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_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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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楼_第二部分-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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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尸体已经腐化不堪,因为他已经死亡了太长时间,算算应该半年有余了吧?去年夏末,他被西尽愁甩入山涧,不懂水性的紫离毫无逃生的能力。然而他的尸体却恰巧被月摇光发现,月摇光知道他是紫星宫的护法,从尸体夺走他的手臂,把他掩埋入土。 
 
而现在,紫星宫的一行人,正是在月摇光的坦白下,才找到了紫星宫司火护法——紫离的尸体。欧阳扬音脱下斗篷,遮住紫离残破腐烂的身体,回头吩咐道:「先把他带回宫吧……」 
紫巽和月摇光约定的三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他们已经由杭州回到云南,等待着月摇光的出现,看他到底能使出什么办法让西尽愁现身。 
◆◇◆◇◆◇◆◇◆◇ 
当红叶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睡得有点头脑发昏的她,迷迷糊糊地从内屋走出来。时候尚早,店里没什么生意。山路边的一张酒桌旁,围坐着杨鹰、西尽愁、月摇光,水零儿四个人。 
「西大哥,摇光哥——」红叶见状立刻跑了过去。 
月摇光笑着摸了摸红叶的脑袋,有些不甘心地对西尽愁说道:「她竟然先叫你的名字,真是让我好受打击呢。」 
「照你这么说,红叶到现在还没有叫我,我是不是应该自卑到去自杀呢?」水零儿一手撑着下巴,抬眼望着红叶,撇撇嘴说道。 
「零、零儿姐!」红叶这才认出了水零儿,兴奋地一把把她抱住,「真没想到你也会来呢。」 
月摇光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日红岭小住几日的,而水零儿则毫无规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是,月摇光和水零儿同时来日红岭这种事情,还是十年来的头一次。 
「好!」红叶边说边卷起了袖子:「难得摇光哥和零儿姐都来了,就让我露两手,烧几个好菜给你们尝尝,保证让你们两个吃得都舍不得走。」 
「这么说来,真的好久没有吃到红叶做的菜了……对了,红叶你会不会『烧烤』啊?」水零儿一脸兴奋地站起来,握住了红叶的手。 
「怎么了?」红叶偏偏头,疑惑地问道。奇怪水零儿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哼哼哼哼,那么,帮我把这个烤了吧!」说着,水零儿又变戏法似的把紫离的断肢给掏了出来。 
「啊——」红叶一声尖叫,猛得向后一缩。 
「零儿!」杨鹰低声呵斥了一句,「把那个东西给我收起来!」 
「收起来就收起来嘛……」水零儿嘟哝着悻悻坐下,「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干嘛?」 
「那是什么啊,爹?」红叶心有余悸地问杨鹰。 
而水零儿却抢先答道:「蹄子,但是如果你想叫它爪子,我也不会反对。」反正在水零儿的心里,紫星宫的人都是畜牲。 
这个时候,西尽愁起身走到红叶身边,笑吟吟地问道:「做菜需要帮手吗?」 
「要啊,当然要。」红叶不客气地一把拽住了西尽愁的手。 
看着那小两口走进酒店,水零儿这才说道:「真没想到教主你这么容易就把红叶给嫁了,还嫁给一个浑身都是谜的男人——那个男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不来头,红叶喜欢他,就行了。」杨鹰无奈地笑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 
会主动提说帮忙做菜的西尽愁,其目的当然不只表面那么单纯。外面那两个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杨鹰到底又是什么教主?问杨鹰一定问不出什么,所以西尽愁干脆把目标放到红叶身上。 
「红叶啊,外面那两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假装不经意地提起,西尽愁一边洗菜一边向红叶打听。 
「是爹爹的朋友。虽然很奇怪,但都是很好的人。」红叶微笑着看着西尽愁,顿了顿,没来由地冒出一句,「……真的好快啊……」 
「什么?」西尽愁有些摸不着头脑。 
「时间啊。」红叶低下了头,乖巧地笑着说低声说,「你来日红岭已经一年了吧……想当初,连鸡毛都不会拔的你,现在竟然可以帮我烧菜了……变化还真大呢……」 
「别跟我提以前的事情……」西尽愁实在不愿回忆当初他拔鸡毛时的壮烈情景,搞得鸡飞狗跳不说,还差点把开水打翻,英勇挂彩呢。 
「一年的时间,真的是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呢……」红叶自言自语般低喃着,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我在想,你以前的熟人,会不会已经认不出你了……」红叶苦涩地笑着,肩膀耷拉了下来,但随即又抬眼直视着西尽愁问道,「西大哥,我在想,也许你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像……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以前的身份,而是日红岭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觉得……」 
「傻丫头。」西尽愁打断了红叶的话,不想听她说下去。 
「西大哥。」但是红叶却没有就此收口的打算,她执着地要继续那个话题,「……就像这样生活下去好不好?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放弃那些好不好,就像重生一样,重新活一次……这样,不行么?」 
不行么…… 
红叶的话在西尽愁耳边回响,西尽愁不说话,红叶也低头不语,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不是不行,是不敢。 
总有些事情是不敢抛掉的……但到底是什么事呢……却又想不起来……西尽愁一阵头疼,视线跟着晃动起来,到底是忘了什么事情……让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 
不同于云南的湿闷,初夏的杭州城,空气更加清新自然。 
荒废已久的岳府的庭院内,茂盛的树木遮天避日,花香弥漫。岳府里的陈设,自查封以后,就没有丝毫改动。一切都和十一年前一样,只有厚重的灰尘在提醒着岳凌楼,事情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中堂空空的神龛上没有宝剑,墙壁上的血污也已经变得乌黑,母亲死前无奈的苦苦哀求仿佛还停留在耳边: 
「老爷……放过凌楼吧,他是你的孩子啊……」 
岳凌楼的一生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 
岳府后花园如席的绿茵上,他不发一语地走着,身旁的洛少轩摇摇扇子,悠然地跟在他身后踱着步。去年初冬,洛少轩娶到了黎雪。正是新婚甜蜜的时候,他不陪着妻子,倒有闲情陪着岳凌楼大老远跑来杭州。虽然黎雪也抱怨了几句,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京城住得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回杭州?」洛少轩仿佛不经意地说道,「要知道你的仇家可不少,无论是天翔、紫星还是千鸿一派的人,多多少少都对你有些敌意。本来可以让他们以为你已经死了,不再追究,但你这样突然出现,就又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了……」 
岳凌楼只是风轻云淡地抿嘴一笑,走远了。 
上次的广州之行后,他本就打算回杭州天翔门。但后来,一是由于洛少轩的坚持,二是由于岳凌楼自己改变了主意,他们直接回到京城,这一住就是大半年。洛少轩的父亲对岳凌楼欢迎得不得了,对待这个亡友之子,就像是对待亲生儿子一样。 
在京城呆的这些时日,让岳凌楼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 
不知为何,这种温馨和幸福,总是分外让人觉得不安,害怕自己会沉浸在这种安稳平淡的日子里,忘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终于,岳凌楼提出了辞别。他要回杭州来,一定要回来。和南洋紫星宫人的那次意外相遇,让他坚定了这个决心。 
耿原修研究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南洋紫星的人要自己找寻的东西,那些缥缈的永生传说,一切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岳凌楼不知道,但他想要知道。无论是花狱火,还是紫星宫……这些东西都超越了一般常识。 
 
自己的父亲——岳闲,十一年前正是因为卷入其中,才会身败名裂。而洛家,正是十一年前跟岳闲一起负责这起花狱火走私案的另一方。洛家不愧是京城里专门从事花狱火一案的名门,他们已经研究这药物整整几十年了,虽然依旧无法解释花狱火究竟是怎样一种植物,也找不到根治的办法。但是,缓解病症的方法和经验,倒是积累了不少。 
托他们的福,在岳凌楼身体里盘踞了十年左右的花狱火之毒,这才终于得到了控制。即使离开花狱火整整一季,身体也不会出现红斑反应。洛少轩曾经叮嘱岳凌楼,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再碰花狱火,那会让你旧症复发,功亏一篑。 
那个时候的岳凌楼,轻轻点下了头,但是表情却非常不安,有些痛苦,又有些无奈。 
「少轩,你知不知道。半年前,当丘府被火烧毁的时候,我身边带着的花狱火自己燃烧了。」 
「自己燃烧?」洛少轩不解地皱起了眉。丘府被烧的时候,岳凌楼应该呆在兴和城里。那个离丘府足足半天路程的地方,怎么会受到波及呢? 
「当时,我带在身上的花狱火是丘然给我的。耿原修死后,为了不想让天翔门的追捕牵涉到丘家,那个姓『西』的把我带到黄泉巷去。临行时,丘然交给了我们一些花狱火。」稍稍顿了顿,吸气又说,「……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因为丘府私藏的花狱火燃烧了,所以我身边的花狱火也悉数被毁……它们是同根的,所以同生同灭。」 
同生同灭…… 
「听起来有些玄乎啊……」洛少轩淡淡应声,陷入了思考。也许岳凌楼给出的那个解释,就是最合适的说法也不一定,只要和『花狱火』扯上关系的事,再玄也不足为奇。这个结论是洛少轩的经验所得。 
「如果照这种说法推下去……你可以得到什么答案?」岳凌楼偏偏头,问洛少轩。 
「你想说什么?」洛少轩反问。 
「花狱火在我的血液里流淌了近十年。总会有这种感觉,觉得它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永远存在。也许有一天……它会在我体内燃烧起来……」 
因为同根生,所以生死相连…… 
「那种事怎么可能啊!」还不等岳凌楼说完,洛少轩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越来越诡秘,越来越沉重。居然连人体自燃都搞出来了,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会冒出什么东西来呢? 
看到洛少轩正想争辩的样子,岳凌楼淡淡一笑道:「我说着玩的,你那么认真干嘛?」 
「你若真是说着玩就好了……」洛少轩说着说着望向远方。 
岳凌楼顺着洛少轩的视线望去,一改刚才凝重的表情,笑嘻嘻地戏谑道:「啊,那个方向,不是北方吗?北方有佳人,移世而独立。你是不是在想小黎雪,别不承认……京城,佳人所在,一笑倾城,是不是?」 
「哈。」洛少轩鼻子哼了一声,「那丫头如果算是佳人的话,我就是东海龙王了。」 
「你别嘴硬。」岳凌楼皱了皱鼻子,甜甜地笑着,「我到现在依然很奇怪,你这又硬又毒的一张嘴,是怎么把黎雪给骗到手的?」 
「独门绝技,恕不外泄。」洛少轩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刚才,他真的有那么『一点』在想着黎雪,不过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一点,倒是和岳凌楼很像。 
「来这里走走,也算是了我一个心愿。接下来,我就要回天翔门了。你还要跟着?」 
「听你的话,好像是在撵我走啊……」洛少轩表情伤心地低声说。 
「殊途同归。」岳凌楼正色说出这四个字,随后解释道,「只要你还姓『洛』,我还姓『岳』。我们和花狱火就脱不了关系。我在野,你在朝,双管齐下,威力更盛。只是你不要忘了,今年七月,南洋紫星的人还要来广州的。」 
「忘不了的。」洛少轩笑笑道,「那么,今年七月,我在广州等你。」 
「随便你吧……」岳凌楼含糊地回了一句。他还没有考虑清楚自己要不要再去见南洋紫星宫的人呢。紫星宫那个盛产怪物的地方,和他们的交道还是越少越好。虽然岳凌楼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只要回忆起紫乾在中元节那天晚上对他说的话,他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和紫星宫纠缠不清了。 
正如岳凌楼自己讲过的一句话,他和紫星宫是『一段孽缘』。 
◆◇◆◇◆◇◆◇◆◇ 
送走洛少轩以后,岳凌楼径直来到天翔镖局——也就是天翔门西堂,昔日荆君祥统领的地方。荆君祥被贺峰所杀,其子荆希唯继承父业,统领镖局,但是势力一直受到贺峰的压制,抬不起头。岳凌楼这次回天翔门不去见门主贺峰,而是来到这个名不副实的『西堂』,就是看准了他们的反动。即使表面归顺,但是西堂中人骨子里,还是在排斥和厌恶着贺峰的,恨不得取而代之。 
「天、翔……」 
抬头看着那块巨大的金字牌匾,岳凌楼淡漠地念出了上面的两个大字。 
终于,还是回来了。 
虽然曾经嘴硬地说过,他对天翔门没有半点感情。但当真正站在天翔门朱红的大门口时,望着那昔日繁盛的残迹,对比今日的落寞,心里总不是滋味。这是他生长的地方,习武、学剑、轻功、识毒……每一样本领,都是天翔门教给他的。 
无论是爱是恨,那种强烈的感情,总会让人觉得很累很累。 
一年时间已经过去,岳凌楼已经看淡了很多事情。 
天翔镖局的外观华丽依旧,但跨进那个门槛后才会清楚地感到物是人非,冷清的操练场和冷清的院落,冷清的建筑和冷清的树木,没想到只是一年的时间,昔日威震中原的天翔门竟然落得现在这个惨淡的下场。 
岳凌楼径直穿过三扇红门,朝天翔的中心走去。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即使再今非昔比,没人把守这种事情,还是太奇怪了。岳凌楼狐疑地向四周张望,心神不宁地朝前走着,诡异的气氛不由得让他皱了皱眉。 
但就在他推开最后一扇朱门,跨过最后一道门槛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群情激愤——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再好不过。 
天翔镖局主楼『盛兴楼』的前堂和门庭,密得不可插针地挤满了人。人声嘈杂,震天的吼声几乎要吵聋岳凌楼的双耳。人群如沸水般不停涌动着,他们激烈地挥动着手臂和刀剑,吵着妖人不可不杀!同僚之仇不可不报!天翔之威不可不扬! 
所有的人都处在理智的边缘,他们的愤怒都达到了极限。前门主还在位的时候,天翔从来不曾受到过这样的污辱,从来不曾有人可以这样蔑视天翔,以前提起天翔两字,哪个不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在一年前天翔还处于鼎盛的时候,谁能想到天翔现在竟会遭到这样的惨变? 
天翔门剩余的人全都聚集在了一起,他们请愿要征讨云南,征讨北极教和月摇光。 
岳凌楼默默地站在那些人的身后,他的安静和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翔镖局楚南阳被北极杀手月摇光所杀一事,早就由云南传到了杭州。想必一向心高气傲的天翔门人,必定不服,要去报仇。但是,单凭一股血气能做什么事,这样一个势单力薄、岌岌可危的镖局,如果再兴师动众地征讨云南,对象还是那个如影子般,不知存不存在的『北极教』,后果当然是非常可怕的。 
激愤的镖局中人并没有注意到岳凌楼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头都朝着一个方向——盛兴楼的方向,而盛兴楼上站着的那个人,是现在天翔镖局里唯一可以作出决定的人。 
那人便是『荆希唯』,前西堂堂主荆君祥的独子。站在高楼上的荆希唯烦躁地锁紧双眉,他不过二十出头,但却跟随父亲经历了不少大场面,高挑的身材让站在楼上的他显得气势十足,黑发在颈窝处简单地系成一束,精明的眸子微微上挑,扫视着楼下的涌动的人群。 
此时,只要荆希唯说一句报仇,就没有人会退缩,大家都会抛出命地跟着他。但是,荆希唯说不出那两个字来,因为此时的『报仇』几乎等于『自取灭亡』。北极教绝非如今的天翔镖局对付得了的…… 
荆希唯干涩的嘴唇蠕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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