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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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庙- 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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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门砰的一声倒向外边。

    “你,听着!”陈金扭头瞪着庙里头坐在椅子上颤抖不止的铜锁娘,很平静地说道:“十二点之前,给我家里送过去一千块钱,晚一分钟,你就别送那钱了,送了我也不要。”

    很平静地说完这句话,陈金扭头迈步走出了奶奶庙,向西往家中走去。

    看着陈金走了出去,我苦笑着对庙里那位还在发愣的铜锁娘说道:“您最好还是听他的,把人打了,一千块钱您赔得不算多。”

    “一千还少啊?我的天啊……”其中一个老娘们儿吃惊地说道。

    从旁边其她人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得出来,她们都觉得太多了,一千块钱,在那个时候,确实是一笔很多的钱。

    我摇了摇头,叹口气幽幽地说道:“比起她们许家孩子们的命,您说赔一千块钱,划算么?”说完,我也不看她们有什么反应,也懒得理会她们了,扭头走出庙门,先往东走了两步拿了鱼竿,然后往西,追上陈金,一起往陈金家走去。

    一路两人无语。

    说句实话,那时候我心里也觉得陈金要得有点儿多,虽然挨了那么一下流了血,可他那后脑勺上只不过是破了两层皮,看起来像是划了个大口子似的,其实压根儿没啥事儿,连包扎一下都不需要。

    但是,伤口不值钱,主要是面子,太值钱了。

    这么说的话,一千块钱,还真不多。

    好歹人家陈金也是十里八乡年轻人中知名的地痞混混,好歹人家现在也是……好几个万元户呢。

    陈金被铜锁他娘砸破了脑袋的消息,在村里很快就传开了。

    这并不算奇怪,毕竟当时发生这件事儿的时候,现场有好几位老太太和老娘们儿,要知道,她们可都是最擅长传播新闻和谣言,不次于记者水准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们能不赶紧的在村子里宣传么?

    做人,那首先得对得起自己的爱好和长处不是?

    这也算是敬业吧。

    陈金爹没有在家,大老爷们儿在家里闲不住,到107国道上给人修路去了,据说一天给六块钱工资呢。

    不过陈金娘在家呢,这位平日里也是风风火火泼辣性子的母老虎,看到自己儿子让人给打破了脑袋见了血,好家伙——她当即母性大发,雌性大发,虎性大发,护犊子的心理猛然爆发,不等我说完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就立刻气冲冲地从厨房里拎出一把菜刀,凶巴巴大吵大嚷地跑了出去。

    可把我吓得不轻,陈金也吓坏了。从来没见过陈金娘发起脾气来护起犊子来,如此得彪悍如此得凶悍,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就连陈锁柱那么凶那么猛的人,竟然也会有些稍稍的惧内,感情是因为“技不如人”啊。

    瞧瞧,这才是老猫揍老虎,一物降一物,真…他娘…的准。

    以前之所以我们不知道陈金娘护犊子到了发狂的程度,是因为陈金这小子从小打架基本没吃过亏。

第265章 挨打了要立正() 
当然了,从小到大他和我打过多次了,我们俩那是不分胜负,而且就冲着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们俩打了架之后,不管谁胜谁负,结果俩人都会被双方的父母给狠狠地揍一顿,然后双方的父母见了面都会互相道歉,保证管好自己家孩子,让对方父母放心吧,那小子已经在家里被打得躺在炕上起不来了……

    废话不多说,且说当时陈金娘如同一只下山的猛虎,拎着菜刀冲了出去,要把铜锁他娘剁成肉酱去,我和陈金俩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啊。这家伙女人发起疯来,比我们这帮年轻人还要气盛还要冲动,还要不计后果。

    于是我们俩急忙追了出去,将亲娘亲婶子给拦腰抱住,连推带拖加上劝着哄着,这才好不容易把陈金娘给拉回了家中。

    大街上不一会儿就站满了人,纷纷凑到陈金家门口向里面瞅。

    没办法,陈金娘刚才那虎啸声早已经震荡了整条街,甚至那远处的奶奶庙里的人,都能听见这边儿的虎啸声,剩下在庙里坐着的俩老太太还颤巍巍地出来看了看,接着就吓得赶紧关门儿,回去给许老太太送信儿了。

    陈金娘被我们拉到屋里,按在炕边儿上坐好了,依然气愤不已,像个纯粹的泼妇似的大声吼着:“金子,你个兔崽子傻了还是怂了?平时在村里你们这帮人不是挺凶的么?怎么让个老太太把你砸得流血啦?这以后咱们家在村里还抬得起头来么?是个人还不得欺负我们啊?呜呜……”

    说着说着,得,又哭上了。

    好嘛,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比窦娥还冤枉呢,不知道的人一看这架势,还真会以为她是平日里饱受街坊四邻欺负的主儿。

    我劝道:“婶子,您消消气,那老太太岁数大了,招不得碰不得,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跟她换了命不就赔大发了么……”

    “还有你银乐,你说我们家金子跟你什么关系吧?打小玩儿到大的铁子啊。”陈金娘冲着我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你怎么也不向着金子啊?金子这孩子老实,你就看着他受欺负也不管啊,你说……”

    我差点儿晕过去,心说这不是扯淡么?你们家金子老实的话,这个世界上还他妈有地痞混蛋么?

    陈金在旁边儿也是尴尬不已,哭笑不得,连声劝道:“娘,娘,您别生气,我跟铜锁他娘说啦,让她中午十二点之前,送过来一千块钱算是赔偿我,不然的话,哼哼!”

    “嗯?对对,不送的话,咱们跟她老郑家没完!”陈金娘立刻凶巴巴地点头称是,然后又皱眉说道:“金子,你要得也太多了点儿吧?咱们不能不讲理,不能欺负人啊!”

    我耳朵里嗡一声,眼前一花,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陈金说:“娘,不多,反正我说了,十二点之前她不来送钱,那就别来了,晚一分钟我也不要那钱了。”

    “干嘛不要?”陈金娘诧异地问道。

    “来的晚了还要钱干嘛?我把她孙子郑四毛的腿给打折咯!”陈金冷笑一声,脸上凶相毕露。

    陈金娘点了点头,说道:“金子,要不……娘这就找个人说说去,别把事儿闹大了,不好,你说人家铜锁的儿子郑四毛没招惹咱,打折了人家孩子的腿,闹不好,闹不好还得赔人家钱……”

    “娘,您就放心吧,哎呀躺下歇会儿歇会儿,刚才气坏了吧?嘿嘿,别担心了,我啥事儿没有,就是破了层皮,没事儿没事儿,您看,都不用包扎呢。”陈金连哄带劝地让他娘躺在了炕上。

    我和陈金俩人急忙去往东屋了,跟陈金娘在一块儿,真有点儿受不了她那一会儿要发疯,一会儿又要讲仁慈的样子。

    等我们走了之后,陈金娘才有点儿郁闷的从炕上坐起来,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干嘛要躺下?”

    ……

    陈金的伤口确实不算重,铜锁他娘岁数大了,没多大力气,而且陈金这小子皮糙肉厚的,那烛台砸在他脑袋上,无非也就是划开了两层皮,看起来流出了不少血,其实压根儿就没多大问题。

    这不,自己拿来家里备着的晒干了的猪苦胆,从里面倒出点儿粉末来,洒在上面,用布压了会权当消毒了,血早就凝固了,连包都不用包。(猪胆,晒干后内部成白色粉状物,可止血消毒。)

    没多大会儿,几个哥们儿就全都来了,消息传得太快,村里人已经十有八、九都知道了。

    兄弟们一看陈金这小子没事儿,不像是村里散播的谣言所说的那么厉害——好嘛,村里的谣言说陈金的脑壳子都被铜锁他娘给砸开了,据说还流出了血,哦不止是血,还有脑浆呐,估摸着活不了多久了……

    于是兄弟们嘻嘻哈哈地挖苦了一顿陈金,说没想到你陈金小阴沟里翻了船,让一老太太给花了,真…他娘…的丢脸啊!

    陈金笑着摆手,不以为是。

    接下来,兄弟们也都不走了,等着铜锁娘那边儿登门赔罪吧。

    不管哥儿几个心里是如何想的,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不能走,因为陈金受伤了,假如许老太太家里人不来赔罪赔钱,不给个说法,那没辙,一准儿得干仗了,而干仗……我们能不参加么?哥们儿啊!

    当然了,我们这帮兄弟心里真的很有把握,觉得铜锁他娘一定会来的,起码,许家的人会来。

    他们绝对不会轻视陈金和我从庙里出来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

    假如那几句充满威胁意义的话是出自别人的口中,郑家的人可以完全无视,甚至说这些话的人还会遭到其他老娘们儿的鄙夷和不屑。不过这话是从陈金还有我的嘴里说出来的,那可就不能轻视更不能无视了。

    因为村里人都知道,我们俩愣头青,尤其是陈金,说的出来,做的出来,这天底下,就他娘…的没有他陈金不敢干的事儿。

    这话绝对一点儿都不冤枉他——去年春天的时候,陈金独自跟邻村儿一个比我们还大三四岁的年轻人发生了冲突,当时对方人多,又在人家村里面,陈金吃了亏,让人打得都成猪头了,愣是一句软化都不说,照样跟人打得要死要活的,战到最后,好几个比我们大点儿的年轻人,竟然都被吓跑了。

    陈金吃了大亏,可又追不上人家,临回来的时候,对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说道:“我是双河村人,我叫陈金,我爹叫陈锁柱,各位帮个忙,去通知下那几个人,今天下午都拎着东西去我们家,给我磕头赔罪,不然我今天晚上找到他们家,让他们全家磕头赔罪。”

    丢下这么句话,陈金顶着被人打得肿成了猪头的脑袋,扬长而去,好像他打了别人,而不是别人打了他。

    他留下的话过分,可还是传到了那几个年轻人的耳朵里,他们犹豫一番,觉得这是丢脸的事儿,和家里人一商量,虽然说陈锁柱这个名字是有点儿让人振聋发聩,可真要是登门磕头赔罪……谁也做不出来这种丢人的事儿。

    于是不出意料,他们那天下午没有来。

    当天晚上,我们哥儿几个拎着刀子去了他们村儿。本想着挨个儿进门捅人的,可人家家里虽然因为低不下头来登门磕头赔罪,可也小心着呢,天一黑就把门儿给插上了。

    我们只认识两户人家的家门儿,其他几个人的家根本不知道住哪儿。

    怎么办?

    简单啊!

    我们几个拎着砖头砸门,隔着墙头往院子里扔砖,砸得那两家的玻璃都哐当哗啦啦碎了好多块儿。

    这还不算完,我们几个在那个村里满大街小巷地转悠着,高声叫骂着,大喊着,告诉他们,别以为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就没事儿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反正两个村儿都紧挨着的,总有碰面的时候,只要碰上了,见一次,打一次。

    陈金更狠,他喊道:“村里人都挺好了,我是双河村的陈金,我不是跟你们过不去,今天我在你们村挨打了,打了人就想没事儿,那是做梦,我陈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了,从明天开始,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我天天来你们村转悠,只要让我看见打我的人了,我一准儿先捅了他,见一个捅一个,见俩我捅一对儿,我要是说到做不到,我他妈不姓陈!”

    当时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

    乖乖,这小子可是说到就能做到,他还真敢什么事儿都不干了,天天拎着把刀子在那个村里转悠。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那个村的支书和我们村的支书,也就是常云亮他爹常忠,还有乡派出所的所长,一起去了陈金家,给陈金做思想工作。陈锁柱和他老婆俩人一声不吭,就坐在屋子里一个劲儿地冷哼个不停。

    而陈金更绝了,硬邦邦地说道:“要么就把我抓紧监狱去,不然我肯定去,谁说都没用!就算是住了监狱,从里面出来了,我照样还去!”

第266章 得出口恶气啊() 
这话要是搁到现在这社会,听起来有点儿像是吹牛皮说大话了,可放在那个时候,那个年纪,陈金这小子他还真就敢,还真就做的出来。

    派出所所长也不能因为人家说了这么几句大话,就把人抓走吧?

    毕竟犯罪事实还没有成立啊!

    一开始的时候,派出所所长还大吼小叫的想把陈金这个年轻小子给吓住,谁想到这小子压根儿就把所长那些威慑性话语当成了放屁,还说:“您别在这儿吼叫吓唬我,跟您说句实话吧,我爹的嗓门儿比您的高,我从小就是被吼大的,要不您现在就掏出枪来把我给崩咯!不然,我肯定这事儿没完。”

    得,谁都没辙了。

    迫于无奈,打了陈金的那几个年轻人的家长,都不得不带着孩子跟着村支书,我们村村支书,派出所所长,当天中午就一起去了陈金家里,而且还真就带了鸡蛋点心什么的。连连赔礼道歉,脸都丢大发了,就连陈锁柱和他老婆两口子,都觉得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好歹人家孩子的家长们都来了,村支书也来了,乡派出所的所长也来了,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

    可陈金愣是说道:“不行,必须给我磕头!”

    无论谁劝,都不行!

    到最后,派出所所长都气得不管了,走人了。

    人家村里的支书气得都要带着村里的人走了,还扬言:“行啊,你敢杀人你就杀,全杀了,看你还活不活了!”

    “哟,您还别将我的军,就冲您刚才这句话,您敢把脑袋凑到我跟前儿,我就敢拿凳子砸死你。”陈金寒声说道。

    气得陈锁柱给了儿子两耳刮子,可陈金依然满脸寒霜。

    最终,那几个年轻人还是在父母的逼迫下,或者是半推半就吧,给陈金磕头了。

    当时我们几个年轻人都觉得陈金做得有点儿过了——俗话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差不多就算了。

    可即便如此,陈金这小子在事后的当天下午,又跑到那个村子里满大街小巷地喊叫着宣传:“你们村儿打我的那几个小子,跟着家长去了我们家,给老子磕头赔罪了!老子的脸面,赚回来了!”

    您说,这小子是不是忒孙子了?

    如今哥儿几个年岁大了,偶尔坐在一起聊起这件事儿的时候,都问过陈金,你小子现在后悔当初那么做么?陈金每次都会点头说:“是有点儿后悔,当时做得却是过分了,那时候年轻嘛,再说了,那几个小子也是活该,那次打架真不怪我,他们就是故意找茬想揍我,你们猜原因是啥?嘿,他娘的,竟然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是陈金,所以就是想着只要把我揍一顿,就在他们村儿里挣到面子了,也怪咱们当时在几个村子里名气太大了,都想着来打咱拔份儿,唉!”

    ……

    陈金这小子,当时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得理就不饶人的混蛋主儿。

    那件事儿之后,我们几个在十里八乡,尤其是陈金,更有名气了,简直就是臭名远扬。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们相信,许家的人,肯定会来。

    不出所料,中午之前,郑铜锁和已经出嫁儿子都十几岁了的姐姐,来到了陈金家。

    当然,他们没带那一千块钱,那时候一千块钱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家庭就能够说拿就拿得出来的。

    不过人家也没空着手来,鸡蛋和肉以及点心,拎了一大堆。

    而陈锁柱也刚巧下班回家了。

    不管怎么说,都不算是外人,一个村儿街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事情不能做得太过分了,谁对谁错太计较了也就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陈锁柱当时劈头盖脸地就把陈金给大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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