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短篇集- 第2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不知何时,近窗一面已用屏风隔了一付厢座,里面不知到底有多少食客,但听声调,显
然有女人在内。
  詹云听到了些什么突然将举起的酒碗放下沉思,脸上的神色有了几微的变化。
  花花太岁仍是清醒的,迷着红丝密布的醉眼盯着他。
  “女人!”花花太岁短着舌头低声说:“在下知……知道她们的……的底细。”
  “我知道,花非花罗秀秀,月华仙子冷翠华。”他剑眉锁得紧紧地:“这两个风尘艳姬
怎么也来了?邪门。”
  “老弟,这两朵花骄傲得很,带有刺,沾不得。”
  “在下所想的,不关风月事。”
  “那……”
  “想不起来了。”他神色又变得轻松起来:“姑娘家有了五七分才艺姿色,骄傲理所当
然。在下知道她们对瞧不上眼的,从不屑假以词色。但并不是不可征服的。”
  “你敢和我打赌吗?”花花太岁半真半假地问。
  “打什么赌?”
  “我赌你沾不上她们。”
  “她们?你以为我是捡垃圾的,有物就捡?”
  “就赌其中任何一个吧。”
  “赌什么彩头?”
  “这……”
  “你的一半珍宝,如何?”
  花花太岁先是脸色一变,接着阴阴一笑。
  “好,一言为定。”花花太岁借酒装呆胡乱答应。
  “一言为定。我要……”
  话未完,花花太岁放在桌上的右手一挥,抓住手边的酒壶拂出,一声轻响,一枚快得几
若电芒的梭子镖,直贯入酒壶,只露出两寸余长的梭尾。
  一名酒客已飞越窗外,飘落街心去了。
  “谢谢。”詹云注视着梭子镖的梭尾说:“这家伙是暗算我的。”
  “我知道。”花花太岁放下酒壶,指指梭尾:“要看看吗?老弟,是你的仇人?”
  “不必了,用这种镖的人很多,查不出什么来的。不过,显然有人和你老兄一样,嫌在
下碍事,要除之而后快,他差一点成功了。”
  食厅引起了阵骚动,骚动的原因并非为了有人暗杀,而是自雅座的屏风后面,出来了两
位美丽的妙龄女郎。
  “你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花花太岁说。
  “你是指这两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吗?”他指指即将越过桌旁走道的女郎:“抑或是指那
位行刺的凶手?”
  这两位女郎的确美得令人心跳,穿的大胆也令人惊讶。 薄的窄袖子罗衫,把高耸的酥
胸衬得更为惹火,走路起来水蛇腰夸张地款摆,简直就在诱人犯罪。粉面桃腮,那双水汪汪
的媚目,真的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两名膀宽腰圆的中年大汉,跟随在后,像是随从。
  “你知道我说的是凶手。”花花太岁的醉眼,焕发着特殊的光彩:“你的肚量也令人佩
服,毫无追究的意思。”
  “人都跑了,追究什么?反正下次……嗯……不对……”
  啪一声响,詹云的碗失手坠落桌面,酒泼在桌上,想撑桌站起,却失去了支撑的力道。
  同一瞬间,花花太岁大喝一声,将食桌掀起,杯盘酒菜齐飞,向扑来的两名中年大汉砸
去。
  两位美女郎则回身急抢,快速绝伦。
  詹云因食桌被掀倒,亦随之向下一仆。
  花花太岁身形倒飞而起,两起落便到了窗下,飞跃出窗一闪不见,完全没有醉态。
  两大汉为了避食桌,慢了一步,无法追上轻功超人的花花太岁。
  一位女郎抓住詹云的背领拖起,美丽动人的脸庞不再可爱了,将他向前一扔。
  折回的一名大汉接住行将失去知觉,浑身发软的詹云,扛上肩头领先向楼门走。
  另一大汉哼了一声,向惊惶失措的食客,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吼叫:“坐下来!不许走
动,就不会有人受伤。”
  两男两女在惊惶过度的食客们注视下,带了终于昏迷不醒的詹云,下楼扬长而去。
  近楼门的角落里,那一桌坐着一位英俊的年青书生,颇感兴趣地注视这突然发生的变
化,而且神态显得悠闲,大有隔岸观火的意味。
  四男女一走,书生也离座会账下楼。
  这是巷底的一座连进楼房,位于风化区的最末端,这附近没有门灯照耀,巷中昏黑,往
来的几乎全是不体面的人,你不用看我,我也用不着知道你是谁。
  二进的天井暗沉沉,一位黑衣警哨不时往复巡走。二楼的明窗灯影摇摇,但光度并不明
亮。
  这是一间相当洁净的卧房,而且是女人卧房,妆台有女人用的物品。榻上罗帐高挑,床
口坐着一位女郎。
  桌上点了一枝烛,烛火摇摇,一旁坐着另一位女郎,手里握有一根专用来揍人的皮鞭。
  那张原来该安置在床前面的长春凳,被移至床与桌的中间,派上了用场,一端顶靠在墙
壁上。
  詹云就被安置在凳上,赤上身背倚着墙,双手被拉开平张,分绑在左右墙间的两根大钉
上。双脚平伸捆住足踝,足后跟有一块大砖,把双足升高。膝部上面用绳索穿了一块厚木
板,粗绳连捆住凳面,下面设了绞棍。
  这与老虎凳差不多,只要绞动下面的绞棍,木板便会将双膝向下压,这滋味真不好受。
  他已经苏醒,但已没有抗拒的能力,原来背部的督脉,已被特殊的制脉手法所制法,身
柱失去控制,成了软绵绵的平常人。
  他脸上已经没有酒意,但也没有恐惧害怕的表情。
  “你完全清醒了吗?”坐在桌旁的美丽俏女郎笑问。
  “差不多。”他说,呼出一口长气。
  “那就好。你知道你的处境吗?”
  “当然,鞭子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老虎凳,第三步可能是分筋错骨,最后一步是活埋,
或者绑块大石头沉入河中腐烂。”
  “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坐在床口的女郎说。
  “听起来像是不错。”
  “本姑娘的条件十分优厚。”桌旁的女郎说:“只要你把楼狗官的藏珍处说出来,三一
三十一,你我三分均分,你不但免受痛苦,而且……”
  “而且,有你们陪在下上床。”他尖刻地说:“条件的确优厚……”
  “住口!你的口好脏。”坐在床口的女郎怒叫,站起脸罩寒霜:“该死的东西……”
  “别骂别骂。”他抢着接口:“你花非花罗秀秀从来就不嫌脏……”
  花非花气冲冲地抢近,俯下身抓住绞棍猛绞。
  他双膝徐徐下沉,脸上出现颊肉抽动的神色,身躯扭支,双手被吊拉着,无法脱离春
凳。
  “我警告你。”花非花停止绞动:“不要激怒我,我对你们这些臭男人是毫不容情
的。”
  “姓詹的,你愿意说吗?”持皮鞭的女郎走近问。她,正是江湖上艳名四播的月华仙子
冷翠华。
  “快死了这条心。”他沉静地说:“把我剐了,你们毫无获得珍宝的希望,我如果说出
藏珍处,痛苦是不会再受了,但会立即进入鬼门关。活着受苦,总比立即被杀灭口好得多。
冷姑娘,你的皮鞭可以抽下来了。”
  “我不信你受得了。”月华仙子冷笑,拂动着皮鞭:“铁打的金刚,也支持不了多少时
候。”
  上面是呼啸的皮鞭,下面是逐渐绞紧的压膝板,挨了百十下,詹云不但成了一个血人,
双脚也变了形。
  “你招不招?”月华仙子问,停止抽打。
  两个女人对血无动于衷,对詹云的痛苦毫不介意,心肠之硬,无以复加。
  詹云咬紧牙关,忍受无边的痛楚,肌肉反而逐渐放松,不再呈现被抽打时的反射性抽
动。
  他闭上双目,猛烈地咬着牙喘息。
  “这臭男人熬型的本事不错。”花非花放了绞棍站起:“叫人取碗盐来替他擦一擦,看
他还能熬多久?”
  “好,我去叫人取盐来。”月华仙子放下皮鞭说。
  拉开房门,门外站着手握摺扇的书生。
  月华仙子刚想喝叫,摺扇已闪电似的点在她的咽喉下,太快了,毫无闪避的机会,接着
耳门一震,被书生一掌劈昏了。
  书生的动作迅疾无比,抓住摇晃着要往下倒的月华仙子,拖至门旁放下。
  花非花正在检查压膝板是否松动,居然没听到任何可疑的声息。
  “我的天!”书生吃惊地叫:“你们这样对待他?”
  花非花大吃一惊,倏然转身,发觉书生站在她身后,相距不足三尺,伸手可及。她反应
超人,不假思索地伸右手,食中两指闪电似的点向书生的七坎大穴。
  “啪啪!”两记正反阴阳耳光,把花非花打得眼中星斗满天,哎一声尖叫,仰头向后急
退。但她的右手,却熟练地往腰带的罗帕掏。
  “卟”一声响,书生一脚踢中她的右小臂。
  “你想施放销魂香?省些劲吧。”书生冷冷地说:“你这妖女……你敢走?”
  花非花不但敢走,而且走得很快,快得像一阵风,撞开内间门闪入,溜之大吉。
  书生冲入内间,发现花非花已从明窗逃掉了,回身走近詹云,从大袖内取出一把短匕,
着手释放詹云。
  詹云许久许久方能活动双手,被皮鞭抽破肌肤的鞭痕已不再出血。
  “可怜!”书生惨然地说:“我以为你跌入温柔乡艳福不浅,岂知却吃足了苦头。”
  “你……”
  “不要说了,你走得动吗?”书生阻止他说话:“屋子共有男女九个人,已有八个躺下
了,但是否会有其他的人来,难以逆料,不早些走……”
  “在下的督脉,被太阴手所施的闭经手法所制。”他强打精神说:“尊驾必定可以解这
种禁制,用迫脉手法自阳关至神道共十穴下手,片刻可解。”
  “这……”
  “不便下手吗?”
  “在下可……可以试试。”
  “在下的双脚,在半个时辰之内无法行走。”
  “这……”书生神色迟疑,最后收了摺扇说:“好吧,好人做到底,给你一根拐杖……
我扛你走,把你送回客栈。”
  “在下感激不尽,容图后报。”
  詹云住的客房在第二进二楼,旅客甚多。书生把他送回之后,便告辞走了。
  他被书生扛在肩上送回,的确引起一阵骚动,店伙少不了前来问长问短,都被书生打发
掉了。
  三更已过,他开始用自己的双手推拿,满室都是药味,他的药功效出奇的好。
  门上传出叩声,他脸色一变,在被子下取出几枚斜开锋的洪武钱,脸上涌起无边杀气。
  “谁呀?”他高声问。
  “是我。”门外的回答声又低又轻。
  他神色一懈,呼出一口长气。
  “赶快回房,千万不可再来。”他急急地问。
  “可是,詹爷,我……我知道你……你受了伤……”
  “不要管我,快走,危险。”
  “这……”
  “快走!”他忍不住断然沉喝。
  门外站着一个幽灵似的小人影,从走廊后端退走,绕过转角处,廊灯朦胧。
  原来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娃娃,在一间客房前止步,悄悄推开房门闪入,正想掩门,身
后跟入的书生突然将小童向里一推,跟入掩上了房门。
  小童吃了一惊,正想张口呼叫,却被书生挟住掩住了嘴,挣扎不得。
  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老人,正惊骇地坐起,惊惶地注视着挟住小童的不速之客。
  书生走近木桌,将小童向床口一推,信手将灯火拨亮,眼中有困扰的神情。
  “小弟弟,不要叫嚷。”书生微笑着说:“你应该认识我。”
  “是……是的。”小童缩在床头发抖:“公子爷是……是将詹爷送……送回来的人。”
  “对,所以你不必怕我。”书生坐下说:“小弟弟,你姓什么?”
  “我……我姓蓝,叫蓝小亮。”
  “哦!床上那位老伯……”
  “老……老朽蓝……蓝福。”老人惶然答。
  “詹云是你们的什么人?”书生追问。
  “这……”蓝福欲言又止。
  “你们不要怕。”书生和气地说:“詹云被人家打得很惨,是我冒险把他救回来的,我
不知道他的为人,更不知道他为何与人结下生死大怨,如果我不了解他的为人,就无法帮助
他,你们希望我帮助他吗?”
  “这……这个……其实,老朽的确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姓詹。”
  “这就奇怪了,你们与他……”
  “事情是这样的。”蓝福似乎已有所决定:“老朽与小亮,是杭州凤凰山赵家的佃户,
去年赵家……”
  “且慢!”书生摇手阻止蓝福:“杭州凤凰山赵家,是不是五年前的六安州知州,因吏
部尚书赵南星罢官,愤挂冠报疾致仕的赵大人赵玉屏?”
  “是的。”
  “奇怪,你们……”
  “赵大人已在去年破家,破在杭州知府楼狗官手中,狗官是国贼魏忠贤的干门生……”
  “这个我知道。”
  “赵大人对破家的事并不在意,只是有几件四代家传的珍宝被楼狗官所吞……”蓝福似
乎气力已尽,猛烈地呛咳。
  “老人家,慢慢说,不要急。”书生温言劝慰:“把詹云与赵家的关系说给我听听,其
他不重要的事就不必提了。”
  在詹云的房中,又发生了意外。
  他除了躺在床上养伤之外,已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双膝受伤不轻,用拐杖行动也支
持不了片刻。这时如果有人入侵,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毫无希望。
  又响起了叩门声,再次令他心中发紧。
  “谁呀?”他问,右手扣牢了几枚金钱镖。
  “是我。程江。”外面的人低声答。
  “哦!程老兄。”他心中一宽:“有事吗?”
  “来看看你怎样了。”花花太岁说:“开门吧,妖女们不会来找你的。”
  “在下行……行动不便……”
  老江湖备有特殊的工具撬门,客房的门,只有简单的单门闩,费不了多少劲便可以撬
开。
  花花太岁开了门,刚将门推开,后脑便挨了一击,像死狗般随门冲入,仆伏在地像个死
人。
  进来一位腰悬朱漆酒葫芦,腹大如鼓的中年大胖子,腰带上插了一把连鞘狭锋刀,进门
用脚将昏倒的花花太岁拨开,信手掩上门向床前走来。
  “呵呵!游魂詹,认得我……”
  “你是醉贾王士珍。”詹云有气无力地说,扣金钱镖的右手搁在棉被外面:“我想,你
是来与在下谈买卖的人,三句话不离本行。”
  “对,在商言商,我醉贾是个童叟无欺的殷实商人,与在下交易有从无急言。”
  “阁下所要谈的交易,在下已经知道了。”
  “知道就好,以免多费唇舌。”
  “可惜,已经有人占了先。”詹云说:“利润是五五对分。阁下,你不至于要詹某一物
两卖吧?”
  “一物三卖也无妨。”醉贾抚腹大笑:“哈哈哈!我醉贾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做生
意只要有钱赚,买主多多益善。詹老弟,在下只你一句话,肯不肯?”
  “如果不肯,如何?”
  “那就是霸王项的事了。”醉贾装腔作势地说:“你是知道的,霸王项项虎是个非常非
常暴躁的人。”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满面虬须身材如铁塔的霸王项走了进来,左手挟着的霸王鞭重
量不少于三十斤。
  “对待服贴的人,我霸王项是相当温柔的。”霸王项的大嗓门像打雷:“顺我者生,逆
我者死。詹小子,你愿和谁谈交易?”
  “人无信不立。”詹云咬牙说:“在下已经和别人谈妥了,就不能失信。”
  “你和谁谈妥了?”醉贾狞笑着问。
  “这是秘密,恕难奉告。”詹云的态度十分固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