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三小子真的长大了()
屈辱感最终战胜理智,齐柳笙决意留在溶洞滩,但心里牵挂柳香玲,虽然没有说出来,以范勇的精明,早就成竹在胸。
既然留在溶洞滩,齐柳笙的位置就比较特殊起来,至少梁靖的喜爱和苏虎的维护,在溶洞滩还没有第二个小兵有这样的待遇。齐柳笙妞妞捏捏没有认梁靖做义父,不但没影响梁靖的观感,反而让梁靖觉得这小子有股子骨气,留在身边当差。
范勇是梁靖不可或缺的帮手,山寨需要的消息大多来源于他。虽然是他将齐柳笙绑上溶洞滩的,齐柳笙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负面心理。
第二天晚上,在范勇的旁敲侧击下,齐柳笙的那点心思几乎被范勇摸得*不离十。范勇假借齐柳笙之名给柳安投送一封信。信里,齐柳笙叩谢柳安的养育之恩之后,道出齐柳笙总摆脱不了寄人篱下的苦闷,因此一直不肯改姓柳。这种心理在罗家欺侮柳家,齐柳笙却无能力帮柳安的时候达到顶点。恩情无以为报,内疚和苦闷更显煎熬。机缘巧合之下,决意加入溶洞滩,惟愿如此能成为柳安的强力后援,让西林壁人不敢再对柳家肆无忌惮。
范勇读书不多,字迹唧唧歪歪,但为人灵巧机警,察言辨色颇有心得。假冒齐柳笙写信,就按平时说话,怎么能说中人心思就怎么写。纯粹的口语,朴实自然,反而使得信件真情流露,真挚自然。
笔迹不是齐柳笙的,但那份心思却极为相似,柳安很自信自己对齐柳笙的了解。齐柳笙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按照他的性格,很难说不是齐柳笙恳求别人代写的。柳安对信件将信将疑,不敢张扬。本来柳家在地方上闷蛋亲寡,低人一等,现在家里再出一个土匪,是福是祸真难预料。
今天,独女柳香玲被绑架,柳安再也忍不住。杨念豪一直很关照柳家,柳安将那封似是而非的信件递给杨念豪。杨念豪不识字,柳安便跟杨念豪大略说了信件内容,并把自己的猜测跟杨念豪说了说。明确请求杨念豪帮着参合一下,这封信有多大的可能性,顺便帮自己拿个主意。
齐柳笙和柳香玲的亲昵本来就是柳安夫妇刻意安排造成的,撑起柳家门户,不论是嫁女还是招婿,柳安夫妇认为都不如眼看着长大的齐柳笙。仅仅看齐柳笙小小年纪不肯改姓,就能断定齐柳笙品性忠直。今天同上山的几个女孩,单单柳香玲被绑架,柳安经过最初的伤心绝望,渐渐冷静下来,第一想到的是这一定和齐柳笙有关。
杨念豪不好下判断,齐柳笙这人怎么说好呢,除了和江信北几个来往外,和寨子里的同龄人都少有来往,性子阴了些。听柳安的分析的确很有可能,要解开这个谜团,杨念豪觉得恐怕还得找和齐柳笙相熟的江信北伍郎雄等几个人。
柳安把信件递给江信北,伍郎雄好奇地把头伸过来。或许,真的是自己写字自己认,范勇的字迹唧唧歪歪,江信北看起来丝毫没有难度,伍郎雄就有些吃力,江信北把信退还给柳安的时候,伍郎雄伸手把信件要了过来。
江信北在某一方面可能比柳安更了解齐柳笙,柳香玲被绑架肯定与齐柳笙有关,但是不是齐柳笙所为,就有很大的想象空间,因为江信北不相信齐柳笙会甘心当土匪。至于信中说的齐柳笙的心思,江信北也觉得似是而非,是也不是,不是也是。具体是哪里觉得不踏实,一时也难说得清楚。
毕竟都是摸风的事情,杨念豪也没好办法帮柳安。这样的事情不可能要求全村出力向溶洞滩讨要齐柳笙和柳香玲,派一两个前去,太过危险。而且无凭无据,万一人家土匪翻脸不认人,前去的人就会凶多吉少。谁会当这样的猪头?柳家好像还不值当人家这样做。
看罢信,伍郎雄觉得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愣愣地看着柳安和杨念豪,转而看看江信北。
杨念豪:“信北,你想什么?”
柳安和杨念豪伍郎雄把眼光投向江信北,良久没人说话。江信北却只自顾自地低头冥思,毫无察觉,杨念豪忍不住出口问道。
江信北“啊,什么?”转而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等几天吧,算不好过几天又有什么新发现呢,那时我们再商量怎么做才好。”
伍郎雄和江信北一起离开大田郡,路上,伍郎雄再次提起江信北跟伍泽猎说起的事情,江信北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回了句:“这事,我还得好好想想。”
伍郎雄意识到这个时候提不合时宜,一路上俩人就再没多话,闷声赶路回家。
旁晚,气温比较低,不加衣服就感到凉,江信忠对此好像没有感觉。江信北走进家门,见二哥还是穿着短褂,坐在瓜棚下,背靠着柴堆。想了想,江信北拿起小凳,坐到江信忠身边。
俩弟兄就这么坐着,没有多话。
晚了,江信楠回来,跟着江敬林回家,大家好像都不认识一样。
夜幕吞噬了最后一丝白天的幻影,残月已经挂在西天,像只忧伤的小船。
月色淡淡地,像是古井不波,不沾人间烟火,又像边尘传来遥远的古谚,幽怨绵长。
江玉致稚嫩的声音响起:“吃饭啦,三叔。”
江信北:“二哥,吃饭去吧,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跟爹说说。”
人只有害怕失去,才会珍惜。只有珍惜,才会觉得珍贵。
江信北在柳安家见到柳安精气神乏力的面容,似乎感受到柳安内心的萎靡。一路上,江信北想得最多的是大哥江信友,一笑一恶,莫不即清晰又模糊,感受到大哥一点一点的消失,这给江信北带来一丝恐惧。小时候,江信北虽然是跟着姐姐江信红屁股跑,大哥江信友却是他胆气来源的根本。本来,当兵,江敬林是安排二哥江信忠去的,但大哥江信友却丢下妻女,替江信忠去了。如果,此时江信友已经不在人世,江信北觉得这个世界就太无常了。
菜在桌,石莺装上饭,首先递给江敬林。然后,给每个人装上饭,摆在桌上。见没人动手,石莺又把饭碗推到各自的面前。在灯火的闪烁下,菜没见热气,饭倒是热气若隐若现。
等石莺最后给自己装上饭后,江信忠拿起自己的饭碗,夹了几夹菜,准备离开桌子,到门外独个一边去吃。江信忠也不是真的不愿面对家人,只是总觉得心里憋得慌,又无处发泄。
江信北阻住江信忠,道:“爹,是不是喝点酒?有点事情,我想跟你和二哥说说。”
江信北这两个多月来所做的事情,江敬林从反对,到不支持,再到不理不睬,最后到以江信北为主,家里听从安排。江信北近来的表现,江敬林认为这才是当家人的范儿。所以,江信北说的话,江敬林就给予相当的尊重,不会轻易反对,点点头。
杨卯几便亲自去打酒,不劳烦石莺了。
江信忠稍稍犹豫,坐了下来。
杨卯几打酒来,给三爷崽分别倒上酒,还给自己来了一小半碗。一家人,这些天话都没几句,杨卯几自己也憋得心里发慌,太不正常了。
江信北:“我昨天见到了代娥姐,还到她家里去了一趟。”
不知道怎么开口,江信北索性直说,江信忠手微微颤动一下,江敬林夫妇,瞪着大眼看着江信北。
就是因为江信忠和父母怄气,家里这几天好似一个正在不断膨胀的牛皮袋。没有外力放气,保不准那天,牛皮袋承受不了了,爆炸开来,难料伤着谁。江信北觉得不论如何,都得挑破它,把那股子气泄掉。
短暂的沉默,一家子适应下来,江敬林喝了一口酒,道:“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不要有一节没一节的。”
江信北看了一眼江信忠,再瞟了一眼大嫂石莺,闷了一口酒。
“二哥,不是我做弟弟的说你,和代娥姐的事情,彻头彻尾都是你的错。昨天我遇到代娥姐,我猜她是特意等我,跟我说那番话的。说些什么,我等下再说。
今天我到柳先生家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我想起了大哥,你知道大哥是怎么去当兵的。我只想说,我们做兄弟是有今生没来世的,父母也是,我们谁都伤不起。
事实上,我心里不反对你娶代娥姐,但不知道你对代娥姐了解多少,你替她想过多少?话又说回来,你为嫂子想过没有,为父母想过没有?我家就十来亩田,按最好的收成算满打满算,就四千谷子,剔除农税等税钱和摊派,还剩多少,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们一家子能不能吃到来年新谷,我们不好说。
代娥姐如果进了我家门,那么,她名下的田亩会带到江家来吗?吴家肯定要收回,那她娘俩来了吃什么?就算我们家里,有盐同咸,无盐同淡,那不是让代娥姐来我家受苦吗?”
江信北停了下来,喝了口酒。杨卯几看着江敬林,俩老都很惊讶地看向江信北。想不到江信北不过才满十七岁不久,就想了那么多事。有没有道理,先不说,起码这是当家人才想的问题,看来三儿真的长大了。
石莺听江信北提到丈夫,眼睛忽然红红地,湿润起来。
第八十二章 妥协是王道()
江信忠无从反驳,却并不服气:“照你这么说,我就不需要讨亲了?讨谁不是一样?”
江敬林:“一样吗?这里面没得区别?你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
江敬林出言,江信忠打定主意不跟父母一般见识,不跟父母争论。
对江信忠的无言对立,江敬林有种无助的无力感,江信忠是个人,如果是养生,早杀来炖汤,落得眼不见心不烦。
杨卯几想说几句,见江敬林铁青的脸色,叹口气,道:“信忠啊,你到底想要你爹娘怎么做才肯放手,还是硬要把你娘老子气死才甘心?”
江信忠闷声道:“那你们要我怎么做,才让我娶代娥?”
针尖对麦芒,噎得江敬林无言以对,忽然暴起,拿起酒碗就朝江信忠甩去。幸好江信北也算手快,出手一挡。也或许江敬林见江信北有防备才放心甩碗,碗偏离方向,刮过江信忠额角,顿时鲜血翻涌。
江信忠没有理会,任由鲜血流淌。眼角,脸颊,直至从下颚滴到身上。
江敬林:“白养你这么大了,给我滚出屋去,就当家里没你这个人。”
江信忠并没有生出对江敬林的怨怼,心里平静的很,几乎是很机械地顺着原来的心思走。如果得以解脱,江信忠认为出走未尝不是一条路。
江信北见江信忠架势不对,赶紧拉住江信忠,道:“哥,哥~”
江信忠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便停下来,站着没动。
江玉致从来没见爷爷发过这么大的火,憋着嘴巴想哭却不敢哭,石莺赶紧抱住女儿走出灶屋,在这个场合,她感觉到自己说话不合适。
江信楠望向江敬林的眼光有种说不出的畏惧,把眼光投向杨卯几。
杨卯几既怨江敬林出手没轻没重,又恨江信忠不争气,气苦之极,却只能离开桌子,用水盆打点热水,加进一些盐粉,拿过来跟江信忠擦拭伤口。
江信忠倒是没有反抗,杨卯几擦拭完毕,再把带有温热的木炭捣碎,给江信忠敷上止血。
酒喝不成,饭也吃不成了。一家大小就这么看着杨卯几忙乎。
江敬林有点后悔,但不会在妻儿面前认错。
江信北倒是没多大的反应,重新给江敬林拿来碗,给倒上酒。
这事情给家里的压抑有点大,戾气发泄总需要一个口子。从这方面来说,饭桌上出现这一幕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看了江信忠眼,江信北转而对上江敬林。江信北觉得,这事情总得安慰一下江信忠。
“爹,你也是的。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你总拿我们是小孩子。二哥怎么说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总有点想法,总有点尊严。你也不能总这样管着我们吧。”
江敬林眼睛一瞪,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你老子?皮痒了,是吧。”
见江敬林又有暴怒的趋势,杨卯几赶紧插话:“信北,少说一句。”
能得弟弟的理解,江信忠心里好受了些,低头不言。
江信北:“爹,娘,你俩老常常说,家和万事兴,这个‘和’怎么来的?总不能事你丫我翘,互不相让得来的吧?我们做崽女兄弟的是这样,难道,父母和崽女之间就不是这样?”
拿江敬林的话回江敬林,江敬林有气也发作不出来,闷了一口酒,暂时压住心中的火气。
“二哥,我还是得说说你,你要娶代娥姐,我不反对,不代表我不同意爹娘的想法。为了自己一个人的事情,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好像也不是个事。有事情,家里好好商量解决才好。这两个多月,我也算是见到一些事情,总觉得没有什么比家里安宁更让人安心的了。”
江信忠和父母怄气,两方都没有说话,江信北不知道他们听进了一些没有,却管不了这么多,自顾自地说。
江信忠听江信北说了这么多,弄不清楚江信北到底想说些什么,这些道理不用江信北讲,江信忠早就心知肚明,老实人,言行老实,却不见得心里也老实。
“信北,直说吧,你想说什么?”
江信忠心气渐渐平服下来,对江信北的话没了先前那番执拗劲,闷声闷气地说道。
江敬林和杨卯几此时也发觉,江信北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平时没这么多话。两老对江信忠的话很认同,一起把眼光投向江信北。
此时,石莺抱着江玉致进屋,把江玉致交给江信楠,自己端着饭碗也坐到桌边来。
“二弟,我觉得贞妹子不比代娥差,我们得向刘家有个说法。”
江信友代江信忠去当兵,江信忠心里有内疚感,对石莺的话生不出反感,反而有种惶恐,心里稍稍不安。
江信忠不善掩藏自己的心思,脸上的神情被江敬林和江信北抓个正着,各自松了一口气,这是个好现象。
江信北:“二哥,其实我的想法来源于昨天代娥姐跟我说的那番话。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倒不好说。但既然代娥姐叫我带话给你,你接受还是不接受,我都得说说。不管是我们做兄弟姊妹也好,还是和爹娘也好,家和万事兴,不仅仅是一句话,是要我们真正去做的。你要娶代娥姐,家里不同意。家里要你讨贞妹姐,你又不愿意。这中间就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看未必,只要我们都退一步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昨天我碰到代娥姐后,和顺东信山,还有郎雄碰到一起,听他们说,代娥姐娘家和吴家起了冲突,还请出了石新牧他公。之后,我们到代娥姐家,石力勤还和吴仁喜打了一架。我当时就想,这个事情,其实怪不了吴仁喜。两个人的事情,其实是两家的事情,甚至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或者还牵涉到更多。想必代娥姐也是这么想的,才让我带话给你。”
江信北多次提到石代娥带的话,却总是不说,不光江信忠想知道,江敬林心里更是腻味,信北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名堂。
杨卯几:“三,代娥到底带什么话,别老是藏着掖着,是什么话,说出来就是,好话野话我们接着就是。”
江信北斟酌一会,说道:“代娥姐让我告诉二哥:如果二哥心里有她,就不要逼她离开西林壁。在二哥娶贞妹姐之前,她不会再见二哥。”
“我不信。”
江信北话音刚落,江信忠便急不可耐地吼道。江敬林和杨卯几没心思理会江信忠,对石代娥让江信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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