算是能看清楚了。郑位看到了周围,附近已经没有了年轻人,几个步履阑珊的老汉还在奋勇向前。
一群鞑子兵正笑嘻嘻的指着他们,仿佛他们在做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郑位感觉自己转不动脑袋了,其实他还想转动一下,多看一眼的。
第199章 孔府的态度()
“自泰安巡抚郑位以下,全城仅六岁以下小儿一百二十六人外,总共三万零八百四十一人在当夜冲出城,无一人生还。五十名老妪集体自杀于城墙上。”
“撤!”李岩硬是没有站稳身子,虚弱的说了一个字。
鲁中军全部撤离泰安和莱芜,向沂蒙山区挺进。出城的那天早上,全城百姓登上城头,用眼泪遥送。
李岩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这种毫无人性的暴力行为,如果继续坚守泰安,恐怕整个鲁中的百姓将会被鞑子兵们屠杀殆尽。
既然目的是保存实力,那就只能向偏远山区转移,向人烟稀少的地方躲避。
“哥,咱能不去山里吗?山路费马力。咱去外围平原上多好?”李年在平原上痛快的打击后金的官吏,活得不知多快活,非常不理解李岩的行为。
“你能在平原上跑得过鞑子骑兵吗?”
“不能。”
中原人所谓的会骑马,大约只能说是能爬着上到马背,然后走一段这种水平。就这种水平,鲁中军也不是人人能做到。
再强一点的,能在马背上不掉下来走个十几一二十里的,那都算是骑手了。这样的骑手,鲁中军中大约也就能凑个一两万人出来。
真正的骑兵,那是要做到长期能跟战马一块吃,一起睡的。战马就是骑手的兄弟,骑兵和战马是一体的。别以为你有了战马,就等于有了骑兵。
一匹陌生的战马配给一名新骑手,二者之间熟络关系的建立,都得好几个月。
朱由检当初在京城弄了一批战马,还配了一些士兵、可是他压根就不敢拿来当骑兵用。他只能把战马拿来当驮马用。
“之前让你们去胶东,是因为鞑子在那些地方兵力薄弱,我们可以乘机吸引京城的注意力,顺便再弄点粮食补给。你以为真是你们有多厉害?”
李岩白了弟弟一眼,继续说:“我劝说过郑位,让他放弃防守肥城,可是这家伙不愿意离开肥城。你知道的,肥城是他一手弄出来的,是他的一切。”
“离开泰安,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去兖州一带先落落脚?反正也是顺路。”
“也好,之前总司令一再交代,让我们绕着曲阜行事。鲁中军也是大明的军队,圣人的后代应该不至于不明事理的。”
李岩也是举子,作为从小读圣贤书的他,对衍圣公的神往是发自骨子里的,在向曲阜前行的每一步,都带着朝圣的心理。
从泰安到曲阜是笔直的官道,仅仅一百五十里。
可是当鲁中军的前锋只走了一百里,刚刚到达曲阜地界的时候,就被人挡住了。
“报!司令,前锋被孔府的人挡住了,不让过。”
“嗯?为什么?”李年一听就来气,这孔家好歹也是经过皇上册封过的衍圣公,怎么会挡大明军队的退路?
“他们说圣人地界,不许刀兵进入。”通信很无奈,李岩早就有过交代,对待孔家要有礼貌,不能硬来。
“屁的圣人地界,这整个曲阜都是圣人地界了?”李年不满,如果说孔府家里是圣人地界,还可以理解;说整个曲阜都是圣人的地盘,未免也太猖狂了吧。
“对方来了多少人?你们有没有动粗?”李岩想了想,以为是自己的部下有什么不当的行为。
“我们哪里敢动手啊,他们抬着圣人的牌位,就横在路中间呢。”信使很委屈。
“这是摆明了厌恶咱们啊,哥。”
李岩黑着脸,他是真没想到孔家对他们是这种态度。
“绕道!”李岩下了一个无奈的军令。
。。。。。。
后金军从长清开始,沿途开辟了一条二十里宽的无人区,一直延伸到肥城,最终停了下来。
洪承畴顺利的接手了泰安城,全城的百姓没有一人抵抗,并且把鲁中军的所有机构纹丝不动的交了出来。
“哈哈哈,洪大人。还是你有办法啊,恭喜你又立新功。”豪格面带讥讽地看着洪承畴,心里没有一丝好感。
“王爷只需在鲁中照此行事即可。”洪承畴黑着脸说。
“用不着洪大人教,杀人谁不会啊!”豪格轻蔑的哼了一下。
“请王爷记住臣和你的约定,只准在泰安府行雷霆手段,余地皆不可。”
“照你这样讲,本王就不能在其他地方杀人了?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指教本王?”豪格愤怒地指着洪承畴的鼻子骂。
“鲁中之地,除了泰安就是曲阜的地界,还请王爷掂量一二。”洪承畴针锋相对,豪格早已经失势,根本就是一只病猫而已。
“启禀总督大人,孔家派人送信来了。”
“来得是何人?”
“孔府的话事人。”
刚说到曲阜,孔家就来了人,洪承畴整理好衣冠,亲自迎出门去。
良久,洪承畴笑盈满面地赶过来。豪格奇怪的看着他,因为豪格从没见过这种表情的洪承畴。
“王爷,大喜啊!”洪承畴晃了晃手中的一个本子。
“总督大人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不成?”豪格摆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睛里闪烁贼光。他现在已经对权利没有了什么欲望,大约只有对财宝才有兴趣。
“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孔胤植即刚刚上了《初进表文》,向我大金表忠心,称颂我皇“山河与日月交辉,国祚同乾坤并永”,孔胤植表示“臣等阙里竖儒,章缝微末,曩承列代殊恩,今庆新朝盛治,瞻学之崇隆,趋跄恐后”。”
短短时间,洪承畴已经把内容全部背下了,而且他的确是带着无比激动和高兴的心情来向豪格报喜的,孔府上表后金,在他看来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可是豪格一听到是向福临上表,然后就毫无兴趣的转身进了屋,还嘭的一下把门关的死死的。
洪承畴一愣,悻悻然的一个人走了。表书是一定要呈递给京城的,洪承畴在鲁中的方略已经初见成效,静等着多尔衮的旨意。
两日后,洪承畴刚刚进了总督行辕,就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一个信使急速跑来,他以为是朝廷的旨意,连忙走出了大门。
“报!禀报督师大人,我军追兵抵达曲阜地界,贼军退却。佐领大人请求追击。”
“直接追击啊,这种事何须禀报?”洪承畴前两天才受了豪格的冷落,心里有些不快。
“路中间横着孔圣人的牌位,他们,他们和一群据说是孔家的家丁发生了冲突。”
“为什么冲突起来了?”洪承畴纳闷,在追兵出发前,他也交代过要礼遇孔府的人的。
“士兵要抄近路追贼,孔家的人不让,就冲突起来了。”
“去,通知下去,大军行军,所过之处不得阻拦。再有人闹事,给我直接杀。”
洪承畴目露凶光,他可不是吃素的,只是借条道而已,又不是烧了孔府的房子,小事一桩。
洪承畴处理曲阜的事让豪哥颇为鄙视,他认为堂堂的后金大军行军,居然会被一个地方豪强阻挡,这要是他带领的八旗军去,只怕早就杀成血河了。
豪格披挂上阵,打算亲自领兵去曲阜,让洪承畴看看八旗军的威风。
“王爷这是要去哪?”洪承畴一听豪格领兵要出门,慌忙赶过来拦住了。
“滚开,我八旗军的事你管得着吗?”豪格根本不理会洪承畴。
“王爷,您听我说。孔家的事我已经上报朝廷了,咱们就在泰安等着朝廷的旨意如何?”
“劳资今儿就告诉你,我是去打贼寇的。你要管吗?”豪格甩开洪承畴的手,轻蔑的一笑。
在洪承畴无奈的目光中,八旗兵嚣张的跟着豪格南下了。
第200章 最无耻的人()
孔府,又称衍圣公府,位于山东省曲阜市,是孔子的世袭衍圣公的后代居住的府第。
孔府占地二百四十亩,共有房舍四百六十三间。九进庭院,三路布局:东路即东学,建一贯堂、慕恩堂、孔氏家庙及作坊等;西路即西学,有红萼轩、忠恕堂、安怀堂及花厅等;孔府的主体部分在中路,前为官衙,有三堂六厅,后为内宅,有前上房、前后堂楼、配楼、后六间等,最后为花园。
(PS:原谅我在这里水了点字。)
豪格带着八旗兵沿路并没有烧杀抢掠,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从步入曲阜开始,孔子的牌位没有横在路中间,道路中间甚至已经被清水洒道,黄土铺路了,就连孔府的家丁,也都跪在官道的两旁。
这是一种标准的迎驾姿态,豪格再暴虐,也没脾气杀人。
曲阜的城墙是紧紧包裹住整个孔府的,南北城门前都建有一座圆形的瓮城。孔府就坐落在曲阜城的中间。
可以说这座城池就是专为孔府打造的防御设施,相当完备,可以说在没有足够兵力和准备的情况下,是攻不下这座城池的。
洪承畴就跟在豪格后面,在他的心里,以为孔家是没那么容易屈服的。
豪格没有遵守什么狗屁的规矩走什么南门的孔府正大门,他直接就来到了北城门。
瓮城前是一大片空地,城门大开,一个穿着花哨礼服的男子领着好大一群人慢慢的从城里走了出来。
豪格冷漠的看着,在他的身后,八旗兵严正以待,肃杀之气已经露出了獠牙。
之间领头的男人急匆匆的走到场地中央,一个仆人赶紧拿出一把椅子,刚刚好放在男人的屁股底下,却有不曾挨着他的腿肚子,男人膝盖一弯,又恰好做到椅子上。
“噗!”一个带着围裙摸样的老仆人抖开了一块白布,轻轻的铺在男子的胸前,然后系在男子的脖颈上。
“剃!”男子就坐在豪格前面二十来步远,他的声音豪格听的清清楚楚。
豪格弯下腰,爬在马背上,并带着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老仆解开男人的汉人发髻,一头乌黑的长发顿时散落肩头。汉子抬起右手,用食指在额头前勾了一下,轻轻的把遮挡住眼睛的头发勾到了头顶。
“呲!”老仆拿着一把剃胡刀,顺着额头朝后划过,一缕长发飘从男子的双眼前面飘落。
片刻功夫,一个光着大半个头,只留着后脑勺一撮头发的秃瓢就呈现在豪格的面前。
男子站起身,抖落了胸前的头发,不带一丝眷恋,径直走到豪格的马前。
扑通一跪,双手抱拳朗诵喊道:“孔府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孔胤植,恭请大金国肃亲王大驾光临。”
紧接着,沿着城门口一溜排就出现了一大群搬着板凳的仆人。一群老少不同的男人们争相坐在板凳上,一大群剃头匠们拿着剃刀,非常熟练的开始了他们的手艺。
“哈哈哈。。。”豪格爽朗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现场。
洪承畴带着的汉军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眼珠子掉了一地。
孔府正厅,孔胤植殷勤的向豪格和洪承畴介绍着孔府的一切,生恐让这二位有不开心的地方。
豪格品尝着孔府的香茗,看了看孔胤植和洪承畴的光头,淡淡的说:“本王从小就被皇阿玛教育,要熟读汉家经典。为此我日日不敢懈怠。
我记得有一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今日我想请教二位先生,此话出于何处啊?”
洪承畴羞得脸通红,孔胤植却显得无所谓,接话就答:“此乃先祖所言,出自《孝经》的《开宗明义章第一》。”
“哦,原来是出在这里。不知这句话是何意啊?”豪格死死的盯着孔胤植,就等着看他如何解释。
“天地君亲师,君为大。些许发丝,剪断正好了却烦恼。”孔胤植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真是不要脸。”洪承畴在心里骂道,他回忆起自己投降的时候,至少还留了几分骨气。
“我还听说:孔府有严规:僧侣、赘婿均不得入孔家世系族谱,对吗?”
“是有此规定。不过,臣还留有发辫呢。”孔胤植还是显得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还替豪格挪了一下有点远的茶碗。
看着豪格为难孔胤植的样子,洪承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有些难受的地方。
“洪先生这是要去哪啊?”豪格继续用轻视的语气说。
“我,我要小解。”洪承畴青着脸,却又无奈的转身行礼道。
“这里可是圣人的地盘,要尿尿也要去泰安尿吧,怎么能侮了圣地。”
洪承畴确定豪格肯定是得到之前孔府阻挡李岩大军通过的说辞了。
他正在想怎么回答豪格的时候,之间豪格站起身,大声说:“我要拉屎,不知衍圣公府的茅厕在哪啊?”
“王爷,这边请。”孔胤植赶紧起身,顺便招呼家仆伺候豪格如厕。一种新剃头的孔府男人,慌张又小心翼翼的伺候在豪格的身后,摸样甚是恭敬。
洪承畴的一泡尿,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曲阜城内,就在孔府内的几处场地上,整个孔府拿出了家传的家宴菜式,正在全力招待这些和他们一样顶着秃瓢脑袋的粗俗士兵们。
所谓孔府家宴的精致菜式,被这群野蛮的士兵们糟蹋的一塌糊涂,一坛坛珍藏多年的孔府好酒,正不断的流入这些人的大嘴里。
孔府家宴自然也是分等级的,像内厅里这一桌,自然就是最高等级的。这种等级的酒宴,每桌上菜一百三十多道,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孔府宴会燕菜全席”。又叫“高摆酒席”。“高摆”是燕菜全席上特有的装饰品,高一尺,糯米面精做,碗口粗的圆柱形,摆在四个大银盘中。中间光是图案,就像是绣花一样。
孔府招待豪格的第一宴“迎宾宴”就有孔胤植亲自做介绍,介绍着每一道菜的名称,典故。
洪承畴吃了一筷子所谓的第一品:金钩银条,然后琢磨了一下,再也不想吃第二口。原来不过是一盘绿豆芽炒虾米。
“都说你们孔家是天下第一家,果然名不虚传啊。”豪格喝得有些脸红,就算是辽东人,也经不住孔府上上下下一堆有名号的人劝酒。
“哪里。天下第一家,自然是皇家。”孔胤植哪敢托大,连忙打掩护。
“是伪明的朱家吗?”豪格眼角一斜,酒兴全无。论皇家的兴旺,爱新觉罗可不咋地,至少现在很一般,甚至比不过中原一些小家族的规模。
“当然是大金国的皇家。”孔胤植赶紧说道,他也感觉自己说漏了嘴。
“哦?你倒是说说,是你孔家的人口多,还是我大金皇家的人口多。”豪格看着这么大一个家族就有些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作为皇族,自然也想如此昌盛。
“臣说的是万年后,大金国的皇族必然是子嗣昌盛。”孔胤植的马匹拍得响亮亮的。
“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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