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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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蜜年华-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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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锐怔住了,看着龙茧起身下床,慢慢穿好衣服,滞涩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心疼,伸手相扶时,对方却一把挥开他,说:“你跟我来。” 

一场梦,总是在最甜美的时候,被乍然惊醒。 

龙茧带他去的地方不远,近在咫尺,就在他的隔壁。 

当他看到龙茧取出钥匙开门时,黎锐按住他的手,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温习一遍。” 

隔壁的套房是他用一个华裔瑞典人的身份买下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聚在那里,包括各类枪支刀具、与修的往来账单,以及龙政泽公司的枝节细末——龙茧第一次在他房里过夜时曾经给他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找到丝毫有用的东西,狡兔三窟,找得到才有鬼![墨] 

只是黎锐没想到,他终究还是大意了。 

龙茧没有坚持,两个人回到房中,一时相对无言,龙茧优雅的薄唇抿得发白,拿起遥控器,屏慕闪动了一下,引起黎锐的注意。 

场景很熟悉,福瑞楼玉兰厅,事件也很简单,开门,举枪,扣动扳击,消音器吞掉了大部分噪音,洪毅被一枪毙命,修被他用枪托敲了一下后颈,颓然倒地。 

黎锐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的动作快速而老练,摄像头的角度也选得极好,从凶手到被害人,一览无余,清晰了然。 

“后来你身上的酒味与香水味,是为了掩盖开过枪后可能沾上的硫磺味吧?”龙茧的声音平淡得波纹不惊,像是在讲述一件社会新闻般漠不关心,“火药的味道,即使一般人不会觉察,却瞒不过有经验的人。” 

黎锐眯起眼睛,问:“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监视我?” 

龙茧漆黑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那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死了心的平静,让人无措。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玉兰厅的摄像头是我亲手装的,黎锐,即使刚才你和修会面,我也是跟去了的。” 

黎锐皱眉,短短的两个小时,自己开车的速度不算慢,他能偷偷追来,并赶在自己前面冲回去装睡……云霄飞车吗? 

“你做出的牺牲还真不小。”他语带微讽,头脑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恢复了狡猾而敏锐的状态,龙茧笑了笑,说:“是不小,一路上闯的红灯数,够我重考驾照了。” 

“我不是说这个。”黎锐倾身向前,说:“大概你已经清楚我不是你的旧情人了,现在是不是悔恨得无地自容,没有为他保住清白之躯?” 

龙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这不叫牺牲,我没有用肉体实现目标的习惯。” 

他站起身来,已近午时的阳光洒了他一身光茫,即使是带着如此冷峻的神情,他依然赏心悦目。 

“你以为这是我的破绽?”龙茧浅色的薄唇微微弯起,一字一句地说:“世界上根本没有BEN这个人,当你以为自己趁虚而入的时候,实际上不过是掉进了个陷阱,吞进一块诱饵罢了。” 

黎锐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该愤怒还是该狂喜——在这个剑拔弩张、两相对峙的节骨眼上,他居然会为茧只属于他一人这种事而欣喜若狂! 

深吸了一口气,黎锐努力平复了躁动不已的内心,说:“你一直在骗我。” 

“你不是也一直在利用我吗?”龙茧大声指责,“黎锐,我给了你机会,你却仍然选择背叛我,即使和我在一起也不肯放弃你的阴谋,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任你摆布吗?” 

一再地迁就,从未有过的柔顺热情,换来的却是这让他哭都哭不出来的残忍背叛,龙茧美丽的脸绷得死紧,强忍着胸口快要把他撕裂的疼痛,定了定心神,轻声说:“算了,我们这样的人,也许注定与爱情无缘。” 

曾经抱有过的奢想,以及蚍蜉撼树一般的尝试,都如过眼云烟,什么都没有了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龙茧转身朝房门走去,说:“拷贝留你一份,十个小时之后,我会把相关资料交给有兴趣的人,这段时间,你自首也好,跑路也罢,随你的便。” 

手在搭上门把的那一刻,黎锐扣住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拂过腮畔,麻木僵冷的脸蛋却感受不到以往的温柔悸动,龙茧半侧过脸,讥讽道:“哦,我忘了,你还可以杀人灭口。”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惑人:“茧,为什么要撒那样的谎?为什么要让我误会BEN的存在?” 

龙茧垂下眼帘,遮住眸中萦徊不去的痛苦与难堪,低声说:“只有隔着谎言的屏障,我才能这么勇感地接近你,拥抱你,并为你所爱,我做不到全心全意地付出,龙茧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退路。” 

不再有别的念头,他拉开门,在离开前,留给黎锐一个匆忙而勉强的微笑。 

愿赌服输。 



二四、 

后院的荷花开得很美,婷婷立于水中,在暮色中吐露着淡淡的清香,白天的暑气都消散了,水塘后方是茂密的树林,在晚风中招展着属于盛夏的浓绿。 

龙茧坐在卵石砌起的岸边,漫不经心地看着荷叶底下悠然游动的鱼儿,手指沾了几滴清水,沁人肺腑的凉意驱走了心中的躁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悲伤,就像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所倾诉的寂寞一样,淡然的、莫名的、无以言表的,辨不清来由,感觉却异常真切。 

每次回到龙家大宅,他都会产生憋闷的窒息感。 

几乎没有人喜欢这里,父亲长年在国外,亲友们分散在世界各地,重要的节日才会聚集在这里,就连继承了这座宅子的大哥,也早已习惯带着他和吴妈住在城里,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 

这里埋藏了太多的记忆,让人不堪负荷。 

广阔、古老、典雅、空旷,偌大的宅子只剩下四个人:管家、园丁、厨子,还有,龙茧的母亲。 

她如愿以偿,成了这里的女主人,享受着奢华而寂寞的生活,却一辈子也无法冠上让她名正言顺的姓氏,龙茧突然觉得很讽刺,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有的时候,你只能在表相与内涵之间保住一个。 

就如他,也只能在爱情与忠诚之间,选择一个。 

而他们的父亲又是怎么想的呢?把情妇和私生子接回家中,与正室的孩子平起平坐,那是多么荒谬而任性的行为!龙茧抬头看着宅子西翼一个爬满藤蔓的阳台,那个房间是大夫人的住处,她的身体一直不好,病情时缓时急,直到那一次猝不及防的病发,带走了她的生命。 

小时候的龙茧,并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对她和龙政泽恨之入骨,他只知道,温柔恬静的大妈会给他讲睡前故事,会泡香甜的水果茶给他喝,也会细心地为他被母亲留下的伤口淤痕上药,并且发自真心地怜惜着他。 

为什么她不恨我?婚外情人带着私生子,以宣战之姿闯入了她的生活,正室夫人就算不针锋相对,至少也该避如蛇蝎才对,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龙茧几近惶恐地接受着她的善意,连一向冷淡的大哥,也会牵着他的手,陪他在水塘边喂鱼,带着他爬山摘野果,并且亲自指导他枪法格斗,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他,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从母亲的敌人那里,龙茧得到了匮乏十几年的亲情。 

他们给了他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温暖,而给予他生命的人却在用毕生的精力去伤害他们。 

“二少爷,夫人正等您晚餐。”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唤回他的思绪,龙茧给了他个温和的笑容,站起身来,跟着他来到餐室。 

方清茹已经在餐桌前等他,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仍然带着年轻时那样盛气凌人的美丽,即使二十几年过去,也能依稀看出当年红得发紫的名模风采。 

这样的美人,裙下拜臣的男人必定满坑满谷,为什么一定要抢别人丈夫呢?龙茧有时候真希望自己生在普通的小职员家庭,清白平凡,父母恩爱,可以一家人围着小桌子,热热闹闹地吃火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能看见树林的大餐室中,面对一桌子丰盛菜肴,相顾无言。 

龙茧的头发自上次剃光,到现在已经长了半寸多长,比光头时候顺眼,不过还是相当前卫就是了,原本以为她会对此大加指责一番,没想到母亲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说:“不要再跟那个男人鬼混了,茧,跟他分手。” 

没有不透风的墙,半隐居状态的母亲对他的事原来也是知道的,龙茧抿了一口甜酒,说:“他是个好情人,床上功夫尤其厉害。” 

“茧!”方清茹一拍桌子,喝道:“就算你不要脸,也别搞得天下皆知!我不希望别人在提到我儿子的时候,会先想到‘那个恶心的小玻璃’!” 

“哦?”龙茧不疼不痒地挑了挑眉毛,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什么难听话没听过?他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说:“我倒不觉得有多丢人,毕竟他还是单身,没有老婆孩子。” 

话中带刺的影射让方清茹脸色更加难看,强忍着想要出手打他的冲动,深吸了口气,转向正题:“龙政泽的事,你听说了吧?” 

“当然。”龙茧悠闲地剥开一只虾,说:“大哥正在被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联手追杀,在黑白两道统统吃瘪,朝中众臣也起了谋逆之心,再加上伺机逼宫篡位的幕后高人,好一出让人作呕的通俗烂戏,而我这个极有可能被扶上位当傀儡的庶出儿子,私生活一定要检点清白,不能被人捉住话柄,对不对?” 

“给我正经一点。”方清茹皱起一双柳眉,“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龙茧推开碗筷,站起身来,淡淡地说:“发匿名信的,是你吧?” 

方清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龙茧的眼神瞬间变得森冷如冰,“你太自以为是了,妈妈。” 

他微微倾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餐桌对面的母亲,说:“我已经放弃了黎锐,我不会再放弃大哥,请你收起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否则,别怪我不孝。” 

“你!”方清茹也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吼道:“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 

“龙平远的,虽然我也不想。”龙茧气定神闲地说,“你跟了什么样的男人你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不是因为有了我,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 

龙平远重视的,只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龙茧,至于生下龙茧的那个人,不过只是个添头罢了。 

很伤人,却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方清茹惨白了一张脸,恼羞成怒,抄起酒瓶朝他砸了过来,龙茧没有躲,额角一阵锐痛,随即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光滑的地板上,龙茧抬腕碰了碰伤口,轻声说:“不要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妈妈。” 

情场失意,简直如遗传一般,龙茧匆匆走出大门,一路上被管家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直想拖他去上药,他一概不理,启动车子,风驰电掣地冲出大门,将错愕的管家甩在后面。 



二五、 

幸好一路上没碰到警察,否则又不知得开出多少张罚单,前提是拦车的警察不先被他吓死的话。 

血渐渐止住,半边衬衫已是猩红尽染,脸上也全是血,从倒车镜里瞥了一眼自己的尊容,龙茧无声地笑了。 

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呢?面对任何事都冷静理智的龙茧,这一次不仅惹火烧身,连片灰烬都没剩下,更是连心也一并剜了出去,被碎成粉末,胸中只剩麻木的空茫,没有温度,死气沉沉。 

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只是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吗?他龙茧怎么会做这种蚀本的生意?! 

回到大哥的住处,前来开门的吴妈被吓了一跳,惊呼:“二少爷!你跟人打架了吗?” 

龙茧摇摇头,头上的伤有些闷痛,感觉不那么分明,整个人都有些迟钝,龙政泽闻声下楼,一见他这样子,当下要拖他去医院,龙茧死活不肯,只好各退一步,乖乖地跟大哥上楼去处理伤口。 

清洁、消毒、上药、包扎,兄弟两个面对面坐在床上,谁也没说话,处理完头上的伤口,龙政泽为他脱掉沾血的衬衫,拧来湿毛巾擦掉他身上脸上的血渍,柔声说:“这么漂亮的脸,留下伤疤就太可惜了。” 

龙茧被逗笑了,放平身体躺下,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小时候挨过那么多次鞭子,现在也没留下疤,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茧……”温热的手指滑过他的脸蛋,龙政泽低头看着他,说:“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不应该成为泄愤的工具。” 

“你在说什么啊,大哥?”龙茧装蒜,抬起头用无辜到白目的眼神看着对方,龙政泽轻敲他的额头,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弟弟。” 

龙茧鼻头发酸,讪笑两声缩了回去,低声说:“大哥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难道没有产生‘这个野小子是哪来的’这样的疑问吗?” 

龙政泽低声笑了,宠溺地捏捏他的脸,说:“有啊,我当时就在想,这个馒头脸的小家伙是不是从蒸锅里溜出来的?白嫩得像个粉团一样,让人看了就想揉两下。” 

“大哥!”龙茧抗议地叫了一声,带着撒娇的鼻音,龙政泽点了点他头上的纱布,说:“可惜好好的一颗馒头打了个补丁,看着真心疼啊。” 

龙茧拱啊拱啊将脑袋枕上他的大腿,手臂横过龙政泽的腰,呵呵笑了,说:“大哥,你把文件交给警方了吗?” 

“嗯。”龙政泽点头,感觉到龙茧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枕在他腿上的脑袋又蹭了几下,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活该,竟然敢算计我。” 

故作轻松的声调掩藏着不易觉察的颤抖,龙政泽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说:“茧,你喜欢他吗?” 

“我才不……”龙茧本能地想否认,一句话还没话完就被哽在喉咙里,眼圈开始泛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嘴硬地说:“那又怎么样?” 

就当他是块人渣磁石好了——这项认知真让人沮丧。 

“茧,如果我说我不怪他,你会不会试图挽回?” 

龙茧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摇了摇头,说:“不可能,就算我肯,他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也不可能复合了。” 

如果他们两人有一个学会妥协,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两个人都是一样地骄傲任性,只是表现方式截然不同,对待心爱的人,可以宠溺可以纵容,却绝不会妥协退让。 

你不退让,只能是爱情退让,自私的人不会那么侥幸,特别是他的对手也同样自私的时候。 

与其说是爱情,他们之间,更像一桩赌博,一场对峙。会心一笑的默契、温柔甜腻的吻、枕边喁喁的絮语、激烈狂野的Xing爱……一张张打出的牌,真真假假,疑阵重重,赌注不停地追加,越逼越紧,直到抗衡的筹码用罄,迫不得已翻出底牌,结局两败俱伤。 

回忆就像毒酒一样,危险而诱人,明知道喝下去会肠穿肚烂、痛不欲生,仍然抑制不住一遍遍品尝它的渴望,黎锐的音容笑貌,手指的温度、温暖的眼眸、轻唤着他名字的低沉嗓音,纷乱地交织在脑海中,头疼欲裂,温热的液体滑出眼眶,滴在龙政泽的膝头,他盯着布料上那几点小小的水渍,抚摸着龙茧的后颈,低声问:“茧,你后悔吗?” 

龙茧摇头:“是我自找的,没什么可抱怨。” 

他抽了抽鼻子,扯起床单胡乱地擦去泪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大哥,你不会离开我吧?” 

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窝在巢|穴里不肯出来,死扒着他不放,龙政泽抬起他的下巴,柔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龙茧挤出一个笑容,整个人腻在他身上,说:“如果能回到从前就好了,跟你和大妈在一起,什么烦恼也没有……” 

“嗯?”龙政泽神情转为黯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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