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也不说那么多了，以后别打孩子，走了，说话天都晌午了。”胡老四将手抬起老高，费力地摸了下我的脑袋，就像是我爷爷摸我时那么慈祥和蔼。
我看着胡老四那别扭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因为胡老四长得又瘦又矮，我的个子虽然不算太高，可胡老四摸我脑袋还是得把胳膊抬直了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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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章 和事佬（）
我爷爷在旁边客气地说道：“别回了，就在这儿吃吧，一会儿让大牛媳妇儿烫壶酒，咱老哥俩喝点儿，热乎热乎。”
“是啊是啊，别回去了，家里也没个人给您做饭。”俺娘也在旁边微笑着说客气话。
“不啦，回去现成的饭食儿，放到火上热一下将就着就是一顿饭，改天吧。”胡老四说着推辞的话，人已经走到屋门口掀开了帘子，忽然回过头来笑着说道：“让银乐送送我吧，我也正好有几句话要跟他叮嘱叮嘱。”
我当时心里那个郁闷啊，你胡老四跟我能有什么悄悄话？还非得我送你出去单独说道说道？
我爷爷点头说：“银乐，去送送你胡爷爷。”
“噢。”我只能答应跟着胡老四走了出去，心里泛着含糊。
胡老四的话让俺爷爷俺爹俺娘都不好意思往外送，所以他们只能送到屋门口。
我跟着胡老四走出院门，向东走了大概有二十多米，过去了邻居韩大拿家的院门之后，胡老四停下了脚步，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银乐，听爷爷句话，劝住你们那帮哥们儿，千万别再跟奶奶庙里闹下去了，这事儿那些个老太太不闹了，你们也就此作罢，成不？”
“为啥？”我随口问完，又觉得哪儿不对劲儿，皱着眉头说道：“你有话往明里说，别弄得神经兮兮的唬人，我可不害怕。”
“哎，你这孩子咋还这么犟呀？”胡老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耐着性子说道：“这两天你撞见的邪事儿不少了吧？按说也该明白，那些脏东西不是凡人能招惹的，它们可都有妖法啊。”
我沉默了，虽然心里还是不满，面子上也不想承认害怕，可毕竟人家胡老四说的是事实，而且看起来还是好心好意。
胡老四见我沉默下来，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本来也不会有啥事儿的，而且确实是你们有错在先，干啥非得偷了人家庙里的供肉呢？偷了之后赔礼道歉也就算了，还梗着脖子不肯认错儿，这算什么呀？这不，事儿越闹越大，唉。”
“不赔礼道歉的是我和陈金俩人，和其他兄弟有毛的关系了？奶奶…的。”我不满地骂了一句。
胡老四立刻紧张地摆手说道：“哎呀骂不得骂不得，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不听劝啊，是，你和陈金不道歉是你俩的错，按理说也招惹不上那几个孩子，可昨晚上干啥到最后你们俩又跟人家闹起来了？那庙里的东西一着急，它还管谁是谁非？还不是把你们一块儿收拾啊。”
“哎，那不就对了，这咋能怪俺们呢？”我犯起了倔脾气，这话说来说去，还他…奶奶…的不是我们的错，啊不，除了陈金和我，不关我那几个哥们儿的事呀。
我刚说完这句话，巷子里忽然就刮起了一阵狂风，凄厉地尖啸起来，卷起院墙和树上面，以及地上的积雪四散飞舞，遮得眼睛都看不清了，一股冰寒的凉意瞬间将我包围，一股麻嗖嗖的感觉从后脊梁骨传遍了全身。
正在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弄得手足无措，吃惊不已的时候，胡老四很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口中喃喃有词，右手食指中指夹住，在我俩脸前快速地一挥，噗的一声符纸着了，窜起一股火苗，符纸不一会儿就烧成了灰烬。
奇怪的是，火苗熄灭之后，狂风忽止，巷子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只有远处田野里和房上空小北风微弱的呼呼声还在街巷里游串。
胡老四看着瞠目结舌的我，微笑着说道：“别害怕，它这只是刚才听到了你的话在生气，吓唬一下你，有我在，这份面子还是得给的。”
“嗯？”我让胡老四露的那一手和刚说的话给弄糊涂了，忍不住说道：“那这事儿我们不闹了，庙里的东西它愿意不闹么？”
“当然，这事儿你可以让你的小伙伴们放心，我来跟庙里的东西谈，保证没问题，以后你们与庙里的东西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胡老四信誓旦旦地说道。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犹豫起来，这可不是要不要面子的事儿了，真要是闹下去，吃亏的肯定是我们，正像胡老四所说，庙里的东西会妖术，我们只是凡人，如何与它相抗？可哥们儿几个里面已经有人吃亏了，受伤了，家中出事儿了，我这心里也是窝着一股火，该怎么办？
我拧着眉头又想了想，胡老四他是干啥吃的？
神…棍啊，说好听点儿那是专门驱鬼辟邪、降妖除魔的大仙儿，干啥还得跟那妖怪谈事儿，还来做这个和事佬？他一定是害怕庙里的东西，嗯，一定是这样的。那么可以反过来再想想，庙里的东西怎么就会听他胡老四的话？或者说，那庙里的东西八成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也有点儿……怕我们，所以它才委托胡老四前来跟我们说和一下。
那么，既然庙里的东西害怕我们，那我又何必怕它呢？
当然，想归想，和躲在暗地里而且还会妖术的东西作对，我还是心里没底儿，说白了吧，就是有点儿害怕。
想到这里，我便说道：“这么地吧，事情说起来已经闹大了，刘宾娘今儿个让那些老太太们吓得犯病，而且比以前要重得多，看样子十有**都挺不过去了，我今儿就卖您老个面子，要是这次刘宾娘没事儿，我以后就不再闹下去，要是刘宾娘有事儿了，哼哼，那咱可就没完了。”
“噢，这个你就尽管放心吧，刘宾娘绝对不会有事儿的。”胡老四一听我这话，立马眉开眼笑地打包票。
我心里开始怀疑胡老四的话是真是假了，奶奶…的什么事儿你都敢打包票，你咋就那么厉害？别说是奶奶庙里的东西祸害了刘宾娘，就单说刘宾家本来就有的那个邪性东西，你胡老四还不是治不了人家，曾经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被赶了出来么？现在还他…娘替脏东西当上说客了，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装什么大尾巴鹰呢？
又或者……胡老四可以通过和奶奶庙里的东西合作，干掉刘宾家的邪物？我一脸疑惑地问道：“我说胡大仙，你怎么就敢保证刘宾他娘没事儿啊？今天我也跟你交个底儿吧，我可是亲眼看见那些脏东西来着，你能把人家怎么样？”
大概我这副明显鄙夷和不屑的眼神，让胡老四觉得很不爽吧，他的脸色立刻灰暗了许多。
现在我想起来也觉得当时的自己有些过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这么问那不是在揭人家心底的伤疤么？太让人没面子了。不过胡老四毕竟年事已高，大仙嘛，自然不会和我这个年轻的浑小子一般见识，况且他也得掂量掂量，我赵银乐是啥样的人，我家的二叔是啥样的人。
废话说多了又……
就说胡老四尴尬地讪笑了几声，这才压着嗓子低声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啊，刘宾家那只猫虽然祸害他娘，可还护着呢，不会让她死掉。”
“嗯？”我立马感觉头都大了两圈，这叫他…娘…的什么理儿啊？“你这话不是扯淡么，那脏东西到底是祸害人还是保护人啊？”
“这你就不懂了，刘宾家的事儿说来话长，我可没空跟你唠这些了，总之你就放心吧。”胡老四嘿嘿地笑着拍了下我的肩膀，说：“今儿有了你刚才这番保证的话，我心里就踏实了，行了，我走了，赶紧回去做饭呢，今天下午还得去你们那帮年轻人家里挨个儿的转转说道说道，唉。”
我傻愣愣地看着胡老四不慌不忙离去的背影，脑子里像是灌入了一脑袋瓜子的浆糊，闹不清分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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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章 守家护人的东西（）
事实胜于雄辩。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刘宾一家子坐着拖拉机回来了。
我正一个人无聊地歪在炕头上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呢，就听见前巷子里拖拉机突突突的响声，马上想到是刘宾一家子回来了，赶紧穿上鞋跑了出去。
刘宾娘真的好了，好的如此之快。上午往医院送的时候，还重病不起，奄奄一息，可这才下午四点多钟，下拖拉机的时候已经可以让人搀扶着自己跳下来了，虽然面色看起来依然苍白，依然憔悴，可眼神里已经放出略显精神的光芒了。
真的就如同胡老四所说吗？
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祸害等于保护？
对于这个问题，说起来真的话很长，所以在这里暂时就不唠叨了，继续讲我的故事，我似乎在讲这些的时候总是喜欢说上几句废话，嗯，心里感慨啊。
话说当时刘宾搀扶着他娘从拖拉机上下来之后，他娘穿着棉大衣，戴着棉帽子，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自己个儿往家里走去。刘宾站在门口看着我，脸上满是喜色地说道：“银乐，俺娘好多了，哎呀，可把俺吓得不轻。”
“嗯，瞧得出来，在哪家医院瞧的病？医生本事可真大。”我点头说着些家长里短的废话，这才显得亲切不是？
刘宾高兴地说：“嗨，有啥好不好的，在马头医院看的，到那儿医生简单看了看，就先给输上了液，一开始说得可够吓人，肺痨病，怕是会要命，得赶紧办理住院手续。”
他说到这里止了声，看样子是故意不说，吊着我等我问呢，我心里暗想，老子对这些可不感兴趣，不过我表面上还是迎合着他的心意，面露担忧地问道：“呀，这可真是病得不轻，那咋就又好了呢？”
刘宾这才故作惊叹地说道：“可不是嘛，当时俺爹和我都吓坏了，谁知道那瓶子药输进去还没一半呢，俺娘就清醒过来了，说这是干嘛呀，她身体感觉好多了，把医生叫过来一看，你猜怎么着？根本就没病，只是个小感冒而已，那医院的主任还把俺们都训斥了一顿，说俺们家没事儿犯神经，来医院闹着玩儿呢，哎你说说，我们全家吃饱撑的，上医院闹这玩儿干嘛呀？”
“嗯嗯，是你…娘福气大。”我奉承了一句，心里暗暗地佩服加感激刘宾家的邪物，果然厉害啊，暂且就定它为是那只黑猫，那天晚上也打伤了奶奶庙的黑蛇，将其赶跑了，可见这东西比奶奶庙里那整天接受香火供奉的物事还要强悍。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想起来那团围绕在拖拉机上方的青烟，有些心悸地抬头看了一下，不禁大吃一惊，刘宾家院门门头上赫然蹲着那只黑色的大猫，足有半大的狗一般大小，正在冲着我吹胡子瞪眼睛，尾巴笔直地在身后竖立着，像是一根儿旗杆。
刘宾瞧我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他们家院门的门头，就推了推我问道：“银乐，你看啥呢？”
“猫，黑猫。”我有些呆呆地回答着刘宾的问题，那只黑猫的双眼如同碧绿色的宝石一般，闪着绿莹莹的光芒，我被那冰冷诡异的猫眼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可双眼确像是被猫眼吸住了一般，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碧眼，恍惚中，似乎直觉都透入了猫的心灵中，抑或是猫的意念进入了我的脑海中一般。
我似乎听到了黑猫在恶狠狠地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接近它的地盘，不要将它激怒……
一种让我欲罢不能，无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得的吸引力将我的心神牵扯住，牢牢地吸附住，捆缚在了对方的意念当中。这一刻，我并没有害怕恐惧，只是有种极其难以言表的痛苦感觉，无助，彷徨，孤独……
“什么黑猫？”刘宾立刻紧张起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颤巍巍地说道：“银乐，你可别吓唬我啊。”
嗯，在这里不得不再废话一段：说真的，后来这些年看恐怖的电影电视和小说看得多了，我每次想起这件事儿来，就忍不住后怕，如果当时……刘宾没有在我旁边，刘宾没有问我话，没有拉一下我的肩膀，我会不会就此沉浸在那只黑猫梦幻般诡异的眼神中无法自拔出来呢？
后怕中……
是的，刘宾因为害怕紧张而拉扯我胳膊的这一下，让我从怪异的精神恍惚当中清醒过来，那只黑猫弓起腰冲我龇了龇牙，尾巴一甩，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回过神儿来，有点儿手足无措地看着刘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刘宾看我瞅着他不说话，眼神也有些呆滞似的，他心里就更发毛了，紧张地抓紧我的胳膊，小声说道：“银乐，你这是咋了？是不是看到俺家门头上有啥东西了？”
“啊？没，没有。”我犹豫着说道：“刚才我在想事儿呢”
“那……那你想啥了？”刘宾忍不住四处张望着。
看着刘宾紧张恐惧的表情，我心里就更加的内疚了，同时也为今天答应胡老四的话而感到自己很英明——是啊，普通人，终究是无法和邪物相抗衡的，逞一时之能，导致的后果将会非常严重，人家胡老四虽然手段不够高明，可毕竟是有那么两下子的人物，就这样，他都不肯或者是不敢与邪物为敌，我们又凭什么呢？即便是我真的有什么所谓的仙气护体，即便是陈金胆大包天，神鬼不侵，可还有其他哥们儿啊，这要是大家伙谁家里再有个三长两短的……
我摇了摇头，说道：“宾子，你不用害怕，今儿中午的时候，胡老四去俺家跟我商量过了，你们家那邪性的东西，其实是护着你们家呢，要不然你娘今天病得这么重，她能好得了？还这么快？”
“真的？”刘宾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诧异地看着我。
“这事儿我能骗你么？你自己想想，是这个理儿不？”我强撑起笑脸。
刘宾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对啊，俺娘今天这病确实好得是有点儿太快了，连医生都给弄糊涂了呢，可是……这也不对呀，胡老四当初还来俺家帮着驱邪了呢，后来他也是被吓得慌里慌张跑掉了呢，那……那我们家那个脏东西，啊不，就是那啥，它怎么就成了保护俺家了呢？”
刘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谨慎地四下里看了看，又有些紧张地往我跟前凑了凑。
我牵强地笑了笑，说道：“你娘身子骨本来就弱，要不是家里有东西护着，恐怕早就不行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人家胡老四，这事儿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倒也是，那个……银乐，到家里坐会儿去。”刘宾点了点头，刚才畏惧的表情也恢复如之前回来时的愉悦。
“不了，你回去照看下你娘，也休息会儿，我这还有事儿呢，走了。”我摆了摆手，也不再和刘宾客气，径直向巷子外走去。
冷风扑面，偶有树上墙上的积雪飘落，沾在脸上，化作冰水，寒意让人精神了许多，原本糊涂又有些杂乱的脑海里，也就清醒了许多。
书上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年少轻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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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章 鸡死狗死全都死（）
我独自站在东渠边上，享受着冷风侵袭带来的那种刺骨冰寒，似乎感觉到自己在这短暂的两天时间里长大了许多，老人讲“吃一堑、长一智”大概就是这么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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