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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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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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紧牙关,昂起头,高傲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我看见了九王妃。她站在一个角落中,四周依然簇拥着她那些黑衣族人。他们一起静默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没有看他们,心里却很是疑惑,这一家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刺杀皇上?

这种思绪一闪而过,因为正在我打算上轿的时候,看见一顶淡水青色绣着花朵的精致小轿由四个蓝衣健仆抬着飞一般地走来,轿子一停,走出一个穿着异常华丽的女子,右手牵着一个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含着笑容说:“你们在我的帐篷边上给公主搭个小帐吧。也不用多么费事,想来公主也不是挑剔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含笑看着我,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她从头到尾,从没有看过楚王一眼。几乎是用命令地口吻来说这句话的。

“王妃何必来这里呢。”楚王脸色铁青,低声说。

“奴家不过是对公主慕名已久,才想趁此机会亲近亲近。”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楚王。却又没等他回答,就对我说:“公主在我那里。可以同我说说话,打仗是男人们的事情,咱们两个人住在一起,就彼此都不寂寞了。”

她说话自然而又和蔼,却又带着一种不能抗拒地权威。楚王虽然铁青着脸,却还是说道:“照王妃吩咐的办。”

“公主,”她笑眯眯地冲我招手,道:“咱们一同挤在这辆小轿上回去吧。”

我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女子虽然说话谦和,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种若有若无地高傲。从她下轿的那一刻开始,她除了吩咐兵士们在她那里为我准备住处,就再没有搭理过其他人,包括九王妃。

我走到她身边,不免留意看了她两眼。

她眼神中那种微微含着笑意的表情。那种疏和淡雅的眉眼,无不说明这是个异常聪敏的女子。她似乎有些怕冷,已经是春天了。她还穿着一层薄薄地银灰色皮袄,腰间坠着一串零零碎碎的玉石。虽然不大。却异常明亮而碧绿,丁冬作响。她身边的那个男孩子顶多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聪明伶俐,站在她身旁看着我,嘻嘻笑着。

她不看其他人,携了我的手,朝那轿子走去。

轿子摇摇晃晃地起来,她微笑着搂紧了自己的孩子,对我说:“九王妃和齐清海这两个人,你一定要倍加小心。”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看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也不说话,微笑着看定了我,低声叹了口气说:“你总算跟我想得差不多。”

跟她想得差不多?

我正想问得详细一些,她看了看我,又继续说道:“你知道么?我们王爷为了算计你,千方百计,已经有许多个夜晚没有休息了。”

“我有这么重要么?”我苦笑道。

“你背后的那八十万大军对他们那些争夺天下的人来说很重要。”她淡淡地说。

我有些错觉,觉得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有点什么都不屑于理会。

这是个怎样的女子啊。

我忽然想起来,她刚才对待九王妃地态度似乎有些异样,于是问道:“那个九王妃……她跟您也算是……”

“不要提她。”她淡淡一笑,笑容中满是讥讽和嘲笑,道:“九王爷往年对她很好,她却抛下他跟了另外一个人,口口声声,只说是父亲的命令,说是为了自己的族人。哼,她族中难道没有男子么?就算是非要等她与别人联姻才能成就自己家族地复仇愿望,那么这仇报得不光明正大,不报也罢。丢下别人日日愁眉深锁,难道就忍心么?”

她说得干脆淋漓,我不由得对她又多了一些亲近之情。

“你说,我说得对么?”她扬眉对我问道。

“很对。”我笑道,“你倒像是九王爷的红颜知己。”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她听了笑道,“楚王……不许我出门地。”

不许她出门?

我小心翼翼地说:“王爷看起来十分看重你,你若是跟他恳求,他应当不会不同意地吧。”

“是么?”她眯起眼睛,说,“也许吧。可是我身边还有几个奶娘,都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就算王爷允许了,她们也不放我出门呢。”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我从小到大,从没有一个人管过我是不是欢喜,是不是幸福。他们关心地,只是我像不像一个王妃,只是要我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紧紧皱着眉头,眼神中透出一种乖戾与厌烦。

 第二卷 八王乱 第六十五回 心如尘笼(下)

“我这么多年来,就好比是活在一座牢笼当中。”她低声说,“这么静着,有自己的厌烦;不过像你那样飘飘荡荡,想必也不是开心的。什么时候楚王能够不当王爷,在一个平平静静的地方养育雷儿,就算是我的福分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地平静,但我能够想象得到她内心中其实是波澜起伏。她企盼能够和楚王一起离开,看来她对他还是有极深极深的感情。只不过这是个多么傲慢的女子,甚至不愿意委屈自己给他一个笑脸,只愿意等着他回心转意。可是对于楚王来说,这一切又谈何容易啊。

轿子慢慢地摇晃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沿途的地名和风土人情,雷儿不断地插嘴,她总是含笑听着他说。我看着这母子俩,几乎忘记了我是在以一个交换来的囚徒的身份与她们在一起。

“到了。”

过了许久,她笑着对我说:“这里就是楚王的大军驻扎的地方了。”说罢,她拉开轿帘,皱着眉头对我说:“你看,他已经以一个皇帝的身份自居了,那边的营帐,不是已经换成明黄色的了么?”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顶明黄色的军帐很扎眼地竖立在当地。

“我劝告过他,”她冷冷地说,“那个齐清海野心勃勃,看起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率领着几十万大军来投奔我们,难道是白白混口饭吃就算了么?你如此张扬自己的野心,对于那边来说,难道不是一种刺激?!……”

她滔滔不绝地开始分析楚王和齐清海之间的利害关系,分析得丝丝入扣,令我大为佩服。一路看文学网这个女子的谈吐和见识,都不是普通女子能够比拟的。

她说了半晌,发现我呆呆地盯着她,含笑道:“怎么,听我说起这些,开始不耐烦了?”

我摇了摇头,道:“王妃……”

“别叫我什么王妃。”她皱了皱眉头说,“那个九王妃什么的,总让人听起来就不寒而栗。”

“那我叫你什么呢。”我笑道。

“我娘家姓迟,”她说,“我排行第五,你就叫我五娘吧…………来,下轿。”

她携着我的手走下轿子,站在并排两个明黄色的帐篷前。左边一个帐篷稍微小了些,军士们正忙着在旁边搭起一个小帐篷。

“不用搭了。”她朝前走了几步,对那几个兵士说:“公主从此以后就同我住了。”

同她一起住?

我哭笑不得地说:“那楚王他……”

“他反正是不来的。”她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小帐篷,道:“他的小妾,就是每天一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换不完。”

我吃了一惊,看着她,她却没有一点伤心的表情,只是冷冷地对那些兵士说:“还愣着干什么,把公主的床铺搭到我的帐篷里面就是。”

我窘迫得很,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不过那群兵士似乎对她的话唯命是从,即刻将那搭到一半的帐篷拆掉,将各种用品搬到她的帐篷中去。

“明日我们就启程了。”她不无眷恋地对我说:“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可真愿意就从此流浪在外,不去做什么楚王妃,可是……可是……”

“可是这里有他。”我忍不住接口道。

她点了点头,眼圈马上就红了。

我转头去看了看楚王姬妾们的那一圈小帐篷,不免有些可怜她。

雷儿率先跑进帐篷里,欢喜地趴在地上,看笼中的一只野兔。

五娘含笑看着他,端起桌上青色的茶杯对我说:“早上我陪他一起出去捉的,他欢喜得不得了。”

帐篷中的布置,一切都是富丽堂皇,只有她一个人浑身透出一种书卷气,不知怎么得反而给这个帐篷更加增添了一种高不可攀的气息。

“我这里成天都没有人来,”她含笑说,“你尽管在这里呆着。”我皱了皱眉头,心想如果是这样,我又怎么去探听那几十万大军的事情?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对我说:“公主,你知道我为何要救你么?”

我摇了摇头,她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楚王野心勃勃,胸怀天地,可惜如今的对手太过强劲,我担心他……他是要失败的。”

“王妃是要我帮助楚王争取那几十万大军么?”我猛地有了一些戒备,口气也严肃了一些。

“不是。”她看着我,笑道:“如果有一天王爷落到你的手里,一定要饶了他。”

“我?!”我有些吃惊地说。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为什么。那双眼睛如同穿越了我的身体,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将来,看起来迷茫而感伤。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我答应你,饶了他。”我忍不住说。

这种承诺,让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很是怪异。

她却没有一点轻慢的意思,听我这样保证过之后,便郑重地保证道:“很好,公主需要什么帮助,我也会尽力完成。”

我点了点头,她执拗地望着我,我不由得说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齐清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第二卷 八王乱 第六十六回 焦心日日复年年(上)

她颇有些奇怪地看着我,问道:“公主难道当真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齐青枝么?”我苦笑道:“王妃应当知道这是个冒名顶替的身份。”

“不错。”她点了点头,又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说:“公主的两个身份,如今可是将全天下都联系起来了。”

“什么意思?”我问。

她笑着说:“赵明喜是西赵皇帝与宫女生的女儿,而这个宫女经历过了短暂的宠爱之后,被置于冷宫,年年月月,寂寞生涯,在深宫之中她却有了一个……情人。”

我手里的茶杯顿时掉在地上,五娘心领神会地问道:“还要我往下说么?”

“自然。”我咬紧牙关说。

她点点头,说:“这个情人么,就是如今那几十万大军的统领,当年南朝皇帝麾下的大将,上官云逸。你母亲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他的,恐怕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上官云逸的姐姐是穆显宗的第一任皇后,你的那个镯子,就是从她那里来的。”

“那我究竟是…………”我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笑了笑,轻声说:“你还是西赵皇帝的女儿。我见过他的画像,你与他长得很相像。”

对,小时候总有人说我长得极像父皇。

我心里先是掉了一块石头下去,然后又有些忐忑不安,还有一些彷徨失落,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如果是那个将军的女儿。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五娘亲手点燃一根香,叮嘱正要出去玩的雷儿说:“不许跑远了。”

雷儿顽皮地回了个鬼脸,抱着自己的野兔。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帐篷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她看着我。继续轻声说:“公主请坐。听我将这许多事情都一一说清楚。”

青烟弥漫,阳光透过帐篷的经纬,给帐篷中洒下一片明黄。

所有地谜底,就要在这里揭开了么?

五娘没有看我,只是低声说:“这个天下。原本都是南朝的疆域。要说分崩离析的局面,就地从塞外一个番邦讲起。他们的族名,叫做……”

“达纳!”我与她异口同声地说。

我地耳边,仿佛响起了梁叔毅的声音:“我们的祖上,原本是胡人,族名达纳……达纳人一直居住在辽东,每年冬天,南朝总会派人来收取很重的贡品,将我们的女子掳掠走。或是将达纳地勇士们抓进朝廷的兵营中去……有一年冬天,很早就下了大雪,冻死饿死了许多人。朝廷不管不顾。仍旧来收取贡品。收不到,就硬抢。终于。有一个勇士再也忍受不了了。带领着达纳族的勇士们去跟南朝的官兵打仗。岂料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一溃千里。勇士们大大受到了鼓舞。一鼓作气,竟然将南朝的兵马赶出了辽东,建立了自己的王朝。这个勇士,就是我的爷爷……他没有心机,他只是个塞外纯朴的汉子,带兵打仗,都是同普通士兵一样地冲锋陷阵,有人来归顺他,他就欢迎别人。那几年他着实有了不少兵马,来归顺他的人越来越多,中间还有许多汉人,他们舞文弄墨,用诗词歌赋来讨我爷爷的欢心。他渐渐地被他们说动了心,打算带兵出辽东,去攻下更多地城池。他的心里面,渐渐开始有了天下……他从辽东起兵时,开始有了不少地谋士。南朝当时地皇帝并不圣明,可是有几员大将甚是了得,我爷爷经过了五年的血战,才占领了十个城池,定都淮安。谋士们请他称帝,可是他总是说,要得了天下,才能称得上是个皇帝,天子不能坐拥天下,那还算是什么天子?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从辽东起兵地那个莽莽撞撞的汉子,却是个目光远大,发誓要争夺天下的人了。在当年的那些谋士当中,有一个人姓曾,名叫苟,这人完全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投靠了我爷爷,却只是做些溜须拍马的事情,我父皇和几个叔父们都很瞧不起他。可是我爷爷偏偏喜欢他说的那一套话,无论去何处,总是带着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南朝的流犯到了淮安,他与曾苟是亲戚,便来投奔了他。这个人姓吕,名叫贺。”

“……这个达纳的英雄,身边却有一个不成材的谋士,那谋士只是个小人,也就罢了,偏偏有个人来投奔了他,这个人姓吕,名贺。”五娘接着说道:“这个吕贺口才了得,说动那位英雄自立为北王,与南朝对峙。”

“争夺天下的时候,这样旗帜鲜明,也未必说是有错。”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五娘点了点头,说:“我猜想,这个吕贺当初原本确实是想帮助达纳人建功立业,也让自己有一番作为的。他是个不错的谋士,聪明机变,诡计多端。很快,南朝的皇帝就开始派人用金银和美人来贿赂他,许诺他只要离开北朝,南朝三品以上的职位,就由他自己挑。吕贺原本不答应,南朝的皇帝却派了个极美的女子,来到吕贺身边。他不知道这女子是南朝的人,还欢天喜地地将她纳为自己的侧室。时间一长,他终于离不开这个女子,终于将北王的驻兵图给了南朝,自己也归顺过去。他也许自己还是内心有愧的,于是在临逃走前的几天,趁着北王大宴群臣的机会,向北王敬了一杯酒。谁料到,北王喝了那杯酒之后,第二天,就毒发身亡。几个将军带着兵去找吕贺,却发现已经是人去楼空。这样一来,人们纷纷将吕贺看作叛国的贼子,将那女子看作祸国的妖女。”

“果真是他们下毒么?”我听出五娘的话中带有些蹊跷,于是问道。

五娘摇了摇头,道:“第二天,人们就发现了,更大的覆国之祸在等待着他们。”

第二卷 八王乱 第六十七回 焦心日日复年年(中)

“更大的覆国之祸?”我下意识地重复道。

“北王病逝之后没有多久,一位姓黄的将军立刻带兵进入宫廷,大肆杀戮。任何不屈服于其淫威下的大臣都死无葬身之地。达纳的皇族更是死无葬身之地。幸好在那位姓黄的将军进入深宫前,侍卫们拼死将他们护送出关,远远逃回了远在辽东的老家。从此之后,销声匿迹,罕有这一族人的消息。据说他们改姓梁,隐居辽东关外。”

“我见过他们。”我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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