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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哥！”傅明芳已经不顾一切地爬到他身边，拼命拍打着他的脸颊。
朴副队长呻吟一声，虽然意识清醒，但身体却一动也不动，只能虚弱地笑着：“阿芳，快走。”
傅明芳置若罔闻，只是焦虑地一边叫着：“你伤到哪里了。我带你出去。”一边就想直起身来查看朴副队长的伤势。但一边的安队长按住她的肩膀，无声地摇了摇头。
“我的脊椎骨断了，胸口以下没知觉。”朴副队长像是在说着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冷静：“要想带我走，搭上你自己一个人还不够。就算带我出去了，我也运气好撑下去没死，这辈子也废了。”
第一百二十章 督战队（）
傅明芳紧紧抿着嘴，没有答话，只是抓住朴副队长的手，拼命想把他拖走。但这谈何容易。本来大家就只能匍匐前进，再拉上一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累赘，她的速度可不止降低一半，直接从爬动变成了蠕动。
“继续撤退！”安队长怒吼起来：“都停下等死吗？”
无数机器蟑螂爬动的声音已经逐渐接近头顶，像黑色的潮水淹没了石壁，令人毛骨悚然。第一梯队的队友们也争先恐后地陆续爬过云涛身边。他知道再不行动会有什么结果，赶紧爬了起来。其他队员们也纷纷沉默地继续撤退。
但云涛一边爬，一边仍然不时回头，关注着朴副队长。他正用最后一丝力气甩开傅明芳的手，温柔地笑着：“阿芳走吧，我自己愿意……”
傅明芳倔强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愿意。”说完便再次伸手抓他。
朴副队长终于恼怒起来，吼道：“老子想救谁就救谁，管你愿不愿意。”他大口喘气，粗鲁得像是变了个人：“就算出去，我也当不了男人，迟早还是要被你绿了。不如趁早撕破脸。”
傅明芳终于停止了拉他的动作。安队长这时也回头喝道：“傅明芳。”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意气用事。片刻之后，艰难地缩回手，默默地转身，拼命爬了起来。
朴副队长一下子瘫软了下去，表情轻松甚至满足地伏在地上，注视着傅明芳逐渐远去的身影。
云涛没有回头，傅明芳也没有回头，所有人都没有回头。因为回头只会降低爬行的速度。不久之后，他们就听到身后再次传来爆炸声，一切随之归于平静。
但他们离那座桥已经不远了。在桥头建立了阵地的防暴队员们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他们已经远远地看到了突击队员们被迎头痛击，损失惨重之后抱头鼠窜的情形。云涛有些惊讶，因为他们没有逃走。但当他看向来时的桥那头时，明白了他们没有逃走的原因。
第三梯队在那里架起了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封锁了桥面。很显然，那机枪不是为了对付敌人而准备的。
不知道指挥部什么时候派出了督战队。或许一开始，第三梯队就是为了担任督战队而跟上来的。云涛对此倒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从来没有临阵脱逃的打算。但他还是想起了训练中心学习军事知识时，教官形容督战队的话。
“前方是地狱，但后方是炼狱。”教官就是这么形容云涛现在的处境的。历史上的战斗中，曾经有些战争，士兵被自己人杀死比被敌人杀死的更多，云涛决心不成为这样的人。
当然，情况顺利的话或许用不着督战队表明身份。但现在情况很糟糕。三名老队员阵亡，还有四名新队员。就连那五名神秘同事之一也回不来了。第一梯队的损失更大。但他们是突击队员，马上在防暴队的阵地中重新组织好了战斗队形。
那些机器动物没有继续追击。可能是深红发现入侵者得到了增援而退缩，可能是因为它们达到了目的，阻挡了入侵者，但更重要的或许是这里不适合那些最致命的机器蟑螂行动。
云涛他们现在身处那条大裂缝中，抬头只能隐约看到裂缝顶上不规则的石块在黑暗中高高悬挂。所以，在人工智能的指挥下，那些机器动物向后撤退了。
在地狱和炼狱之间还能找到一条让人喘息片刻的裂缝。云涛注视着远去的机器狗和机器蜘蛛，收起枪翻身坐起，喘了口气。
“有伤的过来处理。其他人就地休息。”安队长找到了阵地上的几名医护人员，清洗了一下手臂的伤口，看起来好像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很快就有一位和安队长差不多年纪的，第三梯队的指挥官跑过了桥，安队长则和第一梯队的突击队长一起迎上前去。这一次，他身边不再有朴副队长的陪伴，就连云涛也觉得很不习惯，好像缺了一大块什么。
云涛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便不再关注，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一边在弹夹中装满子弹，检查武器，一边默默地看着队友们。大家都在安静地作着战斗准备，包括傅明芳在内，每个人都脸上都看不出悲喜。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失去队友。傅明芳也只是短暂地冲动了一会儿，现在至少表面上也恢复了冷静。没有人去安慰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安慰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比如云涛，如果有人因为七十五号的阵亡来对他说些什么，无论多么能言善道，云涛也不会觉得高兴。这种经历只能自己接受，消化，忍耐，然后等待时间流逝，逐渐淡忘——如果能活到忘却的那一天。
但云涛还是觉得有些幻灭。因为七十五号是他在训练中心拼命救下来的，他自己还差点为此死掉。她是陪伴了自己十年的伙伴。但她却那么简单地死去，让云涛觉得自己的努力似乎没有价值。他甚至觉得自己救下七十五号就是为了让她现在死在这里的。他用力睁着眼睛，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些模糊而扭曲。但他没办法闭上眼睛休息，因为眼皮一合上，七十五号像焰火一样炸开的瞬间就浮现在眼前。
“这个你拿着。”老冯突然拍了拍云涛的肩膀。云涛转眼就看到，他正漫不经心地把七十五号丢下的那支火箭筒递了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老冯悄悄带回了这把宝贵的，能和深红的爪牙抗衡的武器。
有事做就好。云涛接过火箭筒，反复检查了几遍，然后找到阵地一角携带着弹药的，瑟瑟发抖的保安队员，领取了三枚宝贵的火箭弹。即使是公司，这种火箭弹的库存也已经寥寥无几了。
虽然比不上七十五号，但云涛的射击技巧没有短板，对火箭筒也能掌控自如。可是他仍然非常忧虑，因为要对付的不只是那些机器狗。光是机器狗和机器蜘蛛，虽然困难云涛却有信心能战而胜之，但加上那些机器蟑螂就不一样了。
实际上，这次的人员伤亡几乎都是机器蟑螂造成的。另两种敌人只是打死了开路的狗儿们。要怎么对付那种家伙？云涛思索着学过的所有战斗方式，但都不现实。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投石机（）
云涛想到了火焰喷射器。这种武器对付体积小数量多的机器蟑螂必定非常有效。但现在不可能。原因不是在这种狭窄的通道内使用火焰喷射器等于自取灭亡，而是因为现在根本没有这种装备。
火焰喷射器要使用石油的提炼产品作燃料，而石油已经在几百年前就枯竭了。现在存世的或许还有一点点，但已经算是奢侈品，公司当然不会花费代价，来保留要大量消耗石油的火焰喷射器。
还有别的办法吗？高压电网？这附近没有公司的发电站。腐蚀性液体？这个效果恐怕不行，而且容易误伤自己。云涛无奈地斟酌着仅有的几种这个年代还能使用的大范围杀伤武器，却悲哀地发现都难以在这里发挥作用。
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古老甚至可以说原始的办法。安队长等指挥官谈论片刻之后，回到队员们当中宣布道：“指挥部已经找到对策了。很快就会有新装备运来。大家，好好养养精神。”说着他看了傅明芳一眼，停顿片刻，继续道：“如果觉得身体或者精神状态不理想，我可以申请几个人回去休息。”
没有人出声。傅明芳似乎没有注意到安队长的话，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安队长轻轻叹了口气，转向老冯道：“你暂时先当副队长吧。”
老冯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安队长身边。
有老队员带头鼓掌，云涛也赶紧拍了几下。意兴阑珊的掌声迅速平息，因为这掌声无疑在拍打着傅明芳的心脏。安队长只带着老冯前去和第一梯队的突击队长商讨战术，其他突击队员们吃了些保安队员带来的食物之后，便开始轮班睡觉。
云涛对这种任务的间隙中见缝插针地睡一会儿并不陌生，在训练中心的时候教官经常会给他们安排漫长的连续任务，有时候长达一星期都只能这样休息，也有时候本以为任务结束却还有追加部分。托这种训练的福，只要接到睡觉的命令，即使身边的队友还在开枪或者挥剑，云涛都能睡着。
这也是一种能力。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在漫长的任务中必定会体力不支或者精力崩溃，最终被淘汰。
所以，云涛抱着枪，枕着火箭筒蜷缩在地面上，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他睡得很沉，甚至没有做梦。这样的睡眠很有效率，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身体已经充满了活力，随时可以爆发出来。但云涛仍然短暂地感到一阵恍然，四周极度的安静让他产生了任务还没有开始的错觉。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看到安队长身边睡去的老冯，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任务当中。为了证实这一点，他用目光搜索到了稍远一些的傅明芳。她抱着枪，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极了云涛小时候的那些伙伴，那些被抛弃的孩子。云涛继续把目光拉向前方，防暴队员在警戒，但那些机器怪物的方向却悄无声息。转头看时，督战队架起的机枪也依旧保持着云涛入睡前的状态。
到底是什么装备要花费这么久？云涛思索了一下就放弃了，再次躺下，闭上眼睛。在任务中有睡觉的机会就要珍惜，因为很可能接下来三天三夜都不得合眼，也有可能下一次睡觉便是永久的长眠。
这一次云涛刚刚开始做梦，便被身边的嘈杂声惊醒。他条件反射地端着枪跳了起来，却并没有看到那些机器敌人。是一队保安队员拖着拖车过桥来到了他们身边，安队长等指挥官正在和他们的头儿交谈。云涛注意到，不但是安队长，连老冯脸上都带着云涛第一次看到的惊奇的表情。
怎么了？云涛看向那些拖车，车上的大筐里有的装着黑色的石块，有的装着黑色的粉末。要用这些黑色的石块去投掷二十二世纪的机器人吗？像原始人那样，用石器时代的武器，对抗后信息时代的武器？云涛突然想笑，他觉得这和拿着弓箭去射击隐形战斗机，或者举着长矛冲击坦克方阵没什么两样。
但不幸的是，这是真的。他们的确要这么做。
云涛注意自己长剑，步枪和火箭筒有些奇怪，像是自己有了生命，在挣扎着想要飞向那些石块。这时安队长把队员们全部召集起来，然后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声音带着笑意，慢慢地解释道：“这些不是石头，是磁铁。这附近有一个古代人废弃的铁矿，指挥部刚派人去收集这些磁铁，并且临时制造一些武器，所以才花费了将近十个小时。”
安队长的话让云涛完全忘记了笑，他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感到了喜悦，因为他看到了击败那些机器蟑螂的可能性。那些蟑螂身上，无疑有不少钢铁部件，以及电磁构造。它们实在太先进，太精密，但某些时候这也会成为唯一的弱点。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想出这些主意的？用渔网对抗无人机，用磁铁对抗微型机器人？都是古老而原始的器材，却能在对抗最先进的科技时发挥奇效。
安队长接着转向一筐黑色粉末，伸手拨弄了一下，云涛看到那些粉末闪耀着灰色的光芒。安队长抓起一把，他手中的粉末像是有生命一般，互相推挤，或者吸引，从他指缝间茁壮地喷发出来，生长成扭曲而奇妙的模样。安队长看着手中吸附在一起的粉末，继续讲解道：“这些铁屑也磁化了。”
老冯从另一辆拖车上搬来一叠纸袋，拿起出一个递给安队长。安队长将一把铁屑装进纸袋里，包好，然后捏紧，高举起来：“这就是我们的磁性手雷。”说完便挥动手臂，将这团东西投掷在石壁上。
啪地一声，纸袋裂开了。铁屑飞溅而出，像是一团烟雾。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老冯不声不响地再次拖来一辆推车，但这辆车并没有运送磁铁。车斗内是一只木头和鲸骨以及海豹皮绳组成的，造型独特的架子，云涛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时一名新队员失声喊道：“这是……投石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雪（）
“对。”安队长走过去拍了拍这不过一人多高的木架子，笑道：“基地临时赶制了两台小型投石机，这一台是我们的。还给每个人配了一条简单的甩石索。”安队长说完，弯腰从投石器脚下拿起一条皮革制成的长索，啪地挥动了一下，带着破空之声。
“都来领甩石索，每人做几个手雷。带几块小磁铁。大的就由投石机发射。你们四个人，负责操作投石机。”安队长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
云涛握着甩石索，看着这简单的武器，他的感觉非常奇妙，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中世纪，身处圣殿骑士和长弓兵混杂的战场上。大卫曾经用这种武器战胜了不可能战胜的巨人，如今他也要用这种东西，去尝试着战胜难以想象的，比自己的武器先进不知多少个时代的敌人。
当云涛再次出发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装备。但他的脚步却比之前更加轻盈。所有队员们都一样欢快，就连损失惨重的第一梯队突击队员，也终于有人的眼睛里露出了笑意。
一小队保安队员推着运载投石机和磁铁的拖车，跟在突击队员们身后。当队伍来到刚才的战场时，这些家伙都脸色发白。特别是他们看到前面那些支离破碎的狗儿的尸体之后，更是几乎挪不动步子了。
但幸运的是，他们不用继续前进，因为最前面的突击队员停下了脚步。云涛又一次听见了那些细碎的，机械腿摩擦岩壁的声音，密密麻麻地逐渐接近，让人心中发毛。接着，前方的大厅内再次出现了机器狗的身影，机器蜘蛛则像野草一样从它们脚边冒出来。
“发射。”根据商量好的战术，安队长发出了命令。
投石机上绷得紧紧的皮索突然松开，几根弯曲的木梁则刺耳地呻吟着，猛地挺直了。伴随着这些的是两块人头大的磁铁，一前一后地划着平缓的弧线，飞向大厅。
毕竟是临时装备起来的古老的武器，而且操作它的人没有相关的实战经验。一块磁铁偏离了目标很远，蹭着通道壁的岩石，擦得石屑飞溅，最后撞到了前方大厅的门框，砰地掉在地上，旋转几圈之后停在门的中央。另一块准头稍好，算是顺利地飞越了那扇门，但偏离机器狗还很远就掉在了地上，然后打着转继续冲去。
云涛有些失望。但他马上惊奇地发现，这块磁铁并不是全无作用。它落地之后还滑行了很远，带着一路火花笔直地冲进了机器狗和机器蜘蛛的队形中，噼里啪啦地撞翻了一大排机器蜘蛛。而只要是它直接接触到甚至仅仅是从附近滑过的敌人，哪怕只是轻轻一蹭，也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