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湿面颊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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濡湿面颊的雨-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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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你偷过和工作有关的资料。” 
  “那是因为……”由加利暧昧的颔首。“耀子老师太小气不借我,我心里很气,才故意借用一下。” 
  “我明白了。”突然,我感到很累。我深深叹口气,站起身来说:“我想告辞了。” 
  上杉也站起来,郑重其事的说:“耀子小姐的事实在很遗憾。” 
  “是的。” 
  “关于这件事,她母亲已向警方申报失踪,请求协寻,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吧。” 
  换句话说,在此之前,耀子可能在某处停尸间长眠,或者在海中随波逐流,甚至已沉入海底……想到这里,我难过的低头不语。 
  “还扯上令尊,实在很抱歉。”上杉突然变成慈善家,温柔的安慰我。 
  我只想尽快离开这栋智慧型大楼,走进新宿杂沓的人群中。 
  “喂,君岛,你太粗暴了,快向村野小姐道歉!”上杉略带愤怒的对君岛说。 
  君岛无奈的低头向我致歉。 
  我突然觉得一切只是一出戏,转身走向房门,嘴里说:“我先走了。” 
  “我送你。”说着,成濑站起身来。 
  我摇手说:“不必了。” 
  可能是置身男人群中感到不安,由加利哀求似的对我说:“美露小姐,请你别走。” 
  “不。”我摇头,静静说:“你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任。” 
  进入漂亮的无人电梯中,我觉得对由加利所说的话像箭般刺入我心中。美露,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别人说教了? 
  羞耻和无奈让我憎恶自己,我挺胸冲上街头。 
  半夜,正独自浅酌时,对讲机铃声响了。 
  “哪一位?” 
  “成濑。” 
  我摇摇晃晃走去开门。 
  “你醉了?” 
  “就像你所见到的。” 
  成濑打量我,仿佛看着希有动物。“嘿,我是第一次看到你喝醉。” 
  “说得也是。”我醉得高声大笑。“因为一直都没有机会。你也要来一杯吗?” 
  “我开车来的。” 
  “是吗?” 
  成濑身穿白衬衫、深蓝色夹克,打扮和平常不同。我望着他雅致的领带,微笑道:“为什么这身打扮?” 
  “会长叫我来安慰你。”成濑有点失措的说:“让你受牵连,真的很抱歉。” 
  “已经过去了。”我在杯子里注入冰透的白葡萄酒。很透明的液体。不知道这是第几杯了。“我擅自从你的店里开回耀子的车。” 
  “是吗?没关系。”成濑温和的一笑,拉过椅子在我对面坐下。“你开车去兜风了?” 
  “你真会猜。” 
  成濑微笑。“有关你的事,我大致猜得到。” 
  直到刚刚为止,我一直开着耀子的车,以高分贝的音量播放耀子喜欢的灵魂乐,并且回忆这几天的点点滴滴。我去了她母亲家,在雨中眺望七彩光线映照下美丽而巨大的高尔夫练习场。之后,我经过她在青山的事务所,仰望她在西麻布的家,最后在夜间营业的六本木花店买回白色的卡萨布兰加。这是一趟感伤之旅。 
  “算了,反正我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你把车开走吧。车子的贷款也是你在付吧。” 
  “不,没关系。我目前忙着处理杂务,能暂时放在这里一段时间吗?” 
  “怎么回事?” 
  “车店的经营者换人了。” 
  “谁?” 
  “君岛。”成濑以食指轻摸因冰凉的葡萄酒而起雾的杯子,留下指印,然后用手指捏起我做来下酒的蘑菇沙拉。 
  “等于是对你的惩处喽?那么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加拿大。” 
  “加拿大?”我惊讶的望着成濑。 
  成濑微笑说:“我那边有朋友。” 
  “什么时候去?” 
  “这边打理好就走。” 
  我期待成濑做什么呢?不,似乎并未期待什么。 
  当我这样想时,成濑又吞吐的开口:“你……” 
  但就这样没了下文。 
  我默默想像他接下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办?你想和我一起去吗?你、你…… 
  但是,我并未问成濑,不但如此,为了忘掉他的话,我又继续喝酒。酒精浓度很高,比冰还冷的液体滑下喉咙。我想,如果也能如此咽下我的自尊该有多好。 
  有一阵子,我们沉默无语,只有冷气机的马达声和音量低微的爵士乐响着。 
  成濑从口袋掏出万宝路淡烟把玩。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说:“真的非常感激你。” 
  我凝视杯中的葡萄酒。 
  成濑又说:“很难相信曾在这里和你同居一室。” 
  “真的,我们老是争吵不休。”我也笑了。 
  成濑走近我身旁,但我并未起身。他沉吟了几秒,下定决心似的说:“那么,再见了。出发时间决定后,我会和你联络。” 
  “好。” 
  感觉成濑已走到玄关,我缓缓回头。他正穿上外形雅致的黑色凉鞋。 
  我蹒跚站起,走到成濑身旁。玄关鞋柜上的卡萨布兰加散发出醉人的芳香。 
  穿上鞋子打开门,成濑回头,忽然想起似的说:“我忘了,能把耀子的照片给我吗?” 
  我迟疑半晌,然后很坚决的回答:“耀子被发现以后,我要将它烧毁,在那之前,就放在我这里吧。因为这是她失踪以后,唯一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像。” 
  “好吧。”成濑颔首。“那就麻烦你保管了。” 
  凝视我片刻,成濑转身离去。走廊上的跫音逐渐远去。 
  仿佛遗失了一件无可取代的东西,我抱紧自己。和博夫独自离去时感受到的寂寞不同,这次心更痛,忧郁更深沉。 

  
  

 
13



  耀子失踪已超过十天。我每天阅读报纸、看电视新闻,等待耀子,但耀子并未出现。 
  藤村的事刊在翌日的报纸上,标题是“赌徒自桥上摔落致死”。篇幅不大,内容也很简单:藤村在雨中不顾众人制止,走在栏杆上而摔落运河死亡。不过,因为雨衣口袋内杠龟的赛艇券超过一百五十万元,因此警方正循意外和自杀两条线深入调查。 
  藤村偷窃一亿元、涉嫌杀害耀子和川添、君岛在其死亡现场拼命追赶、由加利以共犯身分遭上杉软禁……这一切只有当事人知道。即使耀子的尸体被发现,可能也只有当事人了然于胸,警方还是会以意外或自杀死亡处理吧…… 
  这天,父亲表示要回北海道,打电话找我出去。我前往约好碰面的大京町寿司店,父亲正喝着冷酒,比较几份刊载藤村死亡事件的报纸,似乎已从同行那儿得知事件的大致轮廓。 
  “最近好吗?” 
  “爸,您还没回去?”我面无笑容的望着父亲。当我置身困境、一筹莫展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这种父亲真是靠不住。 
  父亲随意点了几样菜,替我斟酒后说:“我明天就回去。” 
  我隔着雷朋墨镜注视父亲锐利的眼眸,问:“这段日子您在哪里?” 
  “在你身旁。”父亲津津有味的啜着从酒杯溢到碟子上的冰冷田酒。“那位叫由加利的女孩好像留在上杉身边做事了。” 
  “做什么事?” 
  “谁知道。也许当上杉的女人。但总比被迫签约当A片女星或送去妓院好。” 
  “是吗?”我想反正人各有际遇,下次若去见上杉,也许站在电梯前鞠躬行礼的会是由加利。但我不打算再去那儿,也不会再见到由加利吧。何况,我也不想再见到她。 
  “对了,事情都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我淡淡叙述事件梗概。 
  父亲一边颔首一边默默聆听。“那个叫成濑的男人怎么了?” 
  “把店交还给上杉,说是要去加拿大。” 
  “哦?”父亲嚼着晒干的青鱼子说:“我觉得有问题。” 
  “什么有问题?成濑吗?” 
  “不。”父亲微微叹息。“照理说结局应该没这么单纯,应该有更多事情会瓦解。” 
  “可是,已经死了三个人呢。” 
  “我知道。但结束得太干净俐落,这就是问题所在。”父亲说完没有再开口,尽情喝醉后,把我留在寿司店,转身离去。 
  我独自走回住处。我赞成父亲的话,的确,事情结束得太干净俐落了。 
  那笔钱几乎全部收回,上杉专注于生意,成濑忙着把店交给君岛和办理出国手续,我每天茫然若失的从楼上眺望新宿二丁目,恢复原来的生活方式。也就是说,一切并未改变。 
  只有耀子仍在某处旁徨流连。我无法想像耀子出现时,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但这种法惧和忧虑,或许就是对父亲所说有更多事情会瓦解的预感。 
  “晚安,近来好吗?” 
  走到住处附近,住在同栋公寓的人妖酒吧服务生提着垃圾袋向我挥手。 
  新宿二丁目依然如故,有钱有闲的人到酒廊喝酒,没钱有闲的人整夜在马路上喧闹。还有人妖扮成的年轻女人、想钓年轻女人的年轻男人、神情轻蔑的望着他们的男同性恋者。天亮后,大嘴乌鸦和猫又会为争食垃圾而吵闹。等太阳升起后,酒商的小卡车会来回穿梭。除了邻居辛西雅她们回国度假之外,一切毫无改变。 
  我仰望自己居住的公寓,之后站在停车场最旁边,望着耀子的BMW露出的后保险杆。马上也要和这辆车道别了。 
  成濑来过一次电话,说下星期三要离开日本。我本来想说:“到时梅雨季该过了吧”,但脱口而出的却是自己的真心话:“怎么这么快?” 
  “因为以前就在考虑了。”成濑很忙碌的说。 
  “你是要问耀子的车吧?” 
  “是的。目前仍未能确认她已死亡,所以无法转手。不过我也将离开日本,总之……能请你开到这里来吗?” 
  “好啊,什么时候?” 
  “这个嘛……现在工厂和展示间都停满车子,所以等下个星期吧。” 
  “这样时间不会太急促吗?” 
  “还好。那么,拜托你了。” 
  挂断电话后,我觉得和成濑间的种种仿佛梦境般不真实。那段情深意浓的时刻,早就像小酒馆里的掺水威士忌般被稀释 
  这天晚上,仿佛有预兆一般,公寓走廊上高跟鞋的脚步声响个不停,使我心情感伤的回想着耀子的事。星期六晚上耀子来找我,是想告诉我什么吗?这个谜至今仍未解开。也许,那并非活着的耀子,而是耀子的灵魂。 
  我拿出从耀子住处带旧的黑珍珠项链,一旦耀子出现,我就要把这条项链还给她母亲。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喂。喂。”电话不知是从哪家酒廊打来的,隐约可以听到要求女侍应生转台的广播声。“村野小姐吗?我是金泽圆。” 
  “啊,是阿圆小姐。”我立刻想起来,是川添桂的“美丽的尸体”。“上次谢谢你。” 
  “你说过要我打电话吧?所以我就打了。” 
  “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讲过,若有什么与尸体照片有关的消息就打电话给你吗?所以……我看到了川添先生的照片。” 
  “什么?”我大惊失色,手上的话筒差点滑掉。“什么样的照片?” 
  “上吊的呀。穿白色和服,全身被雨水淋湿,看起来超级恶心。” 
  “我也想看,可以吗?” 
  “我想不太可能,因为对方说本来绝对不能给外人看,但因为我和她感情很好,所以才偷偷拿给我看。” 
  我焦急了,想趁阿圆尚未忘记之前问出各种情报。“是谁拿给你看的?” 
  “这是秘密,我答应不告诉别人的。” 
  “拜托,这件事很重要。” 
  阿圆好像颇苦恼,隔了一会儿才说:“好吧,那你不能说是我讲的,那个人很可怕。” 
  “是谁?” 
  “名叫魔礼音的女孩,你应该认识吧。” 
  “不,我不认识。”我焦急的提高音调。又是一桩从黑暗深处冒出来的事实。我全身发冷,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你知道的,她上次也在‘黑暗夜会’演出。” 
  “什么样的人?”我想,不可能是由加利吧,而藤村又已经死了。 
  “最先出来跳舞的女孩呀。” 
  “啊。”我叹口气。是那位美丽、身材较好的女性,身穿黑色弹性胸罩和短裤,拿着皮鞭出场,跳过舞后马上退入后台。我曾觉得她很眼熟,但…… 
  “我私下并不认识她。” 
  “我也是。那么,再见喽。” 
  我慌忙叫住阿圆。“等一下。关于照片,你还注意到什么?” 
  “这个嘛,遗书好像很理所当然的夹在和服衣襟处。” 
  “脸孔呢?” 
  “有流鼻水,不过没有很脏的感觉。” 
  “谢谢你。” 
  那应该是在川添死后不久拍摄的照片。我发现时,在风吹雨打下,遗书已掉落地面。若是这样,不管耀子之死或川添之死,背后都隐藏着某个人,而他极度偏爱尸体照片。 
  无论如何,必须调查那个叫魔礼音的女人。 
  我试着打电话到六本木的“糖果”。 
  “这里是‘糖果’。”这次是女人的声音。 
  “我想知道前些天在‘黑暗夜会’中演出的魔礼音小姐的联络地址。” 
  “这种事我们不能告诉别人。” 
  “可是,她很漂亮,我们想请她当模特儿。我是论坛社的编辑。”我想起三田的名片,随口胡诌。 
  “哦,是吗?若是这样,我如果不告诉你,她知道一定会很生气。”女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紧握原子笔,心跳加速。 
  “只有电话号码,可以吗?” 
  “可以。” 
  “是3252……” 
  我抄下并道谢后,挂断电话。接下来该怎么办?先打电话去问问看是什么地方比较好,如果是她本人接听,就随便敷衍几句再挂断。 
  我按下电话号码,但铃声空响,无人接听。 
  翌日上午再打电话去,我大吃一惊,因为竟然是男人的声音说“这里是‘庞迪尔’。” 
  我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出现“庞迪尔”这个名称。我望着去拜访多和田律师时抄在记事本的内容。“庞迪尔”的经营者山崎龙太是最有名的纳粹崇拜者。 
  而耀子正在追查新纳粹份子的事,这件事有问题。 
  我想起父亲讲过的话发现不对劲的敏感度和分析为什么的想像力。即使敏感度不够,碰到这种事也会觉得不对劲吧。我慌忙灌下咖啡,脱掉用来当睡衣穿的博夫的T恤,换上白色麻纱长裤和黑色T恤外出。 
  我想打电话给成濑,但旋即作罢。对成濑而言,耀子的事应该已经结束。 
  外面没有一丝风,天气阴霾闷热,似乎在宣告梅雨季即将落幕。不久,来自南方的高气压会伸展,将梅雨锋面往上推移吧。 
  漫长的梅雨季让大家都厌烦了,证据是,虽然眼看又要飘雨,却没人带伞。我经由冷气开放的地下道前往地铁的新宿三丁目车站。 
  在神保町下车后,我调整呼吸。不知不觉问,我发现自己非常紧张。在十字路口的银行外,我透过玻璃看见自己的表情紧绷。我再次深呼吸,缓缓走下通往“庞迪尔”的楼梯。 
  进入店内,看到里面的玻璃橱柜前坐着一位理平头的年轻男人,他正专注的看着书,瞥了我一眼后,又漠不关心的将视线转回书页上。 
  高达天花板的大书架前有旧式收银台,一位年纪稍长的男人坐在那儿,他似乎有能力分辨购物的顾客,以怀疑的目光打量我。 
  哪个才是山崎龙太呢?我轮流看着两人。橱柜旁的男人才二十五岁左右,收银台旁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 
  这两个人会不会主动招呼我呢?名叫魔礼音的女人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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