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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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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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也不看站在八仙桌边的相有豹,那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取过了一只小碗,将桌子上的素菜拨了些到那小碗里,却丝毫没动那两样荤菜,只是取了个葱花饼便转身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抬手招呼着相有豹落座,纳九爷捏弄着那刚刚插进酒插子里的白铜小酒壶,挥动着筷子夹了些熬白菜填进了嘴里,一边有滋有味地咀嚼着、一边开口朝着刚刚落座的相有豹说道:“跟你师傅学手艺,想必你师傅那点酒量,你也学了个差不离吧?”

    微微点了点头,相有豹熟练地接过了纳九爷手中摆弄着的白铜小酒壶,一边顺着手腕轻轻地晃动着,一边轻轻地抽了抽鼻子:“这该是老泡子原浆衡水老白干?”

    看着相有豹暖酒的手势,纳九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点见识!”

    估摸着酒已经暖得差不多了,相有豹轻轻一抬腕子,在那白铜小酒壶外挂着的水珠还没来得及滴落在桌面上时,抓着白铜小酒壶的巴掌一扣一啄,两个拇指肚儿大小的小酒盅里顿时齐着杯沿满上了清冽醇香的酒浆。

    伸出三根手指捏住了小酒盅,纳九爷极有做派地将小酒盅凑到了唇边,滋滋作响地将暖得恰到好处的酒浆嘬进了嘴里:“还真跟着你师傅学了点东西,这手凤凰点头也算是耍得地道了!”

    凑趣地端起酒盅抿了一小口,相有豹一边为纳九爷续上了酒浆,一边低眉顺眼地朝着纳九爷笑道:“听师傅说过,门里这凤凰点头的手法,就数师叔练得最地道!”

    颇有些自得地摇头晃脑,纳九爷当仁不让地接口笑道:“这可不是吹的!火正门里伺候玩意,这是各有各的路数。可论起这门里老少爷们练的这凤凰点头的手艺,那……。”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往事,纳九爷重重地叹息一声:“唉……当年火正门里,能驯养出八大斗兽的好手且都不论,就算是门里学过三年手艺的爷们上各路伺候斗兽的场子里走一遭,那迎面招呼作揖的人都能站了一条街!可现在……。连老官园里戳斗鸡场子的,都敢不拿正眼瞧咱们了!”

    小心翼翼地再次为纳九爷续上了酒浆,相有豹斟酌着字句说道:“倒是听师傅提过一句,说当年他远走关东,是因为得罪了人?”

    狠狠一拍大腿,纳九爷猛一瞪眼:“岂止是得罪了人?!从根子上说,火正门走的就是官路,身后没个有权有势的主家撑着,寻常人谁能伺候得起那些金贵玩意?可你师傅……”

    也许是因为酒量着实浅薄的缘故,才喝了两盅的纳九爷颇有些絮叨地朝着相有豹诉说起来……。

    火正门的祖师爷,古老相传是夏朝时期商族部落首领、居于商丘的相土。因曾被夏朝统治者封为火正,火正门也因此得名。

    在传说中,相土身高体健,在带领氏族民众狩猎时,常与各种猛兽搏斗。

    长期与野兽的争斗过程中,相土观察到,高大健壮的野马,食物是野草与野果一类的东西,与人类的食物链并无太大冲突。如能将野马驯服,将野马由野生变为人工饲养,其利用价值将不可估量。

    于是,相土开始驯服野马的活动,经过与野马的无数次搏斗,终于将野马驯服,使马慢慢适应了家养的生活习惯。

    相土驯马成功后,又亲自或指导商族部落的人驯服野牛、野猪、野羊、野狗、野鸡等,将它们驯服之后,由野生变为家养。这些动物变为家养后,由于饲养条件及生活环境的改善与改变,繁殖能力增强,数量逐渐增多。今天所称之的六畜,即马、牛、羊、猪、狗、鸡,在相土时代,均有大量饲养。《世本·作篇》中有关“相土作乘马”的记述,便是对相土驯服并饲养牲畜的真实写照。

    而在《吕氏春秋·古乐》中,也有关于“商人服象,虐于东夷”的记载。说明相土不但驯养马、牛等动物,而且还驯养大象,并且把驯服的大象用于征讨东夷人的战争之中。甲骨文中的“为”字,状似以手牵象形,证实确有相土驯象之事。

    在相土之后,孔子门人公冶长亦有驯兽之能。在传说中,公冶长的第一次牢狱之灾就是因为他未能信守承诺,给一只鹞鹰支付应有的报偿而遭到鹞鹰的报复,锒铛入狱。

    岁月流转之中,驯养家畜家禽之类的活儿,火正门的先祖已然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而作为火正门的传承者,火正门的门徒也开始挑战着更高的难度——驯养天下异兽!

    东汉末年,有火正门徒助蜀军驯养战狼百头,冲锋陷阵无往不利。

    盛唐,有火正门徒驯灵鹫三十余,作为征西大军传信之用。

    而后的宋、元、明、清等朝代,火正门的门徒也都有着不凡的建树。

    但在晚清时,相有豹的师傅却因为血气方刚、脾性倔强,从不肯去替那些高门大户驯养些珍奇斗兽,反倒是跟一帮子民间斗兽好手厮混到了一起,甚至还依托着火正门中的一些古老相传的驯兽套路,另辟蹊径地琢磨出了些奇巧法子,让那些动辄就要上千两银子才能伺候出来的珍惜斗兽成了民间斗兽好手也能驯养得起的玩意!

    此事一出,当时火正门中的一众暨老顿时大怒——如果天下人人都能用三瓜俩枣的代价驯养出珍贵的斗兽,那火正门的生存,肯定是要受到严重的威胁了!

    而那些富家豪门更是对此事恨之入骨——连一群大栅栏扛活儿的力巴都能弄个蝈蝈葫芦叫一冬天,这还怎么显出来八旗的铁杆庄稼、旗人爷们高出人一头的份儿?

    一来二去,冲突变得不可避免!

    在火正门一干暨老的威逼、胁迫面前,相有豹那年轻气盛的师傅牙一咬脚一跺,认下了火正门里一干暨老们开出的条件——一年内驯出八大斗兽与火正门各暨老手中的王牌斗兽比拼,输家听凭赢家处置!

    在一年之后的八大斗兽比拼之后,面对着相有豹的师傅大获全胜的场面,火正门中那些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暨老恼羞成怒之下,竟然将火正门中代代相传的异兽图当众撕了个粉碎!

    而那些花了大价钱驯养斗兽的八旗子弟更是压不住心头的邪火,在八大斗兽比拼的现场就招来了打行中的刀客,朝着相有豹的师傅下了黑手……。

    托天之幸,火正门门徒除了驯养斗兽之外,身手也颇为不弱。在接连放翻了几个打行中的刀客之后,相有豹的师傅在抢到了一片异兽图的残片,在纳九爷明里暗里的掩护之下落荒而逃。

    在北平城中藏了三天,面对着几乎是全城大索、非得要将自己置之死地的场面,相有豹的师傅只能走了当年逃难、躲灾的人们最常走的一条路——闯关东!

    也许是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那被火正门中暨老撕碎的异兽图,恰好分成了大小不等的八份。除了相有豹的师傅抢到了其中一份之外,其他的七份异兽图的残片,则是落入了当时在场的火正门徒、八旗子弟、清贵玩家或打行中刀客的手中。

    自此之后,原本几乎垄断了驯兽行当的火正门不再占有垄断的优势,而其他一些机缘巧合得到了异兽图残片的人,也几乎都凭借着异兽图残片上那一鳞半爪的驯兽秘法伺候起了斗兽。

    天长日久,失去了异兽图、更失去了强大的资金支撑的火正门中人,早过得像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尤其是纳九爷,虽说当年卖了蛐蛐换来十块大洋给相有豹的师傅当路费的事情做得相当隐秘,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火正门的暨老、八旗子弟中的纨绔,甚至是打行中那些侥幸得了异兽图残片的刀客,明里暗里都在挤兑着纳九爷。有好几回,纳九爷揣着的斗蝎刚上场,对方的身后便站出来几个端着斗蝎罐子的熟面孔,也不论是车轮战还是一把定输赢的场面,反正不把纳九爷带去的蝎子斗残、斗死,都不算完!

    天长日久的,也就幸好纳九爷手头还真有两手驯养斗蝎的绝活,否则……

    空腹、烈酒,愁肠、琐事,再加上纳九爷的酒量明显浅薄,浅浅的三两酒下肚,纳九爷口中的话已经变得颠三倒四,甚至把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唠叨了个没完。

    指点着相有豹的面孔,纳九爷口中喷出的酒气熏人欲醉:“小子……我知道你找上门来,就是为了我手里头这异兽图的残片!爷告诉你……门儿也没有!这异兽图的残片……这可是我那老闺女的嫁妆!我这老闺女命苦……摊上我这么个没正经的爹!要不然……四九城里,谁家姑娘天天得跟虫豸一起厮混啊……我那可怜的老闺女哟……”

    站起了身子,相有豹一边拿好话哄着几乎啥也没来得及吃、且已经醉得满嘴胡言乱语的纳九爷回房睡觉,一边悄悄地伸手抓过了斜放在桌边的蝇罩,轻轻地扣到了几乎纹丝未动的饭菜上……

第七章 斗蝎八法

    天刚蒙蒙亮,被宿醉扰得头疼的纳九爷,就被院子里传来的动静给吵醒了。睁开朦胧的睡眼,纳九爷支起身子侧耳听了好一会儿,却又再次朝着枕头上倒了下去,口中低声地咕哝着:“倒还真懂规矩。。。。。。”

    挥舞着柳枝子扫帚,相有豹仔仔细细地将整个四合院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堆放在墙角的一摞老城砖都挪了地方,一块块翻过面儿来,搬到了向阳的墙根边,再把那些老城砖下面积累的尘土清扫得干干净净。

    把柳枝子扫帚搁在了墙边,相有豹丝毫也没停顿,站在院子里宽敞些的地方拉开了架势,一板一眼地走起了趟泥步。

    与寻常练家子所走的趟泥步完全不同,相有豹脚下踩着的趟泥步完全没有那种行云流水般的顺畅与韵律美感,反倒怎么看都觉得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泥泞中挣扎一般,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再加上相有豹用怀中抱月式端着的双臂,那架势活脱脱就是一头邯郸学步的大猩猩,正在努力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人类。

    还没等相有豹按照往日的习惯走上八圈趟泥步,一声清脆的轻笑声,险些让相有豹脚下绊蒜,一头杵进四合院中的旱池子里。

    扭头看去,那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正编着自己那黑油油的大辫子,站在自己的屋子前瞟着自己,脸上的笑意却是怎样也掩藏不住。

    讪讪地收了架势,相有豹客客气气地朝着那姑娘点了点头:“师妹早!”

    也许是觉得自己方才不该笑话相有豹,又或许是觉着相有豹已经抢先做完了自己每天早上的打扫工作,那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三两下编好了自己的大辫子,却是没话找话般地朝着那些被相有豹搬动过的老城砖努了努嘴:“谁是你师妹啊?你瞎叫什么呢?我问你,谁叫你动那些个老城砖的?”

    扭头看了看自己刚刚在向阳的墙根下摆好的老城砖,相有豹抬手指了指原来堆放老城砖的位置:“师叔把老城砖放背阴的当口,那该是想去去老城砖里的火气、燥性,以后也好拿着给蝎子做冬宅。可要是老城砖已经生了青苔,那就说明老城砖里已经积了水汽。再不赶紧晒上几天,蝎子钻老城砖做的冬宅过冬时,身上就会长黑斑,还会拖尾巴。。。。。。”

    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朝着相有豹翻了个白眼:“你还能得不行?这老城砖都是三蒸三晒过的,就算是老城砖里积了水汽,给蝎子做冬宅之前放炕脚一暖就成!啥都不明白还跟这儿充大瓣蒜,还不赶紧的把那老城砖搬回去?!”

    抱起了双臂,相有豹眉头一挑,很有些不服般地朝着那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笑道:“哟。。。。。。这还成了我的不是了?火正门《养蝎八法》里面明明写着的——灶脚暖砖、瓦、瓷,火性略过矣。。。。。。”

    不等相有豹说完,那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猛地把刚刚编好的大辫子朝身后一甩,很是不服气地哼道:“那《养蝎八法》里还说了——以棉裹冬宅,取浅水置石其中,以润蝎之冬燥呢?”

    露出了一副诧异的模样,相有豹皱着眉头咕哝道:“《养蝎八法》里有这句?我怎么不知道?你。。。。。。不会是瞎蒙了来讹我的吧?”

    很是气恼地,那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轻轻地顿了顿脚:“谁有这闲心思大早上的来讹你啊?《养蝎八法》打小我爹就让我背全了,火正门里也只有我爹手里有《养蝎八法》的全篇!”

    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相有豹吞吞吐吐地说道:“师叔这儿有《养蝎八法》的全篇?不能吧。。。。。。以香油灯七盏、黄酒两盅布九宫之型,后面两句是什么?”

    高傲地微微扬起了下巴,那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颇有些不屑地应道:“于阳坡石畔诱蝎,取紫竹制捕蝎之器。。。。。。”

    “以蔑为笼、木次之、瓦、瓷更次之,后面是。。。。。。。。”

    “避光、避火,勿惊、勿扰。。。。。。”

    “负子不捕、绝巢不捕、原地三年不捕,然后。。。。。。”

    “取紫背、青钳、朱尾者为上品!”

    “我记得还有个说法,说的是蝎子要是拖尾了,要喂朱砂?”

    “哪有这么一说?!是喂丹砂混黑狗血!你师傅教你的时候你都想啥去了?!”

    “那斗蝎子的时候,盘尾蝎怎么开尾?”

    “上芰草逗啊!”

    “遇见玩家用龙骨配王不留行养出来的斗蝎咋办?”

    “你傻啊?用龙骨配王不留行养出来的蝎子一股子药味,俩钳子都直愣愣的杵着,瞧见这样的蝎子你还去斗?再说了,你就不能用行军散化水给你上的那斗蝎洗洗?”

    “噢。。。。。。那你叫什么?”

    “纳兰。。。。。。呀。。。。。。。”

    猛地飞红了面孔,一不留神说出了自己名字的纳兰看着一脸坏笑的相有豹,半是羞怯、半是恼怒地扭身回到了屋里,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朝着纳兰摔上的房门吐了吐舌头,奸计得逞的相有豹刚刚转过了身子,却看见趿拉着一双鞋的纳九爷正靠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怪笑着盯着自己。

    讨好地朝着纳九爷点了点头,相有豹没话找话般地朝纳九爷打着招呼:“师叔早啊!”

    怪笑一声,纳九爷趿拉着鞋子走到了院子中:“还早?再晚点的话,只怕你都能把《养蝎八法》的全篇,从我那傻闺女嘴里套出来了吧?你还真是你师傅的徒弟,旁的学会没学会不敢说,这脑瓜子里泛坏水的功夫肯定是学了十足了!”

    极有眼力地搬过了一把椅子放在了靠近旱池子的地方,相有豹讪笑着朝拉着长辈架势坐下的纳九爷说道:“这也就是跟师妹切磋一下侍候蝎子的手艺。。。。。。”

    嗤笑一声,纳九爷毫不客气地朝着哈腰站在自己身边的相有豹脑门上抬手一巴掌:“切磋侍候蝎子的手艺?行啊,那就先说说配点金石的方子吧?”

    不闪不避地受了纳九爷一巴掌,相有豹毫不迟疑地朝着纳九爷应道:“方子是师傅琢磨出来的,一共三十六味!这头一味。。。。。。”

    抬手打断了相有豹的讲述,纳九爷在刚刚照到了自己脸上的阳光下眯起了眼睛:“去我屋里取纸笔写下来!你师傅那点路数,旁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哼哼。。。。。。三十六味,这其中有用的最多不过六味!其他的,只怕是你师傅拿来唬人的幌子?不消说旁的,百年灶心土、冬至无根水,这两样糊弄人的玩意,有吧?实话告诉你,当年你师傅跟师叔一起唬人玩的时候,那还没你呢!”

    摆出了一副惊讶的嘴脸,相有豹讶异地叫嚷起来:“当年师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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