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意料之外
温小乐死皮赖脸的硬是以关心身体的名义，打车把凌零送到阿吉中餐馆。
“晚上你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温小乐那神情像是对热恋中的女友。
凌零却冷冷道：“没有下次了。你家住那麽远，来来去去打车一天花多少钱？你不心疼，我还难受呢。”
温小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懂，爱一个人就要让那个人感到快乐。既然你不喜欢我打车浪费钱，我会改的，直到你满意为止。”
“讲得很有道理。你真是个作家？”
温小乐傻傻一笑：“对不起，我大学毕业以後没找工作，靠老妈的钱养著，闲在家里。”
凌零好像也不觉得意外：“有钱的公子哥，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你不要对我态度这麽冷淡嘛。”温小乐嬉皮笑脸地恳求，“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了？”
“是有点，我不喜欢不劳而获好吃懒做的人。”凌零随口一说。
温小乐却当了真：“好，等我拿到自己挣的第一笔钱，我再来接你。”
“一言为定。”
之後的一个月，温小乐仿佛消失了一样，经常出入的娱乐场所里的那些狐朋狗友都觉得他是改邪归正了，要麽就是出国了。凌零也一直没有见到过温小乐，难道温小乐真的去找工作了？
六月十七日，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凌零一大早心情很好的坐公车去到阿吉中餐馆上班。进了店门正要去更衣室换工作服，经理却走了过来。
“凌零，你今天怎麽还来上班？”
“您说什麽？”凌零紧张地问，“难道我犯了错，店里要解雇我？”
经理微微笑：“你想什麽呢？除非你自己辞职，店里怎麽可能解雇这麽能干的员工？是有人替你请了一天的假。”
“谁？”凌零惊魂未定。
“你那个财神爷温小乐。你不知道麽？他今天过生日，特意邀请你参加聚会。”经理笑眯眯地说，“午餐宴就定在咱们店里。不过这回你是客人，不用端茶倒水。”
“他人现在哪里？”凌零其实有些生气，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生活，不过温小乐这招先斩後奏，守株待兔，他还真躲不掉。
“不太清楚，他昨晚上给我打手机替你请假，还定了一个包间。”经理也隐隐看出凌零似乎毫不知情，“不如你先在包间里等一会儿，要麽就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凌零打了电话，温小乐说了一大堆好话赔不是，末了说正赶去接朋友，大概十点半就到店里，求他一定等他来。凌零不好意思薄了温小乐的面子，毕竟人家今天过生日。
温小乐准时到达，身後是赵辉挽著一个高大的英国佬。他们三个人刚在包间里坐定，又有两个老外走进店里，就是上次温小乐带过来的那个瑞士签证官和法国留学生。他们本来不知道今天温小乐过生日，赵辉嘴快说了出来，那两个老外就非要掺和一下中国人的生日party。温小乐於这次生日聚会筹划已久，不打算招待闲杂外人，请赵辉是为了向他答谢同时也是一种显示，凌零现在与自己关系不一般。赵辉提出带个朋友，免得自己形单影只像个电灯泡，温小乐爽快的答应，没想到赵辉现在的男朋友是个英国佬。刚才温小乐去接赵辉他们，一看是个老外，就有点担心，凌零也许是海南乡下来的，恐怕很难沟通。这会儿又杀出两个老外，幸好那两人中文还过得去。
温小乐用寻问的眼光看著凌零，他怕凌零会不习惯与这麽多外国人相处。凌零面上带著微笑没有反对的意思，温小乐就答应下来，包间里添了两张椅子两副碗筷。
大家基本上算是熟人，宴席上的气氛轻松活泼。不过赵辉带来的那个英国佬中文巨差，温小乐和赵辉就卖弄著自己那点儿英文底子，拿他开涮，瑞士签证官和法国留学生外向随和，小孩子心性也跟著瞎起哄。
凌零似乎有点认生，并不掺和，除非温小乐招惹，否则他就低著头吃饭。
最後上了一锅汤，一一盛到碗里以後，那个英国佬突然讲了一串鸟语，像是在询问什麽，他看没人听明白，有点著急，又说了一遍。赵辉他们面面相觑，温小乐顺著那个英国佬的眼光搜索了一下，递给他一个盐罐。英国佬摇头。赵辉又赶紧捧了另外的糖罐，英国佬还是摇头。温小乐寻思著难道那老外是要醋瓶子？不过英文单词醋好像不是那麽说。
凌零忽然起身出了包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瓶子：“他可能要的是这个。”
温小乐一看凌零拿的是一瓶美国产的胡椒粉。英国佬笑嘻嘻的接过胡椒粉，倒进自己的汤碗，还连连夸凌零聪明。
“你怎麽知道他要什麽？”温小乐好奇地问。
“上次店里来过一个美国人，急了半天也是要这个，别的牌子的胡椒粉他还不满意。经过这事儿，我们经理就特意准备了这种高档的进口货，平时不摆在外面，就等著招待外宾时才拿出来。”凌零的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
“你小子还真机灵。”温小乐夸了一句。
尴尬解除，几个朋友之间的气氛更加融洽。饭後温小乐提议去钱柜唱卡拉OK，凌零却说：“这顿饭就花了好几百，去唱歌也不便宜吧？”
温小乐微微一笑：“这是我第一次领薪水，又是过生日，当然要好好玩一通。”
“你找到工作了？”凌零半信半疑地问。
赵辉赶紧替温小乐吹到：“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转了性子，现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当金融顾问，对口专业干得有声有色的，一个月拿不少钱呢。”
“真的？你学金融的？”凌零的眼睛盯著温小乐，目光里也露出少有的温柔。
“是。人民大学你听说过吧，全国重点大学。我是那里金融系大本毕业生。”温小乐刚说完，那个法国留学生就万分佩服敬仰的竖起大麽指称赞道：“人民大学，名牌学校，我没来中国之前就知道。”
温小乐一听更是洋洋得意：“刚开始上班，挣得不多，一个月两千多块。将来干出点业绩月薪5000没问题。凌零你不用担心了，今天就陪我痛痛快快地玩儿，耽误你一天的薪水，我补给你。”
六个人出了阿吉中餐馆，凌零又问：“是打车去吗？”
温小乐一笑，指指停在一边的黑色帕萨特：“我特意借了我们副董事长的车出来。我去年就考了驾照，一直因为懒得自己开才没买车。”
温小乐开车，凌零坐副驾驶，赵辉和英国佬坐後面，瑞士签证官和法国留学生打车跟著，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钱柜。
温小乐发现带著这几个外国人去唱歌其实不是很明智的事情。瑞士签证官和法国留学生用怪腔怪调的中文唱了一两首曲子，就黔驴技穷，一边喝茶去了。钱柜的英文歌倒是不少，可是那个英国佬五音不全唱得鬼哭狼嚎，温小乐和赵辉一使眼色，合力把话筒抢了过来，才阻止了听觉污染。温小乐和赵辉郎情妾意地唱了数首经典的国语歌曲，这才觉得似乎冷落了其他客人。
“凌零，你也唱一首吧。”温小乐将话筒递了过去，“会唱什麽，我帮你点。”
“我唱得不好。”凌零谦让道。
“再不好的我们都听过了，你就随便唱一首吧，就当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好吧。”凌零犹豫了一下说道，“刚才我看见好像有back street boys（後街男孩儿）的歌，你帮我点一首他们的《Show Me The Meaning Of Being Lonely》（告诉我孤独的意义）吧。”
“你也会唱英文歌？”温小乐有点好奇。不过当犹如天籁般的歌声随著音乐响起以後，他再也无法怀疑，完全陶醉其中。凌零的发音很准确，节奏音调半分不差，就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那种，情感也融入歌曲之中，震撼人心。一曲终了，温小乐和在座的其他人已经对凌零佩服得五体投地，找不出什麽贴切的词语来形容。温小乐只是痴痴地看著凌零傻傻地说：“你唱的真好。在哪里学的？当歌星绝对没问题。”
凌零脸色微微发红，小声说：“在海南的时候，我在一个歌舞团工作过一段时间。那边外国游客比较多，我就学了一首英文歌曲。”
“那你为什麽到北京来？还浪费才华窝在餐馆里端盘子？”赵辉不解地问，“我认识几个演艺界的人，明天介绍给你认识，稍微包装一下，绝对红遍中国。”
“我不喜欢表演，想换一种生活方式才来北京的。”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温小乐明白这点，就绕开了话题。他想让凌零再唱几首歌，可是凌零说什麽也不唱了。再一看表已经四点多了，赵辉和那些老外们就都纷纷找了个理由告辞。剩下温小乐和凌零两人。
“今天晚上你去我家住好吗？”温小乐盛情邀请，“我不会做什麽越轨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想邀请你来我家，想跟你聊聊。你也说过咱们要彼此了解的。”
凌零经不住温小乐的软磨硬泡，终於还是答应。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次去温小乐家里的路上会发生意外，这个意外使温小乐渐渐开始了解凌零刻意隐藏的一面。
八 因祸得福
“凌零，晚饭在哪里吃？”温小乐开著车心里美滋滋地问，“去吃北京烤鸭怎麽样？你来北京这麽久还没吃过吧？”
“是没有吃过，因为太油腻。”凌零温柔地笑著看著温小乐，“咱们不要在外面吃了，不如到你家，你做饭给我吃？”
温小乐虽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既能增进感情，又可以营造温馨气氛，但是他除了炸荷包蛋，还真不会做别的。而且温小乐家的厨房他除了煮煮咖啡榨榨果珍，其他的东西自从父亲去世以後他碰都没碰过，估计落了一层土。“这个，我除了荷包蛋不会做别的。”温小乐试探地问，“锅碗瓢盆很久没用过，厨房里很脏。不过你若是想做给我吃，我就立刻打扫出来，拭目以待。”
凌零害羞道：“其实我还不如你，一样中国菜都不会做。在海南的时候，都是阿潮做给我吃。”
“你还挺幽默的，一样中国菜都不会，难道你会做外国菜？”温小乐想凌零和他毕竟都是男孩子，不会做饭也没什麽稀奇的，於是提议道，“这样吧，熊猫环岛附近有一家海棠药膳坊，有清淡可口又滋补的饮食，回我家还算顺路，咱们晚上到那里吃怎麽样？”
凌零拗不过温小乐，车子随著温小乐的心思开到了海棠药膳坊。海棠药膳坊是建在土城公园里的一座四合院式的建筑，古香古色的，透著浓浓的中国味儿。这里别看偏僻，慕名而来的人还不少，才五点多，院子里的车位就全满了。温小乐兜了一圈没找著更近的空地，只能把车子停在马路对面的小树林旁边。
进了馆子，温小乐没敢点贵的，怕凌零嫌他乱花钱，只点了莲子粥和几样清淡的素菜。
凌零似乎很喜欢中国传统味道浓厚的地方，东看西看，脸上透著天真的喜色。凌零开心，温小乐也就高兴，他觉得这回来对地方了。菜上来以後，两人边吃边聊。
“凌零，阿潮是谁？你女朋友？”温小乐早就想打探凌零的过去，尤其当凌零好似不经意却幸福地从嘴里说出另一个人的名字时。天天给凌零做饭，温小乐直觉地以为，阿潮一定跟凌零关系不一般。
“是男的，是我海南的朋友。5000块钱就是给他急用的。”凌零也不隐瞒，“他是我在海南时最好的朋友。”
“你们是那种关系？”温小乐有点嫉妒地问，“他比我长的帅？还是体贴温柔家里有钱又会做饭？”
“你说什麽呢？人家是乡下人很纯朴的。今年元旦已经结婚了。新娘子是邻村的姑娘，漂亮温柔……”
“可惜不是你。”温小乐才不信，看凌零说起阿潮时深情不舍的样子，两人之间绝对不可能那麽简单，“你不会是因为被爱人抛弃了才愤然离开海南北上打工的吧？”
“你确实有当小说家的潜力，想象力不是一般的丰富。如果真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他对不起我，他怎麽还有脸面向我借钱？”
“他知道你心软，厚著脸皮求你，你又是对他旧情不断，所以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他的幸福。”温小乐说的煞有介事，“真的好感人啊。”
凌零已经无可奈何，找不到辩驳的方法：“随你怎麽想好了，他人在海南也没法出来证明什麽。虽然你不信，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和他之间是纯粹的友谊，清清白白的，绝对不是你脑子里想的那种Se情关系。”
“行行，我不惹你了，清纯小玉男。”温小乐调笑道，如果凌零和阿潮不是那种关系，那凌零的那种技术都是跟谁做出来的？难道在海南的时候凌零操的是皮肉生意？“在海南的时候，你在歌舞团工作是吗？”
“嗯，在大城市的娱乐场所里唱唱歌跳跳舞什麽的。”
“你长得这麽漂亮，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
“我那时扮女装，如果有客人对我有什麽企图，暴露性别以後他们就会吓跑的。”
“如果遇到同性恋盯上你怎麽办？”
凌零眨眨眼睛：“我们团都是去正经的地方演出，再者我不说没有人能识破我的性别。男同性恋怎麽会对女人感兴趣？”
温小乐套问不出什麽，只好先作罢。就目前凌零说出的这些也足够温小乐消化一阵子的了。
“你问了我这麽多，你也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好吗？”凌零恳求道。
於是温小乐就讲起自己从小学便开始的风流逸事，这一讲起来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女人不断年少多金的生活温小乐越吹越得意。凌零似乎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到餐馆打烊，他们这顿饭才算吃完。
走出海棠药膳坊的大门，已经十点多了，四周人烟稀少，静谧诡异。温小乐忽然看到有四五个人正围著他那辆帕萨特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麽。紧走两步，温小乐嚷了一声：“你们干什麽？”
其实那夥人正想撬车，听到喊声一愣，转过头一看，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子。於是领头的大汉阴森森的一笑：“爷们儿看你小子的车不错，拆几个零件下来借著用用。”
这车是向上司借的，明天就要还，若是温小乐自己的，见到这种阵势，他肯定会先撒腿跑开再报警。不过等警察赶到，车子估计也散架了。现在却为了保全车子，温小乐不得不壮著胆子说：“你们敢动车子，我就立刻报警。”
没想到今天遇到了狠主儿，那夥歹徒仗著人多，手里又都有家夥，竟然摩拳擦掌一哄而上，把温小乐和凌零逼进小树林里。领头的那人狠狠道：“你们要敢报警，爷们儿今天就把你废在这里。”
温小乐把凌零护在身後，小声说：“待会儿若打起来，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赶紧跑。”然後温小乐悄悄取出手机刚想拨110，有个歹徒眼尖，一棍子打在温小乐手腕上，温小乐惨叫一声，手机也掉了。
“大哥，这小子手机可值两三千呢，一定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咱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放倒在这里拿了值钱的东西开著车走人。”有个贼眉鼠眼的人亮出明晃晃的弹簧刀，逼了上来。
温小乐吓得早就不想那辆帕萨特了，不过一直坚持挡在凌零身前，胡乱踢了几脚，腿上立刻挨了两刀，血流如注，疼得他站不稳倒在凌零怀里。温小乐此时还用颤抖的声音说：“凌零，别管我，你快跑。”
凌零却好像没有听见，一只手扶住温小乐，挥拳出腿。温小乐只觉眼前一花，那夥歹徒就都哀号著倒下，家夥散落一地。
“快滚！否则我再打断你们的腿。”凌零的声音异常地冰冷残酷，那一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的凛然杀气让人不寒而栗。那夥歹徒歪歪斜斜连滚带爬地立刻消失无踪。
温小乐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惊吓震撼，大脑已经处於白痴状态，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急救电话是多少？”凌零急切地询问，捡起温小乐的手机，拨弄了两下发现手机已经摔得接触不良彩屏变成了黑屏，於是又问，“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温小乐指指东南面，那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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