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之主- 第45部分

　　　　事实证明，不仅有累死的牛，还有耕坏的田。

　　　　懵懂的百精，蹲在面目全非的母亲尸体旁边，呆呆无言。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了。

　　　　再然后。他长大了，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倒卖过来的母羊。

　　　　然后母羊被村里的一群公猪轮着拱了。

　　　　百精的目光不错，能看到污泥下的母羊很好看，而其他公猪虽然看不到，但为了恶心百精。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拱了。

　　　　然后公猪们发现，他们拱死了母羊，就如当初拱死了大丫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大丫好看，但这只母羊是真的丑。

　　　　长的丑。

　　　　瘦骨嶙峋的百精无法反抗，只能愣愣看着。

　　　　他终于明白当初是什么东西支离破碎了。

　　　　那是他作为人的心。

　　　　因为这一次。他作为人类的心脏，也支离破碎了。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相继赤裸裸地离他而去，都是萦绕着猖狂的笑声，都是面目全非。

　　　　百精刹那间，突然觉得母羊很丑。曾认为漂亮的母羊，很丑。

　　　　同时，他开始渴望大笑，像其他公猪那样仰天大笑，一样的猖獗，一样的放肆。

　　　　他想。就那么做了。

　　　　然后，被认为是挑衅的百精，被公猪们轮着拱了。

　　　　幸好，他是一头被耕的牛，没有累死。

　　　　百精不仅想继续笑，还想和公猪们融为一体。

　　　　融为一体的意思就是。他的臂膀，渴望穿透公猪的心脏。

　　　　但他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无法付诸行动。

　　　　百精觉得很委屈，很痛苦。

　　　　“你看起来很难过，你是这个村子的？”

　　　　委屈痛苦的百精，听到了一个青年轻挑的声音：“你过的很不好。你的思绪很乱，杀气腾腾，想杀人？”

　　　　“杀人？”

　　　　百精歪了歪头，无法理解。

　　　　“就像这样。”

　　　　青年招了招手，不远处一个臃肿的公猪在睡梦中破空而来。

　　　　“啪叽。”

　　　　他捏碎了公猪呼噜的脑袋，发出异样的脆响：“就是这样了。”

　　　　“我想杀人。但我做不到。”

　　　　百精懂了，旋即苦恼道。

　　　　“现在你可以了。”

　　　　青年屈指一弹，一点流光融入了百精的眉心：“你得到了我的力量，可以做到杀人了。”

　　　　深夜时分，鸡飞狗跳起来。

　　　　青年站在村头，倚着歪脖子树，提着酒壶自饮自酌，面色深沉，若有所思，一副悲秋伤冬的惆怅模样。

　　　　黎明时分，鸡不鸣狗不叫了。

　　　　青年收敛了惆怅，就剩了一口酒的壶丢了出去：“喝了它。让你上天。”

　　　　屠了全村的百精一身血污，他从村里走了出来，正好青年的酒壶和轻笑声相继抵达。

　　　　“怎么上天？”

　　　　百精接过酒壶，疑问道。

　　　　“喝了你就懂了，飘飘欲仙。”

　　　　青年神秘一笑，道。

　　　　百精喝了。飘飘欲仙没有，痛不欲生却是实打实。

　　　　青年看着百精满地打滚，冷眼旁观不说，还幸灾乐祸道：“小子，别怪我骗你，这洗髓酒虽然疼。但好处多多。”

　　　　这句话百精不信，后来他深信不疑。

　　　　正午时分，百精汗津津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而青年刚好睡醒。

　　　　“你好了？”

　　　　青年睡眼惺忪道：“那就跟我走吧。”

　　　　“去哪儿？”

　　　　神清气爽的百精知道青年给自己喝的确实是好东西，觉得青年是好人，就想跟着他。

　　　　“四海为家。走到哪儿，就去哪儿。”

　　　　青年摆摆手，道：“我掐指一算，你姓青，以后就叫青沽酒。”

　　　　“青沽酒？什么意思？”

　　　　青沽酒念了一遍，疑惑道。

　　　　“不知道，但我听有人说过青衣沽酒这个词，我觉得很有诗意，就挪了过来。”

　　　　青年大咧咧道，顿了顿，他看着青沽酒的双眸，认真道：“青沽酒，初次见面，我叫枳幕张。”

　　　　初次见面的是青沽酒，百精已经死在大王村。

　　　　“枳幕张你好，我叫青沽酒。”

　　　　青沽酒不懂枳幕张的深意，绞尽脑汁才憋出这句问好的话。

　　　　“走罢，去买酒喝。喝完去杀魔。”

　　　　枳幕张哈哈一笑，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用毛笔划了一下，嘀咕道：“日行一善，完成。”

　　　　“青衣沽酒的青沽酒，日行一善的青沽酒。枳幕张的青沽酒。”

　　　　青沽酒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忆的思绪戛然而止。

　　　　“这么多年过去了，枳幕张早已灰飞烟灭，而青沽酒也成了被遗忘的名字……”

　　　　青沽酒怅然一笑，喃喃道：“不过无妨，我记得便好，我记得青沽酒便好，我记得青沽酒是什么就好。”

　　　　他垂落的手中，提着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头颅上荡漾着磅礴的仙域气息。

　　　　“青沽酒，叩见主上。”

　　　　青沽酒向着朝阳初升的地方，双膝跪地。

　　　　与此同时，手中提着的头颅，瞬间爆碎成齑粉。

　　　　“天葬，叩见主上。”

　　　　倾国倾城的女子，虔诚而优雅地跪伏向夕阳落幕的地方，铿锵有力的声线，颤抖着后怕不已的喜悦与深沉的爱慕。

　　　　“你到底是谁？”

　　　　李清欢被无敌的气势骇得肝胆俱裂，他仰视着面前挺拔的身影，哆嗦道。

　　　　“我？”

　　　　叶赫竹酝酿出愧疚的瞬间，泛轻舟凝视着李清欢笑了，笑得灿烂，笑得真诚：“阁下此话怎讲，我当然是我了，不然我还能是谁？”

　　　　我是枳幕张，我是阴君，我是泛轻舟。

　　　　最终，我自然是我。

第六十六章血脉之谜（）　
李清欢咀嚼不出泛轻舟话语的深意，惊恐万状的他俨然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与老谋深算，原本密不漏风的嘴巴，一不留神就开始泄了底。

　　　　“我知道了，你是他，你是他，他果然没死！你果然没死！”

　　　　李清欢听闻泛轻舟似是而非的轻笑声后，先是面露几许怔愣，旋即这抹怔愣化作了极为复杂的神情，交织在略显恍惚的眉宇间，遍布刀削斧刻的脸庞。

　　　　“是了，那般惊才艳艳之人。岂会英年早逝？铸造了伪仙剑的炼器大师，又岂会当真被伪仙剑的反噬葬送性命？”

　　　　李清欢喃喃自语，有些语无伦次，目光在迷惘中裹挟着或难以置信。或理所当然，或震惊，或狂喜。

　　　　如果眼前人真是他所猜想的那般，那么伪仙剑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一个数万年前的古人。一个传闻中死了数万年的古人，又是如何瞒天过海，在大陆上存活至今？

　　　　或许当年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李清欢在军队中的见闻基本都是道听途说，代代口耳相传的传言，人们往往喜欢篡改，让某些东西发展出自己喜闻乐见的趋势。

　　　　有关十将军七英雄的传闻，历经数万载的喜闻乐见进行扭曲篡改，与真实的历史之差，何止毫厘。

　　　　“莫非关于梵法天的传闻是假的？”

　　　　心中突如其来的猜想，让李清欢心绪复杂之余，竟然压下了对泛轻舟气势的恐惧，开始暗中思索起来：“是了，梵法天何等强大，又岂会打没有把握的败仗？

　　　　那么七位英雄的联袂出手，或许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搏杀，极有可能他们使用了阴招，暗算于梵法天。

　　　　最后使得梵法天不得不俯首称臣。”

　　　　“如此一来，梵法天必定怀恨在心，伪仙剑的锻造，七英雄与十将军的死亡，唯独我要梵法天的光辉事迹流传的现世……”

　　　　李清欢脑海中灵光一闪，脸色陡变，冷汗直流，显然是被自己的猜想吓破了胆。

　　　　“倘若真是这般，那么梵法天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

　　　　这也难怪军队唯独会有梵法天的传言，还全是正面的传言！”

　　　　他看向一脸淡然的泛轻舟，牙齿都开始打颤：“他回来了，他是来报复的，他是想要七国覆灭！”

　　　　军队是国之根本，掌控了军队，就相当于掌控了一个国家的根基和命脉。

　　　　而军队中将士。对梵法天这个桀骜不驯而又惊才艳艳的强者，充满了憧憬与敬畏。

　　　　倘若梵法天横空出世，自曝身份，军队势必会产生动乱。

　　　　那个时候，他只消表露足够的实力，就可以让万千士兵臣服！

　　　　到时候兵临城下，唐国的覆灭只在一念之间。

　　　　这些念头在李清欢的脑海中瞬间衍生，李清欢脸色愈发苍白。

　　　　他似乎能够预见，梵法天手握兵权的场景，唐国危在旦夕，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一阵冷意，打消了李清欢心底不切实际的幻想：“呵，梵法天蛰伏数万载养精蓄锐，如今既然敢抛头露面，自然是准备就绪。

　　　　凭他对七英雄的恨意。难不成还会帮我召唤伪仙剑，夺得大权么？”

　　　　李清欢身躯哆嗦，手脚冰凉，看向泛轻舟的目光。充满了绝望。

　　　　“这人怎么回事？”

　　　　泛轻舟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神秘莫测，但看李清欢的神情变幻，他虽然能够想到肯定是李清欢心有所思，然而所思所想的内容。他却一无所知。

　　　　他有些纳闷，却也知这种紧要关头，容不得马虎大意，眼见时机成熟。索性不再继续伪装深沉不语，开门见山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

　　　　泛轻舟知道，以李清欢如今的状态，开门见山地询问。远比半遮半掩的措辞要好。

　　　　他不知道在李清欢眼里自己是谁，就直接问。

　　　　因为按照李清欢的心思，泛轻舟的询问，就是在向他压迫。

　　　　果不其然。李清欢上钩了。

　　　　先是泛轻舟突然之间的气势勃发，单凭一股浩瀚的大道法则，便让李清欢的大道领悟颤栗，更是凭借气机的锁定和压迫。让堂堂叩道境的李清欢只能保持跪地的屈辱姿态，不能动弹。

　　　　不论是泛轻舟的气势，亦或源于仙域主宰无上霸道的气质，都让李清欢只能仰望。

　　　　李清欢不知道泛轻舟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联想到泛轻舟是梵法天的直系后裔，因此一个大胆的想法刹那间从心底冒了出来。

　　　　倘若是梵法天，那么以修身境界压制他就理所当然了。

　　　　想通这点后，李清欢豁然开朗。

　　　　难怪泛轻舟的大道领悟会那般恐怖。比他一个修炼数百年的老妖怪还要深刻。

　　　　难怪一个修身境界的蝼蚁，会有那般让他俯首称尊的霸道气息。

　　　　如果是梵法天，那么这些就解释通了。

　　　　所以李清欢很快就确定了泛轻舟是“梵法天”的这个事实。

　　　　随后，才有了他神情变幻的一幕幕。

　　　　在他看来，最合理的解释，莫过于此。

　　　　于是泛轻舟在不经意间，就成了梵法天这个通天彻底的大人物。

　　　　“梵前辈的大名，晚辈常年耳濡目染。自然是知道的。”

　　　　李清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着头，甚至不敢正眼看泛轻舟。

　　　　他在军队中听过梵法天太多传说，如今看见“真人”。心底的敬畏何止一点两点。

　　　　皇室其他对梵法天一无所知的子弟，纵然面对真正的梵法天，或许也不会有多少恐惧和惊慌。

　　　　毕竟他们对梵法天的认知，仅仅是他身为七英雄的麾下臣子而已。

　　　　初生牛犊不怕虎。实际上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不曾了解，所以才会胆大包天。

　　　　而李清欢不同，他知道梵法天是谁，不论梵法天的传闻是真是假。经过了常年累月的耳濡目染，就算是假的，他潜意识也当真了。

　　　　所以，他面对自认为是“梵法天”的泛轻舟，惊惧与绝望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一不小心就中了泛轻舟的圈套，说话不经大脑。

　　　　“泛前辈？”

　　　　泛轻舟挑了挑眉头，正暗道此子有点意思，变脸倒是挺快，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不对，他很明显是把我当作了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难不成我们泛家还有什么同族的大人物？”

　　　　“不对！”

　　　　他猛然间瞳孔一缩，心中将来到无华城后的所见所闻都过了一遍，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无华城八大家族有梵。那么李清欢口中的梵，是不是这个梵？

　　　　泛轻舟能够感受到体内融于血脉的奴印，联想到刚开始时李清欢不请自来的姿态，他隐隐抓住了什么。

　　　　梵家……他记得叶赫竹提及过。十位将军似乎就有一位姓梵。

　　　　李清欢是唐国皇室，唐国的创始人，又是七位英雄的子嗣……

　　　　“梵前辈……李清欢刚才露出绝望，莫不是把我当成了梵将军？”

　　　　泛轻舟灵光一闪，沉吟道：“但梵将军为什么会让他露出绝望，按理来说梵将军被李氏立下奴印……

　　　　难道梵将军是被强迫，李清欢以为我是梵将军，是回来报复李家的？”

　　　　“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误认为我是梵将军之前，他以为我是梵将军的后裔，然后意欲何为？”

　　　　泛轻舟眯了眯眼，他觉得自己这具身躯，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冥冥之中还与数万年前的大陆功臣有所联系。

　　　　而耐人寻味的是，李清欢好像也有什么秘密。

　　　　“八大家族恰好姓氏与十位将军中的八位吻合，难怪那天叶赫竹说完后，脸色有些变幻，想必是猜测到了什么。”

　　　　泛轻舟回想起这几天和叶赫竹的交谈，觉得自己似乎无意间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辛。

　　　　而一旁的叶赫竹，听到李清欢的口不择言，面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泛家，梵家，就是不知道是泛家和那位将军有关系，还是单纯只是泛轻舟了。”

　　　　泛轻舟心底冷冷一笑，他俯视着面容惨白的李清欢，下定了决心：“看来泛轻舟的双亲失踪，并不简单啊。

　　　　这次解决了修道院的问题，就直接去一趟离神渊吧。”

第六十七章不可知之地（）　
除过对前因后果都心知肚明的李清欢之外，八大家族的其他人，对他们数万载前的祖先基本一无所知。

　　　　再辉煌的荣耀，也经不起世俗欲望的压迫。

　　　　诚然，十位将军英姿勃发，是天纵之才。

　　　　但逝者已矣，曾经的何等强横无匹，都仅仅是过往云烟。

　　　　失去了他们的庇护，十位将军的后裔族群将会面临何等的窘境可想而知。

　　　　不论十位将军是否留给他们后代足够多的天材地宝，但只要其他人对这件事的真实性深信不疑，那么十位将军的后代们，就是怀璧的匹夫，待宰的羔羊。

　　　　或许是上苍看不惯十位将军的意气风发，又或只是单纯针对十位将军，总而言之，十位将军的后代们，再无够份量的强者诞生和崛起。

　　　　所以失去了庇护的后代们，只能混迹于世俗之内。销声匿迹。

　　　　默默无名地活着，纵然不能够吃香喝辣，却是能够安稳平静地活着，无须心惊胆战，同样也无须掀起无畏的厮杀。

　　　　为了保证不会招惹到是非，被贪婪的目光赶尽杀绝。因此十位将军的后代们，渐渐就对他们的后人们，隐瞒了祖先姓甚名谁。

　　　　这般久而久之，十位将军的后代血脉大隐隐于市，颇有种泯然众人的感触。

　　　　对于曾经盛极一时的十位将军而言，后代们这般沉寂确实不怎么对得起他们的身份。但能够平平安安活着，却已是足够了。

　　　　时至今日，十大将军的后人们，尽管还保留着曾经的族徽和规矩，却已经无人懂得这些规矩，和那张古朴复杂的族徽图案，是出于何人之手了。

　　　　隐姓埋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