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再起》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帝国再起- 第13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至于我嘛,明天开始要为咱们准备离开此地的行船。不过,咱们这一回,只坐兰溪人的船……”

    转天,陈凯一早就出了客栈。带着几个人,一路南下,直奔城南的码头。杭州一城,是个不规则的长方形,从南到北长,从东到西短,呈长条状,其中北面更宽,而南面则直抵到钱塘江。

    京杭大运河和钱塘江,一北一南,遥相而立。陈凯到时还早,随便找人问了问,便与一兰溪来的船主聊了起来。

    “过些天,我要乘船去衢州。不过,近来还是要继续访友的,所以约定了时日,须得在富阳上船。”

    富阳县在杭州府城西南,钱塘江的上游。船主没有多问,只是有了个彼此的默契,也就罢了。至于定钱什么的,陈凯这边还没有确定下来是什么时候出发,还要等到确定了行程日期再来与付。

    “对了,阁下即是兰溪人,可知兰溪才子李仙侣其人?”

    “沈郎去后难为句,婺女当头莫摘星,怎会不知?”

    提及此人,船主颇有些引以为傲。说来到也正常,兰溪,本就是以渔业、船运等与那江河交汇之所在有关的产业闻名。放在金华一府,比之府城、东阳等县,兰溪在文名上并不甚显眼,直到前些年出了个才子李仙侣,在八咏楼那处自南宋李清照题《咏八咏楼》后再无人敢再吟诗作联的所在作此一联,兰溪文事上的风头才算是有了与其他各县一较高下的名头。

    这是位当代闻人,本地文士中的翘楚,船主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诸如李仙侣出生时的异象、相士说文曲星下凡的话、从小就与众不同、长大了更是闻名当地之类的说法一股脑的就倒了出来,生怕陈凯以为他有所夸张似的。

    本地出了个名人,这本就是只得吹嘘的事情,放在古今中外,概莫如是。只是说到最后,船主似乎还很有些惋惜的样子,因为自从是金华之屠,那位兰溪才子就干脆不参加科举了。否则依他所见,考中状元也并非是不可想的。

    “是了,那位李十郎,如今却不叫这个名字了,改名为渔,似有些游戏人间的意思。”

    畅谈良久,似乎这船主早年也曾开蒙,只是仅限于开蒙,未曾深入罢了。那游戏人间,是他所想倒也还在其次,陈凯听到此处,恭维了句,便向那人问道:“想来,阁下与李仙侣,嗯,与李渔,乃是熟识?”

    “熟识不敢,他来杭州时倒是乘的我的船。”

    “那是在下有幸了。”点了点头,陈凯话锋一转,当即问道:“可否代为引荐一二?”

    “有何不可,只是他近来忙于家事,见与不见在下是说不算的。”

    李渔,初名仙侣,后改名渔,字谪凡,号笠翁。明末清初文学家、戏剧家、戏剧理论家、美学家。长期的从而积累了丰富的戏曲创作和演出经验,从而提出了较为完善的戏剧理论体系,被后世誉为“中国戏剧理论始祖”、“世界喜剧大师”、“东方莎士比亚”,同时其人是休闲文化的倡导者、文化产业的先行者,被列入世界文化名人之一。

    自从在院外听了那几句《牡丹亭》的唱词,陈凯当即便想到了此人,因为这个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街知巷闻起来,他的《笠翁十种曲》、《闲庭偶寄》以及《***》等作品自诞生以来便收获了极佳的反响,直至后世。而现在,这个人似乎还在为“卖赋为生”,同时为了家乡的官司而欠下的那屁股债而挠头呢吧。

    “阁下只管引荐,成与不成,必有一份心意,还望笑纳。”

    心意不心意的到不重要,船主很高兴如陈凯这般的外乡人能够对他家乡的才子有着如此的仰慕之情。更何况,就船主的眼力来看,陈凯似乎是个颇有些气魄的富商,如果陈凯与李渔相交甚欢的话,赠些财货,也正好缓解李渔如今的经济困境。于他,能够从中穿线,在二人间也是一份交情,或许会惠及将来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船主说干就干,当即便带着陈凯一行去寻李渔。李渔的家,距离此地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所幸,这个时代,老乡见老乡,还属于两眼泪汪汪的那种,同乡人在异地很是抱团,很多同在一地的外乡人之间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联络,陈凯算准了的就是这一点,自然有迹可循。

    临近午饭时分,抵达李家,那是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上书武林小筑四字,倒也有几分风雅。但看周遭,出入皆是粗布麻衣的平民,又怎能想象到这会是一个早已成名的才子的居所。

    敲开了房门,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乍看衣裳布料,似乎很有些清贫。陈凯表明了来意,妇人连忙将陈凯等人请了进来,便连忙回房。未及片刻,一个同样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拱手行礼,对于这慕名而来的人士倒还客气。

    此人即是李渔,一个四十岁才开始以写戏剧为生的剧作家,但却能够在接下来的十五年内以着每年一到三部的速度不断的诞生作品,成为炙手可热的戏剧家,不可谓不是一个传奇。

    初见了,陈凯未打算聊得太多,只是相谈了片刻,不知是从哪听到了一声肠鸣,见李渔面露尴尬,他旋即便将蔡巧叫了过来。

    “周围寻个像样些的酒楼,置办几席能吃的酒菜过来。”

第三十一章 魔鬼(上)() 
蔡巧领命而去,李渔则是连忙起身相拦,却又哪里有蔡巧的动作迅速。

    “哪有让客人破费的道理?”

    李渔已经招呼了家人去追,却被陈凯的其他随从拦下。见如此,陈凯便直言不讳道:“在下是在文庙听了本地的读书人说谪凡仁兄抵杭,特特的慕名来见。按道理,在下前来,谪凡仁兄破费,也是道理。只是此番来得急,我也未带礼物,自是更不好叫谪凡仁兄破费。所以,还请万勿推辞。”

    陈凯的话,未有直言,但是李渔却明白,他如今处境不佳,去岁因在乡兴修水利与生塘胡村一胡姓人家闹出了桩官司,因“胡姓刁诈,事不如愿,结讼中止”,迫不得已,卖了家乡的伊园,北上来杭。今岁初至,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日子过得拮据,尽管有友人接济,但却依旧是举步维艰,欲哭无泪。想来,陈凯是已经看出了他的处境,不过是借着没带礼物来缓解尴尬罢了。

    托明时房价低的福,到此尚有瓦遮头。想到此处,李渔反倒是更为不好意思了起来。对此,陈凯倒也权当是没看见,与李渔、与带路的船主攀谈起来,自兰溪至杭州的沿途风物,他的一些所见所闻,倒也是宾主尽欢。待过了一些时间,蔡巧带着几个提着食盒的小二赶来。

    “东家,酒和其他的菜色还需些时间。”

    “无妨,先吃着,不急。”

    李家的人在院子里搬了桌子,李渔、陈凯、船主以及李家的家人和陈凯、船主二人的随从,就算是家中女眷不便露面,不谈尊卑,一张桌子也是不够的。于是乎,李家的人连忙出门,找邻居借了两张桌子过来,才总算是勉强够用了。

    菜色被一一端上桌来,所见,不说菜式皆是本地名菜,价格不菲,只说那盛放菜色的器皿,就都不是什么便宜货。

    眼见于此,回想起陈凯的那句“能吃的”,光是李渔,就连那船主也面露尴尬。唯有陈凯,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却还是暗道蔡巧此人有眉眼,会办事儿。

    “不怕二位笑话,人说杭州名菜三十六,在下来此多时,却始终未能得见,今番终有幸品起一二,乃是借了二位仁兄的光了。”

    “不敢,不敢。”

    “谪凡说笑了。”

    宾主落座,酒也到了,行了一轮酒,他们便开始动筷。说来,正儿八经的名菜,其实也就是一道东坡肉,外加一道西湖醋鱼,实在是李渔所居之处,周遭没有什么知名酒家,勉强如此罢了。不过,文人聚会,品菜、饮酒,更少不了畅谈菜色、美酒的来历,亦可作佐餐之效。

    “东坡肉,顾名思义,乃是宋时东坡先生昔年在杭州为官时所创,如今已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

    有道是文章憎命达,苏轼的人生轨迹就是这样的一例。当年,三苏声名远播,本有望在朝中有所作为。至乌台诗案,苏轼遭贬,自此,苏轼在政坛的存在感下降,但是文章诗赋却几近臻化。

    由彼及此,五年前,金华之屠,李渔也曾写下过“髡尽狂奴发,来耕墓上田。屋留兵燹后,身活战场边。几处烽烟熄,谁家骨肉全?借人聊慰己,且过太平年”这样的文字。如此看来,若非那场“婺城攻陷西南角,三日人头如雨落”的天崩地裂,一心只求科场功名的李仙侣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李渔。

    “这东坡肉,在下倒是听说过,只是未尝一试。”

    “那却是要多尝尝。”

    说起来,很多这时候极少见的东西,在后世的那般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大多不复那般难以触及。比如这东坡肉,做法在网络上其实都是随手可寻的,尤其是这道菜还是存在着历史渊源的,就更是连出处都有着太多的记载和探究,倒是放在此时能够触及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段时间,李渔由于家中拮据,青菜豆腐都已经只能是勉强糊口了,更莫说是下馆子、品名菜了。此刻,陈凯热心的讲解着,肉香四溢,李渔对陈凯的知识渊博盛赞了一番,倒也不客气,夹了一块入口,方形的东坡肉味醇汁浓,酥烂但不腻口,实是难得的美食。

    “比之这东坡肉,西湖醋鱼,却是宋时名厨宋五嫂所创,算来比东坡肉也少不了多久的年份……其实,这菜很多杭州本地人都会做,方法,余倒是有闻,说是最好先在清水中饿一二天,除去泥土味。但是那其中配料比例、手法等事,又各有诀窍,并非什么人都能做好的。”

    讲过了那东坡肉,陈凯又恬不知耻的在这两个远比他来杭州时日更久的浙江人面前大谈起了西湖醋鱼的做法,全然是一副老饕的架势,好像来了这几日,陈凯什么也没干,光顾着吃了似的。

    事实上,吃,陈凯还真是顾不上。这些,蔡巧都是看在眼里的,此刻见陈凯对着这两个浙江人侃侃而谈,也只当是他南下时听来的,便不做深思。

    陈凯细细说罢,李渔等人早已是佩服之至。由此及彼,天知道陈凯的脑子里还存着多少这类的知识,必是个吃过见过的人物。

    其实说起来,陈凯是托了时代的福而已,对于这个时代的细节,却是所知寥寥。单说这菜名为西湖醋鱼,但其实际上并非是来自于西湖,仅仅是做法而已。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西湖左近已经为杭州驻防八旗所据,用以养马——杭州驻防八旗四千余众,光是带到此地的马匹就有上万匹之巨,这些马匹全部都养在西湖之畔,原本的西湖盛景,杨桃被驻防八旗大肆砍伐,地上、湖中也多有马匹的粪便,日以继夜,已有三载,就连湖水如今不复清澈,被那哪怕每马一日一便也不下一千万滩的马粪所淹没,泡出了臭河沟子都未必有的滋味。

    八旗军是不讲道理的,况且交浅言深是为大忌,此间,谁也没有多上这句嘴,仅仅是吃着假以西湖醋鱼之名的“钱塘江醋鱼”或是“杭州湾醋鱼”,亦或是其他的什么的冒牌货。

    推杯换盏间,饭便吃过了,陈凯和船主告辞而去,估计剩下的也足够李渔一家改善个几日的伙食了。离开了李渔家,陈凯送了一份心意于那船主,并且约定了乘船的事情,只是具体时间依旧不能确认——陈凯又交个了新朋友,或许时日上还有继续向后拖也是说不定的。

    回了客栈,邝露那边进展倒是不错,已经有了几个相熟的读书人,很是唱和了一番。其实若是邝露能用其本名相交,如今当已是在杭州文人的小圈子里传开了。奈何他们是秘密行动,且邝露的身份特殊,化名是不可避免的。

    陈凯还在筹划着下一步的方案,道宗那边的消息依旧不好,他们初来杭州城打算捞的那个人是被清廷看管的,虽非牢狱,但是禁足何处却也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探查到的。

第三十二章 魔鬼(下)() 
待到了第二天一早,陈凯又巴巴的跑去了李渔家。这是昨日约定的,因为有些文事上的东西,陈凯还要向李渔请教,而他又并非准备在杭州常住,所以不可避免的要频繁造访。

    此举,李渔的家人倒是欣喜的,因为陈凯是不会空手来的。只是李渔,每每与陈凯有所交集,他就越会自感现阶段的生活水平之低下,而且这种心态是越来越严重的,严重到了几天的功夫,他就已经有些无法容忍了的地步。

    数日后,已近月底,陈凯时隔一日的又一次的造访。聊了片刻诗词方面的东西,陈凯便提及了昨日听了一曲《牡丹亭》,偶有所感,觉得李渔的才华在于诗词,又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若能在这方面上下功夫的话,未必不能成为又一个汤显祖。

    汤显祖生活于明中后期,文名极盛,他的作品在经过了时间的发酵后也普遍性的为普罗大众们所传颂。陈凯由此一比,李渔自是谦虚再三。不过,对于诗词文学上的才能,始终是他此生最为骄傲,或者说是依仗的,而陈凯的话,则已经把他的心思勾了起来。

    “不瞒复甫,愚兄近来确是写有一传奇。”

    “可否一观?”

    先是截胡了义子的代称来作为号,现在连假名的表字都要用陈永华的,陈凯的无耻可谓是登峰造极。此刻一听李渔已经写了篇传奇,激动由内而外,毫无掩饰,看在李渔的眼中亦是费外欣喜,欣喜于知音难求,哪怕是这个知音与他的水平差距实在良多。

    “自无甚不可。”

    说罢,李渔便从书架上找出了一本书册来,双手递在陈凯的手上。然则看到书册的名字,陈凯胸中的激荡更甚,甚至到了不加以压制就显得有些太过了的程度。

    “怜香伴,这名字,有些意思。”

    打开书册,文字铺面而来:真色何曾忌色,真才始解怜才。物非同类自相猜,理本如斯奚怪。奇妒虽输女子,痴情也让裙钗。转将妒痞作情胎,不是寻常痴派。

    看到此处,陈凯已然不疑有他。接下来,细细品读,破题、婚始、僦居、斋访,直至那“洞房幽敞,鸳鸯锦褥芙蓉被,水波纹簟销金帐。左玉软,右香温,中情畅。双双早办熊罴襁,明年此际珠生蚌,看一对麒麟降”。

    看罢,已是天光昏黄,陈凯尤有意犹未尽之色。抬首,见李渔目带期寄,似是正渴盼着陈凯的点评,他旋即起身,一礼到底。

    “此才,终不让那汤临川。在下有意出银两千两,助谪凡创办戏班,将此戏、将谪凡于戏曲之才华显于世人。”。。

    两千两白银意味着什么,若假以养兵,不过四五十兵一年的本色、折色以及赏赐的日常维护花费,这里面还没有计算武器、粮食等方面的花销,更别说是诸如安家费、出征、功赏之类的花费,那句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是从来没有错的。

    这两千两银子对于军队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平民百姓来说,却是一笔难得的巨款。李渔如今生活拮据,靠着朋友接济,尚且须得卖赋糊口。这期间,在杭城的大街小巷、戏馆、书铺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身影,他在不断接触、不断观察、不断了解中发现,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从豪绅士大夫到一般市民,对戏剧、小说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才萌生了写此怜香伴一传奇的念头,并且付之于行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