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广场上空荡荡的,从大殿里传来阵阵诵经声,这个时候寺里的僧人居士应该都在大殿里做早课吧,我走到昨天娑婆婆扫地的地方,那里也没有人影,我也没有见到娑婆婆,不知她到底在何处,我总觉得她好像在躲着我一样。
正在我四处寻找的时候,大殿里的早课可能做完了,里面的僧人居士依次出来,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人群中我看到就在广场的对面,一个角落里娑婆婆正在那安安静静的扫地,出现的太过突兀,我可以肯定刚才那里绝无一人。
我正要穿过人群去见找娑婆婆,就被一人拉住了,我回身看去,正是那老方丈,我现在一见到他就很怕,生怕他又像昨天一样拉着我。
老方丈拉住了我,见我停下,双手合十鞠躬道:“菩萨慈悲,请您帮帮这位善男子吧。”
我有些无奈,看向方丈带来的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的是读书人的那种衣服,看起来很儒雅,我正要解释,那中年人突然跪下道:“菩萨慈悲,我听方丈说,您是观世音菩萨降世,您一定可以帮我。”
我有些无语的扶起那男人道:“这位老爷,您别折煞我了,我不是什么菩萨应世,我只是一个凡人,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先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那中年人被我扶起后,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想起这张脸我应该见过,不久前在来的路上我做的梦里,许子谦有一个好友叫何平恕的,我还记得这个人全家被贬岭南,而且因为他和许子谦的约定,许子谦甚至放弃了得道的机会,去考取科举功名,如果当时不是何平恕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我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个人,时间过得真快,我不过是过了几天,这人已经从翩翩少年公子变成了中年老爷,想来自他和许子谦分别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吧。
那中年人向我拱了拱手道:“在下姓何,单名一个逊字,我的事能到后面说吗?”
他一说,我愣道:“不是何平恕吗?”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不应该知道他叫啥的,而且说不准认错人了呢?
那男人也是一愣,眼中冒出喜意道:“菩萨果真神通广大,在下字平恕,但全家迁来岭南后,未与人提起,菩萨一语道破,真是无上神通。”
我很是无奈的道:“方丈大师,这位何老爷,两位别这么称呼了,我当不起菩萨的名号,我就是一凡夫,之所以能说出您的名字,是因为过去的一段因缘,在这就不多说了,但反正别喊我菩萨了。”
那老方丈好像已经习惯我说这话了,也没有回答,而是带着我们去后面的一间禅房,可是看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估计我的话又白说了。
老方丈把我和那中年人带到房中,自己在一边斟茶,唐朝是煎茶喝,还要往茶水里放上姜桂等辛香料,寺庙里禁止这些荤物,所以这煎煮出来的茶还是我能接受的,不然我实在无法想像那种加调料的茶水是什么滋味。
我和何逊两人相对坐下,何逊拱了拱手对我道:“若不称菩萨,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自我介绍道:“我姓朱,单名尘,你叫我朱尘就可以。”我抱拳还礼。
他点了点头,正了正身子对我道:“在下有两件事请朱尘老师解答疑惑,在下先说第一件,在下二十年前有一结拜异姓兄弟,姓许名渊,我二人本是世交,但家父因为为官之时得罪了人,全家被贬于岭南之地,几十年来我不知我那兄弟生活如何,我二人将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何逊眼中冒出一种期待的意思,我还未说话,一边倒茶的老方丈率先道:“何老爷,您现在还执着于这件事吗?我虽修行浅薄,活了这么久也能窥见一二天道,据我所观,何公子与那位许老爷,缘法已尽,何苦执着呢?”
听那老方丈一说,许逊眼中的光芒一下就灭了,一言不发像是想着什么,刚刚我还在感叹世事无常,现在听他一问,恍然想起,于我比起来何逊已经是作古千年了,据我所知这一世何逊确实再未见过许子谦,他们两人的口头约定看似坚定,终究抵不过岁月无情。
正要回绝他,却又发现,我不就是许渊的转世吗?虽然不能见许谦,见到我也算圆了他的愿想吧,我摇了摇头问何逊道:“何老爷,您那位异姓兄弟是许子谦吗?”
何逊点了点头苦笑道:“菩萨神通广大,能测度过去未来,能知我那兄弟子号也是正常,我与那兄弟的缘法真的尽了吧。”
“何老爷无需这样,你们缘分并未尽,只是岁月无情,时光荏苒,你们再见之时,见面却不相识,对坐亦莫能知。”我努努力尽量把话说的婉转点。
何逊一听,有些激动的道:“我真的还能再见许兄吗?可我二人过去亲密非常,再见面之时又如何会不识?还请菩萨慈悲,明示于我。”
我不知怎么回答于他,难道我告诉他我就是你好兄弟的转世?我还未想好如何说,一旁的老方丈感叹道:“何施主,莫要追问了,两人能再见却莫能识,此是菩萨慈悲,点破天机,你二人此生莫能再见,然来世有缘,还能相遇,了此缘法,贫僧所知所见,只能眼前微末,菩萨法力广大,能知过去未来,故言来世之事,也是安慰何老爷”
那一瞬间,何逊眼中的光芒又消逝了,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老方丈所说的虽然不全对,但所说也差不多,我只能安慰何逊道:“何老爷无需如此,缘起缘灭,聚散无常,您知道吗?许公子缘法不错,本有得道之机,因为与何公子的约定,舍道而入仕,造福一方百姓,攒下无边福德,许公子能为约定做到这样,何老爷不应放弃,好好生活吧。”
何逊听了苦笑道:“我那兄弟如果真的有得道之机,岂不是我害了他?”
“如果许公子成道而去,何老爷才真正于他相见无望吧,更何况若不是与何公子的约定,那一方百姓命运又当如何呢?”
老方丈也劝到:“菩萨所言极是,何公子要振作起来啊,何公子说有两件事求菩萨帮助,此是一件还请说另一件,过一会贫僧还有诸多疑问要向菩萨请教呢?”
我打断老方丈的话道:“法师慈悲,莫要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为法师解惑?倒是末学有诸多未解想请法师指点呢。”
那老方丈连道不敢,我不理方丈,反过来看着何逊道:“何公子有事请说吧,不过我未必能帮你,您要做好准备。”
何逊点头称是然后才道:“老师慈悲,在下这第二件事并非为我自己,而是在下家里有一位家仆,叫吴明,家里本身还算富庶,但自己母亲生了怪病,他为人孝顺,为了治疗母亲耗尽家财,却无能为力,老师慈悲,若能有方子助他母亲,实乃功德无量。”
一听他的话,我愣道:“无名?还有叫无名的?没有名字?”
“老师误会了,是口天吴的吴,日月明的明。”何逊回答道。
他这话,却并没有让我轻松,这一切和那娑婆婆给我讲的故事太像了,而且如果那故事只是流传可能主角的名字没了,但娑婆婆并不是凡人,他说的无名可能就是这个吴明。
何逊所说的这巧合,让我觉得这一切好像更迷糊了,娑婆婆把我穿越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干什么?是要让我了解什么东西?还是要让我完成什么特别的使命?但为什么不摆明了告诉我呢?越想我越迷茫。
第三十五章 彼岸()
听了何逊的问话,我只能对他道:“你回去告诉这位吴公子,据我所知这世上有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山谷里,山谷里长了一种能医治百病的神草,你告诉那位吴公子,取了神草就可以救他母亲的病,但是这山谷的具体所在我也不知道,让他四方打听一下自会知晓。”
何逊拱了拱手道:“多谢老师慈悲,在下这就回去告诉他,老师和方丈大师还有事要聊,我就不多打扰了。”说完后就站起来,朝我和老方丈双手合十的鞠了躬,就自己走出门去了,脸上满是兴奋,连客套话都忘说了。
我还没松口气,那老僧人就到了我的对面,望我礼拜道:“老师慈悲,弟子在此求老师慈悲教导,弟子自六岁剃度受戒以来,至今六十余年,尊佛教诲,不敢丝毫毁伤,常学菩萨六度,恭敬一切众生,亦学禅定,只能住于三禅之境,再莫能上。”
“弟子常思己行,不解何处未做好,至今六十余年虽有五神通之力,未能萌生般若智慧,苦恼之中望菩萨指点弟子,如何能降伏其心,如何能趋于解脱,如何能得正果。”说完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听他一说,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了,眼前的老方丈实在值得我赞叹礼拜的,能坚持六十余年戒行,苦心求道,又能通达三藏佛典,更可贵的是还能有赤子之心,全无一点我慢,如此修行虽未有证,依旧是天下修行人的楷模。
见他呜呜的哭起来,我只能改坐为拜,连连礼拜那老方丈,老僧人愣了下,赶紧起身躲开无比激动的道:“菩萨,此是何意,弟子若有冒犯还请菩萨谅解。”
江楚和我说过,佛教修行分为南传和北传两种,其中修习禅定只至四禅五不还天,也就是色界之顶,至此既是第三果阿那含果,往上的四无色界是外道落无想定而趋入,是不究竟的,禅定修行至四禅五不还天,再需一步证阿罗汉果,永不入轮回,而江楚自己对应佛教所说境界则是非想非非想处天之境,这是因为他本已具足脱离轮回之缘法,然则一念生反,未能趋于解脱,也就常驻此境界,故和一般的非想非非想处天的天人又很多不同。
阿罗汉之果位在南传来说已经是最为究竟的果位,已经是佛的异名,于北传大乘来说阿罗汉果虽究竟,却分为声闻阿罗汉,大阿罗汉,声闻阿罗汉已经脱离轮回,不再受分段生死然则还未觉他圆满,还不能称为佛,而佛的十大弟子便是后一种大阿罗汉,仅次于等觉菩萨和佛的果位,即将断尽变易生死成就真正的应供阿罗汉,也就是佛的异名。
我眼前这位老方丈虽然是行大乘,但如果按照南传来说很快就可证得四禅阿那含果,虽未出离轮回,依旧是不还欲界,再不来欲界受生的圣者,我有何资格受他礼拜?我也不打算和他继续打嘴仗了,我打算实打实的告诉他我的经历。
我看他躲开后,坐起身指了指对面道:“老法师慈悲,修行精深已至三禅,末学此前所说皆是真实,并非末学遮掩,这一切还要从末学的经历来说,老法师若有心,可听我之言。”
那老法师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打了盘坐坐下,打算听我讲话了,我才开始道:“老法师慈悲,我之所以身着异服,未留发髻,并非我是什么天人菩萨,只是因为我所来的时代,已经是唐朝过去一千年了,我所来的时代受外国影响,剃发易服是极其正常的事,所以我才是这身打扮。”
“菩萨慈悲,弟子也有神足通,也能飞行上下,遨游于天地之间,据贫僧所知,便是道家先贤亦有所言《庄子大宗师》中有言“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能超古今上下,既能不死不生,此等修行便是菩萨。”
那老方丈又要再拜,我连忙阻止道:“方丈稍等,虽穿越古今,但此行非我所为,亦非我所能,我和几位道长一起上山除妖,在山间遇一绝世魔头,因为我修行低下,先行离去,在一茅屋中遇一婆婆,起初我以为她只是修行净土的居士,她对我说若要除那妖魔,不能以强力撼动,要以慈悲心化解其怨气,方能了此因果,并送我大悲水,我问她应当如何生慈悲心,她不言,眨眼工夫便把我送来此地,问了方丈才知道,那位老婆婆便是菩萨化身,我至今不知菩萨为何送我来此。”
那老方丈先是不语,听我说到那老婆婆是菩萨,才激动的对我道:“那菩萨可曾对你说,何等是慈悲?”
“菩萨倒是有说,菩萨说慈者,能与众生方便,使其欢喜,悲者,感众生之难,而往拔除,慈悲心便是愿与众生,施乐拔苦,但这只是小慈悲,大慈大悲非为解决眼前烦恼,而是要导引众生趋于解脱,永离轮回生死,菩萨还为我做一比喻“若有人于睡梦中,所做噩梦,惊恐慌张,已醒之人,若要解除其慌张,最好之法莫过于将其唤醒,若醒来则一切烦恼忧苦皆如梦幻,在不复受。”此则解决根本之法方为大慈大悲。”
那老僧人叹口气道:”原来如此,我修行六十余年,苦心求佛,不能见诸菩萨佛陀开导,道友能有此机缘,得见观世音菩萨指点,实乃大福泽。”
我看老僧人十分沮丧,有些不忍,想了想道:“老方丈不需如此,我在山中遇到的那老婆婆自称娑婆婆,看起来只是一山中普通老妪,并无出众,昨日我见贵寺广场边有一位扫地的老妇人,她和我山中所见一模一样,我问净明小师傅,得知那老妇人亦名娑婆婆,且已在庙中打扫二十余年了,想来那才是菩萨化身,方丈若有疑惑便去向那位婆婆闻讯吧,正好我亦有问题想请教。”
我刚说完,那老僧人先是愣在那,突然长叹口气又不言不语起来,不敢打扰我只能安静的喝茶,不多时,我忽然觉得整间房子突然生出种种奇异的香味,我不知从何升起如此异象,突然看到那老方丈,猛然间竟然见到老方丈周身好像若有若无的放射出光明。
那老方丈此时开口道:“昔时我读妙法莲华经,经中药王菩萨燃指供佛,又曾于律藏中见闻,佛说诸比丘不以摧残己身之苦行修行,此是外道行,我一直不解,此二者皆佛所说法,为何有此差别。”
“今日方知,外道之人催残己身,所谓修行,向外求法,以为能空受其业,而趋解脱,只因我执旺盛,私心顿起,药王菩萨慈悲,燃指供佛,只是为谢佛陀说法,佛陀说法,如众生于暗夜中得无量光明,照彻黑夜,能醒梦中之人,药王菩萨之供养心,清净心为众生之所发,“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昔我之行,如外道者,心外求法,以色相欲见佛陀之法,以有相欲行菩萨法行,自己愚钝不解圣解,反怪诸佛不予指点,却不知菩萨已经指点我二十余年了。”
老僧人忽然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对我鞠躬道:“菩萨慈悲,借你之语点化贫僧,贫僧于无始劫来,暗夜行舟不可记数,今忽见佛陀光明,始破无明,然则六道众生依旧苦海迷遁,不解正见,愿诸众生能早脱苦海,早成无上道。”
正在这时,禅房突然被人冲开,以两个同样身着袈裟的僧人为首,急匆匆的走进来道:“方丈师兄,外面天上出现异象,无数护法鬼神,天龙八部把整座寺庙都围了起来,数量数都数不尽,而且寺院里无论僧俗都听到种种天籁微妙之音,闻见香华,不知何故?”
老僧人看了看冲进来的僧人,微笑不语,双手合十,忽然间那老僧人从指尖放出一道火光,外面的僧人也有吓得惊叫的,领头僧人急忙让后面的人去拿水,然而还来不及拿水,老僧人的指尖火光越发明亮,一瞬间仿佛照彻三千大千一样,所有日月光辉都不能与其相争,火光几乎在一瞬间就把老僧人包裹在了一起。
光明中,四周传来种种梵唱,朦胧间好像能听到似有似无的赞叹声,又是一瞬光明消失不见,老僧人站着的地方化作四道白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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