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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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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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空嘿然冷笑:“殿下是怎么看出我跟皇上的瓜葛的?”

赵长安冷笑:“那是四年前,皇上的万寿节前,我去汴梁城外的大兴善寺,第一次看见了大师你。当时寺里住持告诉我,你是被皇上请来宣讲佛法的。这就奇怪了,皇上精通佛法,他请高僧,决计不可能请你这么个连《华严经》、《金刚经》都分不清的假和尚呀。除非……皇上要听佛法是假,另有安排是真!而这个安排,除了传世玉章,我想不出来还能是什么。”

法空脸色变了,没想到,赵长安竞能一眼就看到事情的本来面目,进而抽丝剥茧,将那疑雾重重的一团乱麻理出头绪,并明晰地指了出来。他点头:“不错,世上的确是没有传世玉章。所谓的传世玉章,的确是皇上用来消灭中原武林的一个手段!”既然谎话已被拆穿,法空索性明白承认。

赵长安却面现疑惑:“可是,我却有一点不明白,何以这次传世玉章重现江湖,还没有灭掉几家帮派门会,大师就把这股邪火引到了我身上?你这样做,不是违背了皇上的旨意了吗?”

法空哈哈大笑:“哈哈哈……这次传世玉章重现江湖,的确是要消灭中原武林,而且,这次要灭的第一家,皇上指定的就是四海会。所以我才说那些净一法师圆寂前,要我把传世玉章交给四海会的话。那块象牙牌本来是要作为真的传世玉章塞给宁致远的,可那晚在雪姿堂,我听了晏大小姐的一番话后,临时改了主意,觉得这块传世玉章塞给殿下你更合适。”

“所以,你就说那块传世玉章是假的!”

法空点头:“世上本就没真的传世玉章,那晚无论晏大小姐拿出块什么传世玉章来,金的、银的、铜的、铁的、玉的,我都可以说它是真的,也可以说它是假的!那一晚上,我说的那么多话里头,唯一的一句真话就是,那块传世玉章是假的!”

赵长安却又痛苦地低下了头:“你唯一的一句真话,却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不知我何时得罪了你,会让你这么恨我,竟连圣旨都不顾了,苦心孤诣地想我死?”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法空的脸在这瞬间忽然变得形容不出的狰狞恐怖,宁致远等人不禁都打了个寒战。只见他缓缓抬起左手,撸起宽大的袍袖:“殿下,你还记得它吗?”如水月色下,众人都看得清楚:在他的左肘上,有一块状如新月的暗褐色胎记。

“啊!”一看到这块胎记,赵长安就像被根带刺的钢鞭狠抽了一记,浑身大震,“是你?”他眼神奇怪至极,除了极度的惊讶外,居然还有万分的欣喜。

“不错,是我!”法空阴恻恻地笑了,“没想到,殿下的记性这么好,都过了二十一年了,居然还能记得我!”

赵长安似乎欣喜万分:“伯伯,您……您到底是谁?我已经找了您二十一年了,今夜总算是找到了!”

“他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丐帮帮主华南山!”静坐一侧的游凡凤冷笑。华南山?晏荷影大吃一惊:这个假和尚难道……难道会是二十一年前,声名显赫一时的武林六大高手之一,后又和少林寺达摩堂首座净一法师一同莫名失踪的丐帮帮主华南山?而看法空面色平静,显然,已默认了游凡凤的话。

“净一和尚好威风,君子爱在花丛中。丐帮帮主是英雄,万悲狂人肖一恸。白云天上白云飞,全不如一个游凡凤!”华南山仰望夜空,眼中有无限的感慨和悲凉,不无嘲讽地笑,“丐帮帮主是英雄?呵呵呵,英雄?想老夫当年,曾经也是个英雄!”赵长安忽然挣扎站起,要去挽华南山。不料他却警觉地闪开:“你做什么?”赵长安认真地道:“华老前辈,我现在就把您的功力还给您!”

华南山冷笑:“还?你以为,把功力还给老夫,你跟老夫的这笔账就两清了?幸亏老夫还活着,老夫当年要是跟净一法师一样,当场就死了,那你又把功力还给谁?想得多美呀,把已多得不耐烦的功力还一点儿给老夫,你就消除了心里面对老夫和净一法师的歉疚了?从此以后,再想起这段陈年旧事的时候,就心安理得了?”

每说一句,他就向前逼上一步。赵长安被那满蕴怨毒的话语逼得连连后退:“我……我……”

华南山阴冷的眼光看得赵长安无法抬头:“二十一年的忍辱含垢,二十一年的隐姓埋名,二十一年的刻骨伤害,是今天晚上你还了功力就可以了结的?还?你拿什么还?你能还给老夫一生一世吗?还有,还有净一法师的一条老命,你又怎么还?还?在这个世上,有些伤害,有些欺辱,是永远也不可能偿还的!何况,世子殿下,以老夫现在独步天下的武学修为,还用得着您来还吗?”华南山脸上突然义现出了柔和的笑容,语气也柔和了。

这样的笑容和声音,宁致远等人看了、听了,无不背上发冷,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疙瘩。赵长安黯然垂首:“晚辈的确负华老前辈太多。”沉默半晌,抬头,明净的双瞳淡定地注视着对方,“您杀了我吧,欠的债,迟早都要还的!今夜才还,已经太便宜我了!”

从华南山撸起袍袖的那一刻起,宁致远等人就如坠五里雾中。这时,听赵长安竟然要用命来抵偿一笔什么“旧债”,众人无不又急又惊。“不成!你死了,我们也活不成!”众人一看,是晏荷影,“今夜所有的真相都已被你揭穿,他做过的所有恶事要是传扬了出去,不出三天,全武林人就会把他剁成肉酱。为了掩盖他的罪行,今晚他肯定会把这寺里的所有人都杀了灭口。现在,大家都被他打败了,你要再死了,大家也全都会死。你不能死!”

赵长安僵在当地,发了好半天的怔:“我不能死?”

“怎么,殿下,现在,还想不想跟老夫‘参详’一下剑法?”华南山狞笑着,脚尖一踢,“锵啷”,一柄剑光如水的青钢剑就落在了赵长安脚下。

赵长安怔怔地看着这柄剑,然后缓缓转身,一瘸一拐地上了台阶,俯身拿起那个因潮湿闷热的天气而已经发酸的霉馒头,还有那碗霉粥,万分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全咽了下去。

他从三天前的晚上,被游凡凤、晏荷影灌了一碗米粥后,就再没进过一点食水,刚才强撑着跟华南山周旋,说了那么多的话,早就心慌气短,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发晕。恶战在即《|WrsHu。CoM》,身上,特别是手上,没有一丁点儿的气力,那怎么成?虽然这个霉馒头和这碗霉粥不可能马上就让自己龙精虎猛,但腹中有点东西,也能抑住那一阵阵的眩晕心悸之感。

看着对手那副随时都可能摔倒的样子,华南山眼中充满了讥笑:就这模样,还想跟老夫较量?宁致远、游凡凤的情形好过你万倍,现在还不是都躺在了地下!

赵长安却不看他:大战在即,自己不能分了心神!他蹒跚下阶,慢慢弯腰,去拾那柄青钢剑。三年多没拿过这么重的东西了,这时被突然一坠,剑没拿起来,反而整个人都被剑的重量带得向一旁倾侧,虽急忙撒手,但还是跌跌撞撞地连着奔出去四五步远,这才又站稳了。

一看他这样,宁致远、游凡凤等人的心一沉:完了!这么孱弱的身体,怎么可能跟状态已达巅峰的华南山较量?

他们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事实上,赵长安现在就连站着都觉得万分吃力。他全身发软,双脚发飘,左膝下的那个烂疮刀剜般剧痛,双眼望出去,不论人还是物,都是模糊的。他急促地喘着,额上迸出了一层虚汗,定了定神,与华南山商议:“华老前辈,要么……我明早再跟您比?现在……我乏力得很!”

“不成!”华南山的回绝斩钉截铁,“夜长梦多,老夫不想再生什么变故!今晚这寺里的所有人不死了,老夫这心里不踏实!”的确,在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之后,任再狠、再毒、再冷酷的人,也会心虚的。

赵长安暗叹口气,四下里一看,然后佝偻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到殿前,左手撑膝,俯身捡起地上一根长约半尺、顶端分叉、燃了一半就熄了的污脏香棍,颓然坐在佛殿的青石基上:“华老前辈,请出招吧!”

第六十章 还如一梦中

他不想露怯,高手过招,最要紧的一点,就是不能让对手察觉出自己的弱点。可这时的他已拿不起那么重的剑了,更不要说是挥动它,而且,他也没办法比较像样地站着。于是,他只得这么坐着,坐在那里,拇、食二指拈着一根香棍。

一看他这样,惊愕不已的华南山咬牙笑了:“真的有这么虚弱?你居然恁看不起老夫,拿根香棍,坐着就要跟老夫过招?”赵长安苦笑不答。

“刷!”大怒若狂的华南山宝剑曲手了。他在这套剑法上的造诣的确已臻化境,一剑挥出,银光匝地,漫天森寒的剑气当即迎面扑来。一式“怅望千重山色”,将赵长安全身都罩住了。雪亮的剑光,映白了赵长安枯瘦的脸庞。

就在这刹那间,赵长安全身都轻颤了一下,他感受到了这一剑那天下无敌的威力,这威力,刹那间令夜空中的明月都失去了颜色,这一剑,已将他所有的攻势都封死了。他只得后仰,他的身子已被这一剑的威力压得向后弯曲,杀气针尖般刺入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他拈着香棍,向前一迎,动作看起来很慢,很随便,但就是这么舒缓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带着种说不出来的从容和优雅。就仿佛是在翦翦清风的吹拂下,无数瓣梅花花瓣在雪雾中一齐慢慢地绽放,那样清新自然,完全没有一点可令人恐惧的威力,更别说是要致人死命了。这就是“月下折梅八式”的第一式“暮雪潇潇江上树”,

香棍才一迎上剑尖,赵长安顿时就感受到了一阵诡异的颤动,那击败了宁致远和游凡凤的颤动,那能破“月下折梅八式”的颤动!香棍也无法控制地向一边偏。

如银的剑光映亮了华南山的笑容,世上也唯有他才能想出破解“月下折梅八式”的招数。可惜,对手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了,而且握的也不是缘灭剑,这使得他挥出来的“月下折梅”剑法大打折扣。不然的话,今夜自己跟他的这一役会更加辉煌、壮丽、动人,令千秋万世之后的人们提起来,仍万般钦羡,追慕不已。

但身体被香棍上的力量带得偏向一边的赵长安并未撤棍,更未变招,他只将香棍再往前一递,竟将自己的整只右臂都送到剑光里去了。但当他这样一做之后,香棍上诡异的颤动反而消失了,没有了!

未等震惊不已的华南山回过神来,他拈着香棍,轻描淡写,随意挥洒,一瞬间已挥出了八剑!每一剑的挥出,都令华南山呆愣了一下,他不禁放缓了攻势:这是“月下折梅八式”,但却远胜自己的“月下折梅八式”!这么高妙逸美的剑招,他平生从未见过,就为了好好地看一看这八剑,他也愿意放慢攻击的速度。反正赵长安这八剑使得再好,也打不败自己。

宁致远等人也看呆了:一样的剑法,怎么赵长安使出来的,跟自己、华南山使出来的就有这么大的分别?跟赵长安使出来的相比,自己几人使出的“月下折梅八式”,简直就像是街边上一个根本不会武功,喝多了的醉汉擎着根木棍在横劈乱削,毫无章法,滑稽可笑至极!

香棍色泽暗淡,做工粗陋,还沾满了尘土,显得十分肮脏,毫不起眼。但他这八剑一挥出,这根香棍立刻就变了,变得有了光芒、有了生命、有了灵气!他已将他所有的生命和灵气都注入了这根香棍。这八剑的走势空灵飘逸,如清风般自然。可是,八剑挥过之后,所有的动作好像都已经穷尽了,像是水,已流到了尽头;又像是云,已飘过了山后。赵长安挥出的剑势也慢了,很慢!虽然很慢,可是还在走,还在向前!。

这时,他又一剑轻飘飘地刺出。这一剑本来毫无变化,可是忽然间,那变化就来了,这变化是那么从容自然,就好像是清风拂过、明月,照过、梅花开过、雪片飘过,本来就该在那里,本来就该来!这一剑,不着边际,不成章法。然后,他就挥出了跟华南山动手以来的第九剑!

这一剑,比“折梅八式”中的任何一剑都更慢,更加柔和,就像是掠过梅枝的一阵微风,又像是在清明月色朗照下淡淡袭来、但永远也不会消逝的一缕暗香!

月光迷离,空气中浮动着远山木叶的清香,一阵风过,拂起赵长安的袍袖和衣袂,使他飘飘欲仙。就在这一瞬间,他又变成那个衣白袍、发金冠、丰神俊逸、高贵端华的绝世青年了!

柔和、飘忽、清雅的一剑,疾向措手不及、无法闪避的华南山咽喉刺去!这一剑的刺出,连赵长安自己都无法控制,这根香棍,已有了这一剑的生命和力量!

顷刻,华南山、赵长安的脸色都变了。华南山的表情很奇怪,虽然他并未料到今夜他会死,会被早已气息奄奄的赵长安杀死,会死在一根污脏粗陋的香棍下,但他脸上却带着一丝微笑,那是种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毫无畏惧、坦然、宁静,甚至是略有一丝喜悦的表情!

而赵长安则惊恐地意识到:马上,他又要犯下一个大错,一个他永世都无法弥补的大错了,他要杀死一个他本不该杀死,反而应该补偿的人!虽然,这个人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令他饱受冤屈和痛苦,还险些置他于死地。可即使这人该死,也不应由自己杀了他,也不应让他死在自己的手下!但这一剑的刺出他已无法控制,他沮丧绝望地看着,看着香棍疾向华南山的喉头刺去!

这时,二人眼前一花,一只手凌空疾伸过来,只一下就扣住了赵长安的手腕。为消解这一剑刺出的威力,这只手在扣住他手腕的同时,疾向前一带,赵长安只觉有人一托自己的腋下,他立刻飘飞起来,被一个人托举着,飞到了半空中,惊风般飞掠五丈。两人在快撞到寺庙院壁上时,这人左手一撑墙垛,双足力蹬,“轰!”长逾七丈、高达四丈余的整堵院墙便全因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而垮塌了,这才消解了那第九剑的威力。然后,两人在腾起的漫天灰尘里缓缓转身,轻盈落下。望着这人温暖而动人的笑容,赵长安傻了,半晌,才口吃地道:“二……二哥,怎……么会是你?”

就在刚才性命攸关的一刹那,瘫倒地上.连一根小手指尖都不能抬起的宁致远忽长身而起,疾风般疾掠过来,扣住了赵长安的手腕,紧接着用极巧妙的身法、极高明的招数、极迅捷的反应,化解了他那惊世骇俗的一剑的威力。

赵长安再一看,华南山双手连挥,已解开了庭中所有人的穴道。游凡凤、马骅、丛景天等人笑嘻嘻地爬起身来,一边拍打着衣上的灰土,一边七嘴八舌地围了过来,或致意,或问好,或夸赞方才那一剑的高妙,或表达重逢故人的喜悦……

赵长安茫然至极,突觉天旋地转,身子往下一沉,幸得宁致远一把抱住了他:“先别忙着说话。”

半扶半抱地,众人将他撮弄进殿里躺下。马骅从怀中取出一摞仍热乎乎、香气扑鼻的葱花肉馅油饼递给赵长安,但他摇头不接。

“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被眼前这一幕搅昏了头的还有一个人——晏荷影。她瞪着那远远立在殿门旁,正安详地望着殿内乱哄哄的情景的华南山,困惑不解。游凡凤笑了:“今夜这一切,本就是我们排练好了的一出戏。”

原来,七天前的湖州赛宝会上,一打听到赵长安的踪迹,游凡凤马上就飞鸽传书宁致远。游、晏二人找到赵长安的次日绝早,宁致远等人就赶到山脚下了。与游凡凤碰面后,得知赵长安颓废绝望,经过商议,众人赶快编了这出“戏”,还演练了好几遍,然后这才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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