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岸谷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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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岸谷之变-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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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妨,赤焰军中有奉天,”宁不寂却似早有准备,一声响哨,传令官上前禀告,“启禀陛下,五千赤焰军将士已在城外,随时可以出行。”

  望着对方坚持的目光,皇帝极为无奈,虽则明了对方是担心他的安危,才不顾生死的要同去,但确确实实,宁大将军是最不适合同去之人。

  若早知宁不寂要同去,他便不会动这个念头,眼下回复的公文早已送达北境,追之不及,自是无法再改变主意。

  虽然希望不大,他还是试着说服比石头更顽固的大将军,“北魏素重孝义,朕以探视重病舅父之名出行,天下皆知,萧氏便不好出手扣押,脱身亦容易,你若同去,反倒身份尴尬,不如留在京中,稳住局势,莫忘我中洲尚有六藩和南齐之忧……”

  皇帝难得多言,不料才说到一半,便被对方打断,宁不寂言道,“无论如何,陛下独自出行,臣不放心,需知前日夜里,陛下尚无丝毫气力。”

  他指的本是随时会发作的软魂散,没想到一提,两人却同时想起夜里纠缠之状,一时间,当着五千禁军的面,同感赧然,气氛便诡异起来。

  这一搅合,皇帝忽而想起一事,沉声问道,“你是何时打定主意要随朕同去北魏的?”

  宁不寂理所当然道:“自是陛下提出之时,臣便做了决定。”

  这是属于情人之间同进退的体贴,亦是君臣二人共患难的忠心。

  不远处,隐约听到两人谈话的禁军们难得的,对这位他们眼中不可一世的镇国大将军起了极大的好感。

  明知前路多艰,亦肯誓死相随,真不枉陛下十年来对此人宠信有加。

  此时,本该最为感动的皇帝陛下却是一脸的咬牙切齿,凑近众人敬仰的大将军,忍耐着揪起对方领子的冲动,低声道,“你既一早便打定了主意要同去,为何一声不吭,害朕……”

  他说了半句,忽然反应过来,此处大庭广众,实在不适宜聊私事,只得狠狠的瞪着占尽便宜的某人,拼命的抑制心头的怒意。

  宁不寂却极有默契,完全听懂了皇帝的半句话,开口释疑,“陛下既然都说了要还二十五的赌约,臣自然不敢抗旨。”

  他说得落落大方,毫无愧色,“况且赌债这种东西,欠得时日越长,利滚利之下,还得越多不是?”

  众禁军听得面面相觑,全然不明白宁大将军在说些什么,便不约而同的看向和他对答之人,却惊讶的发现,皇帝竟一句话也不说,径自被气得拂袖而去。

  10

  萧蕖年过花甲,又是宿疾缠身,饮下御医熬制的汤药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年轻的皇子服侍完父亲,整了整衣冠,步出殿外,白玉雕龙的马车正在宫外相候,他却无心乘坐,只是吩咐宫人传令车夫先行回府,独自沿着街角,走了回去。

  街头商铺林立,往来行人川流不息,吆喝的商贩和驻足的行旅,讨价还价声织就了整条街的喧嚣繁华。

  萧翰遍身华服,冠冕镶嵌着贵重的宝石,本就极为引人瞩目,他又生得高大英挺,俊逸的五官轮廓分明,极富男子气概,走在路上,回头留恋凝望的少女,不知凡几。

  他本人却对此浑然不觉,只是皱着眉,边走边思考着如何打发掉府中的不速之客。

  翰王府中,厚着脸皮在别人家蹭吃蹭住了几日的南齐王爷慕容鸿,依旧带着一脸比夏日阳光更耀眼的笑容,端坐在大厅中,等待着北魏皇帝嫡长子的回来。

  连续几日的游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看得出萧翰虽然未曾松口,却已有了动心的迹象。

  他有自信,说服这个曾经与继承权失之交臂的皇子,布下死士,剿灭前来北魏送死的中洲皇帝和镇国大将军。

  正酝酿着今日的说词,萧翰已大踏步走进门来,脸上有坚定的神色,似乎已做下了决定。

  “探子来报,翰王每日一早便入宫侍奉父皇,至晚方归,今日如此早回,不知这北魏老皇帝对他说了什么?”慕容鸿揣测了半响,试探道,“不知翰殿下对前日本王所提之事可曾考虑?”

  “不用考虑了,”萧翰凝目注视着面前看似无害的青年,“本王已有决定,现下就可给你答案。”

  他神情端肃,对着慕容鸿期待的目光,鄙夷道,“那中洲的皇帝,到底是本王的表弟,我堂堂北魏,绝不会似你南齐皇室这般,不择手段的为了皇位,做出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丑事。”

  慕容鸿闻言,脸色一变,几乎想破口大骂,心道,“你的皇叔萧歧当年遣人毒杀亲妹,年前,你心目中的好表弟更是以牙还牙,派遣大批刺客,刺杀了他的亲皇舅,你来指责我南齐皇室,也不过是秃头骂和尚。”

  想归想,到底人在屋檐下,他亦不敢直言冲撞,拾起满脸的笑容做面具,退而求其次道,“既然翰殿下顾念兄弟之情,不肯对那李承业下手,那么同来的镇国大将军呢?”

  萧翰低下头,沉思起来,他并非像慕容鸿所言顾念那些劳什子的兄弟之情,跟这位表弟素未谋面,何来兄弟之情?

  他不过是忆起父皇殷切的目光,不想让父皇失望而已。

  至于那个战场上杀敌如麻的镇国大将军,就这么让他堂而皇之的走进北魏的皇城,再大摇大摆的回去中洲,未免太过便宜了他。

  萧翰看着这位南齐出名的闲散王爷,心下暗自盘算,“南齐与北魏之间隔着中洲,多年来既无邦交,亦无战事,可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得罪了他们,也不会怎样,如今可相互利用,那是最好。”

  “如何,翰殿下可是爱屋及乌,爱惜表弟尚要推及他的大将?”慕容鸿笑着揶揄,“真是感人的兄弟情哪!连多年战场上的恩怨都可以放下。”

  萧翰握紧了拳,他亦是武将出身,在战场上和宁不寂隔着混战的军队,遥遥的见过几次面。

  每当边境烽火一燃,十有八九,那位镇国大将军便会亲临战场,指挥作战,仿佛守护中洲,生来便是他的责任一般,任劳任怨到连敌军都钦佩的地步。

  不知为什么,宁不寂给他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这个人不是皇族,却有着皇族人才有的目空一切,举手投足间,尽是不可一世的嚣狂。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个性,他的表弟究竟出于什么原因,肯让他留在朝中十年?

  不是应该功高震主?不是应该狡兔死走狗烹,利用完后,彻底虢夺权利,回归己身吗?

  何以竟一味的纵容,任其悠游自我的肆意张扬?

  他真的很好奇,非常好奇,他的表弟,被父皇称为乱世明君的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不管李承业作何想法,宁不寂这个人,他是一定要除去的。

  只有除去了这个人,北魏六军上下,才能安心操练,不会丢脸的听闻某人的名字,便军心不稳。

  “鸿殿下,”萧翰的声音温和起来,“在料理那位镇国将军这点上,你我的立场是一致的。”

  “如此甚好。”慕容鸿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关于此事,我皇兄做了如下布置……”

  两人一直谈到天色将晚,一切均商议妥当,慕容鸿才告辞出了翰王府。

  “任务已达成一半。”他露出轻松的微笑,“找得到人动手杀宁不寂,自然不愁人帮着我宰了那李承业,可这样似乎少了点乐趣。”

  他自言自语着:“最好,还是让他们自相残杀,来得有趣些,虽然要多费点心思……”

  狡猾的南齐王爷一路走,一路算计着,脸上笑容可掬,眼底却布满了阴森之意。

  在他背后,西山的落日隐没在云层间,远远望去,最后的余辉散发出的光和热,似乎都透着一丝凄厉的红。

  11

  这个时候,皇帝和宁大将军一行,方出京师不久。

  骑着马的两人一路走,一路就随行人员的数目陷入冗长的争执。

  宁不寂道:“臣有自保之力,这五千赤焰军不带亦可,然而陛下安危不可轻率,多出一半的人马,便多一层安全保障。”

  皇帝却不赞同:“一万人马着实太多,去到北魏,名义上不过是探病,人多势众,会给北魏军方造成压力,届时若被扣住,要如何带他们回来?”

  宁不寂闻言反驳:“若是北魏有心扣留,在其眼中,一万还是五千的随行人员,似乎并无差别,而对我方来说,若是起了冲突,足够的人手更便于脱险。”

  皇帝说不过他,又着实不肯带这么些人碍手碍脚,依他的意思,本打算只带三两个人便去往北境,届时脱身亦相对容易,无奈朝臣却一致激烈的反对,只得妥协的带上五千禁军。

  现下又平白多出一倍的随从,自是十分的不耐,不禁出言讥讽道,“大将军一贯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怎地如此畏首畏尾,若是没有赤焰军的保护便出不了门,不妨带着军队直接去北境戍守,也不必跟着朕去冒险了。”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重,指望着对方听了心底不悦,领着人马自行离去,至不济,也会因不平而让那多出来的五千赤焰军先行回去。

  不想宁不寂却不肯中这激将之法,丝毫动怒的意向都无,只拿一双眼放肆的扫过皇帝的全身,勒住了缰绳一言不发。

  皇帝被他看得极不自在,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肩胛附近逡巡不去,蓦然想起,清晨更衣之际,宁大将军动手动脚之余在他的锁骨处留下的吻痕。

  像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宁不寂适时说了一句,“臣是否畏首畏尾,陛下该比所有人都清楚才是。”暧昧的目光依旧在他的领口徘徊不去。

  皇帝被他看得极为狼狈,又是真的不想带那么多人去招摇,想了想,开口道,“罢了,你若不肯下令,朕叫随同来的五千禁军自行回京便是。”

  宁大将军一怔,这是说,皇帝愿意只身待在他的身边,和几乎不肯听从他命令的赤焰军在一起?

  这对于他来说,所冒得险不亚于孤身前去北魏。

  若说前往北魏,是为国为民,现下如此不在意,又是出于何种缘故?

  不知为何,仔细想了想,他心中竟涌出无数名为欣喜的情绪,如果不是一万将士就在前方,真恨不得下了马,伸出双手紧紧的拥住眼前这表情淡漠的青年。

  这份信任如此珍贵,他几乎是忐忑的接过来,触及皇帝眼中略微泄漏的不满,到底还是妥协道,“也罢,臣只带三千赤焰军上路便是。”

  皇帝立刻接上去:“不错,朕也带三千的禁军就好。”

  随即不容他反对,即刻传下军令,“只留三千弓马熟谙者,余下的禁军自行回京。”

  话已出口,便不好反悔,宁不寂抚着额,对皇帝的一意孤行深深的感到头疼,一方面,他却又珍惜着这点难得的任性,矛盾的想要去纵容……

  最终,到达北境的随行人员,只有三千禁军和三千赤焰军,边境的最后一个驿站屹立在一片黄土之上。

  狂风扬起,遮天蔽日的沙尘,挡住了正午的阳光。

  烟尘弥漫中,皇帝揉了揉落进沙子的眼,隐约间,前方出现了即将远去的一人一马,熟悉的背影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

  然而还没容他想起来这人的身份,对方早已牵着马渐行渐远,在远方的沙尘中,消失成一个迷离而不祥的黑点。

  12

  且说慕容鸿成功的说服了萧翰后,在北魏又盘亘了良久,意图游说同样有继承权的已故摄政王独女萧芸,却不料一连几次上拜帖,都吃了闭门羹。

  他惊讶之余,花钱买通了摄政王府的总管,询问被拒之门外的原因。

  总管服侍独揽朝政的摄政王多年,在这府里府外,也算是万人之上了,哪里会去卖一个不知何处窜出的邻国王爷的面子。

  侧门吱呀一声打开,被遣来的侍人翻着白眼丢下一句,“我家公主不喜欢油嘴滑舌的男子。”收下银子,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留下慕容王爷在原地咬牙:“这北魏不愧是蛮夷之国,王子公主一个比一个跩。”

  他气愤之余,暗自发誓,“待灭了中洲,非怂恿皇兄第一个拿北魏皇室开刀不可。”

  但眼下却不是时候,素来自命风流潇洒的闲散王只得摸摸鼻子,改弦易辙动身前去拜访中洲六藩,以期这些野心泛滥的藩王们能助他一臂之力。

  牵着马刚走到北魏与中洲的边境,遥遥望去,迷蒙的沙尘中,似有一支军队在迅速的行进,翻卷的旌旗在风中狂乱的飞舞。

  半数旗上遍染张扬的火焰,另一半上却绣着腾飞的青龙,正是赤焰军和中洲皇城禁军的旗帜。

  “来得倒挺快。”慕容王爷算了算去往藩王封地的路程和这一行人会逗留北魏的时日,勉强赶得上万事俱备的时限。

  他飞上上马,长鞭一甩,加快了赶往藩王府邸的行速。

  另一头,即将踏上敌国边境的皇帝和镇国大将军,仍旧不肯放弃说服彼此离开的打算。

  走出凹凸不平的沙地不久,翻过一处山丘,便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奇怪的是,这片原野上的土并未因离沙地不远而显出暗黄,反而泛着诡异的黑红。

  三千余人的赤焰军几乎是一进入这片原野,人人目中,便染上一片哀戚之色,望着皇帝的眼更是漾满了愤怒。

  领头的禁军是宇文旋的得力属下,当了没心机的禁军统领多年副手,自是有比一般人更为敏锐的直觉。

  他虽然对赤焰军这突来的敌意感到莫名其妙,多年谨慎养成习惯,仍是暗暗的对手下们使了眼色,要他们着力防备。

  禁军固然从未上过战场,但到底是皇帝亲自派人在数年中训练而成,比起赤焰军的精锐,亦是毫不逊色。

  眼神传递间,数千的禁军便已无声的做好准备,以备赤焰军突如其来的发难。

  却说皇帝和宁大将军只顾着争执,一不留神,便落到了队伍的末尾。

  皇帝道:“此处距离北魏尚有五里,将军若是率军回去,还来得及,萧家素来对赤焰军恨之入骨,眼下你贸然跟朕同去,绝对有死无生。”

  宁不寂道:“此处山丘过后,便是一片原野,北魏若是设下伏兵,我等数千人马,顷刻间身首异处,陛下此刻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皇帝摇头道:“若是萧家稍有常识,便不会如此行事……”

  说到一半,忽见宁不寂神色突变,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虽则只有一瞬,却让观者为之心寒。

  再看前方,赤焰军中,更是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怨气,人人脚步沉重,有几个老兵更是不时的侧头打量飘舞的青龙旗,目中无限憎恨。

  自走出山丘地后,宁大将军便始终一言不发,最初的杀意犹如昙花一现,出现的突兀,收起的也很突兀。

  这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却反而让皇帝看得暗暗心惊。

  数年前,一阵滔天狂怒过后,这个男人也是如此平静的样子,但在平静之下,却暗暗的酝酿着预备发动政变。

  最终这场政变因为在他的意料之中,到底消弭于无形,但这件事本身,却给两人之间留下了极大的心结。

  不知是否回忆往事的缘故,皇帝竟觉得,周遭似乎隐隐飘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他素来从不疑神疑鬼,哪怕夜间被噩梦困扰,清晨醒来,绝不肯追忆回想。

  现下闻到了血腥气,便是真的闻到,不会是臆想中的虚无幻觉。

  顾不得理会禁军与赤焰军之间的剑拔弩张,他问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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