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驯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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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驯夫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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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这么快就有个上门侄女婿了。

一旁的郭浩儒别过脸去,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的视线落到了另外一辆车上的关大宝和郭志礼身上,这哥俩一人捧了本书,随着马车的颠簸,专心致志的诵读起来。

郭浩儒微微摇头,从两小儿读书的样子,便可以大致看出二人的性格来——关大宝字字句句都在模仿他,甚至摇头晃脑的姿势也学了个十成,这孩子就是太实在了,将来进了官场,怕是要吃上不少的亏。

郭志礼眉峰紧锁,一句话往往读上多次,哎,太用心了也不好,容易被学问绕住。

郭浩儒盘算着,回到县城,该如何的教导二人,身后的讨论声渐渐进入了白热化。

“小舅舅,为什么要跑到杭州府去买布?”

“为什么几十文钱的布料卖的时候可以要价百文?”

郭浩儒瞥了一眼小儿认真的稚脸,倒是敏而好学,可惜用错了地方,为商,乃是中下之道。

夹在中间的郭浩儒便听着前耳的商贾问价声,和后耳的朗朗读书声,在颠簸的村路上,一路向着县城行去。

……

关秀秀蹦蹦跳跳的进了堂屋,没有看到李氏,她东张西望,注意到郭家兄弟的房间开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一眼看到了李氏巴巴的立于窗前,向着外面张望着,耳朵侧起,似是在聆听外面郭家兄弟的说话声。

她的心中一软,天下的母亲都是这般的,儿女多大岁数在母亲面前,也是小孩子一般,出门便让人放心不下。

关秀秀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李氏身边,屹立半晌,门外传来了车辕启动的声音,李氏悠悠一声轻叹,关秀秀立刻出声:“婶娘莫怕,秀秀一直在呢!”

李氏登时吓了一跳,她抚住胸口问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怎地半点声音都没有。”

关秀秀嘿嘿一乐,她一本正经的仿着两个小哥说话:“在志礼兄和凌云兄见礼的时候来的。”

李氏被她老气横秋的语气逗乐,伸手轻弹了下关秀秀的额头:“你啊,和彬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顽皮。”

又被和郭志彬提到了一起,关秀秀立刻假装不依的叫道:“秀秀可比郭志彬要懂事多了!”

顿了下,她伸出小手,装模作样的查着数:“我会帮姆妈擦桌子,端饭,捶背——”

李氏立刻打断了小丫头的自吹自擂:“是是,我们秀秀比彬彬强多了!”

哎呀,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顺耳,关秀秀喜笑颜开的扑过去,抱住了李氏的腰,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关秀秀一怔,是了,李氏和她家姆妈不同,身上不会有油烟的味道。

不行,她得多多赚钱,好生孝敬姆妈,让吴氏身上也带着香香的味道。

想到这里,关秀秀下意识的松开手,老老实实的站好,满怀希夷的看向了郭氏:“婶娘,我们上课吧。”

李氏看着小姑娘一时娇憨,一时文静,当真爱的不行,牵起了关秀秀的手,一起坐到了那张太师椅上,李氏瘦弱,关秀秀年幼,二人一起坐下,却也并不拥挤。

李氏素手伸出,指着书架上满满的书问道:“秀秀,婶娘先问你,你读书习字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

关秀秀一怔,她想在绣品之上带上书墨芳香,让关家的绣品价钱提上几成,仅此而已,只是,如此市侩的想法有点难于出口。

小女孩懵懂的表情清晰的映入了李氏的眼中,她微微一笑,温柔的摸了摸关秀秀的头:“婶娘忘了,我们秀秀年纪还小,还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婶娘就给秀秀说说吧。”

关秀秀侧头望去,李氏的侧脸温婉异常,说不出的动人,眉目间总有些味道和村子里的妇人不同,关秀秀愣了下,想起了方才在门外看到的郭家叔叔,是了,李氏和郭家叔叔有着相同的味道,那是读书人的味道。

关秀秀隐约记起,郭志彬酒醉后提过一两次,婆婆李氏出身不凡,只是详细问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自从李氏死后,似乎和外祖家便再无来往。

020 学以致用(二更)

李氏的手轻轻抚摸着关秀秀的头,小女孩的头发柔软,摸在掌心软绵绵,像是靠在她身上的小丫头那软软的身体,让人有一种被信赖的幸福感。

她沉吟片刻,微笑着开口道:“这里有经史子集,有人文志怪,还有诗词歌赋,我们秀秀想学什么那?”

话一出口,看到关秀秀错愕的表情,李氏哑然失笑,自己说的这么文绉绉,难为了这六岁的小丫头,她轻咳一声,重新道:“秀秀是喜欢历史故事,真人传记,还是鬼怪神话,又或者自己来动笔书写文章?”

关秀秀睁圆了眼睛,若是在绣品上画上历史故事,倒也有趣的很,或者来段书生狐仙的故事,似乎也不错,自己写文章的话,就更不得了了,那可是独一份的绣品。

看着小丫头一脸纠结,李氏浅笑着退了出去,每日这个时辰,她都要喝上一盏消食茶,这么多年了,到了如此境地,却依然改不了自幼养成的习惯。

李氏引燃了火石,看着一束稻草渐渐的燃出了白烟,抓紧时机把稻草塞入了锅里,另外一只手已经熟练的拉起了风箱。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熟练的如同关家村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村妇。

李氏望着自己变的粗糙许多的手,微微出神,年幼时,祖父亲口称赞她聪颖过人,才思敏捷,几个兄长都不及她。

那段几乎忘却的闺阁时光,今日要教小丫头读书,竟然一下从记忆深处翻了上来,带着些许温馨,让人缅怀不已。

李氏望了眼堂屋方向,手脚越发麻利起来,一束束稻草被她送入了炉灶,眼见锅底冒出了无数细碎的水泡,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小丫头会选什么呢,当年,她可是贪心的全都选了。

李氏眼见水烧的滚开,忙把水盛了出来,放在一边凉上一凉,待降到了入手温热的程度,洗了茶后,才正式泡茶,又把茶汤倒出,盛了两盏,取了一个木头托盘托了,小心的向厢房行来。

关秀秀依然处于纠结之中,李氏说的她都想学,可也知道精力有限,必然不能面面俱到。

她现在年纪尚幼,还可以在李氏膝前学习,等年纪再大些,就要帮助姆妈操持家务了,而且大姑娘随便出门也容易惹人闲话。

一杯清茶被放置在了关秀秀的面前,冉冉的茶香飘起,引得她迅速的回了魂,关秀秀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李氏,李氏柔柔一笑:“秀秀,想好了么?”

关秀秀咬了咬唇,毅然决定依照本心作答:“我什么都想学,可细想想,又都难以学精,秀秀只想学习些粗浅的文字,待兄长离家时,可以给姆妈读信,又或者嫁人以后,也可以和家中通信。”

关秀秀的话质朴无华,却让李氏震动,她说不出心底的是失望还是欣慰,总之松了一口气,似乎这个乡下的小女孩,本来就该是这般样子的。

甚么经史子集,人文地理,本就和她无关,她只是个灶下烧火,平日喂猪的普通村妇罢了。

李氏轻笑出声,双唇微动,声音却只有自己才听的清楚:“学以致用,先生教我的第一课差点都忘记了,所学皆为所用,用不上的,学他做甚?!”

李氏笑着摸了摸关秀秀的小脑袋,连声道:“好,好,婶娘就教你读书习字。”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了阵阵木铎之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

关秀秀一怔,当年在乡间经常听到的太祖六训,到了永乐年间,却是鲜少听到了。

此时再次听到,当真是字字珠玑,话糙理浅,乡野村妇也能轻易听懂。

可惜她后来却是没机会贯彻了,公婆父母都早早的就去了,没得孝顺,而郭志彬恰恰是因为年幼丧母,到了成年后,越发胡作非为。

想到这里,关秀秀很认真的看了眼李氏,心里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让婶娘长命百岁,好生管教郭志彬那个混球!

注意到小女孩的走神,李氏立刻问道:“秀秀,怎么了?”

关秀秀下意识的应道:“这几句话虽然常常听到,却真的很有道理。”

李氏欢喜起来:“是呢,正所谓家和万事兴,不如我们今天就来学习圣上的六训吧!”

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上铺开了几张大纸,关秀秀愣了下,随即冷汗直流,她空口白话的要学读书写字,偏偏忘了这个茬子了,写字用的纸墨可都是钱啊!

并不是所有的纸都适合写字的,最便宜的,一文钱上百张的草纸,毛笔蘸足了墨,往上面一点,那一整张纸就完全的阴透了,根本没办法写字。

关秀秀记得很清楚,因为当年小儿开蒙,她就贪便宜,买了百张草纸回来,结果还被郭志彬那个混球给笑话了。

最后没奈何,几百张草纸都拿去当了厕纸,一家人享受了下贵人们的待遇。

而这种要能写字的纸,最次的,一文钱也才能买上十张。

关秀秀犹豫的道:“婶婶,我们去外面习字吧,晒晒太阳暖和和的。”

李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抬头向着窗外看了看,此时日头刚刚升起,并不刺眼,她痛快的点了点头,整理下桌上的文房四宝,“你先去,婶婶就出来。”

片刻之后,李氏费力的抬着太师椅出来,椅面上放置了被砚台压住的纸张。

关秀秀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扬了扬手里的麦秸:“婶婶,我们就用这个学吧!”

李氏愣了下,一眼瞄到了关秀秀脚下明显被特意平整过的沙地,瞬间明白了小女孩的心思,定是她贪玩,不肯老老实实的学习。

砰的一声丢下太师椅,李氏板起脸教训关秀秀道:“这不是儿戏,你若拜我为师,就要好生学习,休要当做是小儿嬉戏!”

关秀秀的脚尖一下下的戳着地面,半垂下头,赧然道:“婶婶,那个,纸和墨的价钱太贵了。”

021 初为人师

李氏一怔,心中瞬间柔软,她幼年初习字用的就是名贵的泥金笺,这几张普通墨纸放在昔日,她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今天这小女孩一番小心思却延伸至此。

也是,纸张虽然不贵,若是用于幼儿习字,却是耗费的很,若不是她家相公任职县学,每月都可以得到些免费纸张,怕是今日,她李家女也要为一张墨纸犯愁了。

李氏表情柔和许多,摸着关秀秀的头,笑道:“傻孩子,初学写字是必须用纸笔的,你要亲身体会笔墨流转,才能不断改进自己的字体。”

顿了下,李氏又强调道:“而且一张大纸所写字数不能超过十个,间架结构,笔画痕迹,有什么缺陷,看的一清二楚。”

关秀秀愣住了,瞬间想到了昨儿个关大宝在家中习字时,写的字小的几乎看不清楚,难道哥哥是因为纸张的价钱太贵?

关秀秀的心都疼的拧了,她想要赚钱的心情越发迫切,小姑娘的嘴唇紧紧抿起,翠绿的衣袖被狠狠的撸了上去,关秀秀以前所未有的决心望着李氏道:“婶婶!我们开始学习吧!”

面对小姑娘突如其来的斗志昂扬,李氏一时间还不能跟上,她连咳了几声,提起一旁的水壶,往砚台里冲了些水,捏起石砚一下下的化开墨块。

待化出一砚浓墨,李氏跪坐于椅前,右手握住毛笔,左手轻巧的拎起袖子,看向关秀秀认真的道:“女子力小,故往往提笔写字时,手肘是搭在书桌之上的,如此写字,字迹温婉有余,却少了风骨。”

说话间,李氏手中毛笔连动,关秀秀注意到,李氏运笔时,笔杆始终垂直于纸面,而和她口中所言相反的,她的肘部始终悬于空中。

李氏一气呵成,太祖六训跃然纸上,关秀秀只是粗通文墨,却也看出这几个大字峥嵘如石,一股不屈的风骨跃然纸上。

没待她开口赞叹,李氏自己皱着眉头看了片刻,随手捉起大纸揉成了一团,丢掷一旁:“不对不对,字的意思和字体完全不对。”

李氏再次俯下身去,全神贯注的握住毛笔重新书写,这一次,她运笔很慢,每一个字都方正匀称,若说方才的字体是狂放不羁的浪子,那现在的则是严谨端方的君子。

这一次写完,李氏素手拎起了墨纸的两个斜角,檀口轻启,轻轻吹干了上面的墨迹,一脸笑意盈盈:“这次对了。”

关秀秀可怜兮兮的捉住了李氏的袖子:“婶婶,你把秀秀忘啦!”

李氏如梦初醒,讪笑两声,赶紧把写好的大字放在了关秀秀的面前:“怎么会呢,来,跟着婶婶一起念,孝顺父母,尊敬长上——”

关秀秀脆生生的跟着李氏念了起来:“孝顺父母,尊敬长上——”

她本就聪颖明慧,又是二世为人,学起来十分神速,片刻功夫已经把太祖六训记得滚瓜烂熟。

李氏甚为欢喜,索性继续教下去,“皇上除了六训之外,还有许多的训话,不妨我们都来读一读。”

当初郭家长子出生的时候,郭浩儒欣喜若狂,郭志礼刚刚会说话,他就开始了亲自教导,旁人家用来逗小孩子的布老虎,拨浪鼓,在郭家被换做了千字文三字经。

因此,郭志礼虽然年纪尚幼,读书习字的历史却足足有将近十年。

李氏虽然是亲娘,对长子的教育却鲜少有插手的机会,到了小儿郭志彬这里,家道中落,一家人吃尽了颠沛流离的苦,对小儿也就难免放纵。

所以,关秀秀实打实是李氏第一个仔细教养的孩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李氏初为人师,关秀秀首次开蒙,都没有什么经验,李氏可以说是率性而为,想到什么就教点什么,关秀秀来个海纳百川,李氏给什么她就学什么。

若是郭浩儒在这里看到了,定然会斥责一声:胡闹!

通常来讲,小儿启蒙,往往从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开讲,又被称为三百千,这三篇经过了古人千锤百炼出来的精华,囊括了两千多常用字,同时押韵上口,简单易学。

像是关秀秀这般,一上来就学的太祖圣言,可谓绝无仅有。

关秀秀一心要读书习字,以后改良绣品,发家致富,干劲十足,学起来又快又好,如同那嗷嗷待哺的幼雏,时时的张着小嘴,而李氏则是不辞辛苦的喂食。

日头从东边升上屋脊正中,又逐渐的沉下窗棂,中间为避日晒,二人挪至檐下读书外,其余时间,一直在孜孜不倦的学习着。

直到吴氏亲自来接,站在院墙外喊了几嗓子,李氏和关秀秀二人才如梦初醒,望着脚边厚厚一摞大纸,李氏方发现,洪武帝的教令基本都已经研读完毕。

她眉头微皱,先向大门应了一声,“就来,嫂子稍候。”

关秀秀一脸意犹未尽的蹲下身,收拾起那厚厚一摞的大纸,李氏在一旁帮她,两个人把大字卷成一团,又用草绳扎紧,相视一笑,关秀秀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来的时候,姆妈准备了烙饼,叫我给婶婶捎来。”

关秀秀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干净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的干饼却是已经碎了。

看着小姑娘欲哭无泪的样子,李氏忙安慰她:“无妨无妨,倒是婶婶教的太入迷,忘记给秀秀做饭了,秀秀饿不饿?”

话音未落,关秀秀肚子适时的叫了一声,两个人同时不好意思的笑了。

关秀秀踮起脚尖,拉着李氏的袖子,李氏弯下身子,听到耳边的悄悄话:“婶婶,不要告诉娘!”

李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点了点头,小丫头的心思真多,是怕她的姆妈担心呢。

门外再次传来了吴氏催促的声音,李氏牵起了关秀秀的手,把她送了出去,吴氏看到自家的小女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出口依然恶狠狠:“定然是你顽皮,惹得你婶婶操心了!”

022 吴氏习字(一更)

关秀秀一脸委屈,眼巴巴的看向了李氏,李氏马上为她主持正义:“我们秀秀乖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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