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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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黄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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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宗潜虽是不想让他医治,不过人家是一片好意,总不好意思冷硬拒绝,当下道:“在下一个月前,在山野间误食一枚野果,当日就发生这等怪事,每日午牌时分就昏迷过去,全身大热大寒,有时三四个时辰才能苏醒。前日回醒得最快,只昏迷了大半个时辰,其后在软轿中又发作过一次,现在大概又要发作了。”
  计多端面上毫无表情,仔细盘问过那枚野果的形状颜色,默默忖想了一阵,说道:“本坛已经略有头绪,但还须查阅一本??典和观察过你怪病发作时的详情,方能下断语……”
  他随即离开此房,直到午牌时分再行出现。朱宗潜本是好好的,突然倒在床上,昏迷不醒,身子先是奇热炙手,许久之后变为奇寒。寒热都退尽之后,仍然昏迷不醒。
  计多端观察完之后,迅即离开,跨上一匹备好的长程健马,疾地出庄。日落时分,在山脚一座绵密树林外停下。把马匹系在林外,便穿林而入。
  夕阳之下,树林内阴阴暗暗,气氛既神??而又恐怖。计多端长刀出鞘,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偶然用长刀砍劈遮面的枝叶。
  静寂的树林内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响声,似是铁链上的环圈互相碰击时所生的声音,计多端停住脚步,静静的倾听了一阵,面上浮起一抹阴森森笑容,再度举步缓缓走出。
  穿过一排密密的树丛,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当中有一棵古树,高耸入云,离树不远的草地上,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坐在一张椅上。身上有一条铁链,另一端系在古树上。
  那张椅子用木头做成,甚是粗糙,没有椅脚而是两个大木轮,可以滑行。
  椅子坐着的不是怪物,却是一个老人,须发皆白,乱糟糟的披垂下来,乍看真不像人。
  这位老人双足齐膝以下刖去,所以须得坐在这等轮椅中才能行动。不过那条长长的铁链又限制住他,只能在古树四周的草地上活动。
  计多端踏上草地,离那长发老人老远就停下脚步,大声道:“师父,弟子瞧你来啦!”
  那老人转过头来,眼中闪射出骇人的光芒,冷冷的哼了一声。
  计多端又道:“师父老而弥健,比以前更见硬朗啦!”
  那长发老人仍然不做声,计多端道:“弟子有个医药上的疑问想请教你老人家。”
  长发老人眼中闪动着凶光,冷冷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计多端提高声音覆述一遍,长发老人摇摇头,道:“我还是听不见。”
  计多端踏前数步,再说一遍,突然间,警觉不对,迅快连退七八步,阴险的笑一声,道“师父想打弟子的主意是不是?可惜钥匙在大师兄手中,你纵然制住了弟子,也无法弄掉这条铁链。”
  长发老人恨恨的咆哮一声,道:“好吧!你有什么疑问?”
  计多端说道:“师父若是当真指教,弟子自当奉上各式美食孝敬师父。”
  长发老人冷冷道:“那倒不必了。”但却忍不住??一声,吞口唾沫。
  计多端道:“现在一人误服野果,每日如此这般。弟子记得昔年似是听师父讲过有这么一种异果,只要解救得法,不但可以免去寒热侵身之苦,还可以抵廿载苦修之宝。但遍查你老所遗的??笈宝典,却没有记载此物。”
  长发老人面上掠过十分震惊之容,但因须发遮挡住大半边面孔,故此计多端丝毫不曾发觉。他徐徐道:“不错,果然有这么一种异果。但此物千百年来罕能长成结实,那人想必误服别种徵兆相似果实。我还记得有两种毒果发作时徵兆与此相同。”
  计多端笑道:“不会是其他毒果,他至今已达一月之久,若是毒果,焉能还不丧命?况且他在昏迷之时,六脉平和如常,毫无病徵………”
  长发老人淡淡道:“既然不是毒果,再过一段时期就自然好转,何须忧虑。”
  计多端诡笑一声:道:“师父想是胃口不好,对各式美食都没有兴趣了?弟子只好告辞啦!”
  长发老人忙道:“等一等,假使那??服的是『紫府禁果』,你想把他怎样?”
  计多端道:“此人是弟子的仇敌,自然不能让他增长二十年苦修之功。但弟子此刻要杀他易如反掌,倒是想知道如何使禁果灵效发挥之法。”
  长发老人冷笑道:“这等说法无稽之至,那??分明是你亲近之人。”
  计多端道:“不,确实是仇敌,但弟子冀望此举可以化敌为友,免得死了一个,还有许多别的人继承他的遗志,使弟子防不胜防。”
  这话入情入理,而且使对方考虑到纵然不把??法传给他,对他也没有妨碍。长发老人点点头,道:“好吧I你小心听着。”
  计多端躬身道:“师父请说。”
  他越是恭谨有礼,就越发显示他的恶毒险诈。试想:如若当真是尊敬师长。怎肯面对如此叛逆不道的事实情景?
  长发老人眼中不时闪射出仇恨凶毒的光芒,缓缓道:“这紫府禁果乃是人间异果,纵是不懂服法,但也不过白受四十九日寒热侵身之苦。过了期限自然恢复如常。不饼这一来禁果灵效也就糟蹋了。补救之法很简单,但须在四十九日之内任何一日,找一个人紧紧抱住他,助他抵御寒热。此举对助他之人也是有益而无害。不过初期却呈现伤耗真元之象,但其实大有补益,可抵数载苦修之功。”
  计多端又躬身打了一礼,道:“谨领教益,??要此法有效,弟于自当携带各式美食孝敬师父。”
  他面向着老人缓缓后退,似是防他用暗器袭他后背,一直退入树丛,只听老人大喝道:
  “计多端,你当真想玉成那吞服禁果的人么?”
  计多端阴声一笑道:“不瞒师父你说,弟子还记得在门下受业之时,师父讲解过一种吸采别人功行以为已有的??法。弟子若是使那??功行陡增,然后取为己有,岂不是上上大佳之事?”
  他嘿嘿冷笑连声,转身奔出这片绵密的树林。上马以前,非常小心地查看过四周,确定无人窥伺行踪,这才策马离开。
  这银衣帮的“平八坛”,位在洛阳郊外,潜势力控制西北数省之地。那计多端返回坛中,在灯下处理过不少帮中公事之后,便有一人向他报告窃听朱宗潜和林盼秋对话的详情。
  此人匿藏在复道之内,瞧不见他们的动作,单凭耳听,因此他的报告对计多端毫无帮助。
  计多端在厅中负手踱蹀,用心寻思如何能使朱宗潜答应不反抗的任凭自己摆布?
  即使他答允了,又怎能保证他不会食言毁诺?他深知一个具有武功底子之人,若是突然增长了可抵二十年苦修的功力,自然难以制服,说不定反而让他闹个天翻地覆。而一旦酿成轩然大波的话,许多隐??勾当,便连带的会被帮主查出,那时侯当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慎重的考虑了许久,终於想出一条诡计。在火炬照耀之下,他走入朱宗潜被囚的房间。朱宗潜冷漠的注视着他,并不开口。计多端挥手命从人退出,慎而重之的与朱宗潜对坐,说道:“本坛已经查得明白,朱兄误服的野果其实是世间罕睹的珍奇灵药,名为『紫府禁果』。顾名思义,这等珍品不能随便服食,否则反有送命之虞。”
  朱宗潜捉摸不透他的用心,当下道:“但我至今未死,可见得那不是什么紫府禁丙。”
  计多端的计策第一步须得使对方相信自己的话,为了此故,只好略略??漏一点??
  密。他道:“本坛虽是识得医药之道,但没有识得这等奇药灵物的本领,今日下午特地专诚去请教一个人,此人可以说得上是天下无双的大国手,不但精通药道,而且博识世间草木之性。本坛既蒙他指示名称,还问出了解救之法,可以转危为安,增长功力,抵得上别人苦修廿载之功,你真是福泽深厚,才会碰上了我。”
  朱宗潜大感意外,对此事将信将疑。
  计多端又道:“据那位大国手说,当你功力突增之时,将会暴起伤人,自己无法控制,因此须得用粗大绳索倒翦缚住双手,你运力震断绳索之时,得以发??,略感好过,其时旁边的人又速速再用绳子缚住,以备下次发??气力,数次之后,才能罢手。”
  这话不由得朱宗潜不信,当下点点头。
  计多端道:“那么等到明日你寒热发作之时便动手。现在你先服下此药,解去昨天服过禁制武功的药力。”
  他手中托着两颗红丹丸,清香扑鼻。朱宗潜摇头道:“计香主的盛情在下心领就是,但却万万不能拜受。”
  计多端讶道:“什么?”
  朱宗潜支吾道:“在下平生不愿领受任何人的恩惠。倒不是对计香主见外。”心中想道:我若是受了你的恩惠,将来若是对付你,定非落个恩将仇报之名;但这话却不能从实说出。
  计多端劝了多时,朱宗潜仍然坚执不允。其实计多端大可以趁他功力全失之时把他绑起,强行施术,待他武功增长之后便行吸取,岂不是手到拿来,十分容易?但由於他平生多疑,信不过那长发老人的话,所以须得设计使朱宗潜显示出功力才能相信。他将准备两种绳索,一种是普通粗绳,但也须得功力极是深厚强劲之士才能震断。
  一种是特制之索,谁也无法挣断。这样当他试出朱宗潜的真力大增之后,再度绑上,朱宗潜便再也挣不断了。
  两人正在谈话,忽听外面传来林盼秋的声音,她提高声音询问可不可以入房。计多端笑一笑,同朱宗潜低声道:“林姑娘初时诈作??哑,但本坛通晓医道,当时一瞧便知是假,故以后她开口说话,我一点也不感惊奇。”
  朱宗潜根本忘了这回事,被他提起,这才感到奇怪,心想她何故要装哑?
  在江湖上行走时岂非十分不便?只听计多端又道:“本坛口不知道她从何学会那种清楚流畅的手语之法………”当下大声应道:“林姑娘请进来。”
  林盼秋那张微带忧郁的面庞出现在两人眼前,计多端道:“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一劝他服下此药,并且答应让我助他增长功力。”
  他扼要的说出经过,林盼秋不经思索便说道:“朱先生应当接受人家这番好意才是。”
  朱宗潜不好意思坚拒,只微微摇头而笑。
  林盼秋道:“我虽是踏入江湖不久,但也知道出门甚难,若然武功高强,就可以免去许多顾虑。”
  这话明明是暗示朱宗潜说:若要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要须武功高强才行,更不可抱病在身,应当把这怪病治好了再说别的。
  计多端把手中丹药交给她,道:“烦你好好的劝他,此药服下之后,明日早晨才完全解去以前的药力。”说罢一迳走了,但门外仍然有人看守。
  林盼秋把丹药送到他唇边,哀求地道:“朱先生服下此药吧!”
  朱宗潜被迫无奈,只好张口合住丹药,却不吞下,在她掌心写道:“我有如此这般的苦衷,是以不能接受他的恩惠。”
  林盼秋轻轻道:“他当真是个大坏蛋,怪不得你顾虑。可是你若是坚执不允,虽然他不杀你,但那禁果的奇怪力量迟早会杀死你。”
  朱宗潜固执地摇摇头,用手指在她掌心写道:“我宁可死了也不愿受他之恩。”
  林盼秋对他这等态度一方面佩服,但另一面却甚焦急,正在筹划说词劝他,忽见他露出十分奇异的表情,不禁问道:“怎么啦?”
  他苦笑一下,道:“那两颗丹药不知不觉中已经溶化了。”
  林盼秋大喜道:“这真是老天保佑,你既是服过他的丹药,只好答应他啦!”
  朱宗潜沉吟一下,用手指书写道:“我怀疑这人有深的用心,恐怕不仅止使我感恩而不出头干涉有关你的事情。定必尚有别的图谋。”
  她面上红晕微现,在他掌心写道:“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关心。”在她这末一个处子而言,这话已是很露骨的表示。
  但朱宗潜却不曾体会到,沉思半晌,又写道:“那少帮主欧阳谦的为人怎样?”
  林盼秋答道:“他年轻潇酒,对我彬彬有礼。我们是在风陵大路上碰见的,他一直跟着我,用种种理由逗我说话。走了几日,便到了洛阳。他苦苦留我在洛阳再住几日,因为他有急事在身,大概三五日就可办妥,然后再陪我南下。他走了之后,我便离开洛阳,谁知便有那些银衣大汉拦阻,我初时不知道是他的部属,用那断肠剑刺杀了几个。逃到山中,碰见了你………”
  朱宗潜忖道:“听她口气,那欧阳谦竟不曾报出身分,这一点倒似是英雄豪杰的行径。
  倘若这欧阳谦为人不错,只是计多端心坏的话,我更不可受他之恩,免得日后被他利用。”
  正在想时,只听林盼秋低低的道:“说也好笑,那欧阳谦根本无从跟我交谈,因为我一路上都装做哑巴………”
  朱宗潜问道:“为什么呢?你从何处学会手语?”
  她道:“我在埋春庵时,大家一年难得说上一两句话,没有人大声的笑,连微笑也难得一见。通常有事都爱用手势表达,所以不知内情之人站在庵外的话,一定以为庵中没有活人。唉!我真向往那种平静无波的日子。谁也不去计算时间。谷中没有生长过一朵花,终年都阴阴冷冷的。”
  朱宗潜打个寒噤,心想:这等日子何等难熬,而她还向往这种生活。怪不得她眉宇间总是流露出愁郁之色,原来过的是这等没有欢笑毫无生气的日子。
  他越是多了解一些她的身世,就越是对她增多几分关切。
  一个银衣大汉走入房来,躬身道:“请林姑娘返房安歇。”
  林盼秋只好离开,回房歇宿。
  朱宗潜自个儿默想了一会,便习惯地调息炼功。猛可发觉真气已能提聚如常,甚是疑惑,想道:“今日我屡次运功,都无法提聚起真气,难道是那丹药已经生效?但若是此故,那计多端何以又说明晨才生效力?”细想一阵。记得今日虽然屡次提聚不起真气,但隐隐感到一次比一次接近恢复常态。
  这股真气在体内运行之时e比往日坚凝流畅得多,当他专心壹志的用功时,突然间,这股真气贯通了玄关??锁,但觉浑身真力充弥饱满,迥异往昔,登时心灵大震,险险走火入魔而当场倒毙。
  原来大凡修习上乘内功之人,当他打坐运功之时,最忌的是心神分散,激烈的悲喜更是危险。朱宗潜幸而逃得大难,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当下不敢再行用功,卧倒床上寻思道:
  “我自从一个月前误服那野果,每日寒热交集,昏迷多时。但回醒之时,发觉内力大有精进,许多以前觉得十分艰深难使的剑法,都变成得心应手。前日以竹代剑刺杀那三个银衣帮好手之时,已试出果然功力大进,连我自己也几乎难以相信。
  眼下之事,更是希奇,尝闻师父言道,打通玄关??锁,乃是炼武人苦苦追求的最高境界,纵是天赋异禀的奇才之士,也须痛下数十年苦功才有希望。据他老人家所知,凡是打得通这玄关??锁之人,俱是当今盛名赫赫的高手,寥寥可数。他说我虽是天资特异,举世罕睹,但也须苦炼一二十年方能达到这境界。这样说来,那计多端所说的话竟然不假的了。可是这禁果的灵效自应在我痊愈之后方能发挥才对,为何此刻突然生效?”
  许多疑问涌上心头,左思右想,无法解答,不由得记起计多端提及的那位精通医药之道的大国手,心想:若是有机曾拜见,定可从他口中弄个明白。
  殊不知这些疑问连那长发老人也没法解答。只因朱宗潜在昏迷寒热中,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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