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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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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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个儿是选秀女报名字的最后一天,再晚就赶不上啦!”车夫好心提醒着。

“让你停就停……”郑桢掀开窗帘,张口欲呼,她想亲口问问那家伙,究竟说的什么锦衣卫是不是真的。虽然在她心目中,这根本连百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但她总觉着有那么一丝儿不死心。

秦林也看到了郑桢,朝她挥挥手,想问问这丫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害得咱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场架就不辞而别,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哪晓得医者父母心,太医院医官里头很有几个好心肠的朝秦林迎上去,其中五短身材、焦黄面皮的老者就冲这些年轻人笑道:“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诸位虽寄身细瓦厂,仍怀着悬壶济世之心,这就难得了。”

郑桢的笑容一下子凝在了脸上:细瓦厂,泥瓦工?怪不得他要去挖粘土这人撒谎骗人,胡吹大气……

郑桢把窗帘往下一放,咬了咬牙,吩咐车夫:“走,去报秀女!”

得嘞车夫甩个鞭花,马车得儿得儿的走了。

“靠,这女人真是……”秦林摸了摸鼻子,一阵苦笑,他当然知道郑桢为什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陆远志、牛大力和几个便装的亲兵校尉尽皆笑翻,还没见秦长官这么吃瘪呢,国公府大小姐、相府千金、长公主,一个个说说笑笑,轮到这开砖窑家的小姑娘,却生怕被他粘上似的,也真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殊不知随着马车远去,郑桢心头也空落落的,几次三番想下车亲口向秦林道一声谢,可她最终没有这么做,父亲病后越来越衰落的家境,嗜酒好赌的哥哥,都容不得她选择。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皇宫更是深不可测,将来会有个什么结局?郑桢把嘴唇咬出了深深的印痕……

秦林倒没把郑桢放在心上,萍水相逢而已,难道替她打一场架就要人家以身相许?咱的王霸之气还没到那地步吧!

事实上那日取了粘土回来,他就把这事儿全忘了,要不以北镇抚司的威力,还能查不出郑桢的底细?

“咳咳……”焦黄面皮的医官顺着秦林目光,早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哥儿,你做泥瓦匠又怎么能入淑女法眼?须知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看你眼睛明亮、额头饱满,自然极为聪明,不如捡起医书继续学习,将来要是成了杏林名医,必能娶得美娇娘。”

秦林喉咙口咯的一声,心说我已经娶了俩,就算还要娶,也不必等成了名医呀!

他笑着朝医官拱拱手:“老先生好意,在下心领,不过在下自有事做,恐怕不能学医了。”

“不识好歹……”高个子医官走过来,不屑地瞥了秦林一眼,对那老医官道:“赵老先生,须知朽木不可雕也,这些人去玩泥巴还差不多,哪里能学得进医术?要是早能学进去,也不至于去做泥瓦工了!”

“有教无类嘛……”赵老医官倒是很热心,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医书:“小哥儿,就算无心学医,毕竟技多不压身,学学这本小册子里头的东西,有个头疼脑热也能对付,唉……年轻人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惜不肯好学上进……”

秦林、陆远志、牛大力和亲兵校尉们同时有种虚弱无力的感觉,这时候再亮明身份又好像太那啥了,没奈何,秦林只好把赵老医官手里的册子接过来,又笑着谢他赠书。

“咦,贤侄怎么到这里来了?”医官们身后,李建方满脸堆笑,三步并作两步从太医院台阶上跑下来。

太医院最讲论资排辈,他刚来就做到大方脉科主管,就是礼部尚书潘晟看在秦林面子上委任的。

秦林笑笑,按晚辈身份一揖到地:“三叔,小侄刚从东厂冯保那儿回来,这不,顺路就走到太医院了。”

东厂、冯保?

大庭广众之下,敢对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直呼其名的人,两个巴掌就能数出来,再加上李建方招呼他贤侄,太医院诸位医官立刻明白这是哪位了。

锦衣卫指挥使、昭勇将军、掌北镇抚司、奉旨提点诏狱,秦林秦将军!

高个医官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嘴巴没生个疔疮,刚才好开不了口;赵老先生则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我竟然说秦将军是细瓦厂的泥瓦匠?!

第536章 李建方的野望

就算秦林是顺路过来的,李建方也得意非凡,太医院院使才正五品,秦林已是正三品的高官了,更不用说掌北镇抚司、提点诏狱的权力,比这些医官大了百十倍不止。

有这么号位高权重的侄女婿力挺,李建方想不得意都难啊!他满脸堆着笑,向同僚们介绍:“赵老先生,方先生,这位就是舍侄婿秦林,现在棋盘街西面的锦衣卫衙门奉职,和咱们就隔一条街。”

根本不需要介绍秦林的官衔、职司,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赤手格象、只身救驾的秦长官?

众位医官们面面相觑,这下才明白过来,前头人家说在西边做事,并不是江米巷西头的细瓦厂,而是锦衣卫衙门。

我刚才干嘛要说什么朽木不可雕也?高个子的方医官额角汗水冒出来足有黄豆大,脸色白中泛青,赶紧把腰弯成了九十度,惶恐至极地说:“秦将军恕罪,秦将军大人有大量,方某胡说八道,秦将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看老兄的样子,好像很怕本官哪?”秦林坏笑着,拍了拍方医官的肩膀,轻描淡写地道:“传言都是不尽不实的,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像剖心挖肺、锯头验脑、扒皮抽筋这些事情,本官从来就没用在活人身上,坊间传言万万不可轻信啊!”

秦林不说还好,方医官听到什么剖心挖肺、扒皮抽筋,身子就抖得像秋风里的一片树叶,魂灵儿都从头顶百会穴飞了出去,一张脸早已拉成了苦瓜:妈呀,活人身上你没用过,敢情用过刑的人都死掉了?

陆远志、牛大力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瞧见秦林捉弄这狗眼看人低的医官,都在旁边贼眉鼠眼的笑,越发惹得方医官心如擂鼓,不知这些凶神恶煞的锦衣校尉要怎么摆布自己。

方医官喜欢挑拨是非,这会儿太医院的同僚们都拿他当笑话看,唯独赵老医官心下不忍,朝秦林作揖:“秦将军,老朽赵简,忝为伤寒科御医,方才老眼昏花,识不得尊官金面,还望将军见谅。方医官言语多有冲撞,但是不知者不罪……”

老医官赵简颇有悬壶济世之心,秦林丝毫不曾怠慢,双手扶他起来:“赵老先生言重了,本官并没有怪罪方医官,倒是您宅心仁厚,咱们素不相识,您就以医书相赠,真是难能可贵呢。”

方医官听说秦林不怪罪,立马大大地松了口气,只是仍不免心头忐忑,不知秦林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当面放过、背后又下黑手呢?!

赵简则老脸微红:“秦将军是国朝圣手李神医嫡传,小老儿送书这就是班门弄斧了,徒自惹秦将军笑。”

“哪里哪里,赵老先生太谦虚了……”秦林客气一番,这才向各位医官告辞,和李建方一起离开。

医官们目送秦林走远,半晌才有人吁了口气:“好险,好险哪亏得赵老先生求情,否则方先生就要不妙了。”

方医官脸色仍难看得很,心下忐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暗地里摆布我……”

赵简叹息一番,正色道:“那倒未必,锦衣卫指挥使要对付一个医官,还用背后动手吗?方先生别怪老朽多嘴,你出言不慎,险些惹来祸患,今后可得谨言慎行。”

当然,当然,方医官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锦衣卫衙门位于棋盘街西边,秦林的府邸在更往西一点的草帽胡同,他每天从衙署直接回家,并不会拐到东边的太医院来。

李建方自打到京师太医院任职,这还是第一次和秦林结伴回家,刚才还大大的在医官同僚的跟前露了脸,他那叫个兴高采烈呀,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的对着众位亲兵吹嘘:

“叔老爷我不是吹牛,这双眼睛瞧病固然厉害,看人也从来不会错。想当初我这侄女婿刚到咱李家医馆,身无长物,别人都不知道他后头能做得这么大事业;唯独叔老爷我,一看他生得相貌堂堂、心明眼亮,就知道将来必定不可限量,一力主张他和侄女的婚事……”

秦林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揭破。

陆远志和牛大力听得这些话,几乎要笑翻,亲兵校尉都是在南京才跟的秦林,他们不知道,陆、牛两个还能不清楚?好嘛,这才叫吹牛不打草稿呢,李建方说的完全和事实相反嘛!

见李建方口口声声以叔老爷自居,陆远志挤眉弄眼的笑:“师叔,这京师官场上的规矩,秦哥的亲叔才能叫叔老爷,您是秦哥夫人的三叔,前头就得加个‘外’字,叫作外叔老爷。”

李建方怔了怔,觉得加个外字未免就有点不够冠冕堂皇了,忽然伸手把陆远志拍了一巴掌:“你个瓜胖子多嘴多舌什么内啊!外的,显得多生分?”

秦林这次和李建方站到同一阵线,正色道:“陆胖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嘛,青黛的三叔,就是我的三叔。”

陆胖子把舌头一吐,嘿嘿干笑。

李建方听了这话,就像一口气儿喝了半斤蜂蜜,从里到外都甜透了,甭说秦林叫他三叔,就算让他倒过来叫秦林三叔,那也没有丝毫不情愿的。

秦林从东安门旁边的东厂衙门回家,的确要路过太医院衙门,但他可不单单是顺道去遛个弯儿。

“三叔,看样子你在太医院衙门混得不错啊?”秦林忽然问道。

李建方搓着手笑:“那当然托贤侄婿的福,太医院的同僚们都和我客客气气的,奉旨诊疗也接了好几道,在宫里宫外的名气都打开了。”

“那就好……”秦林顿了顿,又看着李建方的眼睛问道:“三叔大才,做八品御医实在委屈了,不知您有没有意做院判、院使?”

李建方本来就热衷功名,听了这话喜得心尖尖都在打颤,哪儿有丝毫的不情愿?跟着又皱了皱眉:“贤侄婿啊,太医院名义上是礼部在管,因为要负责宫里诸位娘娘和太监的诊疗,院判院使的任免实际上都要司礼监发话,咦,难道说您和冯督公……”

第537章 宫中大案

秦林的高钙片不是白给,冯保有求于他,就得帮忙提拔李建方做太医院院使。

李建方虽然过分热衷功名了点,但不管怎么说都是青黛的三叔,正儿八经的自己人,再说要是他淡泊名利,秦林还不好支使他做事呢,要的就是他这种性子,将来才好替秦林尽心办事嘛。

秦林不是学临床医学的,以前看着太监们也没想太多,这次是那副患有骨质疏松的骷髅提醒了他,原来哄荆王朱常泴的高钙片,其实对太监们更有效。

这么对症的仙丹,光供应冯保岂不是浪费了?

把李建方的手臂拍了拍,秦林正色道:“三叔啊,咱们岐黄传人,讲的是悬壶济世,对不对?”

李建方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对,所以这药丸借冯督公打响名声,让整个紫禁城的宦官都知道,引得他们都到咱们这儿来买……贤侄婿,那加了石灰石的药丸,真有那么大效果?”

“嘘……是仙丹,石灰石三个字,三叔今后万万不能提的……”秦林坏笑着挤了挤眼睛。

秦林一直在想,怎么把手悄悄伸到紫禁城里面去,还得做得冠冕堂皇,不能惹得朝廷猜疑。

他掌着北镇抚司,锦衣卫系统从军、政、民各种秘密渠道收集的情报都能拿到,又独辟蹊径办起女医馆,借着夫人小姐们,从达官显贵的枕头边收集情报。

这张情报网,唯独紫禁城是个大大的空白,只因身为外官的北镇抚司不能把手伸进宫内,而宫里自有御医看病、太监服侍,后妃们有病也用不着到女医馆来。

这下好了,让李建方做太医院院判或者院使,以他的名义在靠近皇城的地方开设药铺,专卖针对太监的高钙片。

太监体内缺乏激素,很容易得骨质疏松,高钙片绝对疗效显著,他们必定趋之若鹜。

什么十全大补丸、六味地黄丸,每种补药都按原本的方子添加石灰石,根据患者的体质,比如气血两虚就给他十全大补丸为底子的“仙丹”,肝肾阴虚的病人就给他六味地黄丸为底子的“仙丹”。

设几个医生看病开药,看病过程中问长问短,太监们等着号脉、拿药也会互相闲谈,这里头能得到的信息,综合分析之后就很有用了。

李建方并不知道里头还有这一层意思,不过就算他发现了,难道他还会告诉别人?

秦林完全能想象今后的火爆场面,冯保冯督公可以作为形象代言人,来,督公请站好,开拍!

冯保笑嘻嘻地举起药丸,竖起大拇指:“自从吃了高钙片,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上五楼,秦将军高钙片,一片顶过去五片”

……

第二天秦林就抱着锦盒去了冯保家里,把药丸给了他,说如果效果好就帮忙宣传一下,让别的太监都知道。

冯保开始还不情愿,生怕秦林给了别人,就不够供应自己的了,直到秦林说李建方准备批量生产,冯保这才放了心。

至于提拔李建方这码事,冯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太医院院使只是个五品官,在冯督公眼里简直就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儿,甚至不值得他费脑筋去想,再说李建方是神医李时珍的儿子,家学渊源,医术高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冯保有些神思不属,秦林免不得假模假样的关心关心,讶然道:“冯督公怎么气色不太好?你执掌司礼监、东厂,兼总内外,世上只有李太后和陛下能给你气受吧?!”

冯保像见了活鬼似的把秦林看看,最终苦笑着一声叹息:“罢罢罢,只有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冯某老了,倒是秦将军圣眷优隆,来日方长啊!”

秦林暗笑,刚才他是故意拉出两个人来,其实李太后对冯保相当信任,倒是万历有些厌恶这个老是管着他、动不动就给李太后打小报告的冯大伴。

李太后、冯保和小皇帝的事情,秦林可没兴趣掺和,口是心非的安慰冯保几句,这就告辞离开。

秦林办这件事的同时,也命令北镇抚司的亲信,让洪扬善部署高手,秘密侦查孙怀仁,毕竟由白骨推出骨质疏松、接着卖高钙片给太监们是附带的,王皇后身边的孙怀仁才是正主儿。

不过北镇抚司的力量无法深入皇宫大内,主要还是等东厂那边的消息,冯保冯督公在宫里耳目众多,还得靠他盯住孙怀仁。

很快,朝廷颁下太医院院使的任命。

李建方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秦林易如反掌的就办成了,接到太医院院使的任命,他忙得脚后跟打屁股,又是焚香祭告祖宗神位,又是寄家信告诉父亲李时珍:您当初被妖道、方士排挤出太医院,儿子今天做到太医院院使,终于替您出气啦!

除了李建方两口子,就属青黛最高兴,小丫头当年就常替爷爷抱不平,为什么嘉靖皇帝宠信妖道和方士,反而赶走真正的神医?这下可好,三叔做了太医院院使,总算大大的扬眉吐气。

听人言语知道是秦林替三叔谋的差使,青黛用娇嫩如花的唇瓣奖励了他,不是为三叔升官发财,而是为爷爷的医术从此能在太医院取得正统地位,越加发扬光大。

这天秦林办了家宴,庆祝李建方荣任太医院院使,除了正主儿,就是陆远志、牛大力这几个亲信弟兄在座,沈氏、徐辛夷、青黛则在另一桌,侍剑和甲乙丙丁四女相陪。

当天下午就落了雪,到夜里寒风呼啸,雪花纷飞,院子里打起灯球火把,众人坐在大厅中赏雪,其乐融融。

突然间外面街道上响起隆隆的马蹄声,衣甲铿然作响,脚步声响成一片,不知来了多少人。

李建方两口子不禁有些慌乱,从椅子上站起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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