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 (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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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行 (全本)-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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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如果早点说,我可以调整一下工作。”
    “知道了。”
    仅仅是这段短短的对答便让诚激动不已,感觉自己往前跨越了一大步。
    8
    与千都留约会的日子定于七月第三个星期五,因为次日是周末,不必急着回家,而且千都留说她那天可以早点离开公司。
    还有一件更方便的事。从星期四起,雪穗便要前往意大利大约一个星期,不过不是去旅行,而是采购。每隔几个月,她便会去一趟意大利。
    雪穗出发的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三晚上,诚回到家,雪穗在客厅摊开行李箱,为旅行作准备。
    “你回来了。”她说,但并没有看他,而是面向桌上打开的记事本。
    “晚餐呢?”诚问。
    “我做好了奶油烩饭,随便吃吧,你一看就知道。我现在不太方便。”说这些话的时候,雪穗仍没有看丈夫。
    诚默默进了卧室,换上T恤与运动裤。
    他觉得最近雪穗变了。不久之前,对于无法把诚照料得无微不至,她会流着泪反省,而现在却叫他“随便吃”,说起话来语气也很冷淡。
    定是事业上的得意所产生的自信,以致表现在态度上。但是,诚认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也不再要求了。以前一有什么不满,他立刻火冒三丈,但现在连大声说话的情绪都没有,他只求每天平安度过。诚自我分析,认为他与三泽千都留的重逢改变了一切。自那天起,他不再关心雪穗,也不再渴望她的关心了。所谓情淡意弛恐怕就是这种情形。
    诚一回到客厅,雪穗便说:“啊,对了。今晚我叫夏美来我们家过夜,这样明天我们一起出门更方便些。”
    “夏美?”
    “你没见过?从开张就在店里工作的女孩呀,我这次和她一起去。”
    “哦,你让她睡哪里?”
    “我已经整理好小房间了。”
    你什么都先斩后奏!诚忍住这句刻薄的话。
    夏美在十点多到达,她二十出头,五官清秀。
    “夏美,你该不会打算这身打扮去吧?”看到夏美穿着红色T恤和牛仔裤,雪穗问。
    “我明天才换成套装,这身衣服就收进行李箱。”
    “T恤和牛仔裤都不需要,我们不是去玩,不用带去。”雪穗的声音很严厉,诚从未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是……”夏美小声回答。
    她们在客厅讨论起来,诚去冲澡。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客厅已空无一人,她们似乎转移了阵地。
    诚从客厅的橱柜中取出玻璃杯和苏格兰威士忌,用冰块调了一杯,坐在电视机前啜饮。他不太喜欢啤酒,想独自小酌时,一定会喝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这也是他每晚的享受。
    门开了,雪穗进来。诚没有看她,眼睛盯住体育新闻。“老公,”雪穗说,“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一点,夏美会睡不着。”
    “那个房间听不到吧。”
    “听得到。正因为听得到,才请你把音量调小。”
    这种说法很冲。诚听了很不高兴,但仍默默拿起遥控器,降低音量。
    雪穗依然站着。诚感觉得到她的目光,也察觉到她似乎有话想说。是三泽千都留的事吗?诚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但不可能。
    雪穗叹了口气,“真羡慕你。”
    “啊?”他转头看她,“什么?”
    “因为你每天可以这样过呀,喝你的酒,看你的职棒报道……”
    “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说你不对,只是说很羡慕。”雪穗掉头走向卧室。
    “别走,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就直说!”
    “声音不要这么大,会被听到。”雪穗皱起眉头。
    “是你找我吵的。我问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说完,雪穗转身面对诚,“我是在想,你难道没有梦想、没有抱负、不求上进吗?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一切努力,不再磨炼自己,每天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年华老去?我只是这样想。”
    诚的神经很难不受到这几句话的刺激,他陡然间感到全身发热。“你是想说,你有抱负,又求上进?你也不过是在装女强人的样子!”
    “我可是认真在做。”
    “店是谁的?那是我买给你的!”
    “我们付了房租呀,而且,你不是用卖掉家里地产的钱买的吗?有什么好骄傲的!”
    诚站起来,瞪着雪穗,她还以凌厉的眼神。“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她说,“你最好也早点睡,酒别喝过头了。”
    “不用你管。”
    “晚安。”雪穗一边的眉毛挑了一下,消失在卧室里。
    诚在沙发上坐下,抓住酒瓶,往只剩一小块冰的酒杯里猛倒。他喝了一大口,味道比平常辛辣。
    一醒来,诚便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他皱着眉头,揉揉视线模糊的眼睛,看到了雪穗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的背影。他看看闹钟,差不多该起床了,身体却像铅一样重。
    他想和雪穗说话,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不知为何,她的身影感觉非常遥远。但一看到她映在镜中的面孔,他不禁觉得奇怪,因为她一只眼睛上戴着眼罩。
    “你那是怎么了?”他问。
    涂完口红、正在整理化妆包的雪穗停下手上的动作。“什么怎么了?”
    “你的左眼,为什么戴着眼罩?”
    雪穗缓缓转过身来,像能剧面具一般面无表情。“因为昨晚那件事。”
    “哪件事?”
    “你不记得了?”
    诚没说话,努力想唤起昨晚的记忆。他和雪穗吵了几句,然后多喝了一点酒。到此时他都还记得,但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想不起来,只恍恍惚惚记得非常困倦。但那之后他完全没了印象,头痛也让他无法回想。
    “我做了什么?”诚问。
    “昨天晚上我睡了之后,你突然掀开我的被子……”雪穗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不知道吼了什么,就动手打我。”
    “什么?”诚睁大了眼睛,“我没有!”
    “你吼着,就动手了。我的脑袋、我的脸……才会变成这样。”
    “我完全……没印象了。”
    “也难怪,你好像醉了。”雪穗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门口。
    “等等,”诚叫住她,“我真的不记得了。”
    “是吗?我却忘不了。”
    “雪穗,”他试图调整呼吸,脑中一片混乱,“如果我动了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雪穗站着俯视他片刻,说:“我下星期六回来。”说完便开门离去。
    诚倒回床上,凝视着天花板,试着再度回忆。但他仍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9
    千都留手上的平底玻璃酒杯里,冰块叮当作响。她的眼睛下缘有些泛红。“今天真的很开心,聊了这么多,又吃了好吃的东西。”她像唱歌一般缓缓地左右晃动脑袋。
    “我也开心极了,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诚一只胳膊肘架在吧台上,身体朝向她,“这都要感谢你,今天真的要谢谢你陪我。”这句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不免令人脸红,所幸服务员并不在旁边。
    他们在赤坂的某家酒店。在法国餐厅用餐后,两人来到这里。
    “应该道谢的是我,总觉得这几年来的郁闷一下子全烟消云散了。”
    “你有什么郁闷的事?”
    “当然喽,人家也是有很多烦恼的。”说着,千都留喝了一口“新加坡司令”。
    “我啊,”诚摇着装了芝华士的玻璃杯说,“能遇见你真的很高兴,甚至想感谢上天。”
    这句话可以解释为大胆的告白,千都留微笑着,微微垂下眼睛。
    “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一听他这么说,千都留抬起头来,眼睛有些湿润。
    “大约三年前,我结婚了。但事实上,在结婚典礼前一天,我作了一个重大决定,到某个地方去了一趟。”
    千都留偏着头,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
    “我要告诉你此事的经过。”
    “好的。”
    “但是,”他说,“要在我们两人独处的地方。”
    她似乎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诚把右手伸到她面前摊开,手心里是一把酒店的房门钥匙。
    千都留低着头,默不作声。诚十分明白她心中正激烈斗争。
    “我刚才说的某个地方,”他说,“就是公园美景,那天晚上你预订的那家酒店。”
    她再度抬起头来,这次,她的眼圈红了。
    “去房间吧。”
    千都留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前往酒店的路上,诚告诉自己,这样才对。自己以前走错了路,现在,他总算找到了正确的路标。
    他停在房门前,把钥匙插进锁孔。
    10
    委托人叫高宫雪穗,是个脸蛋漂亮得足以做女明星的少妇,然而她的表情却和其他人一样黯淡。
    “这么说,是您先生要求您和他离婚了?”
    “是的。”
    “理由他却不肯明说,是吗?只说没法再和你在一起了?”
    “是的。”
    “您心里有没有怀疑什么?”
    委托人闻言先是显得有些犹豫,然后才说:“他好像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这个是我请人调查的。”
    她从香奈儿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上面清楚地拍到一对男女在各种不同地方的约会。男方是头发三七分、一脸勤恳老实相的上班族,女方是短发的年轻姑娘,两人看上去显然沉醉在无比的幸福中。
    “您曾经问过您先生这位小姐是谁吗?”
    “还没有,我想先跟您谈完再决定。”
    “明白了。您有分手的意愿吗?”
    “有。我想我们已经无法挽回,以前我就这么想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有了这种想法?”
    “我想应该是他和这位小姐交往后才开始的,他有时候会动粗……不过只是喝醉的时候。”
    “真是太过分了。有人知道此事吗?我是说,谁能够作证?”
    “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不过,有一次刚好我们店里的小姐来我家里过夜。我想她应该记得。”
    “我明白了。”女律师一边记录谈话内容,一边想,有了证人,要对方就范就太容易了。那种乍看之下像好好先生,却回家欺凌老婆的纸老虎,是她最厌恶的人。
    “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对我。他以前明明那么温柔……”高宫雪穗用雪白的双手掩住嘴,开始啜泣。


    第十章
    1
    进了停车场,今枝直巳便皱起眉头,几十个停车位几乎全满。“泡沫经济不是已经破灭了吗?”他嘀咕道。
    今枝在最里边的车位上停好爱车本田序曲,从车厢里拉出高尔夫球袋。袋上薄薄的一层灰尘是在房间角落放了两年的结果。他在公司前辈的建议下学打高尔夫球,有一段时间相当热衷,但独立开业后一个人工作,球杆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球袋。并不是因为工作忙碌,而是没有机会上场。他深深感到,高尔夫球这种运动,实在不适合独来独往的人。
    老鹰高尔夫球练习场正门令人联想到平价的商务酒店。走进大门,今枝再度感到不耐烦,大厅里排队等候的玩家无聊地看着电视,共有将近十人。
    虽然很想改天再来,但凡是假日,状况应该都是如此。他无奈地走向前台排队登记。
    之后,今枝在沙发上坐下,茫然地望着电视。正在转播相扑,是大相扑的夏场所。时间还早,画面出现了“十两”力士的对战。最近相扑越来越受欢迎,“十两”和“幕内”较低级别的比赛也越发得到关注,想必是受到若贵兄弟、贵斗力、舞之海等新星崛起的影响。尤其是贵花田在三月场所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三赏力士”,随即在夏场所首日便打败千代富士,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金星”。两天后,千代富士又败给贵斗力,从而宣告引退。
    今枝看着电视,心想时代的确不停地改变。媒体连日报道泡沫经济已经破灭。那些靠股票和地产身价暴涨的人,看到梦想如泡沫般消逝,必寝食难安。这个国家也许会因此沉淀一点,今枝如此期待。花五十亿元买一幅梵。高的画,便是社会陷入疯狂的明证。
    只是,环视大厅,今枝认为年轻女子的奢华作风仍未改变。不久之前,高尔夫球还是男人的游戏,而且是具有某种地位的成年男子的娱乐。然而最近,高尔夫球场似乎已被年轻姑娘攻占。事实上,排队等候的玩家有一半是女性。
    只不过,我也是因为这样,才把闲置已久的球杆又翻了出来——他暗自发笑。四天前接到学生时代的朋友来电,说与两位公关小姐相约打高尔夫球,问他要不要一同前往。听朋友的说法,应是原本同行的男子无法前去。
    想到许久不曾进行像样的运动,他便答应了。不过听到有年轻女子同行,让他有所期待也是事实。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好久没握球杆了,他想到这里有练习场,便过来练习。实际上场是两周后的事,他希望在那之前找回以往的球感,至少不要在球场上出丑。
    可能是来的时间还不错,等了三十分钟左右,广播便呼叫他的名字。在前台接过打击席位的号码牌和出球用的代币,他走进练习场。
    他分到的打击席位在一楼右侧。在附近的发球机投入代币,先拿了两盒球。
    稍作热身后,他在打击席上就位。因为荒疏许久,他决定从过去拿手的七号铁杆开始,且不全力挥杆,先练习击球。
    最初还有些生涩,但感觉慢慢回来了。打完二十球左右,他便能用力挥杆,重心移动也很顺畅,甚至掌握到以球杆面的“甜蜜点”击球的要领。据他目测,铁杆应该打出了一百五六十码远。他很高兴,觉得疏于练习也没什么,还算挺能打。他热衷高尔夫球时,曾请认识的专业教练指导过。
    换成五号铁杆打了几球后,今枝感觉到斜后方有一道目光。在他前一个打击席打球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休息,不过那人似乎从刚才就一直在看今枝打球。感觉虽然不至于不舒服,但在别人注视下打自然有些别扭。
    今枝边换球杆边偷瞄男子。那人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三十岁。
    咦?今枝微偏着头,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再偷偷看几眼,果然没错,有印象,他们一定在哪里见过。但是,就男子的模样看来,他似乎不认得今枝。
    尚未回想起来,今枝便练习起三号铁杆。不久,前面的男子开始打了,球技相当高明,姿势也很潇洒。他用的虽然是一号木杆,但打出的球仍直扑二百码外的网。
    男子的脸稍微偏右,露出颈后并排的两颗痣。今枝差点失声惊呼——他突然想起了。
    高宫诚!
    啊,对,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在这里遇到高宫完全不是偶然。想练习高尔夫球时立刻想起这家练习场,是因为三年前那件案子,他就是在那时认识了高宫。
    难怪高宫不认得他,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知道事情后来怎么样了?今枝想。他现在仍和那女子来往吗?
    三号铁杆怎么打都打不好,今枝决定稍事休息,在自动售货机买了可乐,坐下来看高宫打球。高宫正在练习劈球,看来目标是五十码之前的那面旗子。轻挥杆打出去的球轻轻上抛,落在旗子旁边。真是好身手。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高宫回过头来。今枝转过视线,把罐装可乐送到嘴边。
    高宫走近今枝:“那是勃朗宁吧?”
    今枝咦了一声,抬起头来。
    “那根铁杆,是不是勃朗宁的?”高宫指着今枝的球袋说。
    “哦……”今枝看向刻在杆头的商标,“好像是,我也不太清楚。”那是他在随意逛一家高尔夫球店一时冲动购物的结果,店主推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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