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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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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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牝门内的淤伤还能区别顺奸和强暴!听君一席话,在下茅塞顿开呀!”白浩连声赞叹,心头默默把这条记下来,将来说不定用得上呢。

陆远志托着胖脸想了想,一拍巴掌:“是了!那夜行人就是赵姨娘的姘头,所以她才暗中包庇,把受伤的夜行人藏在房中,并与之苟合;末了,两人或者分赃不均,或者因别的事情起了争执,那夜行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口!”

白浩点头道:“这个分析倒是合情合理,赵姨娘与夜行人本来就相识,两人内外勾结谋夺王家的财宝,但因护院众多,没能得手,两人又起了内讧,自相残杀……不瞒各位,这些强盗都是丧心病狂的,在下做着应天府总捕,这几年抓的盗伙,十起里面倒有五、六起曾经自相火并。”

这个分析也算得上合情合理,但秦林总觉得有几分不合常情,“盗贼火并,九成是为着分赃不均,可据事后查点,王家并没有失落什么东西,夜行人既然没有得手,也就不存在分赃不均。何况赵姨娘还窝藏他,与他交欢,怎么忽然又起了内讧?”

白浩脸红了红,辩道:“或许是一般的口角之争,导致刀兵相见。”一边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便住口不言。

秦林笑笑,与姨娘制定里应外合的计划,谋夺王家的金银财宝,这应该是心机深沉之辈的手笔,却在完全没有利益到手的情况下,仅仅为了口角之争杀害同谋,怎么说也觉得前后矛盾。

既然这边没有找到可用的线索,秦林决定到夜行人现身的地方去看看,他下令把昨晚与夜行人搏斗的护院、还有冯奶公和昨晚值夜的管家都找来。

真正和夜行人相斗的护院有冯达、陈尔、褚山、卫实四位,其中冯达、陈尔是护院首领。

冯达是个青脸汉子,额头上一块胎记,肩头上鼓起老大一块,能看出是贴身用层层叠叠的布裹着伤处;陈尔生得方面大耳,右手胳膊用着夹板,吊在脖子上,是昨晚被夜行人一脚踹裂了骨头;褚山黑津津的一张油脸,酒糟鼻子,卫实则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精壮彪悍的一条好汉子。

冯奶公有六十多岁了,头发胡子花白,看上去精神头倒是不错;至于昨晚值夜的管家嘛,就是一直在向秦林介绍情况的那人,叫做王全安。

秦林先让护院头领冯达把昨夜和夜行人搏斗的过程讲一讲。

“不瞒长官您,昨晚上那位飞贼着实武功了得,论单打独斗,我手下这群弟兄们没一个是他对手……”冯达看见徐辛夷在旁边撇了撇嘴,忙拱手道:“当然,要是徐大小姐出手,他就得把命留在这儿了。”

其实徐辛夷是在想别的事儿,从秦林讲牝门内侧的淤伤开始,她就有些脸儿红红、神思不属,左顾右盼的不自在起来,冯达说什么她充耳不闻,失惊搭怪的嗯啊两声。

冯达可不敢和这有名的女魔头多话,自顾着往下说:“最开始是老陈发现的,一边和那夜行人打,一边声张起来,老陈不是他对手,先受了伤。我和褚兄弟听到声音赶过去,吓,三个人打他一个,三四十招也占不到上风,我也挨了他一刀,幸好卫兄弟也赶过来,咱们四个风车儿似的围着他打,是褚兄弟抽冷子从背后往他大腿上砍了一刀,家丁们又打着灯球火把围拢,这才逼得他跳墙逃走。”

秦林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几位的功夫,在江湖上算高还是算低?”

冯达没想到这位秦长官问得如此直接,愣了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浩代答道:“这几位都是五虎断门刀的高足,手底下功夫那是不错的。”

秦林听了这话只是笑笑,知道冯达等人大约算得上江湖中二三流的好手,那么夜行人的功夫抵得他们四个,应在比一流稍差比二流略强的位置,大概略逊于霍重楼。

这种级数的高手,如果愿意做独行大盗,应该不会缺钱吧?

秦林又问道:“冯奶公,昨天服侍赵姨娘的小丫鬟请假回家照顾母亲,这事儿只有你知道,是吗?”

冯奶公声音十分平静:“不是,她早晨从正门出去,府中很多人都看见了。”

秦林的目光又盯到了王全安的脸上:“王全安,昨晚是你值夜,夜行人走后阖府查点,那么你为何没有去赵姨娘的小跨院查点?”

王全安猝不及防,没想到秦林突然问到他头上,顺口答道:“赵姨娘的小跨院在东面,那夜行人嘛开始倒是往东边逃窜,多亏卫实舍命抵挡,他只好掉头往西面跑,大家伙儿一直追到最西面那株木芙蓉底下,他才爬树跳上墙头逃走的……我到赵姨娘小跨院门口看了看,门是关着的,赵姨娘也说没看到什么,我寻思她院子在夜行人逃走相反的方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

好玩!秦林眼睛眯了起来。

“带我去看看他爬的那株木芙蓉。”秦林吩咐道。

王本固、刘一儒两个嘀嘀咕咕:“看看看,再看也是装腔作势……”

就是嘛,传说中的神探不都是日断阳、夜审阴,像秦林这样问了半天还没有个结果,似乎也太不靠谱了。

白浩倒是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毕竟是应天府总捕,把刚才秦林地问话和之前尸体检验的结果相印证,他隐隐的发现了一点儿不同寻常之处,但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看到秦林嘴角隐秘的笑意,白浩的心跳忽然变快了:也许,断案如神的秦长官已经发现了端倪?

那株木芙蓉就在王家西边的墙脚下,生得十分高大,枝条张开覆盖很大的面积,只不过冬天树叶都掉光了。

看到这株树,也不难理解夜行人为何要借助它逃走了,高达丈余的围墙上还镶嵌着碎瓷片,只有爬到树上去,从横着的树枝才能跳到墙外面嘛。

秦林让众人不要过来,自己在树下慢慢搜寻,终于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只与众不同的脚印,踩在泥土质地的地面上,分外清晰。

夜行人应该留下了不少脚印,但大部分都被众护院、家丁走过而破坏了,这个可能是最完整最清晰的一个。

秦林用自己的脚去比了一比,又试着踩了踩泥土的松软程度,忽然问道:“这夜行人是身高刚刚四尺九寸,个子显得不高,但肩膀宽阔,相当壮硕,对不对?”

冯达的眼睛瞪得比牛还大,惊讶地喊道:“奇了,长官怎么知道?对了,谁告诉您的?”

白浩更是吃惊不小,秦林自始至终没有问过那夜行人的身高体貌呀!

“哈哈,这是依据脚印推算的呢!”陆胖子得了秦林的传授,现场就卖弄起来。

脚印长短几乎和身高成正比,这个系数在六点八到七之间,知道脚印长短扣除鞋子那一层,再和系数相乘就是身高,秦林看看那脚印比自己的要短,就估算到它主人的身高了。

而身体壮硕,也是根据脚印来的,这个脚印很深,表示主人体重不轻,既然能和众多护院打斗而不落下风,显然不可能是个身材痴肥的胖子,那么就能推断疑犯身材矮壮了。

“不但能通过脚印计算身高和体重,我还能说出他是哪儿的人……”秦林指着脚印对陆远志说,“胖子你看看有什么特殊之处。”

陆胖子蹲下身仔细查看,又自己踩了个脚印与之对比,发现这脚印比自己的略小,但前脚掌似乎宽得不太成比例,大脚趾的位置又特别深陷、用力。

第165章 低头告饶

夜行人留下的脚印的确与众不同,但秦林说仅凭脚印就能判断来人的身份,似乎过于自信了点。

白浩拱拱手:“洗冤集录提到足印有着履的、赤足的以及高矮胖瘦之别,但如何由足印判断疑犯身份,在下实是闻所未闻。”

“若不是这脚印实在太罕见,本官也不能认定哩!”秦林哈哈大笑,指着脚印道:

“除了万中无一的畸胎,世上人的脚形状都相差无几,漠北蒙古人的脚和岭南生苗的脚,生下来的时候其实没多大差别,之后一个常年骑在马背上,一个则打赤脚满山跑,长年累月的才渐渐有了区别。诸位看这脚印,前脚掌显得特别宽,而大脚趾的位置又格外用力,说明他大脚趾和其余四个脚趾分得很开……”

脚趾分得开?人们情不自禁的动了动自己脚趾。

到底徐辛夷见多识广,惊喜地叫起来:“是倭寇!我听当年抗倭的老兵说掌故,那倭寇喜穿木屐,绳子拴在大脚趾丫子里,经年累月之下大脚趾就和其余四个脚趾分得很开!”

木屐其实发源于中国,是为中国古代人很喜欢穿的鞋子,在隋唐以前非常流行,它是底部有两齿的拖鞋,适合在泥中行走。

宋代以后,木屐已逐渐退出了中国人的日常穿着,而成为像斗笠、蓑衣一样的雨具,百姓一般在下雨天外出才穿它,在南方某些潮湿多雨的地区,木屐一直使用到近现代。

但中国的木屐并不都把绳子夹在大脚趾丫里,也不是长年累月的穿着。

只有日本从中国学去了木屐之后作为了日常穿用的鞋子,武士们常常终年穿它,而倭寇更是非穿不可:

船只航行于海上,气候温热潮湿,加上食物补给不像陆地那么方便,海员普遍缺乏维生素,所以脚癣、脚气病多发。如果倭寇们穿透气差的皮鞋布鞋,戚继光可以不必练兵搞什么鸳鸯阵,因为倭寇的脚丫子早就烂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只有透气凉爽的木屐,才适合海上远航,是以所有的倭寇都必须穿这玩意儿。

昨天那夜行人虽然改换装束、改穿薄底快靴,但他的大脚趾头没法换,便是一个足印,便将他的身份暴露无遗!

应天府总捕白浩一揖到地,对秦林真是佩服得无以复加:“从一个足印判定对方倭寇的身份,秦长官神机妙算!我们六扇门的办案高手,也断断没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王世贞也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作为一代文宗,士林名宿,在他眼中破案的技巧终究是“奇技淫巧”,但秦林的神奇也让他不得不有所触动,暗自思忖若地方官有这本事,非但不会闹出冤案毁掉官帽,逢三年一考时刑名这块肯定能得到“断案明白”、“办案得力”的考语呢。

“固老,看来您家里进的确实不是秦林派的,而是倭寇呢,当年固老坚持杀掉倭寇魁首汪直……呃?”王世贞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王本固脸色青得可怕,嘴唇简直变成了紫色,眼睛里满是惊慌,那样子就像立马要上法场似的。

这老儿怎么越老越怕死了?王世贞不禁大感奇怪,王本固年轻时动不动就摆出副尸谏的架势,博得耿介孤高之名,可他现在的表现简直就像被吓破了胆,真真叫做见面不如闻名,名不副实了。

秦林倒没多想,毕竟人是会变的,时间足以冷却一个人的热血,摧毁一个人的胆量。

“各位、各位救救老夫!”王本固声音带着哭腔,昏花的老眼里写满了惊骇,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秦林心头已有了线索,见王本固这个样子反而起疑,故意钓他一句:“王老先生,未必是汪直报复吧,也许是普通倭寇,为了劫财而来呢?”

“一定是汪直余党,一定是的!”王本固尖声叫起来,哪儿还有一点清流名士的风范?

“你这老儿,忒也胆小!”徐辛夷撇了撇嘴,无所谓地道:“南京是我大明副都,十余万京卫大军驻守,又有戚帅当年练的五营精锐浙兵协防,就算有倭寇只能一两个、三四个混进来,只要多请高手护院就能抵挡,你怕什么哩?”

秦林也觉得奇怪,王本固的恐惧也太夸张了吧,根本就是被吓破了胆啊,而且他为什么会一口咬定是汪直余党的报复行为?

连秦林都是回忆到金樱姬房中那幅《五峰先生踏波蹈海图》,以及张紫萱讲述当年汪直被杀的消息,再加上白莲教那艘来自海外的船,这才把各项案情像串珍珠那样串了起来,归结于汪直余党谋划对王本固的报复。

可这老儿连想都没想,听到夜行人是倭寇就直接说出了真相,难道他在这一刻被狄仁杰、包龙图灵魂附体了?

秦林玩味的笑了起来。

王本固这种样子,连和他同一阵线的刘一儒也看不下去了,皱眉道:“我辈行得正、做的直,秉公执法,诛杀奸邪也是按照朝廷律例,咱们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固老又害怕什么?如果罪犯都要找提刑官报仇,天底下的提刑按察使早被杀光了?岂有此理!”

刘一儒这话说的有道理,众人都点头称是,做地方官的一年不晓得要判多少死刑,几时听说罪犯亲友报仇把法司杀了的?

“是啊,老夫行的正、做的直,堂堂正正……”王本固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几句,好像给自己催眠一样,叫旁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忽然他把腰一呵,朝着王世贞哀求道:“元美兄,你们顺天府差役众多,又有许多捕头,如今愚弟命在顷刻,还请你发下火签,限了比期叫差人捕拿这些个倭寇,否则愚弟这条命一定要送在倭寇手上。”

王世贞对王本固倒没什么,但此前刘一儒把他得罪狠了,身为堂堂应天府尹,求爷爷告奶奶的两边劝,这会儿求到他手下,也少不得拿腔作调,打着哈哈道:“本官这应天府可不管缉拿倭寇啊,不满各位,本官手底下这些捕快也就能弹压街面、缉捕盗贼,明刀明枪的和倭寇打仗,啧啧,这个白某人恐怕干不来,老兄还是另外找人吧!”

王世贞是文坛领袖,但和台谏清流不是一伙,他被张居正敲打过,而复职又多亏写谀词奉承张居正,所以他在有可能成为元辅帝师张太岳女婿的秦林面前,刻意和刘一儒、王本固保持距离。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倭寇从来都是军队负责剿灭,所以当年是戚继光、俞大猷、刘显一帮子名将带领正规军进剿,从来没有哪处府、州、县衙门的捕快可以去剿倭寇的。

王本固又可怜巴巴的将目光转向了刘一儒。

刘一儒差点儿没噎住,应天府的差役打不了倭寇,难道刑部那些缉捕盗贼、镇压法场、看管大牢的兵卒就能去和倭寇打野战?人家有船,往水上一跑,我刑部这群兵卒难道游泳去追?

怔了片刻,刘一儒才吞吞吐吐地道:“固老,小弟这点兵卒也就秋审啊、出法场啊的时候镇镇场面,并不能和倭寇真刀真枪的干……我说固老,南直隶十万京卫、五营浙兵,这些经制大军才是打倭寇的嘛!”

王本固想想事实如此,要让经制大军进剿倭寇保护他,还得南京守备和中军都督府点头,而这两处不都在魏国公徐邦瑞手里捏着吗?而徐邦瑞又对女儿娇纵得很,今天把她和秦林都得罪了,要是在她老子面前吹吹风,徐邦瑞只要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了事,他王老先生就什么都完啦!

关系生命安危,不得不低头,王本固就准备说几句好话,圆圆场面。

“哼……”徐辛夷扬了扬脸儿,把秦林胳膊一拉朝外走:“反正已经证明不是你杀的人,咱们走呗。这些清流不是嘴上厉害吗,就让他们拿嘴去打倭寇吧!”

王本固老脸涨得通红,赶上几步,低声下气地求告:“徐小姐,下官老糊涂了,有些事情冤枉了秦长官,这个您二位,您二位大人有大量,勿要计较,下官将来一定补报。”

徐辛夷嘿嘿冷笑,她刚才看见王本固一口咬定是秦林杀人,肚子里就无名火直冒,极其不乐意,这会儿全发泄出来:“哈,说得好听,补报是指你们都察院又去上弹章骂这个骂那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群疯狗御史都憋着火儿,要寻个错儿上本参秦林,替周吾正出气呢!”

王本固咬咬牙,指天画地的发誓:“只要下官在南京都察院一天,所有御史言官再不敢和秦长官为难啦。谁敢乱上一道弹章,老夫立刻上本,把他革职参办秦长官,您倒是说说话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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