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前几步,九猴儿利索地打开了小院的院门,却是并不着急走进小院,反倒是站在院门口合掌拜了一拜,口中兀自念念有词地絮叨着:“来来往往的仙家、恋栈不去的魂灵,贸然叨扰,打搅勿怪!”
很有些好笑地看着九猴儿半真不假的喃喃祝祷,相有豹也不阻拦。只等到九猴儿念叨完了那些个祝祷话语之后,这才抢先走进了院子里,径直走到了那些堆在院子当中的杂物旁边。
也许是经过了日晒雨淋的缘故,那些堆在校园当中的杂物已然有了些朽坏的模样。几个空荡荡的破抽屉上,铜做的拉环已经生了一层铜绿。而几个半敞开着的木头箱子,也有了不少发霉的痕迹。
伸手捻起了扔在杂物堆上的那颗断成了两截的兽牙,相有豹只一看那兽牙上面雕刻的‘火正’二字,便是更加确认了这兽牙的来路。必定是火正门中某位前辈的物件。
把那断成了两截的兽牙符塞进了自己怀里,相有豹转头朝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九猴儿说道:“关了院门。把这些个家什摊开了仔细踅摸一遍,看看有什么扎眼的物件,我上屋里瞅瞅去!”
干脆地答应一声,九猴儿返身关上了院门,撸起了袖子便将那堆在一块儿的杂物分摊开来,仔仔细细地在那些杂物中翻找起来。
抬眼看了看小院中仅有的两间屋子。相有豹先是瞅了瞅那间巴掌大的灶房,这才朝着那间门框都叫拆了下来的正屋走去。
正屋不大,里外也就是拿着布帘子挡住了门户的两间房。外面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全都叫搬到了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迎门的墙面上,一张杨柳青的年画也不知道挂了几个年头。画上那金鲤鱼的颜色都黯淡得发灰,瞅着倒像是条长坏了形状的胖泥鳅。
伸出手指头挑开了那破得千疮百孔的门帘,里面那间屋子里的炕上铺着的炕席已经叫人揭走了,露出了积尘落土的土炕面。眼瞅着要过冬的时节,不少寻地方过冬的耗子显然是瞧上了这没人滋扰的地界,在炕角上打了好几个耗子洞。
许久没人落脚的地面上,原本铺着的青砖已经叫灰土盖得看不出模样。一串串耗子爪印、还有些个不知道啥玩意爬出来的痕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地面,怎么看都叫人觉着这就是一副破败到了头儿的模样。
正打量着这空荡荡的屋子,身后已然传来了九猴儿说话的声音:“师兄,院子里那些物件全都摊开来踅摸过了,什么扎眼的玩意都没有!估摸着这小院里都叫人扫清了不止一两回了,能拿着派上点用场的玩意全都叫弄走了。。。。。。。”
微微点了点头,相有豹刚打算转身出屋,眼睛却是在不经意中扫过了里屋屋角的一块地方。
整间屋子里,四处都已经布满了蛇虫鼠蚁爬动过的痕迹,可就是靠着屋角的一块四四方方的地界,落下的尘土却是平滑异常,就好像是那些满屋子折腾的蛇虫鼠蚁都刻意地避开了那块地盘一般?
伸手拽下了那块布满了窟窿眼的布帘子,相有豹微微一抖右臂,把片刻都不离身的那支钢刺捏在了手中,迈步走到了那透着些古怪的屋角位置旁。
蹲下身子拿那破门帘胡乱扫了扫地上积着的尘土,相有豹用手中那钢刺顺着地上铺着的青砖缝隙划拉了几下,轻轻地挑开了几块青砖。
凑在了相有豹的肩膀头旁边,九猴儿只一看那青砖底下露出来的石灰沫子,顿时惊讶地低声叫嚷起来:“嘿。。。。。。早听说四九城里的打行刀客,都有在自己屋里藏暗窖的门道,今儿还真是见识了?!师兄,这下面指定藏着什么古怪玩意呢!”
也不搭理九猴儿的话茬,相有豹一股脑地将墙角铺着的那些青砖全都撬了起来,再拿着那块破门帘扫开了青砖底下铺着的石灰,这才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喃喃自语着低声说道:“也难怪那些蛇虫鼠蚁都避开了这块地界——这下面居然还铺着一层硫磺?!九猴儿爷,去弄些水过来倒上!这位打行刀客倒还真是个防人防到了骨头里的主儿——硫磺粉里还掺和着熬过的硝药!这要是冒冒失失一把拉,这些玩意可是见风就着!”
扭头跑出了门外,九猴儿顺手抓了个破抽屉,从小院子里一口积着些雨水的破缸里胡乱舀了些已经有了怪味的脏水,一溜小跑着窜回了相有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水倒在了那些掺和了硝药的硫磺粉上。
看着浸水的硫磺粉飞快地变了颜色,相有豹轻轻用那破门帘拭去了稀泥般的硫磺粉,慢慢地将一个只有梳妆盒那么大的小木头箱子取了出来。
木箱子上只有个已经铜搭扣,却压根都没上锁。也许是为了防潮的缘故,沿着木箱子上的缝隙都被细细地抹了一层熬煮过的黄蜡。
轻轻用手中握着的尖刺剥去了那层黄蜡,相有豹先把那小木箱子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再从那缝隙中仔细看过了箱子里没安着其他的机关消息,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木箱。
木箱不大,里面存着的东西自然也不多。搁在最上面的是两把点红青钢的牛耳短刀,只看那鹿角刀把上泛着暗褐色油光的模样,再瞅瞅那刀刃上隐隐约约渗着暗红色的丝丝云纹,顿时就能明白这两件要人命的家什指定是有了年头的玩意,而且还是真见过血、取过命的凶器!
挪开了那两把点红青钢的牛耳短刀,下面是一副熟牛皮镶泡钉的护腕。伸手掂量着那护腕的分量,再捏捏那熟牛皮里硬邦邦戳着的十来条刀劈不断的薄钢片,这也就清楚这幅护腕也是当年那位打行刀客吃饭用的家伙!
打开最底下搁着的一个小油布包,相有豹只一看那油布包里裹着的玩意,顿时惊得跳了起来——那油布包里裹着的,竟然是一块异兽图的残片!
来不及多想什么,相有豹重新将那异兽图残片包进了油布包里,再将油布包与那两把点红青钢的牛耳尖刀和护腕一起塞回了木箱中,这才转头朝着九猴儿低声说道:“方才你打听这小院里住家情形的时候,露了自己身份没有?”
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九猴儿看着骤然端正了脸色的相有豹,很有些不适应地肃声应道:“没有!问了好几户人家,我都说我是坤爷手底下做堆儿市买卖的碎催,压根也没露火正门的底细!”
霍然站起了身子,相有豹一边将那木匣子捧在了手里,一边朝着九猴儿低叫道:“脚底下麻利些,赶紧回火正门里跟掌门报信,就说我找着了件要紧的玩意,请掌门和几位师叔闭门谢客!把后角门给我留着,一会儿我从后角门回去!”
心领神会地一点头,九猴儿从怀里摸出了小院院门上的锁头钥匙:“那师哥您自己锁上院门!既然这屋子里能找着这玩意,那没准还能踅摸出些旁的有用的物件!”
转悠着眼珠子,相有豹猛一伸手,拽住了撒腿就要朝着屋外跑的九猴儿:“出门的时候,捎带手的再打听打听,看看这小院子的房契是落在谁手里了?照旧别露了底细!”
“师哥,这您就放心吧!错不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仗义当年
关门闭户,外加着叫了好几个机灵的小徒弟隔着两丈远守在了屋外,纳九爷等人围在了桌边,各自摆弄着刚回到火正门堂口的相有豹放在桌子上的小木匣子里装着的物件。
两把点红青钢牛耳尖刀被胡千里捧在了手中,眯缝着眼睛看了好半天,到末了还拿手指甲在那鹿角刀柄上抠了抠、塞嘴里尝了尝,这才缓缓地吁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拿着那两把牛耳尖刀在手里头慢慢转起了刀花。
熟牛皮镶泡钉的护腕让佘家兄弟俩一人拿了一只戴在了自己手腕上,再扭着腕子朝桌子角上由轻到重地砸了十好几下,方才连连点头地将那护腕解了下来,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而那张包在了油布里的异兽图残片,则是被纳九爷当仁不让地捧在了手中,迎着窗户上透过来的光线左看右看,闹半天才拧着眉毛把那张并不算太大的异兽图残片放回了桌子上,却也是一言不发!
捧着那断成了两截的兽牙符,谢门神同样一声不吭,可眼眶子里的泪珠子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下来。。。。。。
站在桌边,相有豹来回打量着这些在一瞬间都变成了哑巴的长辈,好半天才朝着连连摇头叹息的纳九爷开口问道:“师叔,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您诸位怎么都不说话呀?”
重重地叹息一声,纳九爷抬眼看了看桌子旁站着的胡千里等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事儿。。。。。。原本想着,也就到我们这辈儿人知道,再加上我们也都会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不会再朝着晚辈耳朵里传!可。。。。。。人算总不如天算!几位师弟,这事由。。。。。。谁来说道说道?”
伸出粗大的巴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平日里可谓笨嘴拙舌的谢门神这会儿反倒是抢先低叫道:“这事由。。。。。。就我来说吧!甭管怎么说,当年斑爷对我也有大恩!旁人能忘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看着纳九爷等人全都是默默点头,谢门神把手里头捏着的那断成了两截的兽牙符朝着相有豹面前一递,闷着嗓门朝相有豹说道:“有豹,这事儿。。。。。。估摸着你师傅都没跟你提过——当年火正门里出了俩人尖子。一个就是你师傅,另一个。。。。。。就是这兽牙符的主人,斑德尚斑爷!真要是论着辈分计较,你师傅都得管斑爷叫一声师叔!”
接过了谢门神递过来的兽牙符,相有豹一边重新仔细打量着那断成了两截的兽牙符,一边疑惑地摇了摇头:“这位斑爷。。。。。。我还真没听我师傅提过!可要说这位斑爷是我火正门里的前辈,那我上回打听诸位师叔的时候,怎么就压根没听到过一点风声?”
指了指那断成了两截的兽牙,谢门神愤愤地闷哼了一声:“那是因为原来火正门里有些人。压根就不认斑德尚斑爷是火正门里的门徒!用得着人家的时候,恨不能跪下给斑爷磕头,等事儿一过,各样规矩立马就搬出来了!要不是当年帮着火正门里平了那件麻烦事的时候受了暗伤,就凭着斑爷的身手,等闲十来个人,斑爷瞧都不瞧一眼。。。。。。。”
端详着那兽牙符上像是被重物砸开的茬口,相有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了谢门神:“师叔。照着今儿九猴儿打听回来的消息,这位斑爷。。。。。。像是在打行里。也是出了名的刀客?!怎么还会跟咱火正门有这么些渊源?”
掰弄着粗大的手指头,谢门神一板一眼地朝着一脸疑惑神色的相有豹应道:“火正门里四大打行里,最出名的刀客有十三个,号称四九城打行十三太保!在这其中,斑德尚斑爷的字号稳稳当当排在前三!就斑爷惯用的这两把点红青钢牛耳尖刀,朝着两家打擂台的人家面前一搁。哪怕是天大的事儿,那也得先听着斑爷帮衬哪边,其他人才敢定主意!”
微微点了点头,胡千里把手中把玩着的两把点红青钢牛耳尖刀轻轻放到了桌子上,接着谢门神的话头说道:“当年斑德尚斑爷手里头伺候的是一只铁鹞子。也就因为铁鹞子野性足、难伺候,这才引得斑德尚斑爷跟咱火正门里常来常往的,跟不少火正门里的老人都听熟络。那时候火正门里有人贪钱多接应了个活儿,要替人伺候出一头能说一串八句吉祥话的八哥。钱收了,功夫也花了不少,可到了那八哥也没能学全说一串八句吉祥话!结果人家不乐意,请了不少外路的打行刀客上门找事。。。。。。那回要不是斑爷替火正门戳住了阵脚,只怕。。。。。。。”
伸手指点着那一副熟牛皮护腕,佘有道也是叹息着说道:“斑爷重义气,就因为那时候火正门里有伺候斗牛的师傅,拿着上好的熟牛皮给他做了副护腕,斑爷却不过这份人情,也就。。。。。。应下了那事儿!”
嘿嘿冷笑着,胡千里半闭着眼睛,很有些愤愤地低声笑道:“一副熟牛皮的护腕,外加上一群人连捧带挤兑,差不离就是逼着斑爷应承下了替火正门出头拔份儿!”
像是想起了当年旧事一般,谢门神的眼珠子都有些发红:“平日里一个个胸脯子拍得发紫、调门也一个赛一个的高,可真等着人家百十来号打行刀客杀上了门,火正门里归了包堆儿,也就十来个傻徒弟,外带着三两个直肠子的师傅拿着家什上去拼命!”
一把拽起了衣襟,谢门神指着肚子上裸露出来的一长条刀疤痕迹,愤愤地低声怒吼着:“就这一刀,要不是斑德尚斑爷替我拦了一家伙,只怕我当场就得叫人大开膛!胡师哥,您腰上捱的那一棍子,可是打得你这辈子都得支棱着腰子走道!两位佘师弟,你们俩那时候可是在炕上躺了小半年吧?还有纳师哥,您那腿。。。。。。”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腿。纳九爷苦笑着摇头叹息道:“我这运气就算是不错了!有豹,你该是见过你师傅身上那些个横七竖八的伤疤不是?差不离能有一多半,就是在这场火拼里面落下的!当年要不是你师傅玩了命的把我推开,只怕我就不是在大腿上留个疤瘌,少说也得少一条腿。。。。。。”
沉重的叹息声中,屋内的纳九爷等人就像是回想起了那场鲜血飞溅、惨叫四起的殴斗场面一般。纷纷沉默着低下了头。
伸手提起了桌上的茶壶,相有豹替纳九爷等人一一斟上了茶水,这才重新捏起了那断成了两截的兽牙符:“那这兽牙符。。。。。。又是怎么回事?”
冷笑一声,谢门神抬手朝着那断成了两截的兽牙符一指:“原本火正门里那些耍滑的家伙答应了斑德尚斑爷,只消是帮着火正门里平了这件事,往后斑德尚斑爷就算是火正门里的护法供奉!,就连这兽牙符都替斑爷预备下了!可只等着这事儿一完,那些耍滑的家伙立马就变了脸色,先是要叫斑德尚斑爷退出四九城里的打行。说是火正门里不能容背门另投的主儿!再又说要让斑爷从头走火正门里小徒弟拜师的规矩,先熬三年杂活儿再说!嘿嘿。。。。。。斑爷那是什么人?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啥花样没见识过?当着那些耍滑的家伙,斑爷一拳砸断了这兽牙符,当着诸人的面儿撂下了一句话。。。。。。”
像是发自肺腑的钦佩一般,纳九爷梗着嗓门接上了谢门神的话头:“就斑爷当年撂下的那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真真儿的——从今往后,火正门议事堂里要是没有斑德尚的一张椅子。那从此火正门里人就全都站着议事吧!”
猛一挑大拇哥,早把斑德尚的往事听得眉飞色舞的相有豹亮着嗓门叫道:“好汉子!这才真是四九城里的真爷们。恩怨分明,眼里不揉沙子!”
赞同地点了点头,纳九爷接茬说道:“也就从那之后,斑德尚斑爷见天儿来火正门里逛逛!当年火正门里那些偷奸耍滑的人也不敢说道什么,可私底下倒是四处跟人胡吣,说斑德尚斑爷是个空子。算不上火正门里当真的护法供奉!再后来。。。。。。也就是打从你师傅闹出来那场祸事之后,火正门卷堂大散,斑爷这才不见了人!可倒是真真儿的没想到。。。。。。当年那场面上抢到了异兽图残片的,斑爷也是其中一号!”
重重地拧着眉头,谢门神却是摇晃着脑袋说道:“师哥。我倒是觉着。。。。。。这事情不对!那些年常见斑爷的时候,我知道斑爷的日子过得挺节省的!平日里自己过日子沾些荤腥,差不离也就是一盘羊下水、猪头肉什么的,连酒都喝得少,攒下来的钱全都拿给了个把兄弟留下的遗腹子!要说斑爷都能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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