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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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第5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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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儿郎,本督承皇命执掌东厂,从今往后诸位须得克勤尽忠,银钱赏赐上本督绝不会克扣,升官发财也容易得很!”秦林说罢,就指了指带来的官校弟兄们:“陆远志,牛大力,俱由锦衣卫调入东厂,升为科管事,其余校尉弟兄,都做档头!”

厂卫一体,互相调动很正常。

但东厂权势极大,很多时候掌锦衣卫的都督见了东厂督公都要磕头,掌刑千户就可与锦衣都督分庭抗礼,理刑百户地位相当于北镇抚司掌印官,再往下的科管事,就和锦衣卫的堂上官差不多。

牛大力、陆远志此前不过是锦衣卫挂衔千户,现在做了相当于堂上官,也就是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的科管事,那是大大的升了几级。

众亲兵官校从普通锦衣百户、总旗的衔头升到东厂档头,也都欢喜不尽,要知道霍重楼这般武艺、这般资历,当初在蕲州和秦林见面时,也就是个档头罢了。

“谢秦督主恩典!”众新秀齐齐拜倒。

来了!邢尚智脸上装出几分恭谨,心头嘿嘿冷笑,和好几位科管事、掌班暗地里打着眼色,秦林先来个鸡犬升天,接着就该清洗旧人吧?

哼哼,今天就等着他动手呢,咱们早有准备,闹他个天翻地覆,闹他个灰头土脸,好歹宫里有张司礼这尊大菩萨,谁怕谁?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压不住场面,这姓秦的一张脸,就得丢到姥姥家!

“好了,本督家中还有饮宴,儿郎们各自办事吧!”秦林说罢下了公座,和众位番役笑着点点头,袖着手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什么,就这么完了?邢尚智和他的一伙人大眼瞪小眼,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吗,秦林这是什么意思?

第929章 韬光养晦

当夜,秦林府邸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定国公徐文璧、徐廷辅父子,成国公朱应桢,左都御史陈炌,右都御史吴兑,户部尚书杨巍,礼部侍郎王家屏,蓟辽总督耿定力以下足足上百号的文武官员,以及洪扬善等锦衣卫诸位老部下、五峰海商和漕帮在京师的大掌柜、御马监少监张小阳、随秦林一行抵京的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等等各色人物,到此庆贺秦林荣归京师,就任东厂督主。

武清侯李伟声称年纪高迈偶发风寒,没有亲自前来,但派来了儿子锦衣指挥李高;当朝三位辅臣,申时行、余有丁、许国为避嫌也没来,不过尽人皆知,杨巍和王家屏是申时行的铁杆盟友。

大明到了万历年间,朝野风气开化,像海瑞那样的人已经是珍稀动物了,官场盛行饮宴,高拱、张居正都常在家设宴招待同僚,彻夜欢歌乐舞,秦林这个东厂督主也就和光同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

只不过,到秦林这里来的人之多、身份之杂,也要算绝无仅有的了。以往权阉煊赫时,朝臣中不乏阿谀攀附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部堂文臣自重身份,不太愿意出息东厂督主的宴会,可这次非但有一位户部尚书、一位礼部侍郎在场,连都察院左右都御史,这两位言官台谏领袖都来了,要算格外出奇的。

要知道,清流言官和厂卫鹰犬,就像猫和狗一样从来互相看不顺眼啊!

众宾客各各揣着心思,属于勋贵武臣的,想着和秦林拉拢攀扯,怎么着都要在新开辟的丝绸之路上分一杯羹。

来自文臣集团的人,则希望和这位破天荒由锦衣武臣出任的东厂督主搞好关系,最好能一改以往厂臣与文臣对立的局面,好让申老先生为首的文臣们,能把和稀泥的事业顺利进行到底。

徐廷辅、陈炌、吴兑、耿定力等人,则更多出于和秦林的私人关系。

秦林这会儿就和白天不同了,换了金丝绒面子雪狐皮衬里的袄子。头戴紫貂皮暖帽,腰系羊脂白玉带,足踏朱履,一副富贵闲人的打扮,满脸堆笑一团和气,见人就打招呼,不是“赶明儿便宜坊秦某置酒高会”,就是“哎呀老耿好久不见。咱们约个日子,天外天小酌几杯”。

这哪儿像阴森可怕满肚子坏水的东厂督公?

徐文长峨冠博带,替秦林应付士林文臣,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不是盖的,在这位老前辈面前,文官们不但不能讲什么科分资历,还都得打点起十二分的小心,唯恐被他借诗词歌赋捉弄两句,第二天这乐子就得传遍京城。

尹宾商轻袍缓带,招呼着武勋贵戚们,他游历关中踏遍各处形胜之地,又熟读兵要地志。丝绸之路上行商,哪里可以歇马,哪里能够行船,某个紧要的山口从几月到几月冰雪封山不能通行,说起来头头是道。

三位夫人在第三进院子招待女客,徐辛夷国公之女,张紫萱相府千金,照说都是各自圈子里的焦点,结果出乎秦林意料。反而是不显山不露水,笑呵呵的青黛最炙手可热,不知多少贵妇小姐围着女医仙,讨教美容养颜的各种秘方。

来宾有秦林的亲戚,有老部下。有盟友,有门下走狗,官职高低、远近亲疏各不相同,但都是可以争取,关键时刻能够借力的。

短短数年间。秦林出海招揽五峰海商、搅动京华烟云、塞外抵定土默川,为国为民竭诚尽忠的同时,也结交种种人物,牵动朝野风云,渐渐结成自己一党,已有深固不摇之势!

宴席上,秦林接到的惟一一个“坏消息”,就是吴中行赵用贤顾宪成等旧党清流对陈炌、吴兑的攻讦越发猛烈,两位老先生已有去国还乡之意。

“我二人本来去留无意,颇有采菊东篱之思,之所以腆颜不去,不过是想守到秦小友回京。”陈炌说着就自嘲的笑了笑,又道:“岂知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秦小友有摧枯拉朽之能、改天换地之力,蒲州翻云覆雨,令老朽瞠目结舌自愧不如……如今秦小友职任东厂,我二人再难相助,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秦林感激地朝着陈炌一揖到地,这位老先生是真心待他的。

吴兑看看老友陈炌,长长叹了口气,转过来拍了拍秦林手背,眼神中带着忧色:“秦小友,即将继任左都御史的赵锦,是一位响当当的清流老先生,当年曾弹劾严嵩而名扬天下,后因触怒令岳张江陵而罢官……他师从王守仁心学一脉,更是何心隐的好友!”

王守仁就是王阳明,阳明心学在大明朝是显学,赵锦必定有许多的同门同学引为声援,更叫秦林暗惊的是吴兑后面那句。

何心隐,明代心学大儒,王阳明心学之泰州学派传人,游学天下传道授业,学生遍及朝野,士林中一呼百应曾与徐阶合作,联手扳倒奸相严嵩,影响力之大号称布衣宰相,同时思想上反对传统,说什么无父无君,也被很多理学弟子视为异端。

关键是,他后来又对张居正左也看不惯右也看不惯,讲学抨击江陵相公,张居正先下手为强,指使湖广巡抚王之垣下黑手杀害了何心隐!

秦林娶了张紫萱,是张居正的女婿,又和江陵党相善,赵锦接掌都察院之后,恐怕不会像陈炌吴兑那样,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吧,甚至可能彻底改弦更张。

“两位老先生高义,秦某铭刻于心!”秦林再次一揖到地,无论如何,陈炌和吴兑为自己做的事情,已经够多啦。

陈炌、吴兑叹息几声,又打起精神勉励秦林精忠报国,如能把东厂从过去的森罗殿变得像三法司那样秉公执法,可算善莫大焉。

秦林听了颇不以为然,两位老先生毕竟是文臣,处处拿三法司说话,其实厂卫就是厂卫,如果变得和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一样,反而没有了用武之地。

但是对两位即将离任的可敬的老人,秦林当然不会反驳,含糊应承过去,便问他们什么时候出京,到时候必定十里长亭相送。

曲终人散,秦林招来张紫萱、徐文长、尹宾商,把陈炌、吴兑带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陛下这是玩平衡驾驭呀!要不,咱们做了那赵锦?”尹宾商冷笑着手往下一切,言语中对万历没多少敬意,倒是足够心狠手辣。

徐文长拈着灰不灰黄不黄的山羊胡子,喃喃道:“为什么是赵锦?唔,陛下对秦督主仍有疑忌之意,或者咱们再试试韬晦之策……”

“不尽如此。”张紫萱美眸中光华一闪,冲着秦林笑道:“秦兄绝无仅有的以武臣身份出任东厂督主,已是国朝两百年之异数,朝廷岂无牵制?大小相制、内外相制、文武相制,乃国朝之制度,台谏言官相来与厂卫鹰犬不相容,亦是制衡之道也,秦兄既掌东厂,若与都察院两位都堂相善,这个制度便运转不灵,所以陛下一定要放赵锦掌都察院。”

尹宾商手腕狠辣,徐文长老谋深算,张紫萱智虑精纯,三人各擅胜场,不过抡起朝廷倾轧、党争政争、驭下制衡这些道道,还是以相府千金最为厉害,尹宾商谈的皮毛,徐文长说到肌里,她却一语说到了骨髓。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秦林哈哈一笑,经张紫萱一说反而不在乎了,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清流文官都要指着鼻子骂厂卫鹰犬的,本督主雅量高致,就任你们骂吧,只要别犯在老子手上,秦爷可不喜欢用嘴骂,东厂的诸般酷刑等着呢!

不管什么时候,玩刀剑总比玩嘴皮子来得爽快些。

万历时期风气渐渐奢靡,秦林也不准备特立独行,首日的大宴之后,接下来几天连续小宴。

第二天是徐文璧朱应桢为首的勋贵武臣,单独设宴和秦林高乐一场,第三天是厂卫系统的老部下,洪扬善、马彬、刁世贵、华得官这拨,霍重楼也带着东厂的不少人来凑热闹,张小阳又来了一趟;第四天送陈炌吴兑离京返乡,回来文官们诗酒高会,正好下雪,张紫萱还捉刀代笔替秦林做了首应景的诗。

第五天轮到耿定力、戚继光,戚老哥还顿在蓟镇,他曾是边关大帅的身份,现在调任广东总兵,又没有即刻赴任,这身份上有点儿尴尬,所以头一天大宴会时不好出现,到现在才悄悄到秦林府上道贺。

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内心苦闷,可怜的戚大帅这时候已经卧病在床了,不过现在因为秦林的帮助和开解,现在戚老虎吃得下睡得着,五十来岁而已,生龙活虎的很是精神,私底下告诉秦林,希望还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会的,会有的。”秦林非常肯定地做出了保证。

秦林连番置酒高会,做出副韬晦的架势,没想到他不去找事,事情要来找他。

第930章 项庄舞剑

二月春风似剪刀,裁出柳枝上嫩绿的新叶,冰消雪化,大地春回,隆冬中沉睡的京师终于苏醒,农夫准备春耕,道路上行色匆匆的商旅也越来越多。

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京师官场也从新年期间的迎来送往,转到正常运行的轨道上来,外地进京铨选的、士林才子们要出外踏青的、京师文武臣僚活动疏通的,那都是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你方唱罢我登场,长袖善舞八方拉扯,你请我、我请你,天外天、便宜坊和教坊司等处宾客盈门,连跑堂的都累了个臭死。

其中最忙的,还要属府邸在京师的各家武勋贵戚,因为到京朝觐的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都得到了朝廷优待,两位佛爷一齐表示将为重开丝绸之路略效绵薄之力,又有顺义王和忠顺夫人从塞北遣使前来,上表称春暖时节将发五万铁骑横越朔漠,兵临西域诸番,以宣大明天朝之王化,布仁德于边陲。

宣不宣王化、布不布仁德,勋贵们并不关心,因为自打土木之变以后,文臣集团坐大,武勋贵戚们在朝廷大政上没有太多发言权,所以这些事情还是让内阁辅臣和六部九卿老先生们措置吧。

不过开通西域的滚滚财源,各家显贵那是一定要沾沾手了……汉唐以来丝绸之路上流淌着多少黄金白银?不准咱们揽权摄政,发财的事情谁还能拦着?善了个哉的!

老实说,除了定国公魏国公南北两个徐家,云南沐家等少数世代掌着军权的,别的武勋贵戚除了捞钱也没别的事情好干了,个个头顶属着的左都督右都督也虚多实少,像武清侯李伟那么好的圣眷,又是当朝天子的外公,让他碰碰军权试试看?文官们立马就得翻脸。

什么英国公、宁阳侯、恭顺伯……京师里各家公侯伯都忙着钻营生意,只苦于和秦林素来交情不多。各位私下一寻思,武清侯李伟是当朝天子的外公,定国公徐文璧是秦林的亲戚,这两处是自己没法比的,求过去多半要吃软钉子,唯独成国公朱应桢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好相处,和秦林也是后来拉扯起来的关系,找他怕还好说话些。

果然不出所料,朱应桢态度极为热忱,和大大小小的显贵们攀扯拉拢,一口答应在秦林跟前代为说项,并且不管是谁,只要走了他的门路,后来在秦林那里往往得到了允诺。

众达官显贵不是傻子,渐渐看出点儿门道:哟呵,敢情这位成国公是替秦林拉皮条啊!

确实如此,朱应桢虽然不掌实权,但实实在在是大明异姓爵位顶级的成国公。在京师土生土长二十多年,和各家达官显贵都熟得不能再熟,谁性子贪婪,谁气量偏狭,朱应桢全都一清二楚,由他来办此事,可谓事半功倍。

另外一层嘛,秦林也算答谢他当年赠与宅邸吧,更何况利用这人,从冯保手里硬挖出来的《清明上河图》,现在还收在张紫萱的书房里边,准备作为老秦家的传家宝呢!

朱应桢胆小怕事但并不笨,他知道秦林的意思。从黑如煤炭的空壳子成国公,变成京师里头炙手可热的人物,各家显贵都高看他一眼,这让他格外感激涕零,各方奔走忙得不亦乐乎。以前瞧不起他的那些个京中故旧,尽皆前倨后恭地围着他打转,于是朱应桢身上那种畏首畏尾的阴郁气质渐渐消散,人前人后也变得自信起来。

看到朱应桢渐渐有屌丝宅男变身高帅富的趋势,秦林非常高兴,实打实的论起来。朱应桢是个为人非常厚道、值得一交的朋友。

偏偏事情就出在这位胆小怕事,完全与世无争的闲散国公身上。

秦林在东厂上任以来,并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反而连日在家饮宴,要不就是和朱应桢介绍来的勋戚显贵谈生意,有时候还要带上五峰海商和漕帮驻在京师的几位大掌柜,渐渐勾勒出一副从东海到西域的陆海联运商业路线图。

谁也猜不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至于东厂邢尚智那伙人,想象中秦林的雷霆一击始终未曾发出,慢慢煎熬中猜测着秦林的手段,对这位督主越来越看不透了……

这天秦林随着徐辛夷往京师北面玉泉山行猎,春寒料峭的时节,鸟兽还不如三四月那么多,但徐辛夷兴致很高,秦林和她一年多没见面,正是小别胜新婚的时候,也就陪着她纵马围猎。

初春华北土黄与黑色交错的山林间,一袭鲜艳的红衣成为了唯一的亮色,徐大小姐爽朗的笑声感染了所有人,秦林的心境也从朝政倾轧中跳了出来,心情变得极好……

傍晚时分,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从德胜门回转京师,秦林身穿劲装,徐辛夷金抹额、狮鸾带,并骑走在队伍前列,后面女兵们红装素裹,青衣小帽的亲兵弟兄扛着猎物。

百姓让在路边,小声的互相议论着:“嗨呀,这位就是秦督主啊!还真是年轻……”

“他可是咱们明朝的大英雄,俺们老家山西那边,都唤作秦青天哩!”

“怪不得东厂那些番子大爷都不像以前那么横行霸道了,原来有这位秦爷执掌,啧啧啧……”

其实百姓们牵强附会了,最近东厂番子和他们的爪牙确实老实了许多,但不是因为秦林严加管束,恰恰相反,是因为秦林上任之后什么也没管,所以从掌刑千户邢尚智到最底下的番子、帮役,全都心上心下的没个底儿,行事就收敛了许多。

架不住秦林年纪又轻,穿戴打扮也利落,胯下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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