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清- 第49部分

　　　　除了个别倒霉鬼被炮弹直接命中打成一团肉酱外，多数炮弹却是在落地之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在地面上跳跃，变成跳弹在地面和半空中翻滚，对清兵人群予以极大的杀伤。

　　　　炮弹弹起后，不是直接蹭掉了正在奔跑清兵的脑袋，就是砸在地上忽然横扫向周边的清兵，看似体积不大的炮弹，却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方向变幻莫测，不少清兵当场断腿断臂，塌胸穿腹。

　　　　由于天下承平日久，多年没有大规模战事，除了西北边关的清兵外，像襄阳镇这样的内陆绿营清军的战斗力下滑的非常厉害，有的人自打当兵起根本就没有遇到过战事，最多就是剿匪、维护治安、捉拿一些江洋大盗而已，根本没有遭受过大炮轰击，甚至部分清兵还是头一遭听到炮响。

　　　　在光复军十余门火炮的轰击下，四个营两千多清兵起先有些懵，不过当炮弹在密集清兵中造成大量伤亡，并且夹杂着泥土和残肢断臂腾空四溅的时候，清兵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四处躲避，阵型一下子开始混乱开来。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其余两路，南漳营和宜城营在火炮的袭击下，顿时大乱，不少兵丁竟然开始溃逃，临时组建的乡勇更是不堪，竟然成群向身后逃亡，根本不理襄阳知府顾駉的号令。

　　　　不过襄阳府绿营镇标清兵作为官达色的亲兵精锐，在火炮的袭击下也仅仅是队形大乱而已，并没溃散，这点倒令李克青有些意外，心道乾隆时代的绿营兵毕竟还没有像七八十年后的清兵那样，遇到当时的太平军就一触即溃，虽然没有满清前期绿营兵那般强悍，可还是有些战斗力。

　　　　李克青怎么会有这么多火炮！看这威力和架势只怕堪比朝廷请西洋人铸造的大将军炮，官达色顿时脸都绿了，心急之下忙派出中营压到前方乱军后方，斩杀左右翼溃兵和乡勇，同时旗语号角连连，催促正面主力和马队急攻李克青本阵。

　　　　“弟兄们，跟我冲啊！杀入贼阵，贼兵的火炮就失灵啦！”

　　　　“杀贼一人，赏银二十两，弟兄们跟我上啊！”

　　　　在官达色中营督战队威压之下，正面四个营的将官们纷纷驱赶身遭的兵丁冲锋，对于踌躇不前或是意欲逃跑的兵丁毫不留情，提刀斩杀，为激励兵丁冲杀，还当众许下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到一刻钟，两千多镇标清兵就冲到了光复军阵前几百步处，其余两路清兵和马队、乡勇也快步冲到了光复军两翼阵前。

　　　　两百步，一百步，八十步，对面光复军前排士兵的相貌已然可见，清兵大喜过望，心想白花花的银子正等着自己，更是加快了脚步。

　　　　随着清兵进入射程，高地上的李克青果断挥手下令：“开火！”

　　　　刘信、齐林、文启荣等闻讯，纷纷指挥手下士兵朝清兵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

　　　　一股又一股剧烈的声响接连爆起，雷鸣般的爆裂声汇聚在战场中的各个角落，战场上一条长长的白线腾起，火药燃烧蓬发出的白烟顿时弥漫整个谷地。

　　　　清兵最前方数百藤牌兵的冲锋势头戛然而至，如割麦子似的成片倒下，被打倒无数，不少藤牌兵妄想利用手中的藤牌抵挡，结果一向结实的藤牌被铅弹击穿，身中数十铅弹，浑身飙血而亡。

　　　　清兵人潮下意识地朝后撤退，接着又被将官们的喝令向前。

　　　　与此同时，清军阵营中的一些鸟枪手也各自举铳朝前方射击，并手忙脚乱的装药装弹，不少绿营弓手趁势上前放箭，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弹射而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飞向远处的光复军，顿时光复军中就有不少士兵中箭倒地或是被鸟铳打伤。清兵见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第九十五章　大势已去（）　
清军阵营没高兴太久，忽然对方阵营里再次发出一阵排枪，不少清兵鸟枪手和弓兵纷纷中枪倒地，还没缓过神来，对方又是轰隆隆一阵排枪，打的清兵鸟枪手和弓手惨叫连连，死伤无数。

　　　　眼见情势不利，清兵营中的各级游击、千总、把总等将官大急，挥舞着手中的腰刀呼喊道：“冲上去！冲上去贼人就没辙啦！”

　　　　“杀贼！”

　　　　一名长相威猛的千总率领本部兵马，高举腰刀身先士卒猛冲上去，眼见距离李贼敌阵只有四五十步的距离，似乎眨眼间就能杀入敌阵。

　　　　“是洪千总！当年攻打鄂西土司叛军时，正是此人一马当先，率先攻入土司城寨，斩将夺旗！”

　　　　看见自家爱将率兵勇猛冲锋，距敌阵已不到四十步，破阵在望，官达色不免喜出望外，高声叫出声来。

　　　　“举枪！”“瞄准！”“放！”

　　　　随着光复军一营营长刘信一声令下，一阵密集、猛烈的爆响自阵前涌出，爆裂声几乎响彻整个战场，在此轮射击下，密集的燧发枪连续开火，铅弹如雨点般呼啸而至。

　　　　顷刻间，率众冲锋在前的洪千总被打成了马蜂窝，一朵朵血花在其身上绽放，跟随洪千总冲锋的上百名英勇清军先登，身躯被密集的火光撕裂，几个侥幸突破火网不死的清兵竟然像丢了魂一样原地打转，良久之后才认清方向，尖叫着朝后方狂奔，丝毫没有方才的凶狠劲儿。

　　　　此刻整个战场烟幕弥漫，后方的清军根本不知道前方的烟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洪千总已经带人冲入敌阵，抱着抢功的心思，其他各路将官也纷纷带领手下的兵丁朝前方冲击。

　　　　士兵们机械地、拼命地射击，耳朵里再听不到其他声音，唯一的想法就是不停的装弹射击，将眼前的清兵统统打倒，平日的三段击训练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铅弹延绵不绝犹如一片密集的火网，使得对面的清军根本难以近身，就算部分清军侥幸冲入光复军的阵中，也被密密麻麻的刺刀森林捅个半死，原本焦灼的战事竟然渐渐的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右翼绿营的马队此刻也是有苦难言，先是被光复军的炮火给洗礼了一遍，在光复军诡异的空心方阵外，遭遇连续不断的铅弹轰击下伤亡惨重，部分冲到光复军阵前的骑兵又被厚厚的人墙和明晃晃的刺刀林所阻，不得而进。

　　　　虽有一些骑兵侥幸冲进阵中，对光复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不过也很快被对方的火枪淹没。

　　　　战斗中，许多光复军士兵在紧张之余都出现了失误。例如装弹不装药，通条忘记从枪管里拔出，或者是忘记装药就开始准备射击等等。

　　　　不过，相信通过这次战斗的洗礼，以后这些失误只会越来越少。

　　　　襄阳镇标中营，总兵大旗依然高悬，官达色此刻已经无法掌握战场情况，随着战场逐渐混乱，双方的士兵搅在一起，根本已经无法指挥前方各营，由于谷地无风，他只能看到前方浓密的白烟和雷鸣般的轰击声。

　　　　眼见无法掌控战场形势，官达色心中有些不安，作为朝廷正二品总兵，也历经过不少大小战事，经验告诉他现在必须要有所动作，于是官达色赶紧率领镇标中营，向前方突进。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战场，笼罩战场的白烟慢慢的被吹散。

　　　　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吓坏了镇标中营的清兵，连带着官达色也惊立当场。地上铺满了清军尸体，到处是断肢残骸，丢弃的军旗和兵器，尸体密集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原先的泥土地，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宛如人间地狱。

　　　　忽然，一群光复军骑兵从云雾中冲出，朝官达色疾驰而来，一旁的清兵不由低呼：“总戎，小心！”

　　　　官达色好像没有听见亲兵提醒似的，仍然呆坐在坐骑上，一动不动，痴痴看着光复军骑兵袭来也不向手下发号施令。

　　　　“总戎！总戎！”

　　　　亲兵见官达色好像丢了魂似的，拼命在一旁呼喊。

　　　　镇标中营的兵丁此刻也已经开始崩溃，首先只是个别兵丁丢下武器落荒而逃，渐渐的便成了连锁反应，一个接一个的清兵丢下武器逃走，其中还包括不少游击、守备等高级将领。

　　　　襄阳知府顾駉肠子都悔青了，他早已脱掉了那身引以为傲的五品官府，穿起了普通绿营兵的号褂。

　　　　此刻正在在亲卫的搀扶下，混在溃逃的兵丁和乡勇中逃命，清军大势已去，战场上到处充斥着绿营溃兵，心知保命要紧的顾駉当然不能落在人后。

　　　　自己当初为何要主动要求跟着官达色来谷城征剿李克青，留在襄阳府为大军筹措粮饷该多好，说不定此时正在听最爱的小妾胡雨柔唱唱小曲儿、在府上的凉亭中写诗作画，哪里会遭这么个大罪，命不保夕呀！

　　　　败了！败了！朝廷五千大军就这么被李克青给报销了，不知道李克青竟然使了什么妖术，鸟枪竟然可以毫不停歇的连续发射，而且还不用点火。

　　　　哎！这次就算侥幸不死，逃回去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若是朝廷追究下来，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呀！

　　　　到时候只能散尽家财求各位朝中重臣给自己开脱了，反正这次剿匪的总指挥是官达色而不是我，吃了败仗总不能全都怪到我的头上吧！

　　　　“咦？鞑子总兵怎么不躲不闪，在哪里一动不动的？”

　　　　张修武率领手下两百骑兵呼啸攻至官达色跟前时，就只剩下官达色本人和几名忠心的亲兵还守卫在其身边，其余的将领和兵丁早已逃散一空。

　　　　结果不言而喻，在两百光复军骑兵的冲击下，那几名亲兵瞬间就被杀死，留下官达色孤零零一人呆坐在战马上，目光呆滞。

　　　　“狗鞑子是傻了吗？”

　　　　马匪出身的郑林全这时打马上前，望着似已痴呆的官达色嗤笑道。

　　　　郑林全此刻心情非常好，可以说是豪情万丈，他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竟然将清军襄阳镇总兵给拿下，那可是朝廷二品命官啊！自己先前当马匪的时候跟现在比起来，完全就是小打小闹，这一票才真叫个大买卖！

　　　　正当张修武准备吩咐士兵将官达色生擒，突然，官达色动了，在绝望的眼神中，他右手拔出腰刀猛的横在脖颈处，接着直接一抹脖子，顿时颈脖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四溅，眼看就活不成了，当场坠于马下身亡。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张修武和郑林全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官达色自刎身亡。

　　　　“这么大个官儿可惜了，要是能抓个活口该多好！”

　　　　对于没能活捉官达色，张修武觉着有些可惜，要是能生擒此人，相信对未来清军的士气将是重大打击。

　　　　“哒哒哒！哒哒哒！”

　　　　随着一阵奇怪节奏的鼓点，光复军的火枪手一个个整齐地走出队列，然后缓缓而面容平静地朝战场的清军一侧进发。引得清军溃兵更是吓个半死，疯狂逃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第九十六章　溃败（）　
战场的另一侧的树丛中，原本打算作为预备队使用的李正杰、薛亮和朱兴三人带着500多个光复军士兵埋伏在土坡之上。

　　　　在李克青的部署下，李正杰等人并没有加入到与清军的正面交锋当中，使得立功心切的李正杰对二叔李克青颇有些抱怨，眼看着远处战场上枪炮声、喊杀声不绝于耳，战事颇为激烈，李正杰不甘心道：“唉！这功劳全都让刘信他们给得了，可惜咱们不能上战场跟鞑子真刀真枪的干一仗！只能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着急！”

　　　　水师营副营官薛亮见状，忙规劝道：“谁让刘信、齐林他们是火枪营的主力呢！不过营长你也别泄气而，往后要是到了水上面儿，还得看咱们水师的戏！立功的机会还多着呢！”

　　　　“李营长，快看，战场上有情况！”

　　　　一直在观察前方敌情的朱兴忽然提醒李正杰道。

　　　　李正杰与薛亮闻言忙起身朝远处望去，只见大批清军和乡勇竟然成建制的开始逃离了战场，惊慌失措的朝自己这边涌来。

　　　　而这些清兵无一例外的都是两手空空，没有武器，一身衣衫破烂，呈混乱态势，战场上似乎胜负已分，襄阳镇绿营3000多清兵和1000多乡勇在光复军的反击下，全线崩盘！

　　　　“营长，清兵溃军好像朝咱们这边来了！终于轮到咱们上场啦！”

　　　　薛亮此刻有些兴奋，一拍手高声叫道。

　　　　“虽然都是些败兵，不过也好过寸功未立！说不定运气好，抓几个清军高官呢！”

　　　　朱兴也跟着附和道。

　　　　“准备迎战！记住待会儿不要随便杀人，尽量多抓些俘虏！”

　　　　此刻，李正杰才明白二叔李克青为什么把自己等人派到这里干等着，二叔早就计算好了等清兵一旦在战场上崩溃，这抓俘虏清剿残兵的活儿全都让自己给做了。

　　　　“败啦！败啦！”

　　　　“前边儿的快点儿！贼匪追上来啦！”

　　　　“他妈的，给我让开！”

　　　　败退的清军此刻挤作一团，为了活命，哭爹骂娘的往谷地后方的山道上狂奔，狭小的山道上顷刻间挤满了清军，根本没人发现埋伏在山坡上的李正杰等水师营官兵。

　　　　“大人，过了前边的山坡就到了官道上，下官已经在官道上给你备好了马匹，只要骑着马沿着官道一直走就可以到谷城县城！”

　　　　一名忠心的亲卫搀扶着已经跑不动道的襄阳知府顾駉向前挪到，为了活命，顾駉也是拼了，顾不得那一身肥肉，拼命往逃跑的清军人群里钻。

　　　　“知府大人在此，都给我让开！”

　　　　坡地下方已经挤满了溃逃的清军，道路为之一阻，为了能快点逃出生天，亲卫拼命朝前面挡道的清兵呼喊，言明顾駉的身份，哪知却根本没什么卵用，在逃命的溃兵面前，哪怕你是天王老子，此刻也没人会鸟你半分。

　　　　溃兵们好不容易爬到半山坡，眼见翻过坡顶就可以上官道，清军败兵们大喜，不由加快了脚步。

　　　　突然，坡顶的树丛里爆发出一阵呐喊，树丛里光复军各色旗帜飞扬，鼓角齐鸣。李正杰率领早已埋伏在此的光复军水师营官兵陡然出现在清军面前。

　　　　“啊！是贼寇！”

　　　　“快跑啊！”

　　　　眼见前方到处都是光复军的身影，清军溃兵大骇，掉头就往回跑，这下导致向前和向后的清兵全都挤在了一起，进退维谷。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在光复军士兵的锐不可当的气势之下，早已吓破胆的清军纷纷跪地请降，混在人堆里，走投无路的襄阳知府顾駉见状也只好跟着溃兵一齐跪地请降。

　　　　由于顾駉身穿普通绿营兵的号褂，与其他清兵无异，再加上逃亡途中脸上沾上不少黑灰，倒显得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一时间倒没人认出来，因此心存侥幸，妄想混在俘虏之中蒙混过关。

　　　　当李克青骑着马带领亲兵营的士兵抵达清军本阵后方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持续半天的惨烈战斗总算结束了，等到谷地的硝烟消散，李克青被战场场景深深震惊。

　　　　望着满地的尸体，像现在这样，尸体铺满谷地，鲜血四溢，甚至看不到地面的颜色，的确非常惨烈。李克青强忍住了呕吐，而不少光复军士兵当场呕吐。包括刘信、齐林、文启荣在内的许多高级军官也都忍受不住当场呕吐起来。

　　　　看着襄阳镇总兵官达色的尸体，李克青不免唏嘘，除了自杀身亡的官达色，其余五六个亲兵被张修武的骑兵营砍成面目全非，死状凄惨。

　　　　战场伤亡统计出来后，结果不言而喻，清军绿营包括乡勇民团在内死伤近三千人，被光复军抓获的俘虏人数近一千多人，其余的一些小部分清军则趁乱逃回了谷城县。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