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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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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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名姬妾迎着刀锋,直挺挺的滑跪在地上,仰着头尽力避开刀尖,口中不停讨饶道:“不不,不曾说什么。太子妃息怒!”

    “太子妃饶命!”

    见那两名姬妾已经战战兢兢滚下泪来,我不由叹息一声。走过去握住武尚华的手腕,在她耳侧清晰的言道:“太子妃一会儿还要带着我们去太后、母后宫中朝贺呢。若大年初一东宫就有了变故,届时再惊动两宫,甚为不妥!”

    

第二百三十二章 青瓷映碧桃() 
武尚华一愣,扭头冲我喝道:“你会这样好心?本宫才不用你来提醒!”

    然而手中横刀到底垂落下来。

    我看一眼被拔了刀的那名武婢,示意她接过刀、还刀入鞘。

    经此一闹,东宫诸姬再不敢交头接耳的谈论什么,俱都大气不敢出的垂首不语。我亦立至一旁。

    纨素悄悄儿过来,低声道:“阮姐姐还没有来。时辰眼瞅着不早了。”

    我垂落眼帘,亦低声道:“那她今日不会来了。”

    她那样快意恩仇的性子,前些日子被武尚华构陷的事还没讨回来,又哪里肯在今日将自己送来琅华殿受人磋磨。

    只有自己这样的,一面腻味着,一面又深受礼仪尊卑之囿。到底敬着武尚华是晟曜的妻,依着宫规礼制,还是带伤来了琅华殿。还真是自小被逼着读书读迂腐了的!有时候想一想,真真羡慕阮硕人的性子。

    “拜——”金嬷嬷拉长的声调在琅华殿响起。东宫诸姬俱都朝太子妃武尚华行跪拜礼。

    端坐高位的武尚华看着匍匐在地的我们,面露得色,七翟凤冠的滴珠在她额间落下一重又一重的阴影。远远瞧去,她拢在阴影之下的面容在忽然之间变得阴沉无比。

    我心中倏地一惊,正要再看得分明些,武尚华绽唇一笑,已经坐的无比端正:“诸位妹妹,本宫不喜赘言,简单些说,只要你们敬着本宫、顺着本宫,那么本宫也自然会疼爱妹妹们。如若不然么,哼——”她侧脸看一眼金嬷嬷,“这会儿时辰也差不多了,先就这么着吧。”

    金嬷嬷便扬声道:“起——”随着这一声,诸姬方才各自起身,跟在武尚华身后去了太后的慈安宫。

    年前太后便犯了头风的老毛病,因此虽十分高兴见着东宫一众小辈花团锦簇的来朝贺,却也不过笑谈几句、受了礼便回了内殿。只留了淑妃跟九公主、十一皇子在跟前说笑解闷。

    曲妃跟永嘉公主在慈宁宫便朝我微笑致意了,待从慈宁宫出来,便携了我手慢慢在宫道上走着。永嘉公主目光在我面纱上掠过,关切道:“你这伤,我在宫外也听说了。如今还没好么?”

    我抬手轻抚了下脸颊,微笑摇头。

    曲妃柔声道:“刀兵利刃之伤,哪会好得快,又不是绣花被针扎了手!不是我说,太子妃也太毒了些。”

    永嘉抬起眼皮,低声道:“母妃慎言。”末了又环顾四周,见只我们三人的贴身侍女在侧,方笑道:“那不是毒,只是明面上的莽撞和嚣张。良媛要当心的,是她九哥。那位,才算是毒。”

    我一愣,旋即道:“我只在宫中安静度日罢了,能碍着谁呢。横竖对着武尚华,我是以礼相待的。那位武九公子再难缠,总不能老把手伸到宫里来。”

    永嘉轻叹一声,靠近我附耳低语:“顾大人不日返京,听父皇的意思,总要复了他相位。到那时,你与武尚华,身份上可就是不分伯仲了。若叫武九知晓你是顾氏嫡女,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我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道:“皇姐放心,小莞是良媛曲氏。说起来还要感激皇姐赐予姓氏的恩情。”

    永嘉蹙了眉头,犹豫着道:“你终归是要复了顾氏嫡女身份的。总不能叫你一直是个飘零在外的身份,顾大人也不会答应。只是,从长计议更妥当些。你容皇姐也好好想一想。”

    “是,多谢皇姐为我筹谋。”

    永嘉用力握了下我的手,没有说话。

    一行人去往永宁宫依礼向皇后朝拜,在殿内见着了早已来此等候的阮良娣。武尚华面色顿时不好看起来,怒道:“有人出身低,难怪就是这么不知礼数。”

    阮良娣满不在乎的应道:“有人自诩出身高,可照样只知道舞剑弄刀!更何况,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武人都能称得上世家高门了?”

    二人对视,眼中几乎要滴血般。

    还好叶尚仪及时出来,笑道:“皇后娘娘来了。”

    武尚华这才冷笑一声作罢了。待皇后升了凤座,武尚华便带着众人在殿内下拜叩首,依礼朝贺。

    因着皇后还要接见外命妇朝贺,简单说笑几句便叫众人都退下了。倒是单独留下我,笑道:“小莞,你送来的朝贺礼,那件石溪枫叶美人图刺绣摆件,枫叶红的像要透出来一般,上面的四字诗题字也雅致。本宫十分喜爱。已经叫人摆放在寝殿了。”

    “母后喜欢就好。”我恭谨答道。

    “脸上的伤可好些了?太子妃鲁莽,叫你受委屈了。往后还望你继续多担待些。她毕竟是东宫正妃。”

    这话一点儿也不意外。

    我笑的绵软:“是,小莞明白。”言罢依礼告退了。

    回到徽音殿,我安静的在书案前坐下,提笔舔墨,在纸上写了那绣屏摆件上的题字出来:伏仰自得,后心太玄,拜霞含霜。琰在石上,明明如月,顾盼生妆。

    却忽然嗅到一阵清香。

    抬头瞧去,桌案上原先放着菖蒲陶盆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摆放了一尊八棱秘色瓷瓶,斜斜的插着一支桃花。花只半开,粉色单薄的花瓣映着似玉如冰的青瓷,雅致清净,又颇有野趣儿。

    我放下毛笔,细细赏玩一会儿。

    忽然发觉不对劲,立时唤了翠浓进来,问道:“哪里弄来的桃花?宫里桃花树这会儿可还是光秃秃的呢。”

    翠浓被我问糊涂了,上前来看了看那枝桃花和青瓷瓶,小声道:“良媛,婢子方才与如意一道,随您去了琅华殿和两宫。回来后一直在外面守着,并不知何人摆放的。要不然婢子去问一问其他人?”

    我想一想,道:“蔻儿一直在内殿做针线,问问她。其他人就算了。”这花既然不是宫里的物件儿,此时贸然去问,若是闹出大的动静来,谁知道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

    翠浓答应着去了,一时回来禀道:“蔻儿也说不知。”

    我端详着那花那瓶,心底有个模糊的答案和一个墨色的剪影。淡淡的吩咐道:“不必再问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失约() 
哥哥临去五皇子军营前,曾向墨棣托付过我。墨棣既掌着暗卫,自然有自己的法子探知我的动静举动。今日新历初一,他大抵是要借这一支早开的桃枝,宽慰开解我除夕晚间长夜独坐的失落心情。也不知是从何处觅得这支早开的碧桃花。

    还真是有心了,不愧为哥哥的至交好友。

    伸手抚上泛着冷冽光泽的青瓷瓶,抿唇浅浅笑了下。

    晟曜一连数日忙于接待宗室勋贵朝贺、接见各地封疆大吏进京朝会,与威帝、朝臣共商战事,只在初七这日午膳时匆匆来了一趟徽音殿。

    几日未见,倒也没说什么话。只一来便拉着我手,迎着日光将我脸上伤口细细的瞧了一回。末了放下面纱,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将我揽住低头笑道:“这次要好好赏赐清河崔氏的崔冲。”

    我见侍女们都掩口而笑退了出去,不由推他一推,嗔道:“殿下作甚么呢!”

    晟曜笑道:“什么作甚么,你又脸皮儿薄了。眼见如花美眷复原如初,自然要重赏献药的人了。”

    他的话正好触动我心肠,千回百转间,顿时面色一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殿下,若这白獭髓也无效,我脸上的伤总也好不了了,该当如何呢?”

    他觑一眼我的神色,眉尾微挑,“怎么会!这不是快好了。”

    我不依不饶:“我是说若是不好了呢?”

    他抿了口茶水,抬起乌黑明亮的眸子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赌气道:“臣妾以色侍人,若是脸伤难愈,殿下从此便不来徽音殿了吧。”

    “唷,怎么还使上小性儿了?”他放下茶盏,伸手将我圈入怀里,俯身挨在我腮边,调侃道:“以色侍人?拾萃阁里不是还有个应氏,哪里就轮到你来谈这个了?”

    我一听这话,扭头便道:“哦——,殿下是觉得臣妾不够美,如今又受了伤、容颜有碍观瞻,所以连以色侍人这档子事都要退后了?”

    晟曜笑出声来,伸手在我腮上捏了捏,“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整天拿话挤兑我。你放心,若是这伤痕不褪,我就日日亲它一百次,管教它全消了去。若是不消,你也一样是我身边第一人,可好?”

    我窝进他怀里,伸出素白的指头在他下巴上游移,笑道:“殿下既说了,可不许赖。”他下巴上有着隐隐的乌青胡茬,摸上去略有些扎手。这几日看来确实忙碌的很。

    晟曜将我手指握住,低头在我眼睫上轻吻一下,笑道:“这一双眼睛就胜却无数红妆了。”

    我手指在他掌心无意识的划着,“殿下最喜欢的,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色。不然萧王府里为何会有再顾亭?若有一日,臣妾红颜老去,殿下再不眷顾,那时臣妾可怎么办呢?”

    他笑得满面春风:“我比你尚且大上几岁。等你红颜老去时,孤王这芝兰玉树般的人,自然也只有与你一起,做一对白发翁媪了。”

    我含笑嗔道:“好没羞,自个比做芝兰玉树呢。”

    然而心头仿若清甜甘泉漫过,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他又低声道:“我知道这些日子对你少有陪伴。等忙完这段,过几日上元夜,紧接着是你生辰,我都陪着你可好?等十六日早晨你醒来,我就是那第一个看见十七岁的你的人。”

    我想起十六岁生辰时与他在自在庄的日子,不由弯了嘴角,应道:“好。臣妾等着殿下。”想了想又道:“殿下的生辰,是十月二十四吧。可自臣妾到您身边,还从未与您庆贺过呢。”

    晟曜偏头想一想,笑道:“你初入府那年,我的生辰是在北地战场上跟一帮大老爷们过的。去岁么,没心情过。今年我生辰时,你可要好好陪我过。”

    我犹自不解道:“什么叫没心情过?”转念一想,旋即明白当时正是他一怒之下锁闭了徽音殿的日子。遂笑道:“那是殿下自作自受。”

    他笑而不语。

    “说起来,殿下适才提到的拾萃阁应氏,那倒真是位美人儿。殿下,您对她动了心思、可要收用了她?”我半真半假的道。

    晟曜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认真的?”

    我尚不及答话,殿外传来小德子的声音,“殿下,永安节度使王庆之大人已入宫,陛下在明德宫赐宴,请您尽快过去。”

    晟曜立起身,脸现愠色,带着几分试探,用不确定的口气问道:“你不在乎我?”

    我哪里会不在乎!

    可小德子已经进了殿门催促晟曜,仓促之间又有外人在,我说出口的答案便只是顾左右而言他的一句:“王大人是殿下舅父,不宜让他久候。殿下快些去吧。”

    晟曜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一阵心潮悸动,无比期盼上元夜能够快些到来。

    在满心期盼和雀跃的准备中,永平二年的上元佳节如期而至。

    然而从申时等到亥时,徽音殿外的卫士也没有看见太子仪仗。

    我按捺住猜疑不定的心,要如意去打听晟曜的行踪。

    一盏茶功夫后,如意回来,秀丽的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不快,禀道:“殿下按制歇在琅华殿了。”目光飞快的在我脸上掠过,又敛了下去。

    我一时怔住了。

    如意继续问道:“良媛,已是亥时了。园子里的灯和灯谜——?”

    我回过神,状似平静,笑道:“让蔻儿带人收拾了吧。”

    如意答应着去了。

    仿佛失却气力一般,我一下子软软的伏在了桌上。

    衣袖风毛的滚边上缀着一圈密密细细的小珍珠,晶莹温润,却硌得我眼角生疼。也不知珍珠母贝要流多少眼泪,才能凝结成这样坚硬美丽的一颗珠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传来几声男子的争执声,紧接着有靴子的橐橐声由远及近的响起。翠浓慌慌张张的进来,禀道:“墨大人来了。”

    话音未落,墨棣已经踏进内殿,身后跟着满脸戒备神色的萧十三。

    我站起身,“墨棣公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 懂() 
墨棣白皙面色在晕黄烛光下也仍然是苍白的,眸光无波,然而薄唇间吐露的话语却立刻叫人焦灼无比,波澜顿起。

    “明珝叫五皇子扣下了。”

    我惊道:“什么叫被扣下了?”

    墨棣冷淡的看了萧十三一眼,“我当日让聂舞阳跟了去。他今日只身回京、径直来寻我,将明珝此去情形的消息都带了回来。”

    我焦急万分的看着他。

    他声音本就沉静,此时更是低沉:“五皇子原本不见明珝,叫人将他拦在辕门外,打发他直接回京。可明珝以言语相激,带人硬生生闯了大营,到底见到了五皇子。五皇子接了他带去的太子书信,本来以礼相待。不知是谁在五皇子跟前说了什么,五皇子一夜之间改了主意,第二日再见便将明珝推出大帐绑在了旗杆下。言明上元佳节后拔营、朝京都方向开拔攻城。”

    墨棣看一眼我越来越白的脸,缓了缓口气,道:“聂舞阳要救明珝回来,惊动了厥族兵士。明珝仓促之间只说自己无性命之忧,命他回京示警。舞阳便听令奔逃回京报信。可是,今日殿下一直在琅华殿,我无法面见殿下。琅华殿的宫人说,今晚找太子殿下的人,一律不予通传。”

    有佟嬷嬷和定妃在,哥哥应该是性命无虞的。只是多半要受些零碎罪。我定一定心神,道:“军情如火,琅华殿的人怎可阻拦不报?”

    “陛下近日身体不佳,已将战事全权委托给了太子。舞阳千里奔驰,就是想早些传回消息。如今却白白耽搁在这里。”墨棣冷嘲道,“太子妃还真是“家国天下”,争宠大于一切啊。”

    我看向萧十三,“将军可有渠道联系上太子?”

    萧十三与墨棣对视一眼,点头,旋即又摇头。

    墨棣道:“十三与我都有渠道可以联系到太子,可是动用暗卫去太子妃寝殿甚为不妥。若是只有我等去琅华殿硬闯内殿,也极易被诟病。你,能不能——”他说的极其犹豫。

    萧十三抢白道:“属下不同意。殿下要我护卫徽音殿。墨大人若要良媛去琅华殿,难保太子妃会恼羞成怒伤及良媛。良媛之前的伤尚且未好彻底。”

    我没有片刻迟疑,径自吩咐翠浓:“传肩舆来,去琅华殿。”

    萧十三拦道:“良媛——”

    我微笑安抚道:“无妨。”

    无论是为了晟曜执掌之事、为了京都安危,还是为了哥哥,我都必须走这一趟。墨棣必定知晓我的心思,所以才来了徽音殿。

    临上肩舆前,我低声对墨棣说了一句:“谢谢。”谢他对哥哥的卫护之情,谢谢他懂我。

    墨棣面色无波,只简单应道:“我陪你去。”

    我扭头看他一眼。肩舆此时正稳稳的抬起,从我自上而下的视角看去,只看得见他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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