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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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 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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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樱哥抬头看定了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要找到他。你不知道。家破那日我险些被人活生生摔死,眼睁睁看着姐姐和母亲因了救我而惨死在面前,肝胆俱寒,只记得藏到死人堆里去……是他把我背出来的,一路逃亡,吃尽了苦头,什么他都是见紧着我来。从聊城到上京,这么远,他背了我一路……就是最后也可算是为我而死。我这辈子欠得最多的人就是他。所以我只要心中有疑虑,便要去寻他,直到心死或是我死。”

    张仪正并不与她对视,只垂着眼默默听她叙述,偶尔才“嗯”一声。待她说完,便只轻轻问了一句:“那我呢?和他比起来算什么?”崔成不敌许扶,那是因为其中还包含了崔萧两家的血仇,不能不报,不能不死,那他张仪正呢?

    “你是我的丈夫。我说过,你怎样待我我便怎样待你。”许樱哥捧起张仪正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我知道你自来不喜他,但他是我兄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张仪正静静地看着她,琉璃般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剔透中又带了几分沉静,表情似是有些无奈却又似是隐忍:“我便是不喜欢他,但我可否害过他?”之前是想狠狠弄死许扶,但始终差了那么一步。后来是不想和个可怜之人计较,现在许扶不死也相当于死了,便是计较又能如何?

    许樱哥一时无语。不拘他是否真是那个人,也许一开始他对她含了恶意并且是为了报复来的,但他始终没有把她怎么样,他们就那样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她始终安然无恙,他也曾尽了力想要替她兄妹遮掩这要命的身份,到底,他还是那个心软良善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委实不容易。即便往最坏处、人性最恶处去想,若他心底深处其实不是真正原谅她、真正想与她过这一生,她也且将这一次还了他,从此梦中不必再掩面。

    许樱哥思虑至此,便压下所有的不确定与烦躁,坚定地伸出手搂住张仪正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有件要紧的事情,我需得与你说。你还记得当初在宫中,那个带我从延寿宫密道通过的人么……”

    张仪正惊讶地抬起头来:“什么?”

    外间传来一声轻响,许樱哥抬眼瞟了瞟,往张仪正怀里更贴得近了些,缓缓将自己与那人的约定说了:“算来当是明日夜里,但他当时不曾答应,我也不知他是否会来。”话音刚落,便见张仪正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她,于是蹙了眉头:“看什么?”

    “没什么。”张仪正听她说了这一席话,心情稍微好了些:“我在想,你能同我说这个,是考虑了多久才下的决心?我若不告诉你我要随你走,你是打算不告而别吧?”他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却带着那么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忿恨与不甘。

    许樱哥不肯承认:“事情没弄清楚,谁敢乱说话。”

    张仪正将她鬓边的碎发理了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今日虽是去查探你七哥,却也是去辞别了!便是此刻,你看似什么都告诉了我,却也是两手准备,是也不是?”

    许樱哥迎着他的目光瞪了会儿眼,突地笑了:“三爷可否告知我,你是何时并如何得知我兄妹身份的?你何故为了崔家一事不依不饶?你去林州蒲县都做了些什么?何故回来后便似完全变了个人?香积寺中的无字灵牌祭拜的又是谁?这般富贵,父母宗族,你何故就能轻易便舍弃得下?”

    她的嗓子又干又哑,声音极低,低到几乎听不见,却一字一字都直如重锤击打在张仪正的心上,震得他失神的同时又十分慌乱。这些问题他都不能回答,或者说是一时之间不能回答得顺畅自如,更不能随便就让自来奸诈的许樱哥信了他。害怕秘密被拆穿的惶恐害怕和不安定感突如其来、却凶猛无比地袭上他的心头,压得他心乱如麻,无所适从。最佳的防守就是进攻,他睁大眼睛,凶狠地瞪着许樱哥道:“你什么意思?我对你好你还不满意?你要如何?”

    攻其不备,他果然不能回答,也当不能回答才是。许樱哥的一颗心狂跳到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她扶着案几站起来,自袖中掏出那对银葫芦轻轻放在张仪正怀里,缓步往外行去

    没了恐吓的目标,张仪正便只能悻悻地收回目光,怔怔地看着那对银葫芦慢慢垂了肩膀。气势一泄,便如洪水一泻千里,再也收不回来。他痛苦地想,该怎么办呢?事情永远都不会按着他所计划的步骤去走,总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一些不能控制的偏差,而这个偏差恰恰是最致命的。借尸还魂之事虽匪夷所思,却不是无迹可查,一颗怀疑的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也会把最坚硬的石头给顶得开了缝。何况许樱哥把这对银葫芦放在他面前,本身就已说明了很多东西。他若是真的张仪正,尽可以毫不心虚,可他不是,这声音便是高起来里头也透着虚。

    许久未剪的灯花又爆了一声,他听见许樱哥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秋实,使人送热水进来。”于是细密的脚步声响起来,有人不断出入,净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接着门被人掩上,四下里一片静然。

    许樱哥走过来轻轻关了窗子,道:“洗洗睡吧。”声音已经变得柔和平静。

    张仪正憋着一口气不理她,这口气不知是和他自己赌的还是同许樱哥赌的。许樱哥也不勉强,自入了净房盥洗完毕才又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他肩上轻声道:“夜深了,洗了睡吧。”

    张仪正忿恨地侧目看过去,看到一张沉静素白的脸和一双安静柔和的眼睛。他想同她说点什么以证自己的清白,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就似是被线缝上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许樱哥叹息一声,俯身啄在他的唇上,低低道:“我信你,你也信我,可否?”

    她的唇带着茉莉的清香,又暖又软又滑,张仪正听见自己的心里叹了口气,那点子躁动不安就莫名的平静下来,他很认真地道:“以后不要再问我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这么多事,够烦的了。”

    许樱哥静默片刻,也很认真地道:“好。”那就不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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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软第肋() 
素白的宫灯燃尽了蜡油,挣扎两下之后终于熄灭。52网'有燃烧未尽的蜡油味顺着盘旋的青烟弥漫开来,犹如一把刀突如其来地刺杀进了房内静谧微芳的气息里。正如许樱哥今夜提出的疑问一般,突如其来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这些日子以来的安宁和协。

    便是说了再不问,也可以假装没有这回事,但即便就是恢复能力最强的水,在被荡起涟漪之后想要恢复平静也是需要时间的。何况这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对于即将被拆穿的人和拆穿人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哪怕是那个拆穿人的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所以这是一个不眠夜。

    许樱哥半睁了眼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张仪正,张仪正从躺下去后便是这样一个姿势,背对着她,面向外面,双臂交放在前,整个人往前弓着,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而从前他在她身边,总是仰卧或是面对着她,将一只手霸道地圈住她,不管天气有多热。

    她不后悔在这个关口撕破这张皮,这就像是一个脓疮,早日挑破了引流出来才有痊愈的可能,若是不能痊愈也比藏着掩着的好,该割就割。但虽是如此,她还是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想,这是崔成,那个决绝地用死来斩断一切的男孩子,阳光良善的男孩子,诡异地成了张仪正后,阴暗暴虐忧伤,曾经拼命想做一个坏人,却最终不曾做到底的人。他爱她,即便是她这样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活着,早就领教过了人世间黑暗的人也懂得。

    同样的事情换了是她,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她有些惭愧,便试探着伸手轻轻抱住张仪正的腰。张仪正的身体僵了僵,随即又放松下来,却不回头。只默默地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许樱哥得到了鼓励,便往他那边挪了挪,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轻轻在他的背上落下一个吻。

    “我爱你。”我还是爱你,还是爱你,我想痛痛快快地爱你。的丈夫。并且表示愿意放弃一切跟她走,往事便是往事,他早已用他的方式作了决断,那便不该再被提起。

    张仪正沉默着,虽未回头,弓着的身子却慢慢放松了。许久,他慢慢地往她这边靠了靠,许樱哥不动弹,照旧保持原来的姿势贴着他。又过了许久,许樱哥听见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从身旁传来。她轻轻起身侧头去看,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模糊的灯光。看到了张仪正微蹙的眉头和沉睡的模样。她叹息了一声,躺下去闭上了眼睛,大计已定,还不知是否能成,能成之后又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所以在他身边多留一刻便少一刻,许樱哥又往张仪正的身边靠了靠。

    天将破晓。一阵悦耳清脆的鸟叫声从窗外传来,许樱哥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一摸。身边早已没了人。她翻了个身,摊开手脚看着帐顶发起了呆。

    窗外传来下人扫地的沙沙声和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说话声:“三奶奶醒了么?这早膳快凉了。”

    “先放着吧。”

    “怕是等不得,还要请姐姐把奶奶叫起,听说奶奶昨日外出又受了凉,管事已然请了太医来。”

    一阵静默过后,门被人在外轻轻敲了两下,秋实的声音颇有些不安:“三奶奶,您醒了么?”

    许樱哥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懒洋洋地道:“进来。”

    秋实在离床一丈远的地方站住了脚,低眉垂眼地道:“奶奶,太医来了。”

    许樱哥讥讽一笑:“谁让请太医了?”这动作可是真快,这回是很快就会传遍她昨日出门一趟,回来后便病重不起的消息了。

    秋实垂着眼不答话。

    许樱哥又问:“三爷呢?”

    秋实忙道:“三爷五更时分便入宫议事了,临行前叮嘱奶奶好生保养。”

    许樱哥也就不再多言,慢吞吞地起身:“替我梳洗吧。”

    不一时,张平家的果然领了太医进来,许樱哥瞧着是个生面孔,也不多问,由着秋蓉将一方薄绢盖在自己的脉门上。那太医望闻问切一回,煞有介事地道:“贵人这病有些重……”

    秋蓉滞了一滞,心惊胆战地偷眼朝着许樱哥看去,许樱哥淡淡地道:“开方子罢。”

    那太医也就不言不语地垂眼开了方子,张平家的照旧将太医领了出去。秋实镇定地取了方子,对着许樱哥屈膝行礼:“婢子去抓药。”

    许樱哥不置可否,吩咐秋蓉:“摆早饭。”

    秋蓉左右张望一回,见四下里无人,由不得膝盖一软,膝行到许樱哥跟前低声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念着你尽心伺候我一回的份上,”许樱哥笑看着她轻声道:“若是害怕,就听我的离我远些,休要往我跟前凑。”言罢再不搭理她。

    秋蓉害怕地白了脸,想问又不敢问,抖手抖脚地退了出去。

    许樱哥用过早饭,静坐窗前临帖,秋实独自端了一碗浓浓的药汁进来,道:“奶奶该进药了。”

    许樱哥含笑看着她道:“这药是要看着我喝下去么?”

    秋实垂着眼道:“奶奶请自便。”

    许樱哥就道:“那就烦你替我倒在那盆茶花里,如何?”

    秋实只犹豫片刻便依言将那药倒在花盆里,随即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许樱哥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自己对这座王府到底是有几分怨气的,这样不好,于是摆了摆头,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中午时分,随园里伺候的下人便少了起来,说的是许樱哥病中怕扰,只留了两个干粗活的婆子在外围扫地擦洗,室内的精细活儿便都留给了秋实与秋蓉两个大丫头来做。秋蓉得了许樱哥的那句话,便只管抢着去做事,把近身服侍的机会都留给了秋实来做。秋实也不多语,照旧老老实实地煎药,泼药,各处有来探病问询的尽数挡在前头。

    与那人约定的时间将近,许樱哥开始焦躁。直觉上她猜着那人大概不会太遵守时间。想必这几日也在暗里窥探于她,当知晓张仪正这几日都在府中陪在她身旁,夜里当不会来,若真是有意再与她会面,那便该抢在张仪正归来前出现才是。

    眼看天将要黑,许樱哥便借口心烦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许人来打扰。秋实是奉了命的,只要许樱哥不哭不闹不往外走不见外客便都由得其去。故而许樱哥关了房门在里头,她便拿了针线活坐在外头自做她的针线。

    戌正,天地昏黄,万物朦胧,半开的窗户终于跃进一个人来。康王府中最常见的奴仆所着的深灰色圆领窄袖衫,中等个儿,面容瘦削,眼神冷清安静,两只手习惯性地低垂交握在小腹前,没有任何特色。丢在人堆里很难找出来。

    总算是看清了这张脸,许樱哥站起身来:“你来了。”

    那人扫视了房内一眼。确认安全无虞后方缓缓道:“想好了?”

    “想好了,我随你走。请坐,喝茶。”许樱哥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也不管那人喝是不喝,自顾自地道:“他还好?”

    那人道:“命是保住了。”

    许樱哥就道:“他可有什么话要给我?”

    那人道:“他等你。”

    许樱哥道:“这几日城中戒严,不能轻易出城,他伤重难行。你再是高强,带着我们俩是要怎么办呢?”

    那人抬起眼皮看着她,眼里寒芒微闪。许樱哥不退不避。平静地直视着他:“我有个法子,想来更稳妥一些……”因见那人目光闪烁不定,神色犹豫得很,便笑道:“你敢只身一人在宫中潜留那么多年,还能在那样乱的时候救出我哥哥,更能在这戒备森严的王府出入自如,还怕再等几日么?”

    那人缓缓吐了口气:“你说。”

    新帝即将登基,却有内忧外患,当真是万事繁忙。康王妃连轴转了几日,累得晚饭也不想吃,曲嬷嬷少不得问了又问:“王妃想吃什么?老奴去做。”

    “我想吃熬得粘稠的小米粥配凉拌萝卜丝,再来几个素包子……”想起许樱哥已被自己下令“病重”,日后再不可能如同从前那般给自己精心准备膳食了,康王妃神色抑郁地转过了头,“随便做些清淡的来。”

    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丫头们惊慌失措地阻拦声:“三爷,三爷,王妃正忙着,且等婢子前去通传……”紧接着门帘被人“唰”地一下掀起,张仪正立在门前,满脸的愤怒和不甘。

    “三爷这是才从宫中回来?”曲嬷嬷堆满了笑欲上前去阻拦,却被张仪正狠狠一眼盯得讪讪地停住了脚步。

    “阿曲你先下去。”康王妃面罩寒霜:“你这是要做什么?是逼我来了?”以小儿子的性子,早知道他必然会来同自己闹,不闹反倒是不正常的,是以她有心理准备,更知道该怎么对付他。所有方面都已经达成了协议,由不得他不应。

    张仪正带着哀求喊了一声:“娘……”

    康王妃伸手止住他,斩钉截铁地道:“不必多言!你若是还想留她一条命在,便不必多言!”她不说他忤逆,也不拿孝道与大道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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