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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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第5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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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德法王的脸色何尝好看?方才见索南嘉措突然出现,堂而皇之的拜访秦林,还得到了张紫萱的接见,他们心里头那个感觉呀。比被心上人一脚踹掉的弃妇都还要苦涩还要酸。

可当着秦林的面,任凭有千般恼火万般冤仇也发作不起来,黄白两教两位佛爷在书房里面对面坐下,威德法王没有二两肉的脸阴恻恻的,索南嘉措胖乎乎的脸也是皮笑肉不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小小的书房顿时如同刀剑相击的战场。

拮芳和采萍两个哪见过这阵势?浑身发颤,上下牙咯咯咯的打架。

张紫萱混若无事,稳坐太师椅,秦林笑嘻嘻地斜倚在旁边,挥挥手让两个丫鬟出去,顿时拮芳和采萍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走开。

房中再无闲杂人等,索南嘉措从威德法王的逼视下艰难的移开目光,嗓音有些沙哑发干:“秦将军,原来你和威德法王早已相识。呵呵,张家侄女请明言,贫僧到此间莫非自投罗网么?”

“非也非也。”张紫萱嫣然一笑摇摇头,举了举皓腕上缠着的金刚结子:“大师与家父素来交好,彼此肝胆相照,侄女又怎么会害大师呢?”

呼……索南嘉措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好歹和张居正有那么些交情,看来这位世侄女还记得一二。

这就轮到威德法王面如死灰了,他不怕死亡,死亡只是转世,灵童自能再启灵智重修佛法,但黄教兴盛则白教必然覆灭,道统传承尽数消亡,沦落得万劫不复了。

“秦将军,贫僧自知罪孽深重,怪就怪贫僧有眼无珠,屡次与你为敌……”威德法王面色惨然,饶是他纵横雪域数十年,此时也颇觉心如死灰,只鼓起心苗上那最后一点余烬残火,腾的一下站起来,瞋目瞪着来自塔尔寺的老对手:“索南嘉措!须知黄教兴而白教灭,并非黄教不如白教,贫僧不如你!”

索南嘉措大喜过望,心头转过千百个念头,把漫天神佛菩萨空行佛母谢了个遍,决定只要秦林交出威德法王,一定要重重感谢他。

殊不知秦林也摇摇头,双手虚压示意威德法王坐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法王虽然屡次与本官为难,岂不知天数使然,本官自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此一时彼一时,法王既肯投诚,诸葛武侯能七擒孟获,本官何尝不能容一吐蕃老僧?”

此言一出,索南嘉措和威德法王同时目瞪口呆,他俩倒不是傻到猜不出秦林的用意,而是黄白两教势成水火,一教兴则一教灭,再没想过有其他的出路。

秦林望着两位佛爷嘿嘿直笑,依着他的性子,宰了威德法王也不值什么,但便宜了索南嘉措,从今往后雪域高原唯黄教独尊,朝廷再想插手进去那就千难万难,那又何必呢?

“秦将军的意思是?”两位佛爷都小心翼翼地问道,又互相看了看。明显提防着对方。

秦林哈哈大笑,左边抓起威德法王干枯的手,右边抓起索南嘉措胖乎乎的手,大声道:“两位佛爷,黄白两教都是我佛释迦牟尼一脉,虽然你们乌斯藏动不动拿人头做法器、人血写经书,到底还是要讲慈悲两个字吧?何必打生打死,残害无辜生灵呢?照我的意思,两家不如化敌为友吧!”

化敌为友?谈何容易!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都尴尬的讪笑着。眼神偶一交锋便是火花四射,心中实恨不得吞了对方。

乌斯藏佛教和汉地佛教大不相同,或许是严酷的自然环境。或许是融合了原始苯教的一些东西,他们在很多地方显得戾气颇重,两位来自雪域高原的高僧大德,也远不像内地佛寺老和尚那么慈眉善目,反而颇为凶神恶煞。

张紫萱见僵持不下,喝了口茶,淡淡地道:“我家夫君与威德法王冤仇也结得不浅了,尚能一笑泯恩仇,难道法王精研佛法,心胸还不如凡夫俗子吗?”

“不敢,不敢。”威德法王满头冒汗,情知这是张紫萱在向自己施压,再不识趣的话。当初和秦林作对所犯的罪行,就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罢了,反正白教渐露颓势,先松口渡过这一关吧,威德法王于是假笑道:“好好好。秦将军、张夫人果然智慧高深,倒是贫僧着相了,索南嘉措,咱们从今往后化敌为友吧。”

老婆威武!秦林朝张紫萱做了个怪相,相府千金瞥了他一眼,忍住笑转过脸去。

索南嘉措只觉吃了个苍蝇般难受,可又别无他法,乌斯藏本地黄教是占了上风,但白教又在土默特部得到了极为强有力的支持,威灵法王在归化城声震草原,如果再得罪秦林,朝廷和土默特部都来支持白教,黄教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作为莲花生、宗喀巴、八思巴之后的又一位乌斯藏佛教不世出的人杰,他当然拿得起放得下,看看形势已经如此,便洒然一笑:“秦将军有令,贫僧敢不从命?威德法王,咱们从前所行也有违佛法经义,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好好好,秦林哈哈大笑,将索南嘉措和威德法王的手叠在一起,“两位能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雪域高原上乌斯藏百姓的福气啊,本官真心替你们高兴。”

是啊,你高兴了,可我们都不高兴,还不得不在脸上装出欢喜之极的笑来!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都这么想着,两只被秦林牵着放在一起,已互相握紧较量起了内劲。

以前吧,论佛教经义的阐述和弘扬佛法的手段,索南嘉措胜过威德法王,武功却要逊他不少,但威德法王被白霜华击得散功,还远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两人这下就斗了个旗鼓相当。

邪魔外道,老秃驴受死!索南嘉措狂摧内息,恨不得将威德法王的经脉尽数震断。

啊啊啊啊,佛爷要除魔卫道!威德法王咬牙切齿,手像老虎钳似的越收越紧,怕不把索南嘉措手爪子捏得粉碎。

两人都脸红脖子粗,哪里还剩下一丁点的高僧风范?简直和斗鸡差不多。

秦林还在旁边点头赞叹:“哎呀,两位化敌为友的心确实真挚感人哪,本官原来还疑心两位私底下又要暗斗不休,却没想到握个手都握得浑身冒汗还舍不得松开,这份情谊可深重得很,啧啧啧……”

张紫萱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躲着吃吃偷笑。

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听了秦林这句,顿觉意兴阑珊,再拼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各自收功,悻悻地松开手。

从今往后,都得看秦林的脸色啦!他说东,黄白两教不敢说西,为了不被对方压倒,还得卯着劲儿讨好他。

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齐心协力,倒是能把秦林伸向雪域高原的手挡住,可他们任何一方与秦林都是利益之争,随时可以妥协,黄白两教相互之间却是最根本的教义之争,矛盾无法化解,这就注定了他们不得不跟着秦林的指挥棒走。

好比威德法王来和索南嘉措说,咱们齐心协力对抗朝廷,不跳进秦林这家伙挖的坑里。嗯,好,焉知索南嘉措不是当面答应了,转身就去告发这厮,换来朝廷支持,从而压倒白教、昌大黄教?

所以就算明知秦林是利用自己,挖了一个坑,两位佛爷却为大势所趋,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紧牙关跳下去,还必须跳得义无反顾……

好大一个坑!

第912章 重现辉煌

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垂头丧气的走了,秦林把他们安排在第二间院子,白教以前就住了西厢房,黄教就住东厢房,让他们每天从起床到睡觉都能看到对方,气鼓鼓的好似乌眼鸡,只怕眼珠子迟早会瞪得掉出来吧!

两位佛爷都留下了给朝廷的表章,词气格外的谦卑恭敬,表示在蒲州锦衣卫秦林秦校尉的感化和劝告之下,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在雪域高原相安无事,并且感念朝廷的恩德教化沐浴四方,今后年年进贡、岁岁朝觐,每天在扎论金顶寺和塔尔寺为大明江山社稷和太后天子的福祉念经祈祷,绝不敢有丝毫的不臣之心。

吐蕃高僧虽然博学多才,藏文汉文梵文都懂不少,汉文和中原士子相比那还差不少,这两份表章自是出自相府千金张紫萱的手笔,骈四俪六的文采格外斐然,把朝廷的马屁拍了个十足十,又在字里行间把秦林鞠躬尽瘁,位卑不敢忘国忧,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事迹表露出来。

先贬琼州,再迁蒲州,兀自心忧国事,为朝廷分忧,劝服吐蕃黄白两教的大佛爷向朝廷输诚纳款,这是什么行为?大大的忠臣哪!

“有这两份表章,秦兄起复原官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秦兄怎么感谢小妹呢?”张紫萱调皮的笑着,将墨迹刚刚干透的表章,在秦林面前轻轻晃了晃。

此时书房再无旁人,秦林一把捉住她的纤腰,鼻尖在她脸蛋上轻轻一蹭:“当然要好好的感谢,要不,今晚来个木桶浴……不过,要起复原官,我还得再加把火!”

被秦林抱住腰间,鼻尖在嫩脸上轻触,紫萱妹妹已觉身子发软,那木桶浴嘛,只能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可听他说还要再加把火,张紫萱半闭的眼睛顿时大睁,用力将他推开:“秦兄的意思是?”

秦林也不上下其手了,正色道:“起复原官不算什么,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我固然要功名利禄,但这江山社稷,这父老乡亲,我永远不敢背弃他们!我在此地起复原官,也就有责任为他们做点什么,否则与张四维又有什么区别!”

风陵渡百姓被驱赶,少师府商队争渡;边关将士的奋勇血战。张允龄走私武器;田间老农辛苦耕耘,豪门肆意盘剥;若干年后关中流民四起,一人振臂而呼。于是万夫云从。边关鞑虏肆虐,商队却把紧缺的物资运往塞外……这一幕幕厚重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让秦林不得不紧紧抿住嘴唇,神情变得异常坚毅。

好呀,这才是我张紫萱的夫君!相府千金美眸中光华闪烁,有夫若此,尚有何求?此伟丈夫也!

……

“秦林下帖请老夫去?”王崇古雪白的眉毛往上一提,看着手中的请帖,有些昏花的老眼之中,忽然就精光四射,嘴角露出几许不屑。

张允龄死于非命,张四教、张四端又自尽身亡,昔日的凤磐相公张四维据说也颓丧万分,这些都是王崇古的亲戚,他对秦林能没有点看法吗?

要说仇恨,那倒不至于,王崇古早知道张允龄做事太肆无忌惮了点,太嚣张跋扈了点,张家干犯国法律条,要倒霉谁也拦不住,只能说他自取灭亡,怪不得秦林。

可秦林一张帖子,就要叫王崇古到他家里去议事,这也未免太嚣张了,王崇古是什么人,山西王瑶的儿子,嘉靖二十年进士,历任右都御史、总督陕延宁甘、宣府大同军务、兵部尚书,真正的元老重臣,与张居正、高拱这些名相都可以分庭抗礼的,一封帖子叫他过去,岂不可笑?

王家本支的儿子孙子七八个,站在厅堂中义愤填膺地道:“秦某人忒地妄自尊大,下帖子叫咱们老太爷到他家里去议事,可笑,可笑至极,他以为自己是张江陵还是高阁老?”

“秦林此子气焰高炽,以为破了少师府就不把咱们王家放在眼里,让他来试试看!”

王崇古笑着并不制止,他也觉得秦林过分了点,像王家这等官商豪绅集于一体的真正豪门,正管地方官从州府到巡抚都御史,上任了都是要主动先来拜,一封帖子就想把我老王请过去,哼哼,王某人难道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或者秦林以为破了张家,老王也会惧他三分?

老实说,王崇古可以在看到风色时,把什么三舅子四表哥派过去示好,但他自己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三朝老臣、九边督帅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就算天子都要时不时派人存问,何况秦林?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王崇古从容不迫的翻开了书信,逐字逐句看下去……

厅中诸位儿孙辈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渐渐地渐渐地声音就小了下去,最后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正中间太师椅上的老太爷:王崇古拿着信的两只手打颤,白胡子直抖,脸上神色变换了不知多少,那副模样就算当年听说把汉那吉来归,可以促成俺答封贡时,只怕都没激动成这样!

“快,备轿,备轿!”王崇古拍着花梨木太师椅的扶手。

众儿孙面面相觑,还是一个最受王崇古喜欢的孙子开口问道:“爷爷这是去哪儿?”

“秦林家!”王崇古已极度不耐烦了。

孙子被吓了一跳,迟疑着道:“可管家说,请的是明天晚上呀!”

什么?王崇古翻开信仔细看了看,果然约的明天晚上,他老脸一红,扶着心口道:“爷爷老啦,眼睛也花了,今后的事情可都得靠你们支撑啦……不过,这件事爷爷一定要亲自定下来!”

众儿孙辈暗笑,哪里是什么眼花?老爷子久历边镇,到现在还精神矍铄,眼不花耳不聋,刚才定是激动非常,没能把信看完。

咦,那姓秦的到底说了什么,能把越老越沉稳的老爷子激动成这样?王家众位儿孙心头存着个疑团,可看老爷子那样儿,必定是不肯把事情说出来的……

第二天下午,秦林府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动静,看上去一切如常,额朝尼玛挺着个大肚子,率领师兄弟在外巡查,众官校弟兄站在内院防护守卫,一点都没有异状。

只不过到了约定的时间,大概太阳西垂的时候,众位骑士簇拥着一乘轿子,从城西蒲津渡黄河浮桥远远而来,那骑士所乘的马屁股烙着马字印记,正是同州马家的标记!

有这么多骑士簇拥,轿子也格外华丽富贵。凡是了解情况的商贾,轿中人是哪位也几乎可以猜到了:同州马家当代家主,马自励!

这位爷富甲关中。商队北上塞外南下沿海。家中财富堆积如山,又有不计其数的良田,据说骑上快马三天三天都跑不出他家的田地,还有个了不起的哥哥马自强,曾任内阁大学士,虽然已经死了,门生故吏仍遍布大明朝中,那潜势力何其之大!

他怎么会到蒲州来,莫不是拜会杨家或者王家?不少官商士子上去行礼,各种献媚讨好。

马自励似乎有什么事情,并没有从轿子里下来,坐在里头和众位答话,这就让人越发不明所以了,要知道马员外平时很平易近人呢。

轿子没有像人们猜测的那样停在杨家或者王家,倒是停在了几乎就在西门边上的秦林宅邸门口。

对了,一名士子觉得知道了原委:“关中三晋的几家,都是同气连枝,因秦长官破了少师府张家,所以马员外特地来此,或者替张家讨情,或者威慑秦长官。”

轿子一停,轿夫从后头抬着让它倾斜,几名青衣小帽的仆人非常细心的掀开轿帘,马自励从中走出。

这位爷年纪五十多岁,长得不胖不瘦极有风度,蒲州和同州挨得近,不少人见过他平时的仪态,那都是非常端庄的。

可今天大不一样,马自励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焦急之色,下了轿子抬步就朝里面走,刚刚走到台阶下面,又伸手整了整衣冠,然后才由管家唱名通报。

外头看的众人大跌眼镜,从来没看到马老爷这个样子,莫不是秦长官大破少师府,连带这些关中豪门都吓破了胆?还有个穷秀才就嘀嘀咕咕,说要是秦长官和张都堂能慑服诸豪门,再把张江陵清丈田亩平均赋税的新政推行起来,关中三晋的老百姓还有几天盼头……

但也立刻有人反驳,这些个老爷们树大根深,秦林对付少师府一家都已焦头烂额费尽心力,还能对付另外许多?

话音未落,又一乘轿子从城北王家抬了过来,看看扶轿杠的竟是王家老太爷身边最得力的那老苍头,众人齐齐把舌头一吐:这轿子里的,必定是曾任宣大总督右都御史兵部尚书的三朝老臣、九边重帅王崇古了!

果不其然,轿帘一掀,王崇古须眉皓然,虽然没像马自励那样诚惶诚恐的整理衣冠,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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