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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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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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牛两位毕竟没什么官场上的大见识,洪扬善却晓得厉害,大明皇帝的确经常赐给臣子御食,但往往是一只烤鸭、两条蒸鱼什么的,在正旦日赐给整席御宴,这可不是一般恩遇!

若是张居正、徐文璧这些大僚倒也罢了,换了别的三四品官有此殊荣,恐怕早就感激涕零高呼天恩高厚了,还不全家焚香顶礼来吃御宴?甚至还要祭告列祖列宗呢。

可看秦林的样子呢,似乎根本不以为意,转身就要和胖子、牛大力一块把御宴消灭掉。

洪扬善当然不知道秦林在这类事情上完全就是个愣头青,他只是越发敬畏:秦长官果然深藏不露,蒙受如此殊遇竟然还不动声色,这份宠辱不惊的心境,真叫人敬佩万分哪。

当然,秦林叫他一块去家里吃掉御宴,这就更让洪扬善受宠若惊了,长官明示亲厚的举动,自然和他今天在刘守有面前的表现息息相关……

御赐的宴席果然丰盛,正月初一的晚上,秦林府邸又是欢声笑语,男女主人和亲兵校尉、女兵姐妹一块把御宴消灭掉,和除夕夜不同的是,多了洪扬善一位宾客,一席御宴,足足二十多号人都够吃了。

徐辛夷不在乎什么御宴,亲兵校尉和女兵们则是稀奇得很,一个个诚惶诚恐,倒叫秦林看了好笑。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到门上来飞片子,投片子的仆役在外头扯着喉咙问守门的亲兵校尉:“怎么搞的,你们府上没挂门簿?”

明代京师规矩,正月初一朝天子,初二初三百官互相走拜,初四之后才是走亲戚。

官员们互相投名帖贺年,等同于后世的贺年卡,每家都在门上贴上一个红纸袋,上面写上主人的官衔姓氏,名为“门簿”好让持帖来拜的人把名帖投在里面。

秦林和徐辛夷正在吃早饭,听亲兵进来报了,徐辛夷奇道:“咦,咱们在京师也就认识武清伯、定国公这么几家吧,哪来这么多人投帖?”

秦林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笑了,他在大朝会前的举动,无异于树大旗、立山头,虽然直接的效果仅仅是洪扬善的彻底投靠,但已在京师上到万历皇帝、首辅次辅、定国公武清伯,下到各级文武官员面前露了脸。

这不,虽然登门来拜的还不多,但投帖子的就很多了,匆忙叫亲兵糊了个红纸袋挂在门上,没多久就收了一大袋子贺年卡,哦不,是名帖,文官武官、勋戚显贵、厂卫衙门,各处官员的都有。

第401章 厚礼相赠

入乡随俗,秦林也叫人去字纸店买了许多空白的名帖,他写个字是七歪八扭的、徐辛夷的字卖相也不好,不过徐文长的书法就算得江南一绝了,由幕宾代笔也是官场上的惯例,便请徐老头子填好名帖,又命亲兵校尉分别去投。

成国公府、武清伯府,冯保和张诚的外宅,吏部尚书王国光,户部尚书张学颜,兵部尚书方逢时、侍郎曾省吾,工部尚书李幼滋、侍郎潘季驯,都察院佥都御史耿定力……这一家家都要去投的,好在不必亲自前往,否则秦林就分身乏术了。

就连东厂掌刑千户徐爵、理刑百户陈应凤两个,以及在家“养病”的冯邦宁,秦林都派人去投帖子,至于见了帖子怎么想,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事实上徐爵和陈应凤收到秦林名帖,还只是哭笑不得,冯邦宁就有些大不一样了。

冯邦宁当时正坐在床上,借着洗脚和两名如花似玉的小妾嬉戏玩闹,被伯父责打的棒疮将要痊愈,他又有些春心浮动了。

管家拿着门簿里取出的名帖站在房外,神色颇有些古怪,直到冯邦宁看见了连声催促,才犹犹豫豫的将名帖递过去。

一封、两封、三封……冯邦宁笑容越发得意,虽然在“病中休养”又暂时失去了实缺职权,但收到的名帖并不比往年少,甚至更多,这让他十分得意。

忽然看到了底下一封名帖,冯邦宁惊讶地念道:“锦衣卫指挥佥事明威将军代掌南衙秦……秦、秦林!”

秦林以代掌南镇抚司的官阶来给冯邦宁投名帖,不是活生生气死他吗?果不其然,冯邦宁嘴里哎呀一声大叫,气急败坏的将名帖丢掉,哐当一声,伸脚就把洗脚盆踢翻。

却不料用力稍大了点,本来又没坐稳,从床上滑了下去,屁股正好坐在打翻的铜盆上面,冯邦宁顿时杀猪般叫起来:“哎哟我的妈耶,棒疮又迸裂了!”

秦林自然不知道轻飘飘一张名帖就让冯邦宁的屁股又一次开花,亲兵们把名帖投完,最紧要的客却是要亲自去拜的。

剩下还有三处,按规矩是必须去的:便宜大舅哥定国公徐文璧那里,徐辛夷已经约了初四,暂且不忙;锦衣都督刘守有是顶头上司,登门拜访是应有之义,哪怕大家伙儿桌子底下互相踢腿踹得青一块紫一块,这桌面上还是得和和气气的;最后是帝师首辅张居正府上,平时还经常去串串门,这大过年的还能不去吗?

听说要去相府,徐辛夷丰润的红唇嘟了起来,双手抱着胸口,冷笑着把秦林上下一打量:“京师规矩,拜亲戚要等到初四、五、六,你又何必着急?哼哼,这才初二呢!”

秦林装傻充愣,眨巴眨巴眼睛,装得比小白兔还要乖:“张相爷当朝首辅,初一朝天子、初二拜相爷,为夫例行公事,并不是走亲戚。”

“哦,不是亲戚吗?”徐辛夷也眨巴眨巴圆溜溜的杏核眼,坏坏的眯了起来。

徐大小姐的警惕性可真高,便是智计百出的秦长官也只能苦笑着摸摸下巴,无言以对。

“去吧,有本事把相府千金也娶来做小,嘿嘿……”徐辛夷伸掌把秦林往门外一推,窃笑不已:你以为谁都像本小姐那么容易说话?帝师首辅张居正要是肯将女儿嫁人做平妻,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秦林带着几样节庆礼物,叫上陆远志、牛大力两个弟兄和亲兵校尉们,这就出门拜客。

估摸着张居正府上这会儿必定宾客盈门,秦林先会齐了洪扬善,一块儿去顶头上司刘守有府上。

已经有不少锦衣卫的堂上官先到刘府挂号了,看见秦林过来也并不奇怪,官场上就是哪怕互相斗得鲜血淋漓,该守的规矩总还得守,不到最后一步是不能撕破脸皮的,否则就要受到方方面面的指摘,自己就先站不住理儿。

何况刘守有和秦林现在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提防着,时不时来点小敲小打,并没到恶斗死拼的程度。

这几日都晓得秦林圣眷优隆,昨日正旦大朝蒙万历特恩赐宴,又加赏一座御宴的事情,他和定国公、张相爷分饼吃的一幕更是不胫而走,所以不但那些并非刘守有嫡系的堂上官主动和他说话、问好,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热情,就是刘都督的亲信,面子上也都笑眯眯地,假装出热情洋溢的样子。

内堂和几名伯爵、都督、驸马等宾客说着话的刘守有,那叫个神采飞扬、口若悬河,他本是世家名臣子弟,说起话来是旁征博引。

一名亲兵校尉走过来,附耳低语几句,刘守有嘴角微翘,微微一笑:他也来了么?

锦衣卫的堂上官基本上来得差不多了,刘守有要在外人面前显示自己对锦衣卫系统的绝对控制,便吩咐奴仆引众位堂上官前来拜见。

秦林和堂上官们一块走进正厅,笑着朝刘守有鞠躬拜年,刘守有也高叫着秦林的名字打躬回拜,大家互相说些吉祥话儿。

本来就在厅上的几名都督、伯爷、驸马,见这下子锦衣堂上官济济一堂,都暗自点头:看来刘都督对锦衣卫系统的掌控相当牢固,本来昨天宫中情形,他似乎压不住底下的秦某人了,但今天的样子,毕竟是刘都督官大一级压死人,不,一个都督、一个是指挥佥事,比秦某人足足大了五六级呢。

刘守有心头也有几分得意,你秦林不是圣眷优隆吗,不是想在锦衣卫里头独树一帜吗?毕竟我老刘才是掌锦衣卫事、太子太傅、左都督,要到我这地步,你还早着呢!这不,老老实实给我拜年来了。

“秦指挥啊,你公忠体国,深得圣上欢心,本官掌着的锦衣卫出了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连本官也与有荣焉呐年轻人,好好干,今后扶摇直上,咱们锦衣卫有的是机会!”

刘守有拉着秦林的手,格外亲切地说着。

表面上是赞秦林,字字句句都咬着上官的身份,他这是告诉众人:看见没,掌锦衣卫事的是我老刘,秦林,他还嫩点,谁要现在就寻思着投靠他,恐怕还早了二十年!

秦林一反常态的谦逊:“刘都督太客气了,下官这点微末道行,简直不值一哂,在刘都督面前,可就是孙猴子遇到了唐三藏,逃不掉紧箍咒啰!”

刘守有脸上笑嘻嘻,心头犯嘀咕:这秦某人怎么一反常态,格外的谦虚起来?别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回答正确加十分!

众位堂上官都拿出礼单,有人送的是金子打的寿星,有人是羊脂白玉的带扣,唯独秦林把长长一份礼单掏出来,高声念道:

“属下敬奉寿面八斤、花生两斗、糖糕四盒、六色蜜饯一提、花布表里两端……”

从厅上坐着的伯爵、驸马、都督,到站着的锦衣卫堂上官,全都眼睛睁得溜圆,嘴巴张得可以吞下整只鸡蛋,像不认识似的看着秦林,又迷惑不解地看看刘守有。

秦林送的礼物种类之多,怕不下十七八样,偏偏全是京师百姓逢年过节走亲访友送的便宜玩意儿,全部加起来看值不值得到十两纹银!

厅上有位家学欠奉的伯爷当场就笑喷了:“这……这是把咱们刘都督当成乡下老太太了?他……他妈的还有花布两匹、鸡蛋一篮。”

刘守有脸皮直抽,有种抓狂的冲动,这样的礼物,他打生下来还是头一次收到呢。

可秦林像是完全不懂似的,还笑嘻嘻地捧着礼单送过来:“礼物菲薄的很,实在不成敬意,只因下官俸禄微薄,又早知刘都督清正廉洁,是以才斗胆相赠,还望都督笑纳。”

伸手不打笑脸人,京师百官互拜,还没听说因为礼物菲薄就把客人打出去的,何况听起来秦林送的东西还挺多……

刘守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收下礼物吧,是个笑话,拒收礼物吧,怕旁人更要笑翻:敢情金子寿星、羊脂白玉带扣就收,鸡蛋、寿面什么的就赶出去,你刘都督就这么贪婪粗鄙?

实在无可奈何,刘守有只得硬着头皮从秦林手里接下礼单,自嘲地笑道:“秦指挥送的礼物还真别有意趣,本官的厨子怕是省了不少采办之费。”

别的锦衣卫堂上官,不管是不是刘守有的亲信,肚子里都笑得翻江倒海,暗道秦林这厮实在惫懒,这不是活脱脱的拿刘都督开玩笑吗?摆明了另立山头,和刘都督分庭抗礼呀!

不过刘都督也不是吃素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收下礼单之后立刻吩咐仆役:“来人呐,去准备淮山一袋、大枣十斤、猪肉一腿……回给秦指挥作谢步之礼。”

京师客人登门拜访,第二天主人回拜叫做谢步,久而久之回礼也叫谢步,刘守有当场回给秦林,也是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正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谢刘都督的赏!”秦林老老实实地谢过,老老实实地带着东西告辞离开。

哼,总不能叫你占便宜!刘守有没好气的坐下,慢慢喝着茶水,自觉应对还算恰当。

看看左右亲信的脸色不大对劲儿,刘守有忽然心头一跳:秦林怎么送礼,我就怎么回礼,岂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再者,他是属下的指挥佥事,我是掌锦衣卫的都督,互赠礼物相等,这不成了我默认他有资格分庭抗礼吗?

哎呀不好!这时候刘守有才把椅子扶手一拍,晓得前头就上了秦林的当:都说孙猴子跳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那家伙却把如来佛改成了唐僧,分明是说他自己是神通广大的孙猴子,我刘都督是只会念经的唐三藏!

第402章 戚帅威武

秦林一脸贼笑的从刘守有府邸出来,又去八仙酒楼吃了中饭,和洪扬善各自离开。

时至下午,估计拜访张居正相府的客人少了,秦林不慌不忙的带着弟兄们,朝东华门外灯市口的相府走去。

嗬,了不得,相府所在的大纱帽胡同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赶着车的、骑着马的、坐轿子的,简直挤得水泄不通,不知多少官员等在外头,认识的互相揖让,不认识的吵吵嚷嚷,还真应了那句“臣门若市”。

秦林只穿着四品锦衣官服,旁人一见就知道只是个指挥佥事,可他骑着马过来,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京官都纷纷拱手搭话,秦林也极其谦和的回答。

一位白脸官员堆起满脸笑容,格外谄媚地道:“秦长官少年意气、雄姿英发,现在就已名动天听,将来必定成为国之柱石啊!”

秦林见这人面熟,却记不起他名字。

那人赶紧自报家门:“在下丘橓,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进士,现任监察御史。”

哦,秦林想起来了,折俸时这家伙在承运库外头装得像个包龙图再世,居然说不要俸禄也可以,结果领了一盒阿芙蓉膏,转身就忙不迭地卖给了秦林,收银子的时候手伸得并不比别人慢。

“原来是丘御史,上次承情惠赐,多谢!”秦林不说是收购,给丘橓留面子。

丘橓果然高兴,忙不迭地吩咐仆从:“快,快把轿子挪开,给秦长官让路!”

旁边有几个进士出身的北直隶州县官儿,按制度州县亲民官、边防武官即便治所距离京师只有一步之遥,也不许离开任所附近参加大朝会,所以他们都没来朝会,也就不认识秦林,便小声嘀咕:“丘年兄,你是监察御史,这位秦某人只是个锦衣卫武官,何必……”

“噤声!”丘橓神色微变,阻住几个朋友的话头,压低声音道:“他就是名动京师的秦林秦指挥大朝会上和张相爷、定国公分饼,公然分庭抗礼,陛下特许入皇极殿赐宴,临了还颁赐御宴一席……”

几位州县官的脸色都变了,登时对秦林肃然起敬,纷纷呼叫随从让开大路。

外边的低品小官既然让开,里头品级较高、参加过正旦大朝会的官员更认得他,也都吩咐随从避让,等秦林走过来就和他拱手答礼。

满满当当的人群尽皆让路,秦林走到哪里,哪里的人群便如涛分浪裂一般,很快让他直走到相府门口。

丘橓见机得快,跟在秦林马后,居然也顺顺当当的穿过人群。

不过在相府门口,丘橓的好运气终于用光了,管家游七亲自守在门口打理宾客,看见秦林,自是点头哈腰地请他进去,丘橓也想跟着混进去,结果游七翻翻白眼,把手一拦:“这位先生还请少待。”

于是丘橓就只能和相府门口的众多官员一块儿,羡慕地看着秦林被游七恭恭敬敬的迎进去,然后继续挤在相府门前。

这大年初二天气还冷得很,可人多拥挤,见相爷的心情又热切得很,人人脑袋上都冒了层细汗。

同人不同命,许多都督同知、都指挥使还在相府门口挤着,秦林这指挥佥事已由管家游七亲自带领,施施然走进了偏厅。

“我家主人正在会申阁老、王尚书,还请秦长官少待……”游七赔着笑脸,又一迭声的吩咐仆役:“茶,上茶,快上好茶!”

奉茶之后,游七道声失陪,回门口去打理宾客事宜。

秦林之前已有一名官员坐在偏厅上,这人头戴乌纱帽,身穿的红色文绮官服格外鲜艳,自领至裔去地五寸、袖长过手七寸,乃是武官的服色,胸口狮子补服颜色灿烂,腰间系一条非常漂亮的羊脂白玉带。

这身打扮乃是武职一品,不是个都督,也是个都督同知,在大明朝武官当中算是到顶了。

他年纪约摸五十来岁,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相貌也平平无奇,留着副山羊胡子,如果脱了官服,只怕还没有游七生得体面。

本来这人正和身边一位穿四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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