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舍人口称的萧王殿下了。”
“果然蕙质兰心,不愧是”,他略顿了顿,“如解语花般的妙人儿。”
他不曾放开我手,携我转向身后一树嫣红柔软的合欢,绽开春水般笑颜,“这树好,花也开得正当其时。”
阳光斜斜洒在枝叶间,有斑驳的光影在花间流连,更衬得合欢花似透明一般柔美嫣然、脉脉欲诉还羞。
我默然不语,合欢树下,我最初遇见的,是昌若啊。心也如合欢花瓣一样丝丝缕缕,万千思绪百般滋味都难以理清。然而感觉萧王的手温暖而有力,也不敢挣脱,只得由他握着。
须臾,他转头向我,“孤到来之前,莲卿有无期许永嘉皇姐将你许给的是当朝太子千岁?”
我迎向他灼灼双目,“婢子从无一丝一毫这等想法。相反,婢子私下期望万万不可是太子千岁。”
注:“雁字不曾见,清泪已轻流,何事初夏似深秋。出自雁字不曾见,清泪已轻流。天涯离弃孤客,总是恨悠悠。旧梦依稀羁苦,新笔难提欢笑,风月几多愁。寂寞更憔悴,是处泣温柔。
桂华向、肠断处,冷沙洲。离人圆月,何事初夏似深秋。忘却千般过往,还记三分思量,剩爱意仍留。与卿共明月,独自上高楼。
双行泪诗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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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莞(下)()
萧王大感兴味,“如此掷地有声,该不是为了迎合本王吧?但言无妨,孤不会罪罚于你。”
我淡淡一笑,“婢子往昔听过诸位殿下许多逸事”,我不动声色打量下四周,“当今太子殿下,乃故孝诚仁皇后所出皇二子。博学刚毅,然生性多疑。东宫之中多有姬妾被罪责致死。而萧王殿下您,却曾为了府上一名姬妾挺身拦下一匹失控的烈马。”
“哦,你倒颇多见闻。只是,孤王府中内院的事情,你却是从何处知晓呢?”萧王的话语探究不止,语气中却是波澜不兴。
我虽然感觉奇怪,却不得不答,“婢子虽然身份低下,与殿下身份如云泥之别,但身在公主府,总有些天潢贵胄的逸闻趣事在府中流传。何况,殿下丰神俊朗,是众多女子心中所想所愿,自然对您的事情津津乐道。殿下又何必奇怪婉莲知晓这件往事。”
这倒不是我一味敷衍掩饰的说辞,大姐姐以前和亲族中姑娘们的闺中闲谈中,萧王的名讳和趣事的确经常出现。在一旁玩耍的我,自然听得许多。当时闲谈的闺秀都期盼自己的夫君能够如萧王一般疼惜女子。对萧王的形容更是如完人一般,说他身份贵重却不轻贱女子、又孔武有力才能迎面拦马救下那名唤硕人的姬妾。当时我懵懵懂懂,一知半解,还对姐姐们提起萧王便掩口轻笑、面飞红云的样子迷惑不解,直到遇见昌若,才知其中玄机——我的昌若哥哥便是如姐姐们说的萧王殿下一般的完人了。
想起昔年闺中旧事,我不自觉的嘴角噙了笑意。
萧王看见,似乎很是欣喜,柔声道,“皇姐说备了份薄礼送与孤,不过依孤看,倒是份让人惊喜的厚礼呢。”
厚礼,我的心在这样的字眼面前一分一分的凉了下来。是的,我不过是公主赠与其弟取乐的小玩意儿罢了。然而面上终于还是微微一笑。
他似乎察觉我的疏离,温言问着,“婉莲是谁起的名字?”
我稍作沉默,便微微歪着头应道,“殿下不喜欢么?”
萧王淡淡凝眸于我,“前人早说过芙蓉不及美人妆。七夕当日,你立在水阁门处回眸莞尔,轻妙姝丽,让人一顾倾心,”他倏然伸臂揽我入怀,“孤以后叫你小莞可好?”
盛年男子的气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扑面而来,充盈我四周,他的怀抱宽大而温暖,隔着薄薄的衣料,肌肉的起伏也触的分明。我顿时面上如火烧一般,人也凝滞住了。
他见我如此情状,轻轻拂过我的背脊,安慰道,“既然知道本王怜香惜玉,就大可不必如此害怕了。”
我怎能不害怕不心惊,他竟要我以小莞为名,要知道“莞尔”是昔日我与大姐姐闺中玩笑时起的小字。我说大姐姐语笑嫣然,当以嫣然为字;大姐姐便点着我鼻子嗔道,“可咱们家中成日里就是你最爱笑,便以莞尔为字吧。希望你一生喜乐,永无烦忧。”偏偏大哥刚下了学走来听见,笑道,“本就是个爱笑爱闹的疯丫头,你还纵着她,以莞尔为字,越发没个正形了。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世家小姐的烦忧无非是金钗的点翠不够好、绣花样子想不出新意罢了,再也就是担心能不能嫁个知道疼人的郎君了。我的妹妹们聪慧可人,自然是嫁与士族子弟琴瑟和鸣的。还能烦忧到哪里去呢!”
可是后来我们才知道,积世大族的子女,若是真的烦忧起来,便不是烦忧这么简单的字眼了,直可用辛悲代替。嫣然、莞尔的小字我也许久不曾想起、不愿想起。
现在却被萧王这样不经意的拂开封印,暴露在夏日灼热的阳光中,清晰无比、无可遁逃。他知悉内情?还是天意弄人的巧合,我犹疑难决。何况当日莞尔一笑回望的实际是昌若哥哥,难道他竟视若无睹!
他感觉到我身子的轻轻颤动,手指缓缓滑过我的脸颊,“好了,没事了。别紧张了。这就随本王回府吧。”他忽地促狭一笑复又露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神色,“本王不喜欢在别人府第中与人燕好!小莞如此软玉温香,孤早已心痒难耐!”
言毕也不看我,直接展臂将我打横抱起。对着那几位立的远远的侍从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点眼力见儿,还不把车驾驶来!”
我大急,拉住他衣袖,“殿下,请放下婢子,非礼勿行啊。”他摇首笑道,“自称婢子,却又如何知道非礼勿行这种辞藻?”,他注目于我,温言道,“何况你现下已是本王的夫人,还以婢女自居么?孤今日虽不能给你纳彩、纳吉、纳征的礼数,但问名、亲迎却也不曾少了去。小莞还是感觉委屈么?”
我被他眸中的情意怔住,呆呆看着他,半响方记起仍在他怀中,不由用丝帕半掩了容颜,声细若蚊道,“赤芙,请殿下带上她。”
“赤符?”他惊道。
“是,赤芙是与妾一起长大的婢女,实在割舍不下,还请殿下向公主一并讨了去。”
“这样啊,”他展颜一笑,对绯色蟒纹华盖车旁的从人朗声道,“留个人跟着莞夫人的婢女收拾物品后跟来;再去两个人跟皇姐面前道一声谢,就说小王十分受用,这就带莞夫人和婢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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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府(上)()
萧王府与公主府相距不远,半柱香的功夫便至王府正门。正门为五开间,门前蹲着一对胸系铃铛、口含宝珠的卷毛疙瘩石狮,雄健威武。
在车内时本是害怕萧王会做出一些让人难堪的举动的,还好他只是静静的拥着我,连调笑的话也不曾讲,我安心许多。
下车时,因赤芙还未赶来,他便伸手来扶,我微一迟疑便不推拒——感念他的细心,何况我也并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拂了他的面子。我是从偏门入府的侍妾,我须得深深认知并铭记这一点,以免有不合身份的举动。
携手入得府中,迎面是一块高五米的太湖石,其后是正殿,殿顶铺设绿色琉璃瓦,飞檐之下彩绘金龙。东西路各有配殿和几重院落,举目望去,但见庭院深深,曲廊亭榭,轩院曲回。
此时,一名管事上来向萧王打个千,“请王爷示下,新进姬人如何安置?”
萧王闻言笑骂道,“晋安,你小子越来越不长进了,这是莞夫人。就在多福轩住下吧。”
我心中暗暗称奇,王府的管事怎会当着王爷新宠的面口称姬人?便是做做门面功夫,当面也是会尊称一声夫人的。暂时按下疑惑,随着萧王一前一后上了两顶青幔小轿,向内院行去。
轿子行的平稳,一时停下,轿帘被人掀开,一张芙蓉秀脸映入眼帘。
“婢女湛露,见过莞夫人。湛露扶莞夫人下轿。”那位晋安管事好快的动作,看来已经布置停当了。
我浅浅一笑,扶住她手下轿。略略打量周围,是个雅致的庭院。院内的正房有七间,梁柱皆用楠木,四周有廊庑相接,垂花门内侧北面悬“多福轩”的直书匾额,院内多植翠竹,辅以花木、盆景、鱼池、石山,朱栏白石,景致幽雅。
萧王笑意盈盈揽过我,“小莞,湛露识文断字又识大体,是府里的老人儿。有她在你身边,孤很放心。”
湛露轻盈一福,“王爷谬赞了。奴婢自当尽心照顾好莞夫人。”
我轻声对萧王道,“谢殿下费心。妾应先去叩拜主母,方敢住下。”
萧王不以为然,“本王尚未立正妃,只有一位良娣,可改日再见,亦无需你见礼。至于其他姬妾,大可不需相见。你且安心住下。早知你刚一进府就如此战战兢兢,本王倒不如就将你安置在皇姐的揽翠小居了,你也自在些。”
我温顺点头,“妾听王爷的便是了。”
萧王握我手在掌中,“你略略安置便休息吧。晚膳就在多福轩用。孤明日来看你。如果缺什么,只管找湛露要就是,只要府中有的,她就有本事给你弄了来!”说完暧昧一笑,又靠近我耳边低低道,“本王不是那样猴急的人儿,小莞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大失所望呢?”
我顿时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低下头去,只管看着裙边上的卷草忍冬纹不出声,生怕他又肆意调笑。
倒是一旁的湛露解了我的窘境,深深一福,朗声道,“送王爷。”
萧王这才带着侍从去了。
我抬头对湛露报之一笑,不无感激意味。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莞夫人,奴婢刚刚只怕讨了王爷的嫌了。”她笑起来眼睛如弯弯的月牙儿,十分可亲,“这边请。奴婢服侍您到房中休息。”
室内槛窗、隔断、碧纱橱全由紫檀木组成,雕镂精美,花窗上糊着霞影纱。稍作梳洗后湛露扶我进西暖阁里间休息时竟发现碧纱橱里面皆采粉色的玛瑙石铺地,温润一色。我不动声色,默默躺下休息,只看湛露和我独处时的应对。
湛露一边轻轻放下床上的淡紫纱幔,一边貌似不经意道,“这多福轩是咱们王府的西路第三进院落,早年王爷对丘壑建造之术感兴趣时多有改建。修葺完工后只王爷自己住过一段时日,阮良娣曾经赞过此处精妙,王爷也只管装糊涂,不曾让她搬来。如今王爷在乐道堂常住着,离多福轩也近。”
我抬一抬眼皮,“那位阮良娣,闺名是?”
她笑吟吟道,“硕人,阮良娣闺名硕人。”
我温然而笑,柔声道,“是她啊,昔年殿下拦马救美,原来已是位良娣了。”便许久不再言语,湛露轻轻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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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入府(下)()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待我冷汗涔涔从梦魇中醒转,却是赤芙将我摇醒了。“小姐不怕啊,赤芙在这里呢。”
我抓住她手道,“我在哪里?这不是我家!”
“小姐醒醒,这里是萧王府啊!公主将你送予萧王,你刚刚被殿下纳入府中。”
我看着赤芙,神智渐渐清明,“我想出去走走。”
赤芙伴我到院中,凉风习习,花草正浓。西边晚霞灿然,给满院翠色镀上一层绯红流金的柔光,映着霞影纱甚是好看。我心中愁绪稍霁。
身后传来湛露的声音,“莞夫人,赤芙姑娘,请用膳吧。”
赤芙回身含笑道,“湛露姐姐客气,你我一样的人,唤我赤芙即可。今后要请湛露姐姐多加照拂了。”
湛露爽快应道,“既然说了你我是一样的人,如何又说这样的客气话。快来用膳才是正经!莞夫人神思倦怠,需要注意作息饮食、细细调养。”
我闻言心中一暖,却也不敢大意,“有劳湛露挂心了。不过我身子并无大碍,初到王府总是有些不适应的。过段时日也就好了。”湛露也不多言,自去忙碌了。
晚间休息时赤芙一边帮我拆开发髻一边在我耳边低低道,“奴婢出公主府时遇见谢公子了。他偷偷塞给我这个。”说着假意整理我寝衣袖口,将一枚纸笺合在我手中。
我顿时心跳加快,好容易按捺心神沉声道,“行了,都歇了吧。这里的蜡烛今晚不用吹熄,我在生地方尤其怕黑。赤芙你就在碧纱橱外上夜吧。”房内的其他侍女都应声去了。赤芙掩上房门又在外查看一番,进来对我道,“都妥贴了,小姐。”
我点点头,拿出手中的物件,是一封寥寥数语草草写就在花笺上的信,“琰琰如晤,八月十五,宝华寺中,有缘一叙。”我缓缓摩挲着花笺上的熟悉字迹,柔肠百结。
赤芙过来剔亮烛光,“咦,谢公子的字倒是更为苍劲了,不过风格与往日大相径庭了呢。”
我依依不舍的将花笺在蜡烛上点燃,丢进紫铜镏金掐丝珐琅兽尊香炉内烧尽,怅然道,“字有变化也不足为奇啊,我们也变了许多不是吗?这世上大概只有变才是不变的了。”
赤芙抚着我的肩膀,“忧虑伤怀,小姐不要思虑过重了,且顾眼前吧。谢家公子约在八月十五,距今还有半月,小姐准备如何处置呢?”
我倏然惊道,“今日你遇见昌若,详细情形如何?众目睽睽他如何将此信交与你?”
“小姐放心,谢公子十分机警。他今日应是替东宫向公主府送来中秋节气的回礼,与我在内院通往外院的角门处遇见,错身之际借袍袖遮掩塞在我手中的。与我同行的那名王府侍从和与谢公子同行的人都不曾注意到。”
我点点头,“那就好。不然,你我有事不说,也会将昌若哥哥牵连进来了,更是枉费了爹娘当日要保我平安的苦心。更何况今日与萧王初见,他言语之间多有探询,我们更要小心谨慎。”
转头轻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合上盖子出一会子神,我又笑了,“许是我杯弓蛇影,多心了。”
“是啊,奴婢听湛露叫您莞夫人可是吓得不轻呢。真不知道这位王爷是从何处想来。”
“如果不是他的存心试探,那就只是他对新进姬妾赐名的巧合罢了,不管如何,以小莞为名总比让他胡乱唤个新名要好。今天听管事的言语之中,似乎府中姬妾众多。看来这位王爷倒是位惯于风月之人,不过这也吻合我们昔日知晓的萧王传闻。”沉默一会儿,言道:“今日后,我也是这府里姹紫嫣红中的一个了,称一声莞夫人,也是他兴之所至吧。”
“小姐本是绝色,又何必妄自菲薄。不过小姐对今后作何打算呢?”
我扭头看向冉冉烛光,“天意弄人,我能有什么打算。除了以色事人,我还有其他选择吗?”默然片刻,我拿起妆台上的象牙梳一下一下的梳理几欲委地的长发,缓缓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舍去自身能救父母族人于水火,便是再不甘愿,我也甘之如饴!”转眼瞥见香炉中的灰烬,心中顿时绵软如丝,百转千回,终究咬牙道,“昌若哥哥,总是我对不住他了。今生无缘,即使再见也只是路人罢了,与他的情分也只好当做一场春梦了无痕,这样对大家都好——也免得再多个一生郁郁之人。”
赤芙扶我上床歇息,替我盖好薄丝被,见我眼中莹然有泪并无睡意,劝道,“小姐保重自身要紧。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