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去的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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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去的那一晚-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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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卧倒后一时舒缓下来,我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要我一起打趴你们两个,我也无所谓;假如不想吃苦头,就乖乖说出是哪一个!”
  银框眼镜男的脚尖踹向我的腰间,犹如自然生长般地完美埋入肉中。比起疼痛,我的吃惊成分更大,不禁像被强暴的女孩一样发出尖锐悲痛的惨叫声。
  “住手!别再打了!”
  当然,疼痛随后而来,而且相当剧烈。我忍不住如乌龟一般缩起背部,奋力护住肚子;但银框眼镜男早就看穿了我的防御动作,宛如玩弄老鼠的猫似地,游刃有余地掰开我的防御,脚确实地往我身上招呼。有时他的脚没踹到肚皮,却往脸上来;我想这不是他踢偏了,而是故意的。
  “住手!立刻住手!”
  漂撇学长勇敢地上前搭救,但一有动作,便被荣治殴脸踹肚,一样浑身是血。
  “够了吧?别再打他了,不要打了!”
  “这么说来……”银框眼镜男如同跳古典芭蕾一般,上踢的脚尖突然停滞于半空中。“你承认是你喽?”
  “对,是我。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讲什么,总之都是我,别再打他了!”
  “很好,算你有种。”
  银框眼镜男点了点下巴,这似乎是个信号,只见原先从背后钳住漂撇学长的荣治退到了一旁。
  这种形容方式或许有点奇怪;那银框眼镜男就像跳脱衣舞似的,装模作样地脱掉西装外套,接着又拿下眼镜一并递给荣治,出现一对意外有人缘的圆眼睛。
  一旁,迷你裙女人依旧倚着黑色车身,百般无聊地抽着烟;她那态度宛若述说着这场闹剧根本是平添她的麻烦,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拿下眼镜的男人眯起眼,直盯着漂撇学长的脸不放。他缓缓靠近,先从右侧朝脸虚晃一招,实则从左边挥拳攻向腹部。这种假动作似乎是他的习惯。
  然而,对于漂撇学长而言,这种小伎俩根本是多余的。学长只是垂着双臂,甚至不肯做做样子护住自己的身体。
  当然,那男人不会因为对手毫无抵抗便手下留情;他强劲的拳头一击接一击地往漂撇学长腹部招呼。
  铁拳、脚刀,华丽的招式接二连三地使出,漂撇学长转眼之间就变得遍体鳞伤,宛如任飓风摆布的纸船一般。
  那光景实在是惨不忍睹,我真怀疑一个人被打成那样还不会死吗?不,倘若是其他人,只怕早死了。
  如此可怕的光景摆在眼前,我却束手无策;虽然脑袋知道该设法帮助学长,身体却怎么也不肯移动。因为我现在也想块破烂抹布一样,惨兮兮地贴在水泥枕头上呻吟。
  不,不只是肉体上的伤害;最大的原因,是我头一次卷入这种真正的暴力风波,心灵已经因恐惧而冻僵。
  “你给我听清楚!”
  铁拳风暴不知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见男人气喘吁吁地揪起漂撇学长的胸口。
  “要是学乖了,就别再……呼,别再干那种混账事了,懂了吗?”
  “混账事?”
  虽然声音嘶哑,漂撇学长的口齿仍相当清晰,令我大为惊讶;因为我做梦也没想到他还有余力说话。
  “具体上是指哪些事啊?”
  “啊……?”
  男人似乎比我更为惊讶,一瞬间,他那因敌意而高竖的眼角松缓下来,黑眼珠缩得和针孔一样小,但凶恶的怒意随即又染上他的脸。
  “你这混球,还,还敢耍嘴皮子?”
  “小,小弟只是做个确认而已,愚见以为呢,最好先请教一下比较妥当——”
  “啰嗦!”
  男人的拳头又如雨般落下,不知何故,他同时也失去了方才那股凶残的冷静。
  铁拳和膝盖踢都和刚才一样正中目标,但男人却焦虑狂怒,仿佛招招都落空似的。
  对于无力反抗、遍体鳞伤的对手,为何要如此愤怒亢奋?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似乎不只是我,只见保管上衣及银框眼镜的荣治满脸不安,女人的表情亦从烦闷转为皱眉,静观事情的发展。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
  男人眼球充血,呲牙裂嘴,一拳接一拳地招呼过来,一拳接一拳地命中漂撇学长。
  我突然发现,漂撇学长虽未抵抗,但当对方攻击胯下等男性要害时,他便会巧妙地扭动身体,故作踉跄之态,以身体其他部分格挡,漂亮地躲开。
  不光如此,他再怎么挨揍,也不会像刚才的我一样硬是站住脚,反而软趴趴地垂着双臂,尽可能地分散冲击并加以吸收。
  “你,你听好,在……在我跟前,别……别再耍嘴皮子!”
  “不,这个呢,小弟只是想请教一下小弟过去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说过什么混账话。我总不能随口敷衍……”
  “这,这个臭小子,还……”
  漂撇学长那悠哉得不合现状的声音令男人怒火中烧,只见他的眼球分别往左右外斗。
  “老、老子剁了你!”
  越是激动,男人的出拳动作越大,打偏的次数也越多。
  “做成肉酱!”
  “在那之前,请务必告诉小弟理由——”
  “啰嗦!”
  如此这般,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然下山;这种胶着状态究竟持续了几个小时?
  男人因过度疲劳,头发散乱不堪,领带也歪到一边;他满脸汗水,活像淋了整头的油一样。
  “啰,啰嗦!”
  即使他再如何大吼大叫,看他气喘吁吁、膝盖发抖,早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魄力;老实说,非但不可怕,还有点引人怜悯。
  “你给我闭嘴!”
  如今,男人就像技拙的舞者在舞厅里跳舞时一样缩腰翘臀,每当他挥拳时,全身宛如被自己的手臂拉着跑似地动摇西晃,眼神也相当空洞。
  另一方面,漂撇学长亦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但和男人相较之下,尚可说是精神奕奕,与起先并无太大变化。虽然他留着鼻血,眼皮也发肿,但一张嘴巴依然元气十足;最重要的是,他的精神完全未受挫。
  学长甚至尚有余力浮现笑容,而他的笑容犹如恐怖电影中从坟场苏醒的僵尸一般,给予男人近乎恐惧的压力。
  仔细一想,漂撇学长被如此痛殴,膝盖却未曾落地,一直站着,是在太耐打了。我不由得再次对漂撇学长的强韧——或许该说迟钝比较正却——惊讶不已。
  这么看来,简直搞不懂被打的到底是哪一边。
  “山,山田老大……”荣治似乎比我更为痛切地感受到对手的强韧之处,声调亦是半哭状态。“你,你没事吧?”
  “白,白痴,说啥鬼话?当然没事!这种货色,俺一根手指就捏死他!荣治,你干嘛?别过来!不准插手!”
  “可,可是……”
  “俺要亲自解决这小子……”
  男人大幅挥动手臂,但他已到了界限,轴足的膝盖猛然弯下,宛如一脚踩进烂泥巴里似地跌了个狗吃屎。
  “山,山田老大!”
  见了这幅不可置信的景象,荣治半是尖叫地跑过来,而男人已无力阻止他,依旧趴在地上,发出冒泡般的咕嘟咕嘟呻吟声。他早已筋疲力尽,跌跤更让紧张的丝弦应声而断,令他再也无法自行起身。
  说来可笑,漂撇学长在毫无反击的情况下赢了男人。不,用赢来形容或许不恰当,但男人已趴在地上,而学长虽摇摇晃晃却仍站着;任谁看了这幅情景,应该都会有相同的感觉吧!
  “混,混账……”那个姓山田的男人一面被扶起,一面喃喃细语:“荣治,你,你上!”
  “咦……咦?咦?”荣治仿佛不明白男人的命令之意,交互打量着山田氏与漂撇学长。
  “嗯……叫我扁他喔?”
  如今,看在荣治的眼里,漂撇学长恐怕已比僵尸更为可怕;这应该是他初次对老大如此露骨地展现出不情愿之色吧!
  “当然啊!怎么能放过宫下这个龟儿子!”
  “可,可是……其实我现在有点感冒,嘿嘿!”
  “嗯?难怪我觉得你声音怪怪的——你是白痴啊?啥感冒?快给俺动手!”
  方才一直沉默观战的女人,突然打断又开始说起关西腔的山田氏。
  “——慢着,慢着。”
  她熄掉刚刚点燃的香烟,将手插在穿着迷你裙的腰上,靠近两个男人。
  “他不是啦!”她啼笑皆非地以下巴指了指漂撇学长。
  “啥米?”
  “我说你认错人了,他和那个小弟都不是宫下。”
  “喂,喂!露咪,你……你说什么?”
  惊讶成了最有效的强心剂,本来已经完全软了腿的山田氏猛然起身,险些撞飞荣治。
  “他们不是宫下。”
  “你到现在才讲?那你刚才从头看到尾,以为我们在干嘛?”
  “我哪知道你们在干嘛?”
  那个名叫露咪的女人虽然一脸不悦,神色却又充满淘气,仿佛即将狐媚地吃吃发笑一般;她依序打量着山田氏、荣治、漂撇学长及我的脸。
  她撩起烫卷的短发,真的笑了出来;只不过,不是我所想的狐媚笑容,而是噗嗤一声、强忍住爆发般的笑法。
  “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呢!而你之前不是大发脾气,说有帮年轻人拿了哪家公司的支票以后就跑了;我还以为你逮到他们才下手痛扁的。”
  “我们是冲进‘安槻宅第’把这两个小子带出来的,用膝盖想也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吧?”
  “为什么?宫下早就搬走了,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从事后听到的话来判断,山田氏等人似乎是偶然开车经过‘安槻宅第’;行经建筑前时,他们正好发现漂撇学长和我正在翻动305室的信箱,误以为是宫下学长与朋友一起回到从前的住处拿邮件,便连忙停下宾士,冲进了抓我们。
  “——请问……”
  漂撇学长不知自己能否插嘴,小心翼翼地打量山田氏与露咪。
  “你们找宫下有什么事?”
  “你咧?”山田氏从荣治手上接过银框眼镜戴上,并拿出梳子梳理乱掉的头发。“你和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们去那小子的公寓做什么?”
  “他老家的父母联络不上儿子很担心,所以我们帮忙调查。”
  “原来如此,宫下那混账搬家,连你们这些朋友和父母都没通知啊?哼,也难怪啦!”山田氏一面拿下眼镜,一面以手帕擦脸,自暴自弃地大声笑道:“理由你们懂了吧?要是被我们逮到,他就得吃刚才那种苦,当然怕得不敢跟任何人将啊!”
  “宫下做了什么事?”
  “好啦!”山田氏停下了穿外套的手,显得有些犹豫;终究,他只是耸耸肩,如此带过:“这问题去问他本人吧!对那小子而言是不光彩的事,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内容。”
  “我以为他借钱不还才逃走的。”
  “借钱?”不知是哪里好笑,这会儿男人露出了相当游刃有余的笑容、甚至近乎天真无邪近乎孩子气的笑容。“那到不是,没人能从我们手中卷款逃走的。”
  “哼!”露咪刻意大声地哼了一声。“是吗?”
  “总之——”山田氏已经完全找回自我,从容地无视露咪。“抱歉啦,小哥。”
  他对荣治使了个眼色,荣治连忙扶我起身。说来丢脸,我一直躺在地上呻吟。
  “不不不,解开误会,我就放心了。”
  “这些就拿去当医药费,一点小钱,不好意思。”
  我悄悄看了一眼,山田氏从厚实的皮包中驱除几十张一万元纸钞,随手塞进漂撇学长的手里。当然,以两人份的医药费而言,这数目岂止是一点小钱,根本是绰绰有余;我想,这些钱应该算是要我们别把事情搞大的和解费吧!
  “还有——喂,露咪!”
  “干嘛?”
  “把你的名片给他们。”
  “咦?为什么要我的?”
  “不要问,快点拿出来!”
  我站得比较近,因此是由我接下她的名片。一看之下,上头印着‘丝丽绮俱乐部 阿呼露咪’。
  “阿呼(AKOYA)小姐……对吗?”
  “我好惊讶!”露咪小姐瞪大了眼睛,吹了声短口哨。“你是头一个没看念法却叫得出我姓氏的人。”
  “这家店是她开的,欢迎你们有空去坐坐。”山田氏抓住了这个微妙的时机,用字遣词变得客气许多。“啊!当然,我会和她事先谈好,你们不必担心,可以玩个痛快。”
  这话似乎是暗示我们不用付钱;这也是和解费的一部分吗?山田氏接着又拿出自己的名片,上面写上几笔,递给漂撇学长。
  “要是她不在,离开的时候把这个给店里的人看一下就行了,请多担待。”
  我想,这句话应该是‘今天这件事就此一笔勾销,请多担待’之意吧!
   
  “——当时收下的,就是这张名片。”
  漂撇学长将山田一郎的名片翻过来给大家看。这么说有点失礼,但那龙飞凤舞的签名字迹,是在教人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个干下了那种粗鲁勾当的人。
  “这件事就算了。”高千叹气,与其说是因为啼笑皆非,到像是松了口气。她应该也和我们一样,深深感叹着漂撇学长那以迟钝或胆气过人都不足以形容的超常神经及体力。“你们两个有上医院好好检查吧?”
  “哦!有。”结束亢长的说明后,漂撇学长觉得口渴,便拿起罐装啤酒,啵地一声打开。“医生说我们的伤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严重——”
  “慢着,小漂。”
  “唔??”
  “唔什么唔啊?你在做什么?该不会今晚也要喝酒吧?”
  “放心,我会克制,不会喝到无法开会的。”
  “我不是在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哪有人受伤还喝酒的?”
  “咦?不能喝喔?真的吗?”
  “嗯,没错。”见漂撇学长哭丧着脸相自己求助,岩仔面露苦笑。“学长,受伤的时候不宜喝酒,最好也别泡澡;因为要是血液循环太好,血压升高了就糟了。”
  “哎呀!我现在开始对那个山田一郎感到愤怒了!”
  这么说来,漂撇学长原先一点也不愤怒吗?果真如此,只能说他实在了不起,被打成那样还不怨恨;和我这个恨之入骨却没胆吭声、只能躲在暗处的人相比,简直可说是大度不凡。
  知道不能喝啤酒后才开始生气,算是他的可爱之处吧!当然,学长完全不是开玩笑,很认真的。
  我也一样,请别再说不能喝酒只是鸡毛蒜皮般的小事,对漂撇学长和我这种人而已,等于是被毁掉了人生。
  你们有权利如此残忍地对待我们吗?——我还真想对着山田一郎及他的小弟荣治悲愤激昂地说这种三流电视剧的台词。
  把我的青春还来——这是玩笑话,却相当接近我的心情。
  “不过,都收了人家的医药费,现在生气也来不及了。”
  “别提那些了——”
  高千交互观看山田一郎氏与阿呼露咪小姐的名片,皱起了眉头。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她摆出这种表情,真是性感得和这个场合格格不入——此时的我,脑子里想的是这类蠢事。我宁可相信是因为伤口太疼,才让我的思绪变得如此散漫。
  “宫下学长到底对这个叫山田一郎的人做了什么事?”
  “问题就在这里。既然不是借钱,会是什么呢?恐怕还是只能问本人吧!”
  “不过,说不定我们再也见不到宫下学长了喔!即使到了九月也一样。”
  “这……”
  大概是这话太突然,让岩仔吓了一跳;只见他瞪大眼睛,结结巴巴。
  “这话什么意思?”
  “话句话说,宫下学长说不定会就此休学。你们想想,要是山田一郎等人想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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