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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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7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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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到朝廷,议论纷纷。

郑朗却大恶,立发诏书,从成都府路抽税钱十万缗、布帛十万匹,让孙构募壮勇,将其三部族灭。是族灭,非是降伏。

富弼道:“行知,如今朝廷已多事矣。”

郑朗道:“彦国,君不怕渝州再生一侬智高,南诏故事重演乎?”

一句,几乎所有准备反对的大臣一起自动闭嘴。

李王梁三家,没有侬智高势力大,可不能小视。每一家皆有户几千家,还聚集了大量亡命之徒,每人皆可以轻易的聚兵千数,若是三家合在一起,未必能动荡整个巴蜀,但足以让渝州翻天覆地。

那么事情就大条了。

没有那么严重,其实郑朗气愤乃是因为民族情节,看不惯一些南方土蛮将汉人当成猪猡。

三月,渝州准备妥当,二人给了钱帛,让渝州豪杜安行募得千名勇士前去袭击。孙熊二亲自督师官军与黔中兵击其后。杜梁交战,不利,熊本再率官员杀到,当场斩杀梁承秀。李王二人率余众保黑崖岭,熊本率黔兵从小道抄到黑崖岭,夜躁而进,李王二人再败,慌乱之中,李光吉坠崖而死。王兖自缚投降。

郑朗不准,命孙构将王兖与其帮凶,以及投往三部为非作歹的罪犯全部斩杀。对这片地区,朝廷不是凶残,是太软了,缺少了震慑力。再拨钱帛三十万,大修道路,兴办学校水利,以其地建为南平军,分设隆化南州二县。以孙构功加直昭文馆南平军知军。释放汉奴,前后择出来汉户达到一千多户,各分其地,立法,用南平军作为尖刀插入江南。若是有蛮首不服,或者象以前那样继续作歹,私役汉奴,杀无赦。

夔峡四路其实不难对付,就是琐碎,山多林茂,各个蛮部就象虱子一样,叮一口不伤大雅,捉住了也能从容杀死,就是捉起来十分麻烦。朝廷主要目光还是集中在西北。

梁氏得到契丹承诺,三十万契丹大军亮瞎她的眼睛。没有直接进攻罗兀城,而是围攻顺宁寨,在保安军的西北,金汤城如同尖刀插入保安军,使保安军与大顺城不能连为一线,让宋朝如鲠在喉。顺宁寨同样如此,在金汤城东北十五里处,它的存在,让金汤城也不能与横山连为一线,让西夏寝食不安。

夏骑万余于壕沟外围困顺宁寨,知保安军景泰之子景思立不审众寡,督诸将出战,遇伏皆败。围数日,人心危惧。城中一娼妓李氏知道许多梁氏阴事,自请退敌,登上陴城掀衣抗骂,尽发梁氏隐私。城下西夏人丛射,兵士用盾牌保护李氏,莫能中,李氏越揭其丑。西夏兵士无所谓了,权当听一个妓子在说自家太后的八卦,可诸将不敢听下去,害怕梁氏派人将他们杀掉,杀人灭口,托缺粮,狼狈的撤走。

消息到了京城,赵顼叹道:“虽撤,我朝也丑也。”

不停的摇头。

实际西夏进攻顺宁寨,乃是想声东击西,也只是围点打援,围而不攻。

怎么办呢,去年那么多人马,都没有拿下庆州一个象样的大寨堡,泾原路那边更是一个长了铁毛的铁刺猬。还有秦州,不过哪里的地形与宋朝在罗兀城一样,缺少厚度,东边是宋朝,西边是吐蕃,骚扰可以,真正威胁并不大。只能从顺宁寨下手。

顺宁寨没有得逞,正式对抚宁寨发起进攻。

这时,宋军一个短板暴露出来。

那就是军队数量。

宋朝给种谔两万军队,不少了。若是用来驻守绥州,自怀宁寨、黑水堡到大里河,再到绥州城,还有嵬名山族人相助,力量十分可观。即便西夏出动十万人马,皆不能得逞。

然而经营抚宁寨、永乐城与罗兀城以及其他四寨,使战线自大里河一直拉到银州眼皮底下,再蔓延到东北黄河,连接麟州,战线长度增加六七百里,道路又不大好走,兵力渐渐分散,防御强度下降。还有要命的一条,一个寨堡修建,若不发上万的民夫过来,最少得几月才能完工。此时大将燕达正在修罗兀城,赵璞率兵冒着一把春雪修抚宁寨。种谔自己不得不驻扎在绥州城总指挥,而折继世、高永能等名将又驻扎在绥州城外东北新占领的西夏细浮图寨。

若是抚宁寨修好了,有城墙可以据守,形势还要好一点,关建此时抚宁寨仅是一个墙基,无险可据。梁乙埋聚集十二监军司兵,向抚宁寨发起进攻。不知道多少兵力,漫山遍野,蜂拥而来。

种谔在绥州闻之,茫然失措,欲召燕达前去营救,然而双方兵力相差太大,即便燕达十分勇猛,也不能弥补,前去营救还是送死的。然不救,赵璞军必大败,一时战怖不能下笔,边上的顾转运判官李南公更是遥望北方,涕泗不已。激战不久,虽宋军给予西夏人重创,因为无兵来援,才建了一小半的抚宁寨失守,一千余宋军多覆没,同时还失失了数门火炮。不过这玩意儿给西夏人也不管用,没有炮弹,仅能当成一个昂贵的铜器。

抚宁寨失,正在修建永乐城的宋军不得不渡过无定河,撤到罗兀城。梁乙埋押着抚宁寨战俘都头崔达来罗兀城下喊降,崔达来到城下,大声喊道:“贼少,粮且尽,将去,宜坚守。”

还没喊完,梁乙埋愤怒地让人将他拉回来,剁成肉酱。然后围攻罗兀城,罗兀城已经修建大半,并且拥有大量守城武器,数攻不下。

直到这时,君臣一起放掉幻想。

七寨战略意义皆很重要,但有了战略意义,得有一个前提,得占下来。占不下来,再重要还是等于是一场空。然而之前西夏人被宋朝军队杀得真正望风而逃,即便赵顼在京城,都有了轻敌之心,况且前线的种谔。

郭逵也反对种谔的激进之举,与郑朗一样的想法,虽有战略意义,战线太长了,供给又十分不方便,能攻下来,但守不住,出兵罗兀城意义不大,倒是马户川与立赏平两战很不错,若那时见好就收,功德圆满了。强占罗兀城不是圆满,而是太满了。

在正月屡屡大捷之下,郭逵能说服谁?

不好的消息用快脚递飞速传到京城,赵顼终于屈服,下诏从罗兀城撤军。燕达带着守卒掩护辎重向南方撤离,梁乙埋一路伏击,撤到绥州城,几乎所有辎重一起丢失,仅有十几门火炮与神臂弓拼命地带了回来。

罗兀城失守,银州西夏大将香崖又率数万大军争荒堆寨,荒堆寨与三泉诸寨相连,在黄河西侧,荒堆离夏界最近,仅十里地。庆州指使王文谅带兵反击,寡不敌从,退回半建好的荒堆寨,向麟州求援。麟府都监王文郁率大军至,香崖伏兵吐浑河(秃尾河)侧以待,战不胜。夜里派人持剑诈降,王文郁将计就计,许之。第二天与约降人偕行,半路上,崖部忽然鼓躁而起,王文郁部下早有准备,纵兵奋击,一路向西追击了二十多里。香崖部下大将泥首等两千余兵士,不得己,向宋朝投降。

至此,罗兀城战役结束。荒堆寨虽然保住,罗兀城的丢失,仍象一把刀子插在麟州到达绥州的通道上,不过绥州也象一把刀子插在银夏之间,随时对银夏发起进攻。再次形成一个犬牙交错之势。有功赏,有过罚,种谔坐陷抚宁寨,责授汝州团练使,潭州安置。韩绛坐兴师败衄,以本官知邓州。

但并没有多少大臣弹劾。

最后强守罗兀城,又兴七寨,造成兵败,然多次战役,宋军以少胜多,表现出色,西夏伤亡率足足比宋朝高出三倍有余。并且这一战造成罗兀城方圆三百里庐井焚弃,老少流离,将银州东南整整打废了。并且屡屡大败,特别是葫芦川大败,再加上宋朝绝对岁赐,断其互市,西夏渐渐困乏。

有过,也有功。

对此,郑朗很少发言,虽未得到罗兀城,宋朝除了一些经济损失外,兵力损失并不重,权当是实战练兵。而且从这一战,郑朗也学到很多东西。也打掉了前线将士轻敌之心。

五月,种诊于前线施反间计。

西夏大臣罔萌讹、韩道喜与梁乙埋不和,皆是汉人,罔萌讹那个罔乃是西夏的一个汉姓。环州种诊派人扬言,若能擒罔韩者,给予重赏。消息放出后,韩道喜与罔萌讹对梁乙埋产生疑心,认为梁乙埋会借刀杀人,借宋人的手将自己二人除去。国中疑贰。国家重臣失和,与宋朝交战屡不利,梁氏终于低下骄傲的脑袋,派使来求和。种诊许以和好,梁氏又派人说,请求朝廷先降问罪诏书,方敢以谢罪状表上。

诚意十足。

吴充说道:“如此,也可。”

郑朗大笑:“冲卿,你怎么将西夏人的话当真,难道我朝上当上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郑公,何意?”

“不用多操心,看他们表演。”郑朗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是未插手。实际郑朗若是点醒,或者进谏朝廷向罗兀城增兵,未必会失守,可那样,罗兀城可能变成第二个永乐城战役,或者变成旷日持久的僵持战,那一样,郑朗都不想。

这一切,只是为了两个字,河湟。

两国战事暂时平息,大臣们又将视线转移到秦州,让他们所逼,王韶不得不变了一个魔术,将几千顷耕地变成一顷。

第八百七十章 河湟(三)

王韶前去秦州,图的就是河湟。

这很不容易的,自秦州到岷州、阶州以西,以前皆属于中国领土,可自唐朝末落,吐蕃占有再崩溃后,这一带蕃羌混杂,各族都有各族的武装势力,宋朝一直未收回来,想要征服,王韶所能动用的兵力仅是秦凤一路兵力,兵力少!也就是王韶一旦征服时,必须保持场场以少胜多,还要是大捷,才能实现这一目标。

其次就是财政。

朝廷可以拨款,但从朝廷拨款太难了,还没有动手呢,朝堂就议论纷纷。必须手中得有一些钱帛。再者,是征服,非是击败,必须恩威并用,除了武力手段,还得要收买。收买就得花钱,这些钱甚至花得不明不白,不能公开,又得手中有钱,才能从小金库里挪用。

于是有了市易有了营田。

开始申请时,朝廷同意。以为是郑朗那种市易营田,包括李师中。

但实施时王韶做得太狠,李师中反对,其中就有营田一项,为从极短的时间内得到大笔财帛,于是自渭州南部到秦州大肆开垦,原来也有,韩琦学习郑朗开垦了一批营田,随后又交给蕃户或者弓箭手。韩琦离开后,文彦博接手,无为而治,便没有再动了。另外甘谷城与通渭堡的矗立,也使得宋朝势力范围笼罩到秦州西北,又使王韶得到一批营田。

不过为了极短时间内能敛财,必须将原有的一些弓箭手田侵吞。

弓箭手也就是当地的一些汉蕃户民兵,冬天训练,有时候战争到来时,当成救火兵士前去支援。但郑朗发起改制后,包括壮丁、弓箭手等在内,力役下降,甚至战争到来时,与正规兵士一样的待遇与赏赐。平时免其税赋,又有一些补贴,王韶认为再赐大量的田地,是过了的。于其这样,不如将他们编入乡兵行列,还能增加缘边的军队厚度。

因此在营田过程里将一些弓箭手田也侵占了。

与郑朗改革遭遇的种种困难一样,人们往往不看总账,也不看进的,只看出的,导致一些弓箭手不满。

李师中调到舒州,文彦博与冯京仍然与台谏官员合力攻击王韶,以为欺罔生事。同时向宝与王韶这对好友反目成仇,说王韶招惹托硕族连生羌扰边,使秦州动荡。

赵顼只好下旨,以李若愚等体量,令窦舜卿打量,前去查看营田事。

窦舜卿与王韶是什么关系,再说窦舜卿此时知秦州,他同样想开边立功,能说么?至于宦官李若愚,可别忘了,此时秦州还有一个大佬与王韶合穿一条裤子,高遵裕。高遵裕也许不算什么,后面呢?高滔滔。李若愚敢实话实说?难道以后不想回皇宫了?

两人查了查,上书禀报,秦州是有营田,一顷。

奏报到了京城,虽郑朗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直哆嗦。

几乎所有君臣让这个一顷雷得嘴中要喷白沫。

营田面积有多大,自后世华亭到庄浪南部,通渭东部,包括秦安、甘谷、天水、张家川等所有地区,当然这么广大地区不可能都是荒地,但也不可能只能开垦出一顷营田。

诸臣不服,朝廷又让沈起去查。

选对了主,沈起乃是王安石亲信大臣,而且是一个不怕事多,就怕事不多,喜欢开边的主。

沈起就在庆州,接到诏书很快去了秦州,下去查了查,将情况汇报,说不错,只有一顷多营田,并且这一顷多营田还与当地几个蕃人在扯皮。也就是说实际这一顷田名份都没有定下来。托硕生事,乃是托硕失理,不能失了理,朝廷还要帮助托硕。后者似乎可信,关健是前者,谁能相信。

王韶要营田要市易,郑朗曾经同意。

不过后来渐渐缄默了,王安石却一直力挺,与郑朗无关,而是王韶开边,甚得他欢心。到了这时候,王安石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李师中与向宝前后奏事诬罔不一,朝廷两派使案问,具得李师中与向宝乃是欺罔。李师中不遵诏令,望加追罚。”

此事陕西是李师中,朝堂是文彦博,两人先后兴起,文彦博在洛阳不清不楚,心中也疑惑,难道当真只有一顷营田,不象啊。先奏书道,边帅收阁诏令不行,乃是常事。

不遵诏书,便宜行事多了海去,自己,韩琦、范仲淹、庞籍、郑朗,皆干过。得先将李师中保下来。

王安石批注道,朝廷若诏书不可行,必须奏请。收阁不行,又不奏请说明理由,安得无罪?没有情由不执行,也是不可恕。况且所阁诏令,其情乃在于害边事,且又奏事不逊,如何可恕?

文彦博回奏道,既任边帅,当奏成,今令王韶中间相搅实难。

王安石又回批道,王韶虽是特旨差为机宜,也是李师中力奏王韶有王佐之材,请令朝廷让其勾蕃部事,故朝廷从其奏。然事亦皆李师中相度施行,王韶有何能力相搅?

文彦博辨不过,只好粗暴地说了一句,王韶之势,赫赫于关中,谁敢违者?

吴充看不下去,便说了一句,双方都有错,不管是王韶还是向宝,做为国家大臣,吵到这种地步,本身就有错,应各自降官。

说得也有道理,但是王安石倔强发作,大声道:向宝有上书不实罪,王韶有何罪?

文彦博这回反应过来,在洛阳呼应,道,沈起善顾望,岂肯追究王韶罪状?若大的秦州,怎么可能只有一顷营田。

赵顼看后也是哑口无言,这几个人太胡来了,那怕三百顷五百顷,也能有一个交待,一顷田,谁相信啊?只好下诏再让韩缜下去核查。韩缜下去,查得仔细,仅是他查出来的就有四千顷地。一百亩变成了四十万亩!不过韩缜也老实地禀报,营田是有那么多,可没有李师中所说的危害。

赵顼说道:“边臣诞妄诚害事,缘理可知,而事不可知,可以理解。但边臣奏报要诚实决事,如窦舜卿说王韶所奏的只有一顷,当时朝廷以为必无此地。今韩缜打量,乃有四千余顷。窦舜卿仍言今打量地,必非王韶所指处。”

错了就错了,有特殊原因,可以陈述,何必撒谎狡辨?

话音还是偏向王韶的,怎么着,也是为了河湟准备的。看看开边有多难,种谔、折继世、折克行、燕达等,那一个不是鼎鼎大名的勇将,罗兀城都没有经营下来。

若是开河湟成功,一个营田又算什么,不就是四千余顷营田。想一想国家隐田有多少,四路复查,又查出来六十多万顷隐田。四千顷能与六十多万顷相比?

可双方都在钻死理。文彦博与冯京上奏说,缜所言还不是实际情况,就是事实,事患在巧言乱实。一个个都象这样,以巧言颠倒是非黑白,如何了得?

赵顼说道:“患不明,不患巧言,若见理明,巧言亦何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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