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小江山-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笑道:“我与立春兄一样。不过小弟善用银子平事,既是长处也是陋习。” 

张立春点点头,说了句言之有理,慌忙去应付身旁的姑娘。 

我嫌她们闹腾,掷了两锭元宝在桌上。哐当二声,满座寂然,无敢哗者。我满意地喘口气,随意指了个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五官端正,与其他女子相比倒是少了几分媚态,只是妆容太重,不免失真。 

“公子是问我?”她一脸受宠若惊。“奴家叫珊瑚。” 

我“嗤”一声笑了起来,“敢情老鸨都用石头给你们起名儿?” 

珊瑚羞涩地点点头:“倾城楼的姑娘除了花魁暖菱外,姿色越好,名里的石头越宝贝。” 

我奇道:“那次劣的岂不是要叫沙子泥土了?” 

珊瑚神色惊讶,“不瞒公子说,从前却有一位叫沙泥的姑娘。倒不是她姿色差,只是从不打扮。不过她跟老鸨有干亲,长年住在倾城楼里,只打杂不接客。” 

我点点头,又问:“那我如何才能见到暖菱姑娘?” 

珊瑚正欲回答,忽地一声惨叫。只见一身着褐色短衣,满脸胡渣的男人将她头发一扯,便向另一桌拖去。珊瑚疼得呲牙咧嘴,我大叫道:“你干什么?把她给我放开?!” 

那人回头喝道:“竟然有人敢管爷的闲事?!” 

我一怔,定睛看去,只见这男人三十岁左右年纪,身长胸廓壮硕无比,粗眉大眼瞪得格外慎人。我心中颤了颤,又回头望了望张立春,相比之下,简直是雄鹰跟小鸡。 

我心中暗道不妙,决定先探虚实,继而笑道:“这位爷何许人也?” 

野男勃然大怒:“竟然有人敢问爷的来路?!”说着抡起一张椅子朝我扔来。 

还未等我反应,身后一人痛呼:“霍弟小心!” 

张立春将我往后一拽,义愤填膺冲了出来。那椅子不偏不倚砸中他脑门。他身子晃了晃,倒地前,半睁起双眼道:“霍弟,大……大哥说过,要保、保护你。”说罢,双眼一合,咚一声栽倒在地。 

我怔在原地,啼笑皆非地望着张立春,哀道:“立春兄,你又何苦如此积极地冲锋陷阵,那张椅子,明明就砸偏了。” 

倾城楼的嫖客□们见闹出了事,纷纷乱作一团,或是上前围观,或是躲起来围观。 

那边厢,又是一句怒喊:“竟然有人敢阻爷的飞椅?!” 

我吸口气,不耐烦地抬头道:“行了我兄弟都被你砸晕了,同样一个句式爷用了三次,就没点新词儿?” 

野男额冒青筋,正欲开口,我大喊一声:“停——!我帮你说。”又吸了口气,我学着他的语调大叫:“竟然有人敢说爷没有新词儿~~~~?!” 

趁野男被我气得头发昏无法动作,我招来老鸨,道:“地上晕着这位是当朝四品太常卿的二公子,麻烦妈妈找人用冰给他敷敷,再送他回去。” 

老鸨听了赶忙点头,略微犹疑,又凑到我耳边道:“公子还是以和为贵,这位爷是红晓镖局的洪软软爷。手下还有几个打手,若惹急了指不定会出来。” 

我道了声谢,立马换了张笑脸道:“原来是红晓镖局的软爷,久仰久仰。” 

洪软怒气未消,摆出一副为他独尊的架势,吼道:“别跟爷来阿谀奉承这套,爷见多了!” 

我听了此言恼羞成怒,随即轻蔑笑了两声,“这世上需要我霍回箫阿谀奉承的人还没出生呢!你算老几?” 

“你、你说什么?!” 

我抬眉一笑:“哟,结巴啦?” 

“你——”他气得脸色发蓝,“都给爷出来!!” 

一声令下,楼里顿时窜出四五个身着藏色劲装的打手。我顿时汗如雨下,后悔自己没事逞英雄,偏偏此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再抬眼,几个打手正哼哼笑着朝我走来。我心底发凉,哀叹一声,想我堂堂妖怪一只,关键时刻竟连几个江湖小喽啰都收拾不了。真是枉为妖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忽然一人大喝道:“住手!” 

但见一人身着灰布补丁长衫,腰间扎了条土棕色布腰带的男子走了出来。他长发蓬松地用一条棕布胡乱束起,个头不算高。看那模样,倒还眉清目秀。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几个打手,怒道:“你们简直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我听那雄浑声音中,带着三分因为怒极的尖柔,顿时浑身直冒冷汗,立马抹泪感念上苍:当妖好啊,总好过人妖。 

第二章踏歌行(三) 

5 

倾城楼里剑拔弩张。 

人妖男站在我身旁,缓缓道:“软爷,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来了倾城楼便是客,这般闹法莫不是想楼里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我不由上下打量人妖男,虽说他穿得土里土气,衣衫上还有几个补丁,但说起话来,颇有些气势。 

洪软一脸轻蔑笑容:“我道是谁,原来是个打杂的,老鸨!” 

一个哆哆嗦嗦的身影从我身旁窜出,拉了拉人妖男的袖口,小声道:“苦离,算了。” 

人妖男皱起眉头,低声回道:“不可,若不治治他,有一回就有二回。” 

老鸨神色微有迟疑。我心想此刻孤身作战绝无胜算,立马窜到人妖男身后,煽风点火道:“说得好!斩草还需除根!” 

人妖男被我一鼓舞,势如破竹,三下五除二将涌上来的几个打手抡倒在地。 

洪软见状,怒不可遏,又叫道:“剩下的也全给爷出来!”转眼又有七八个打手从二三楼跳出,身着白衣,手持短刀,步伐身手都比刚才的矫健许多。 

我心道不妙,安插这么多打手,这野蛮人分明就把妓院当他镖局分号。 

我直冒冷汗,挪到人妖男身旁,小声问道:“怎样,你能搞定么?” 

“开玩笑。”他迅速应了一声,“你当我是绝世高手?” 

洪软笑得呲牙咧嘴,喝道:“来啊,把他,还有他,都给我做了!” 

我吞口唾沫,错愕道:“这人也太耿直了,光天化日杀人,说话也不懂婉约。”人妖男也吞口唾沫,附和道:“怎么说也得找个僻静的地方。” 

我朝四周望去,老鸨的身影早不见了。我与人妖男背对着背,几个白衣打手将我们围在中间,举起短刀,砍了上来。 

“停——”我大叫一声,决心用招缓兵之计,“大哥,咱们就不能谈谈么?” 

“你今日管我闲事!阻我飞椅!更加言辞讥讽我!我不除你,誓不为人!”洪软声若洪钟,震得地板直颤。 

我抹了抹汗,小声对人妖男道:“你去找几个帮手,我来拖延时间。” 

人妖男转头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笑道:“大哥啊,从今天第一次与你交谈,小弟就发现大哥说话全用感叹句,肝火烧得极旺。” 

“你想说什么?!” 

“其实大哥想过没有,有的时候,换一种语气说话,换一种方式思考,换一种态度生活,会更加延年益寿?” 

通常脾气越暴躁的人,思维方式越直接,这洪软是典型中的典型。被我这么一绕,他的脑筋果然打结,呆了半晌。 

我抓住空隙,迅速催促人妖男:“你怎么还不去?” 

人妖男又回头看我一眼,“倾城楼所有的打手,全在这里了。” 

我惊愕道:“就你一人?” 

人妖男指了指穿白衣的人,小声说了句:“反了。” 

我悲从中来,遂知大限将至,哀声道:“大哥,我错了。” 

“为时已晚!”又一声怒吼。 

我荒凉地抬起头,忽见洪软身后的珊瑚正手舞足蹈地比划。定睛细看,她食指与拇指蜷曲,左右合在一起,分明是个元宝状。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怎么忘了。 

“大哥,我们商量一下……” 

未等我说完,洪软打断道:“早干嘛去了,我今天就是要定你……”他的“的小命”三字还没说出口,我大喊道:“不就是想要吗?我都给你!”说着,手便向腰间摸去。 

还没掏出银票,忽觉气氛不对,仿佛安静得连呼吸声也没了。我环顾四周,见人妖男目瞪口呆地盯着我,白衣打手张着嘴,望了望我,又望了望他们老大,好一会儿,有人说道:“老大,这白嫩小哥,原来是个断袖……” 

过了片刻,又有一人颤巍巍地说:“老大,原来……原来你好这一口啊……” 

轰然一下,倾城楼响起私语之声,众人交头接耳,好不热闹。我低头见自己一身男装,浊世佳公子,灵光蓦然闪现,将计就计道:“你……你莫要生气,上次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就是……”边说边咬了咬嘴唇,双目含泪地望着他。 

“你你你你想想要干嘛?”洪软面色惨白。 

我娇嗔道:“软哥,这句话该我问你不是?” 

伴着洪软喉间一声巨大的吞咽声,周围私语如春蛙秋蝉般越发生机勃勃,时而爆发几声努力压但没压住的笑声。 

“我要杀了你!!!”片刻之后,倾城楼里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 

一炷香的时间后,呐喊之人被一群人架了出去。那群人边架边劝:“老大,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啊。你今日杀了他,明日后悔要杀我们如何是好?” 

6 

热闹看完,倾城楼众嫖客□各归各位,饮酒作乐十分快活。 

我长吁口气,浑身毛孔如同吃了人参果,无一处不服帖。抖了抖衣袍,对人妖男拱手作揖:“小弟承蒙兄台出手相救,不甚感激,还望兄台告知姓名。” 

人妖男一句“好说”好没说出口,笑容顿时僵住。好一会儿,他的声音从牙缝中透出来:“你刚才……称呼我什么?” 

我错愕道:“兄台可是哪里不舒服?” 

人妖男的目光顷刻如遇上杀父仇人一般。我浑身打了个激灵,正欲劝,却见老鸨笑盈盈地迎了出来:“苦离,还不带霍公子去后院的喜鹊间压压惊。” 

人妖男看了老鸨一眼,又回望我,冷哼一声,语气像带了刀子,“跟我来!” 

后院错落几株樟树,翠华如盖,碧绿生凉。草丛中开着细碎花朵。有一株樟树下星黄点点格外可人,我欣喜万分,快步走上去,问道:“这里也种茴香花?” 

人妖男冷眼瞧了瞧我,没做回答。 

我只顾着惊喜,蹲下上去抚那花叶。却听身后一阵闷响,转头见人妖男倒在地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还未等我反应,脑后被重重一击,也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身在一个黑呼呼的屋子里。借着从高开的天窗透进的月色,看了看四周,柴火两三处,稻草两三处,还有一些破破烂烂的锅碗瓢盆。角落里时而传来几声鼠叫,偶尔一两只蟑螂悠哉乐哉地爬过眼前。 

我吞口唾沫,再往身旁一看。人妖男目光如星,正盯着我,我吓了一跳,忙道:“你早醒了,干嘛不叫我?” 

他讽刺说:“你不是睡得正香?” 

我又环顾四周,沮丧道:“睡在这里,不如给我一刀痛快。” 

人妖男冷哼一声。 

我见他态度恶劣,本欲回敬两句,但此人现下与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切不可起内讧,于是笑道:“小弟不知何处得罪了兄台,还望兄台海涵。” 

谁料被我这么一说,人妖男本来如星的目光着了火,越发凶神恶煞。 

我又勉强笑道:“不如等我们出去以后,小弟亲自给兄台办桌酒席赔礼道歉?” 

人妖男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不、必、了!” 

我一下子火冒三丈,怒道:“我霍回箫还是第一次对人这么低声下气,有什么意见你就说出来!怎么跟大姑娘似的,你是不是男人啊?!” 

人妖男眼中的怒火顷刻间燃遍了全身,整个屋子里杀气腾腾。 

良久,柴房里爆发出一句惊天怒吼:“我本来就不是男人!!” 

我呆了许久,晃晃头,又晃晃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为何要女扮男装?” 

人妖女浑身发抖,说出的话都跟上了弹簧似的,一个字一个字蹦跶进我耳朵,“我~~本~~来~~就~~没~~扮~~男~~装~~。” 

我愕然,指了指她的身子,道:“奇了,你若不是刻意装扮,怎会一马平川到完全看不出来?” 

人妖女哆嗦着,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一般,手抬了抬,径直落下。好一会儿,她的身子也不抖了,面如死灰。 

见此状,我又试探地问了句:“你真的是女的?” 

她靠在身后的稻草上,目光慢慢移过来,又慢慢移走,没有说话。 

我凑近了些,见她眉毛浓密却并不粗犷,眼似柳叶,眸子滢澈,鼻口清秀,若换件衣裳装扮一下,应当是位飒然清丽的姑娘。我又问:“你果真是女的?”这回我的语气中带了七分肯定。 

她的目光又挪到我身上,无力地点点头。 

我大喜,遂叫道:“太好了,你居然是个女的!” 

她皱了皱眉,看着我:“你有什么意见么?” 

我喜上眉梢,拍拍她的肩,乐道:“真巧啊,我也是个女的。” 

人妖女呆滞片刻,抽了两抽,双眼一阖,似昏死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见她睡去,自己也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闭目养起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旁边忽然有人淡淡问道:“你叫霍回箫?那个玉面公子?” 

我睁开眼,喜道:“你不生气了?” 

人妖女皱皱眉头,“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我又喜道:“好!耿介大方,女人就要这样才可爱。”见她狐疑地望着我,我又道:“霍回箫是我伴男装的混名,我的真名叫霍小茴。” 

她“哦”了一声,“苦离。” 

我点点头,“听老鸨好像是这么叫你的。”我朝四周望去,天窗加了铁栅,门被关死,想来是上了锁,又问:“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苦离摇摇头,撇嘴道:“跟你一样,一无所知。” 

我回想起白日的事,忽然闪过老鸨的笑脸,悚然一惊,蹙起眉头。苦离见我的模样,于是问:“你也想到了?” 

我抿抿嘴,道:“今日那几个白衣打手出来前,老鸨明明与我们一起,后来却不见踪影。洪软走了后,是她让你带我来后院……你先前说,那几个白衣打手,本是倾城楼的人?” 

苦离点点头:“这些白衣打手武艺高强,前几个月忽然来投靠倾城楼,干娘说只是养着以备不时之需,今天却忽然跳出来与倾城楼反着干。” 

“可老鸨并未阻拦,事后也未加言辞。” 

“你的意思是……”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群白衣人如此光明正大地窜出来,颇有些虚张声势。” 

“你是说……他们是故意的?”苦离低头略一思索,恍然悟道:“听说红晓镖局的软爷也是肝胆豪杰,今日你不过喝斥他一句,以他平日的侠义风范,怎么也不至于闹到杀人的地步。” 

我苦笑道:“这就是了。他们的根本目的,不过是为了把白衣人引出来,做一场戏。我不过是被赶鸭子上架,倒霉透顶当了个幌子。” 

“把白衣人引出来?”苦离皱起眉头,“是了,白衣人出来不久,你一句戏言,他们就信以为真草草收场。只是他们做戏给谁看?” 

我耸耸肩:“这就要问你了。洪软是红晓镖局的人,倾城楼后面是谁的台子我不知。引出白衣人,让白衣人听洪软的使唤,是为了让明眼人看出两家同气连枝。” 

“倾城楼背后的人……”苦离又思索一番,“如此大费周章,定然也为了避人耳目。” 

我想了想,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问道:“这些白衣人,可是从姬州而来?” 

苦离道:“这我不知。不过干娘的确与姬州姬家走得近,姬二公子又是暖菱姑娘的常客。”说着,她又略微担忧地看我一眼:“只怕干娘与这件事也脱不了干系。你如今知道了内情,恐怕……” 

我抿嘴笑了起来,指指她:“你不一样被关了起来?我看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