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子慕，你有啥话就给本帅挑明了说，别成天这么神神叨叨地惹人心烦！”看得出来，这位应该还算有点学问的幕僚在完颜蒲带面前是没什么地位，否则至少应该有先生之类的称呼。
“大人，小的这意思是既然狄道为贼寇所窃据，您何不干脆就……”做奴才的在受到不公正待遇后可以心生不满但绝不能轻易表现出来，汤子慕显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谄笑着贴上去继续道出自己的想法。
“这能行？”一个确实能解决问题并且让谈判双方都获得极大利益的馊主意，完颜蒲带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办法是否可行，而是担心到时候不好跟朝廷交代，毕竟豪强们的势力可不仅仅限于狄道城内。
“我军长途跋涉自夏州而来，今不明敌情故而谨慎行事，有何不可？”最大的风头被汤子慕给抢了过去，另外一位幕僚也不愿意让自己显得太没用，当即就想出了个堵住朝堂之上悠悠众口的法办。
第208章 招安的条件（下）（）
顶着个土贼大当家的名头出城与金军谈判，鱼寒就是想找机会糊弄得完颜蒲带下令对狄道城展开攻击，也不需要多大的规模，只要对方能抽出那么一点空闲就足以给彭龟年彻底糊弄住城内百姓营造出最有利的氛围，但这小混蛋可真没想到……
并不觉得当初决定利用完颜蒲带的贪婪性格展开糊弄有什么不妥，鱼寒只是非常坚定地认为自己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低估了巨额财富能够对那位大金国西北路招讨使及其狗腿子造成的影响而已。
一个很是缺德的馊主意，甚至能够让缺德的鱼寒都感到后脊梁发冷，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他真是那种可以不管不顾的土贼一定会替对方扛上这口黑锅，而绝非像现在这样只是对那句“贼过如梳，兵过如篦”的老话有了深刻体会。
“大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率军窃据了狄道城的土贼头目，扈家家主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种最传统的方式，毕竟鱼寒一旦接受招安在短时间内也确实有这种资格！
“扈……”鱼寒的记性是很不错，但对于那种注定会被用来当作吓唬猴子的那只老母鸡的倒霉蛋，他确实没什么心情去记住对方的姓名。
“扈文清，老朽扈文清！”豪强们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虽说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土贼，却依旧在竭力避免因一时疏忽而使得对方飞黄腾达后产生报复心理，此时说话的态度甚至比前些天生命受到威胁时还要恭敬。
“扈文清是吧？前些天本寨……”连着扮演了好几个月的土贼，一下子要转变身份还真有点不适应，意识到了出现了口误的鱼寒这才赶紧纠正道：“哦，不，本官吩咐你的事可是准备妥当了？”
“皆已准备妥当，就等大人您一声令下，即可出发！”说这话的时候扈文清的心中可是早已乐开了花，要知道如今这狄道城内想要逃命的好强可不少，但偏偏就是他才有资格率先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或许这就是因为自家兄弟在德顺州当差的原因？
“行！你既然准备好了就下去吧，记得啊，把能带的都给带上，否则可就……”扈文清确实是因为有个兄弟在德顺州替金国办事才会被鱼寒率先挑了出来，但至于他享受的这种特殊待遇能不能有个好结果，那是谁也不能保证的！
“大人容禀，您看这事能不能……”眼见得就要离开这个充满危险的是非之地，向来自诩老奸巨猾的扈文清却产生了一点别的想法。
很是有些不识时务的行为，但真要说起来也不能全怪扈文清，毕竟鱼寒这次放人出城的条件似乎也太高了一点，甚至是已经超出了各大豪强所能承受的范围。
所有财产，除了能够被带走的以及拆掉就不值钱的房舍之外，全都会在主人离开之后立即成为土贼们的囊中之物！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也行，反正按照传统来说土贼们在接受招安之前犯下的恶行是能够获得宽恕的，而这恰恰可以让他们……
眼见得就可以彻底摆脱危险，也没谁愿意为了那点身外之物就去惹怒即将被招安的土贼，但如此高昂的买命钱还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怨言，至少能够让扈文清为了家族在将来迅速重新崛起而做出某些试探。
“能啥能？本官可是花了整整十万石粮草才换来尔等活命的机会，要不趁现在就收点本钱捞点利息，将来还咋去跟那些大人们打交道？你老小子要是不愿意，就赶紧回家蹲着去，如今想提前出城的人可是不少！”或许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彻底招惹豪强的原因，鱼寒并没有直接下令把扈文清给拖出去剁了，但这说话的语气任谁听了也会产生点恐惧。
十万石粮食？那本就是府库里的东西，什么时候就成了你这土贼的家当？况且拿出去也是给你们自己换得了接受招安的机会，又跟咱这些世居于此的豪强有什么关系？想要把这话给挑明了说，可扈文清又实在没这胆子。
“要说这位大人就是仗义，十万石粮食啊，就这么给了出去据说还是……”扈文清还没想好该用什么理由来劝说鱼寒多给他留点值钱物件，却差点被旁边传来的嘀咕声给气得晕倒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说话的那个家伙叫李三，当年也是名动狄道城的屠家狗腿子，如今在被主子抛弃后又投靠了土贼，所以他吆喝点什么在理论上应该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问题是眼下这情形偏偏就是个例外。
鱼寒在占领狄道城后不仅没有纵兵为祸对普通民众展开劫掠，甚至还在前不久通过一场很不公平的买卖让大伙跟着发了点小财，这可是事实。
包括扈家在内的豪强子弟到处宣扬金军收复狄道城之后会迁怒于城内百姓，甚至很有可能干出屠城的恶行，这也是事实。
鱼寒出城与金军展开谈判，金军主帅在阵前喊出一石粮食换一条人命的条件，同样是事实。
土贼们为了给大家争取活命的机会，连着大半个月都在城头把粮食扔出去送给金军，这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当所有的事实都被凑在了一起，就足以说明如今狄道城内的这伙土贼不仅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穷凶极恶，甚至还应该属于那种非常讲义气能够替大伙着想的义匪，再加上普通民众本就对那些为富不仁的豪强没什么好感，此时还真就有人被李三撺掇着趁机表达出了不满。
“是！是！大人所言甚是，老朽适才糊涂了，这就带着家人出城！”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上了年纪的扈文清可是非常清楚，就眼下这清醒他若不赶紧认错服软而被对方给逮着机会剁了，不仅没人替他伸张正义，甚至还很可能被鱼寒利用城内民众的感激轻易就给糊弄过去！
“行了！行了！你个老东西，赶紧地出城去，替咱问问那些大人们还想要点啥，咱也好赶紧给他们置办！”很是不耐烦地挥着手，鱼寒显然是没什么心情继续跟扈文清瞎胡扯下去。
鱼寒的底线只是不允许金兵对豪强特别是豪强家的女眷进行蹂躏，至于这些个祸害最终是被谁给剁了其实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况且就这么一群注定会被用来吓唬猴子的人形老母鸡若不赶紧给送出城去，也确实很容易引起某些不必要的误会。
“大人……”坐着竹筐出了城，不顾年老体迈狂奔了好几里地，没能获准带走更多财物的扈文清见到早已等候在前方的完颜蒲带等人之后显得比见到了亲爹还要激动！
“站住！”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扈文清可以激动，但身娇体贵的完颜蒲带显然不愿意在两军阵前闹出什么误会，很是及时地喝止了对方，又非常慎重地做出询问道：“来者何人！”
“小人，小人乃是城内扈家家主，因为贼军攻城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出了这些日子所遭受的委屈，生怕稍有遗漏就惹得大金国主子们会迁怒于自己。
“扈家家主？尔等身上所携何物？”并没有立即去查证扈文清的身份，对于完颜蒲带来说对方身上那些泛着各种异样光泽的金银珠宝显然更具诱惑。
“此乃小人的一点薄礼，还请大人能赏脸手下！”扈文清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仅凭完颜蒲带那种异样的眼神也能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解下了那串价值连城的珠链，双手捧着非常恭敬地递了上去并且还不忘对身后子弟招呼道：“还愣着干啥？不赶紧把给大人的礼物都呈上来？”
“妇人之物？”以金玉制成，做工精良且颇具西域粗纩风格的珠链，就这份量而言若是戴在脖子上怕也不比戴个传统的枷锁要轻松多少，而这显然不可能完全满足完颜蒲带的贪婪，随口挑了个毛病又随口问道：“汝之女眷何在？”
“小人家眷皆留于城内，只待大人率军收复狄道之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好歹也知道某些时候是需要付出某些特殊代价，所以扈文清在说这话的时候无论语气还是眼神都显得比较暧昧。
“家眷皆留于城内？”看来扈文清这副表情是白做了，因为完颜蒲带迅速转移了话题道：“尔等既是出城前来接受招安，为何不献上随身兵器？”
“兵器？大人，小的……小的可……可不敢……”显得很是有些混个，在扈文清看来带着兵器前来面见大金国的领军统帅纯属是在找死，而为了能让对方尽快把他当作是温良恭顺的大金国顺民，他可是没少费唇舌来解释这个事。
“不带兵器就来投诚，尔等是在把本帅当猴耍呢？”扈文清的想法在正常情况下确实没错，但问题是他现在可是在代表城内土贼接受招安，如果少了些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那还真没办法做出合理解释！
“砒霜！大人，这些珠宝中夹有砒霜！”扈文清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出城投降不带兵器这事，旁边那个书生打扮正在忙着接收礼物的家伙却已经发出足以让他感到灰飞魄散的吆喝声。
“来啊！把这些个出城诈降的贼子拖到城外……”不带家眷不带武器就想体现出投降诚意，这本就已经超出了常理，如果再加上藏在珠宝里的那些剧毒药物，完颜蒲带似乎也只能推断出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或许会……
第209章 一起惦记豪强（）
疑是出城诈降的扈家四十余口男丁全被人拖到两军阵前给剁了，但这事在狄道城内并没有引起太大法相，毕竟真要说起来这也只能怪扈家人太过糊涂，居然连着犯下那么多错误会有这下场其实也不算太冤，只不过……
“老林，昨儿个城外的事听说了没？”随着招安和谈的进行，狄道城内民众因金军兵临城下而产生的恐慌正在逐渐消失，胆大的闲人们甚至都敢端着个破茶壶蹲在街边与人闲聊。
“俺眼不瞎耳不聋的，城外那么大的动静能不知道？”被困在狄道城内两三个月，以前赖以为生的小茶摊早就不再营业，好在这年头无论贫富老百姓都喜欢在家中囤积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再加上打劫了豪强们的土贼最近又推出了什么配给制，每天能够勉强混个半饱的老林此时也是靠在街角处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三十几口啊，金军说杀就杀了！俺可是听说大当家的这次可是在城头吆喝了好半天，把啥都说明白了才放班家人出的城，咋还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对鱼寒等人的称呼，虽说并没多少尊重但至少不再跟以前一样排斥，同样是蹲在街角无所事事的闲人显然不太明白前一天发生的事。
“谁知道呢？就眼下这情形，怕是金狗还真没打算给咱留活路！”五天时间连续四批出城投降的豪强都被金军用各种理由给砍了脑袋，在联系到城内流传甚广的那个谣言，还算有点见识的老林也只能做出这种无比悲观的推断。
“不会吧？俺可是听说了，昨儿个唐家被灭是因为随行女眷拖延了时间，比先前商定好的晚了整整半个时辰出去，这才引起了城外官军的误会……”闲人么，就算是每天只能混个半饱，也会到处溜达着去打探些不太确切的小道消息。
“晚了半个时辰就被当作是出城偷袭，要说这话也就只能糊弄糊弄……”老林也没经历过如今这种事情，但作为街边小商贩可没少跟三教九流之辈打交道，所以他很清楚那些大人物们想要正大光明地收拾谁是有办法找出足够理由的！
“哎！要咱说啊，这大当家的就是太过实诚，眼瞅着就快被人当猴耍了，也不赶紧琢磨着……”不甘心就这么被老熟人当作白痴对待，闲人也是迅速地找出另一个正在犯着同样错误的笨蛋来进行抱怨。
“琢磨？他能琢磨个啥？就他手底下这点乌合之众，真要是想不出啥好法子来讨得城外那些家伙的欢心，还不得被人家给一锅端了？”即使已经获得了两次战斗的胜利，但城内依旧没多人会看好鱼寒大军的战斗力，颇为有点见识的老林也并不认为现在这种看似糊涂的示弱举动有什么不妥。
“官军想要把他们给彻底剿灭怕也没这么容易吧，毕竟他们前些天可是……”并没抱有任何幻想，闲人也只是觉得鱼寒若能表现得稍微强硬一点说不定还能在玩命的情况下给城内百姓多争取到一些活命机会，但他这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一阵急促的鼓号声给彻底打断。
“走吧！赶紧回家吧！咱可别在街上给大当家的添乱了！”站起身拍了拍尘土，本就没什么心思跟人讨论这个话题的老林也和旁边众多的闲人一样准备离开。
土贼们免费发放口粮可不是完全没有条件，想要领取不仅要让他们翻箱倒柜地核定家中余财而且还必须严格遵守所谓的战时规定，如果听到鼓号声后不能在一刻钟之内赶紧回家那这一天可就真得饿肚子了！
没有使损招胁迫普通民众去城头协防，只是用一种最简单的办法尽量将街面上的混乱降到最低，鱼寒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金军这些天的所谓进攻根本不具任何威胁！
“公子，咱这次挑哪个倒霉蛋扔出去？”数千人的金军前锋正在离城两里开外摆开阵形，时不时会落在城墙边的巨石也正在发出剧烈撞击声，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的项鹏却没有因此就停下自己的工作，对他来说待会如何满足金军提出的要求才更重要。
“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刚结束了午睡的鱼寒看着城外敌军的严整队形很是不满地抱怨道：“这些个家伙，可是越来越不讲规矩了，足足比说好的提前了一个时辰跑来瞎折腾，他们也不怕真把咱给惹火了……”
“得了吧，人家可从来都没守时过，公子您昨天不才抱怨他们晚来了半个时辰害得您差点饿晕过去？”金军每天都会声势浩大地跑来瞎胡闹其实并没有太大影响，但他们严重缺乏时间观念的行为还是让项鹏有些不齿。
“任重而道远啊，看来等咱忙完这阵子的事，还真得抽点空叫他们啥叫规矩才行！”深有感触地长叹一声，鱼寒这才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小子刚才说啥？”
“咱问您想挑哪个倒霉蛋送出去！”金军会发动这种毫无威胁的进攻，其实只有一个用意，那就是替鱼寒营造出送豪强们出城受死的声势，项鹏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那些祸害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制造隐患。
“咋了？咱手里还有很多？”如果完颜蒲带能够稍微做一些调查的话，就会很惊讶地发现这些天被送出城的豪强都是在金国窃占临洮路后才迅速崛起的新贵，至于城内如屠家那种真正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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