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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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再起-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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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不少吏员、衙役以及乡老、里正们,他们本就不想离开广州,所以民间的阻力很大”

    “他们不想走,想给鞑子当顺民,就拖着一群乡邻陪他们一起死?”

    人心为私,这些“基层公务员”不想背井离乡,命运操于人手,也不想治下百姓走得太多了,会引起清军不满,这些助力,反倒是成了阻力。

    陈凯冰冷的言语一出,当即便冷了场。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在这上面纠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有的人畏于背井离乡,有的人则倾向于听从那些自私的乡老、里正们的意见,难不成他还要进到城里挨家挨户的去劝说吗?

    陈凯,姓陈,名凯,字竟成,号虽说是还没起,但他可从没想过要号圣母!

    “人各有志,管不得这许多,如果鞑子不屠城,那自是最好,但若是屠城了,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至少,机会我给他们了。”

    不屠城是不可能的,这些硬要留在城里的百姓基本上是死定了。说罢,陈凯深吸了口气,便让丁有仪带着他的家眷们赶快到码头上去乘船,丁有仪大可以到那里去组织百姓、维持秩序,也算是公私两便。

    事实上,之所以陈凯会出现在此,就是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典吏,实在是他对于广州大屠杀中绝少有的深刻印象。他记得以前在论坛上有人发过,说是番禺县志记载:番禺典吏丁有仪夫妇被杀之后:“越日,所弃儿匍匐尸旁,犹吮其乳,过者无不泪下。”濒死婴儿出于本能,寻找死去母亲,吮吸尸体嘅,几咁惨不忍睹!

    这份记载的画面感太过强大,当时陈凯就曾被震慑得半晌没说出话来,所以直到此时此刻,听说小南门那里正在维持秩序的便是这个典吏,就立刻赶了过来。

    “陈知府厚爱,卑职铭感五内。但是,这是卑职的职责,县尊老大人将重任交于卑职,卑职就要将其妥善完成,才能不负托付。”

    丁有仪说罢,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后便要赶到城门处继续维持秩序、劝解百姓。可是就在这时,陈凯却一把拉住了他,继而对他言道:“你的办法已经没用了,还是看本官的吧。”

    话音方落,陈凯便大步上前。紧接着,从跟在他身旁的林德忠手里接过了一个铁皮喇叭,继而大喝道:“本官是漳州府知府陈凯,尔等听清楚了,一人携带多过一个包裹的物事,全坊连坐,不得登船!”

第一百七十二章 求活(四)() 
“本官就是在几年前杀进总镇府干掉潮州贼王车任重的陈凯,一人携带多过一个包裹的物事,全坊连坐,不得登船!”

    陈凯大喝一声,随即将铁皮喇叭交给了目瞪口呆中的丁有仪,随即大步登上了城墙。转瞬之后,西面的方向,大概是文明门那里,似乎也有类似的命令开始传达,或许更远的正南门和归德门同样如此。

    此时此刻,陈凯已经做出了榜样,丁有仪连忙做出了附和。果不其然,陈凯“手撕车任重”的赫赫威名还是吓到了不少百姓,当即便有不少开心翻找着一些有用的东西,重新打包带走。但是更多的,还是在于当同坊按照规定只携带着一个包裹的邻居们看过来,很多人就真的不好意思拖着整个坊巷都没办法登船了。

    短暂的停顿,接下来,当队列再次移动起来,行进的速度便远胜于方才。百姓们急匆匆的想要赶快离开这片险地,而路旁的狼藉,更加说明了他们的急切心情。

    滚滚南下的人流中,一个抱琴而来的中年男子自码头那里逆着人流而来,费了老大的气力才找到城墙上监督指挥人员的陈凯。

    邝露,串联此事,不便过多相见,此番只是过来与陈凯道别的,但是到了码头,却没有找到陈凯的人影子,待问了好些人才知道,原来陈凯一直就在城头上。

    陈凯自然知道邝露此来的目的,更知道当邝露回到海雪堂,会将收藏一一摆放在身旁,抱着那张唐代古琴“绿绮台”,最终绝食而死。

    交往月余,见过的面更是不过寥寥数次,但是邝露的洒脱性情却很是合陈凯的脾气,二人一旦相见,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可是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却是相顾无言。

    邝露知道陈凯的时间很紧,片刻之后,便说明了来意:“竟成贤弟,我这次是来拜别的。”这话说过了,邝露原本还打算说两句关于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来赞颂陈凯一番,但是话到嘴边,却又退了回去。反倒是他接下来的表现,却把陈凯看了个一愣。

    “这张绿绮台,本是武宗皇帝藏于豹房之物,是愚兄收藏中最为珍视的一件。今日,便赠予竟成,略表愚兄感佩之情。”

    说着,邝露就将环抱着的古琴往陈凯怀里塞,随即拱手一礼,便大步的朝着台阶走去。或许待他走回到了海雪堂左近,碰上了清军,也可以用身上的旁的什么物件,狂笑道:“此何物?可相戏耶?”

    褚色通体牛毛纹的琴身,细看去,龙池之处,隶书篆刻的绿绮台三字,蚕头燕尾、一波三折,正是文人浪漫、潇洒的完美诠释。

    轻抚着琴身,遥望邝露远去的背影,陈凯转过头,向林德忠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便沿着邝露离去的轨迹追了过去。林德忠本是山间猎户,后来在军中也多有历练,经历过盘陀岭之战的的独当一面,办事方面,陈凯向来放心。

    待他追上了已经抵近城门的邝露,直言道是陈凯有一份回礼要送与其人,但请邝露移步,紧接着突然错身一步,一个手刀便切在了中年男人的脖颈之上,后者的身子当即便是一软,直接倒在了林德忠的怀里。

    轿子早已准备好了,陈凯总觉得会有用到的时候,此间正好将邝露装了进去,随即运往了码头。

    这,不过是一个插曲。林德忠下了城墙,陈凯便将视线重新收了回来。时间不断的推移,距离天亮越来越近,陈凯很清楚,从现阶段施辉然那里传来的消息显示,天亮之时,当清军看清楚了西北方向城墙已经残破如斯之际,就是屠城的开始。而现在,就连半个时辰都已经不到了,留给陈凯的时间越来越少,可是正南门北面的拱北楼一带,一支庞大的车马队伍所持的火光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羽帅、张帅,信不信,拱北楼那边正在往这里赶的,是咱们亲爱的总督老大人?”

    陈凯此言一出,二人当即色变。杜永和是两广总督,广州是他的治所,自清军进入广州府境内开始,已逾十月,尤其是清军在八个月前第一次对广州城发起猛攻的时候,杜永和还带着众将奋力抵抗,现在陈凯却断定了杜永和会跑,二人不由得心生疑窦。可是没等他们将怀疑付诸于口,在远处,一声“总督跑了”的惊声尖叫,伴随着杜永和大旗出现在那些依旧排队等待着出城的百姓们的视线之中,便以着难以抑制的趋势扩散开来。

    “咱们能从施帅那里得到消息,杜制军一样可以从阳春伯那里预知到广州城失陷在即”

    陈凯稍作解释,二人的视线就已经转向了正南门的北面。与这些轻装上路的百姓不同,杜永和不光是将家眷都装上了马车,就连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家资也都没有落下什么,无不在亲兵、卫队的保护下,缓缓向南。

    除了杜永和,广州城内的巡抚衙门、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高级文官们也无不是与杜永和一般,做好了举家逃亡的准备。他们是广州城内的“主逃派”,如今紧紧地团结在杜永和这个两广总督的身旁。而他们的领导者,本也是武将出身,与那些“主战派”的武将们都有千丝万缕的旧情谊,自然也不会全然不做通知。但是,那却是在他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省得到时候被张月、李建捷们堵上了,连逃跑的机会也无。

    比之普通百姓,卫队和亲兵、家丁们虽然护卫着大批的家眷和财货,簇拥着这些马车南逃,但是军队就是军队,秩序井然。待大队车马越过了拱北楼,大队的家丁、亲兵们便冲了上来,开始驱散尚未进城的百姓。

    皮鞭、刀鞘、枪杆,这些见惯了阵仗的职业军人很清楚,他们的目的是疏通道路,若是见了血、杀了人,那场面就乱成了一团,后面的车马也很难快速通过。只要让这些堵着道路的贱民们知道疼了,背着包袱滚到路边上,目的就算是达成了,而这些就已经够了。

    挥舞着皮鞭、刀鞘和枪杆,呵斥怒骂。一声声的惨叫声、怒骂声、哭泣声中,焦急的等待着进城的百姓人潮当即便开始了被这股蛮横向大街两侧的街巷驱逐。

    原本凭坊巷为组织的百姓人群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混乱之中,可也就在这时,杜永和等人的车马队伍也见缝插针式的挤了进来,并且在不断的驱逐之下,向着正南门的方向前进。待到车马队伍抵近到城墙之下,百姓们也开始渐渐合拢,但是在那些持兵护卫在侧的亲兵、家丁们警惕的目光之下,却也不敢凑得太紧了。

    百姓被他们向两侧驱逐,也在不断的挤压着前方正在进入城门的队伍,人潮前涌,队伍陡然加速,不断有百姓被挤到了路旁,更有些跌倒在地的,很快就淹没在了一双双的大脚之下。秩序开始渐渐丧失,陈凯手里也没有太多的人马,只得放任着这些亲兵、家丁们如此施为。

    车马队伍缓缓通过正南门,张启贤懒得理会这个逃跑总督,干脆直接去了归德门那里准备守御事项。陈凯带着林德忠和蔡巧以及一众的亲兵下了城墙,正见到这一众怒气冲冲的官员,未待他开口,那个布政使大步上前,开口就要指责陈凯动摇城内百姓人心,却被杜永和一把给拦了下来。

    “陈知府于这危难之际,营救百姓,乃是高义。如今城破在即,本总督及众同僚要暂且离开广州城,以便继续主持广东一省之军政事务,也是为了更好的组织广东各部王师抗击虏师。既然,码头的事情是陈知府在主持,那么就请陈知府为我等准备船只。”

第一百七十三章 求活(五)() 
杜永和能屈能伸,一番话说下来,那布政使也立刻明白了过来。现在形势比人强,陈凯已经控制了新城和码头,显然是守卫新城的广州左卫和广州右卫都已经改换了门庭,甚至很可能就连吴文献和殷志荣也是如此。到了这个份上,他们想要离城,没有陈凯的批准,只怕是一艘船也弄不到,若是把陈凯惹急了,鼓动乱民,他们的身家性命、家眷家资,就得全都交代在这里。

    “杜制军是打算转进琼州府?”

    所谓琼州,即是海南岛。此言既出,杜永和的眼皮一跳,闪过了一丝惊异,却还是一口应了下来,并且再度提出了让陈凯为其安排船只的要求。

    “杜制军知道,下官是福建的地方官,在此组织百姓撤离,似乎是有些越权了”

    陈凯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话,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个。但是闻声而知雅意,杜永和听到这话,当即便表示了他可以立刻授权给陈凯,并且盖上两广总督的大印,来为陈凯组织百姓撤离的事情背书。

    “那就有劳杜制军了,待到功成身退,下官定会向朝廷上疏,为杜制军说明情况。”

    说到此处,陈凯话锋一转,随即指了指那些装运着大箱子的马车,对杜永和笑道:“杜制军,您看,下官这手里面也没有多少船,还要转运百姓,能分给您的,更是微乎其微,这么多库银,怕是装不上去吧。不如这样,这些库银就先暂存在下官这里,等您那边安稳了,下官再派人把库银物归原主,如何?”

    陈凯皱着眉头,显得很是为杜永和等人为难。然则这话一旦说出口,在场自杜永和以下的广东众高官当即色变。

    接下来,怒叱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众高官站在忠君爱国的道德制高点大力批驳陈凯强索库银的卑劣行径,凭着这副义正言辞的劲儿,不知情的只怕是第一时间就会认定了他们都是要与城偕亡的忠臣义士,而陈凯才是那个准备弃城而逃的懦夫。

    众人义愤填膺,但是看着林德忠和蔡巧等人无不是虎视眈眈在侧,却也只能停留在斥责的阶段,不敢在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对此,陈凯却是笑容以对,似乎不介意这些家伙的辱骂,脸皮端是一个厚实。待到众人发现他们这一拳拳不过是打在了棉花上面,毫无作用的时候,他才向一直冷眼旁观的杜永和笑道:“杜制军,下官估摸着马上就天亮了,您还继续犹豫吗?”

    一语既出,百口语塞,天亮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众高官脸色突变,尤其是那布政使更是险些没有软在了当场。唯有杜永和,总还算是个武人出身,砂锅大的拳头咔咔作响,当即就引得陈凯护卫在侧的那些亲兵们的敌意。

    然而,冲突尚未爆发,就像是上天瞧着此刻的剑拔弩张颇有些不顺眼的似的。在东方,永历四年十一月初二的第一缕阳光自地平线与黑云之间的缝隙处撒向大地,西北方向也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喊杀声,甚至就连城外的百姓似乎也开始发了疯的向城门用来。

    杜永和感受到了这份“温暖”,暴怒当即就泄了大半,死死盯着陈凯,仿佛要将其印在脑子之中,随即重重的点了点,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好,好,陈知府的买卖做得精明,本总督算是领教了。”

    说罢,杜永和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给”字,便立刻迎来了陈凯的恭维之声:“杜制军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尚且分得清轻重缓急,实乃国朝须得仰赖的能臣。下官能为杜制军分忧,能为各位上官分忧,实乃下官的荣幸。”

    交易达成,杜永和让人取来了笔墨纸砚,在一个亲兵的背上当着陈凯的面就开始书写任命,不光是组织百姓撤退,就连城内各部兵马的调动权限也要到了手,最后总督大印落下,便郑重其事的交给了陈凯。相对的,陈凯就着账册也写了一份暂存的收据,交到杜永和手里,作为日后领取库银的依据。

    亲兵、家丁以及卫队开始收缩回家眷的马车,剩下的马车则由陈凯派了人推进巷子之中,从旁路送往码头。

    陈凯以礼相送,杜永和则更是一再嘉勉陈凯,要求他再接再厉,尽可能多的拯救广州百姓脱离虏师的魔爪。二人之间,若是光听话语的内容,根本不似有什么矛盾的,但是听着那份语气,杜永和显然已是憋屈到了极致,一字一句的都是从嘣出来的,倒是陈凯却还是一一笑纳,全然无有半分不悦。

    杜永和的车马队伍渐渐远去,涌入城内的百姓也越来越多,陈凯眺望着杜永和的背影,不由得松了口大气,对身旁的林德忠和蔡巧二人言道:“杜永和急了,再绷着一会儿,哪怕一炷香的功夫,等到张月和李建捷那帮人赶过来了,到时候弄不好就连咱们的船都要赔进去几艘。”

    “还是参军看透了这厮色厉内荏的本性,否则换个旁人也未必敢有参军的魄力。”

    恭维的话说出,蔡巧便默不作声,恭恭敬敬的跟在陈凯的身侧,向着城墙上走去。不似蔡巧,林德忠是陈凯的亲信,他很清楚陈凯如此弄险,说到底还是此番长达半年的谋划,花费实在巨大,再加上后续的百姓安置问题,尤其是陈凯急需向他背后的郑氏集团证明他依旧在为加强本集团实力而努力,并非是为了什么外人的死活那么简单,所以他必须狠狠的宰上杜永和一把。

    当然,银子说是暂时存放的,这一点林德忠却是不担心,因为陈凯早前就告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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