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做事还算厚道,夺了沈家的地,按要求给了船,虽然破,沈越也没有要求是新船。还额外补偿了三千两银子货物。
家族与家族间,虽有永恒仇恨,同样也可以有共同利益。一边维护共同利益,一边内斗,倒也符合华夏传统。
“他跟张家斗,可别害了咱闺女连累咱们。”徐耀宗有些担心沈越成为自己女婿了。
“敢不顾所有人反对带娇娇出海,你觉得,现如今,你家闺女还会再嫁别人?”丁香瞪了丈夫一眼,徐耀宗只能讪讪笑着,闭口不言。
别看徐耀宗是正五品的千户,自从成亲之后,整个徐家都是丁香支撑着,这次从能成为千户,自然也是丁香在出谋划策。
茫茫大海上,日头西落,染红整片天空的云朵,煞是好看。
一支十多艘巨船的船队,风帆半升,缓慢地航行着。
船舱中升腾起屡屡炊烟,已是到了晚饭时间。
为首一艘千料大船甲板上,身着黑缎披风的赵嘉玉,神色肃穆地望着远处淹没了半面红日的海平面,眼中满是期待,期望那海平面突然冒出桅杆。
别人或许会认为他是在欣赏海上落日美景。
甲板周围,不见水手,或许大家不愿打扰首领看夕阳。
如此美景前,赵二少爷脸上却阴沉无比,跟天空的晚霞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少爷,饭好了。”一壮实中年人轻轻走到赵嘉玉身后一步处,躬身说道。
赵嘉玉没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西北方的海平面,轻轻开口道:“五叔,那小子莫不是听到风声在航线上避开了?”
“少爷多虑了,我们在他们出海后才出海,海上他们如何传递消息?”五叔摇头,他清楚少爷心中所想。“他们船上水手由一帮乌合之众拼凑,纵使知道我们出海,得到消息,差不多也是现在了。沈家的人在海上找他们,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必须在这边解决了他们。去台湾岛,投靠红毛鬼的刘香太过贪婪,郑氏在台湾岛上势力太小。一旦刘香动了心思,咱们的本钱都拿不回来,红毛鬼的战船,非是我们能抵御。”赵二从来不想去台湾岛。
台湾岛被各路海匪占据,红毛鬼却是最大势力,海匪刘香投靠红毛鬼,声势如日冲天,船炮皆多,大明水师都难以匹敌。
“刘香不会如此吧,好歹之前也合作过。沈家海贸的银子,大部分归了他们。”五叔皱着眉头说道。“张家给的船,沈家只能去台湾岛。若是要在这边解决沈家,明日开始,咱散开阵型在海上找寻一番。”
五叔也清楚,以赵家的背景,势力强大的海匪根本就不忌惮。
“只能先如此了,哪怕不出这趟海,也得解决了沈家!”赵嘉玉咬着牙说道。
少爷如此决定,也是无奈至极,赵家背后的人,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把柄被人抓住。
定海县城,赵府。
赵松行正搂着刚娶的第六房小妾,在新落成的小院凉亭听第四房小妾的小曲儿,旁边两名美貌丫环手中扇子一刻不曾停过,坐在他怀中的小妾,不时从旁边小桌上的雕花黄花梨木冰鉴中拿出一颗染着白霜的紫葡萄,剥开后,用两只纤葱手指捏着喂入老爷嘴中。
在这酷热的夏天,着实惬意无比。
赵家其他几位少爷,则是结伴去窑子消暑快活去了。
“老爷,出事儿了!”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赵老爷的惬意。
一名老仆径直进了走到了赵松行的身边,附身低语。
“有啥天大事儿了?夫人那边又闹腾起来了?”不等老仆开口,赵松行阴沉着脸,对闯进来的老仆呵斥。“她不怕老子休了她?”
这几年,几乎每次船队归来,他都能娶上一房小妾,家中悍妇也会闹腾一阵。
“老爷,沈家船队回来了!”老仆凑到老爷耳边,小声地说道。
“啥?沈得富不是死了?”赵松行悚然而惊,猛地站了起来,坐在腿上的小妾,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大大的眼睛瞬间起了水雾,烟雨朦胧,满脸幽怨地要撒娇,不依老爷如此粗鲁,还没开口,沈老爷便一步迈了出去,离开了凉亭。
“究竟咋事?嘉玉不是说亲手把沈得富沉了海,咋就回来了?沈家的船,也都被海匪刘香抢了去啊!”回到书房后,赵松行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转着圈,好一阵才开口询问。
沈得富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怎么可能带着船队回来呢?
自己的儿子不可能骗自己。
那海匪头领刘香,吃人不吐骨头,到手的船队,怎可能放出来。
“老爷,是沈得富儿子,沈越的船队回来了。”老仆见老爷惊恐,连忙说道。
“他不是早上才出门?怎么就回来了,难道老二出了事情?他两艘船,老二十多艘大船啊!”听闻沈得富没有回来,赵松行没有松气,反而更紧张!“赶紧派人乘小船去寻一寻!”
赵松行乱了方寸,二儿子可是整个赵家的顶梁柱,14岁出海,十来年间给赵家挣下偌大基业,可不能出事。
“沈家船队的情况,你细细说来。”
当即,老仆便把情况汇报,沈家小儿带回来了什么,回来后又是如何干的,外面打听到的都是详细告诉了老爷。
“龙山所千户徐耀宗去了沈家,得到消息时还没回去?沈越那小子到龙山所开始募集人手?”沈得富更是惊恐,“莫不成老二遇到了龙山所的水师?龙山所才几艘战船?”
066 快要累死的牛()
“龙山所新得三艘四百料战船,也不是咱家船队的对手,除非观海卫水师围剿……”老仆摇头,“何况,龙山所也无大战后的状况。这多半是沈家小儿的诡计!张罗出海,等到咱家船队出了海,自己则回来了。”
“必须要尽快解决掉那小子!”
断然不能让沈越成了气候。
“是的老爷。沈越招募的人训练强度很大,饷银高,伙食也好。并从徐耀宗手中搞到不少火器……”老仆严肃点头,“沈家小子,必须重视,一旦成长起来……”
“我明白!你准备一份礼物,备两万,不,五万两江右商帮的银票,明天我去巡抚衙门。”赵松行咬牙说道。
“老爷,上次少爷出海,我们分得的银子也不过三万之数……”老仆皱起眉头。
五万两啊!
“现如今,哪里还顾得那许多?不给重金,怎么解决沈家?这次,我定要让徐耀宗也完蛋,看还有谁庇护沈家!”赵松行脸上肥肉绷紧,沉声说道。“等老三中了举人,再中了进士为官,咱再用银子开路,到时候也就无需如此……”
“老爷,不如先问问尹县令,沈越的行径,也够得上谋反了。”老仆见老爷这是失了方寸。
“备轿,马上去县衙。”赵松行点头。
而张家,同样也是得到了沈越回港的消息。
“爹,你说沈越出海半日就回,还拖回了一条大鱼?”张巧儿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沈家这情况,他不出海挣银子,捕鱼能改变现状?”
“巧儿啊,或许,咱得了三千亩地,却惹上了一头狼!”张善禄苦笑,把沈越在龙山所干的事情全盘告诉了闺女。
听罢这些,张巧儿撇嘴道,“爹,您多虑了。他这一手,确实让人想不到,赵家被他耍了,跟咱们有何关系?他若不能弄到银子,沈家还能支撑多久?”
张巧儿的话,让张善禄点头。
沈家败落,最大的原因就是缺银子。
“巧儿,你三太爷要入阁,海贸这边进项失去,每年需要的银子不会少,仅靠田里收入,也支撑不了,你有何办法?”张善禄把心中担忧压住,不再说沈越的事情,而是愁眉苦脸地问闺女。
他们夺了沈家地,已是非常仁慈了。
“爹,巧儿这些日子一直思虑这事呢。”张巧儿同样愁眉不展。
张家的船队,前些年已出手,只隐藏幕后分红。
现如今三老太爷在朝中到了关键时刻,能不能成为大学士入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看这两年。
新皇登基,励精图治,却生性多疑,非是好糊弄的。
若是被弹劾家中有人违禁出海,那还得了?
一时间,父女两皆是沉默。
当天晚上,沈越最终没能吃成鲸肉,一大块上好的新鲜鲸肉被送到沈府,厨子却不敢做,夫人更是暴跳如雷让人扔出去,沈越自己忙着事情,最终也只能浪费了……
第二日,沈越寻了沈大推荐家中靠谱老仆,再问了老娘对老仆的看法,从中选了几名子弟在民壮中的人成为自己第一批技术员,随后把几人分开谈话,告诉他们,此事关系沈家未来。也向众位老仆表明,以后月钱提高,干好了,还有分红,唯一要求,不准向任何人泄露。
众位老仆皆是至少三代在沈家,主人有吩咐,自然点头应允。
若是要出卖主家,也不会随着沈家来龙山所。
沈越把分开的工序依次教给老仆,让他们掌握肥皂制造的各个工序。
丁香带着徐府银窖一半的银子到沈家,让沈夫人秦玉莲惊诧莫名,询问才知是跟沈越合作做生意的本金,至于什么生意,徐夫人也是不说。
随后,徐夫人开始打探沈家对沈越跟徐娇两人的婚事的思量,让沈夫人以为是亲家见沈家败落无法办体面的酒席,提前送来的嫁妆银子,倒也不再问。
“福伯,这几日您先寻地方按照这上面建造一些工坊棚子,人手不够就招募。生产肥皂,需大量水,靠近水边的同时,也得保证废水不污染饮用水,废水直接排进海里……”福伯把徐家给的银子入了帐,高兴得合不拢嘴地来向少爷汇报。
第二日,精炼的甘油及皂基已生产出来。
“月儿,以后洗澡用这种胰子……”产品出来,自然得找人试用看效果。
不敢先让老娘试用,给月儿的香皂,经过两次提纯,里面加入香料,晶莹透明,没了肥皂的模样。看起来卖相很好。
手工条件下生产出来的甘油,自然不敢让月儿用,多蒸馏几次看了效果再说。
万一有差错,毁了月儿漂亮的脸蛋,他岂不得哭死。
“少爷,这是胰子?”月儿疑惑,胰子不是黑乎乎的么。
现如今的胰子,大多都是猪油混合草木灰制成,加上昂贵香料,倒是能够压制味道,却无法改变颜色。
“嗯啊,效果绝对比家中用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沈越点头。
月儿得到少爷给的礼物,别提多高兴,使用之后,更是兴奋不已,主动把沈越推倒,一夜使尽各种招数,那疯狂劲儿,比沈越出海之前一夜更甚。
到了最后,若不是沈越实在无力,也不会作罢。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捕鲸之事,沈少爷再次推迟。
他要去张家。
“少爷,您病了?”一路上,骑在白马上的沈少爷脸色苍白,昏昏欲睡,沈七不由担忧。
沈越哪能解释?
月儿那妖精,出海前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以担忧少爷出海需要压惊为由,再折腾大半夜。昨晚已是连续第三日,几乎都是她主动……
“小七,你说,那些豪门大户的老爷们,那么多女人,如何应付过来的?”沈越很是忧伤地问着沈七。
亏得之前还想养一大群妻妾。
月儿一个小妖精,自己都有些招架无力了。
家中还有一对并蒂莲花,怡儿那丫头貌似也可以慢慢养成,徐娇这个未婚妻……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古人诚不欺也。
“少爷,您不行了?”沈七瞪圆了双眼,“少爷啊,您不过二八年华,之前不是告诫我们,少年不知精珍贵,老来望那啥空流泪么……”
“要不,我想办法给你搞点药?”
“滚!”
067 装B不成反被打出去()
“老爷,沈家少爷来访。”天气酷热,府中未找到新财路,庞大的张家每年需要不少银子维持,使得张善禄着急不已,口中满是泡。
张巧儿同样心情忧郁,连抚琴作画也是失了兴致,父女两正在书房讨论何种营生可以填补海贸停止带来的窟窿时,管家来报,沈越求见。
张善禄以为自己听错,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才让管家再说一次。
“他来干甚?难不成想把地要回去?”张善禄摸不清沈越目的,皱着眉头道。
现如今,若是沈家闹腾,监察御史逮着机会,或三老太爷政敌插手,就麻烦了。
三老太爷前些日让人传来消息让张家这阵低调些,沈越给地太过痛快,使得张善禄担忧沈家这三千亩地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表面上操作的让人无话可说,实际上,张家除了不到三万两银子跟一艘破船谋了这三千亩良田,完全可以被说成是巧取豪夺。
被有心人利用,后果更严重。
“爹,应该不是为了地。”张巧儿也寻思沈越上门的目的。
“老爷,如若不见,我这就叫人打发了他。”管家见老爷跟小姐都为难,便开口。
“没甚好见,派人打发了他吧。”张善禄担心之前闺女要求下主动补偿沈家三千两银子,怕沈越是上门讹诈。
管家刚转身就被张巧儿拦下,“德叔,等等。爹,见见他,看他想干啥。”
张善禄看着闺女,见她坚持,只能点头同意,“带他去花厅。”
“巧儿,若他上门讹诈,如何是好?现如今,朝廷内部斗争激烈,三老太爷作为浙党首领,不少人都盯着咱家一举一动……”张善禄严肃地对闺女说道。
“爹,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不见……”张巧儿点头,“那沈越此来,应该非是跟三太爷有关。这些日子,也未有人去他家寻他……”
张巧儿说服父亲,亲自在花厅见沈越。
张巧儿自幼跟随在朝为官的三老太爷,深得三老太爷喜爱,常扮男随三太爷赴宴,若非女儿身,早已入了官场,不少想跟张家联姻,却没有三老太爷看中的,便让这丫头回了宁波府,扶持张善禄经商。
看到张巧儿时,沈越没来由一阵心悸。
思索一番记忆,未有关于眼前这丫头的任何记忆。
女扮男装的张巧儿,饶是紧紧束了胸,明眉皓目,精致脸蛋外加娇艳薄唇,也是娇气逼人,网络上不男不女都见过不少的沈少爷,如何不知是女儿身?
“沈公子大驾,不知有何指教?”张巧儿见登徒子见自己肆无忌惮打量,压抑着的怒火腾地冒了起来,一边的张善禄见此,脸色阴沉,冷脸从牙缝中挤出来此话。
看来沈家破落也没让这小子懂规矩。
沈越色胆包天,之前对闺女伸出禄山之爪,若非闺女心软,以张家势力,定当让沈家家破人亡。
“也不奉茶,张家一点待客之道也没,不怕传出去……”沈越肆无忌惮地打量女扮男装的张巧儿,毫不客气地向着旁边的椅子走去。
坐下后,撇嘴说道。
张巧儿最是见不得这无礼之徒,欲要发作,却被张善禄眼神安抚。
“茶我张家多的是,得看上门的是什么人。”张善禄语气不善,“我张家待客之道,沈公子前些日子已是知道。”
沈越对张家父女的不满毫不在意,大咧咧地坐在客座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脸笑意地盯着张巧儿,“看张小姐这扮相,莫不是要出门?不过你这扮相,实在太差,胸束得不够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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